日本访书志 - 第 1 页/共 15 页

日本访书志 清 杨守敬   ●序   光绪庚辰之夏,守敬应大埔何公使如璋之召,赴日本充当随员。于其书肆颇得旧本。旋交其国医员森立之,见所著《经籍访古志》,遂按录索之。会遵义黎公使庶昌接任,议刻《古逸丛书》,嘱守敬极力搜访。而藏在其好古家者,不可以金币得。属有天幸,守敬所携古金石文字,乃多日本所未见者,彼此交易。于是其国著录之书麕集于箧中。每得一书,即略为考其原委,别纸记之。久之得廿馀册,拟归后与同人互相考证,为之提要。既归,赴黄冈教官任,同好者绝无其人,此稿遂束高阁。而远方妮古之士,尝以书来索观其目,因检旧稿,涂乙不易辨。时守敬又就馆省垣,原书多藏黄洲,未能一一整理,乃先以字画清晰者付书手录之,厘为十六卷。见闻之疏陋,体例之舛错,皆所不免。又其中不尽罕见之书,而惊人秘笈尚多未录出者。良以精力衰颓,襄助无人,致斯缺憾。倘天假之年,或当并出所得异本,尽以告世人也。   辛丑四月 宜都杨守敬自记于两湖书院之东分教堂   ●缘起   余生僻陬,家鲜藏书,目录之学,素无渊源。庚辰东来日本,念欧阳公百篇尚存之语,颇有搜罗放佚之志。茫然无津涯,未知佚而存者为何本。乃日游市上。凡板已毁坏者皆购之,不一年遂有三万馀卷。其中虽无秦火不焚之籍,实有奝然未献之书。因以诸家谱录参互考订,凡有异同及罕见者,皆甄录之。夫以其所不见,遂谓人之所不见,此辽豕所以贻讥,然亦觕有秘文坠简,经余表章而出者,不可谓非采风之一助也。   日本旧有钞本《经籍访古志》七卷,近时涩江道纯、森立之同撰。所载今颇有不可踪迹者。然余之所得为此志之所遗,正复不少。今不相沿袭,凡非目睹者别为《待访录》。   《访古志》所录明刊本,彼以为罕见,而实我国通行者,如刘节之《艺文类聚》,安国、徐守铭之《初学记》,马元调之《元白集》之类,今并不载。亦有彼国习见,而中土今罕遇者,又有彼国翻刻旧本而未西渡者,兹一一录入。   《经义考》每书载序跋,体例最善。《爱日精庐藏书志》遂沿之。兹凡《四库》未著录者,宋元以上并载序跋,明本则择有考证者载之。行款匡廓亦详于宋元而略于明本。   日本古钞本以经部为最,经部之中,又以《易》、《论语》为多。大抵根原于李唐,或传钞于北宋,是皆我国所未闻。其见于《七经孟子考文》者,每经不过一二种,实未足概彼国古籍之全。   《考文》一书,山井鼎校之于前,物观又奉敕校之于后,宜若彼国古本不复有遗漏。不知《考文》刊于享保中,当我康熙末,其时彼国好古之士亦始萌芽,故故所传《易》单疏本,《尚书》单疏本,《毛诗》黄唐本,《左传》古抄卷子本,皆为《考文》所未见,其他遗漏何怪焉。   日本古钞本,经注多有虚字。阮氏《校刊记》疑是彼国人妄增。今通观其钞本,乃知实沿于隋唐之遗。(详见陆氏《释文》中。)即其原于北宋者,尚未尽删削。(如志中所载《尚书》、《毛诗》经注钞本犹多虚字。)今合校数本,其渐次铲除之迹犹可寻。阮氏所见经注本,大抵皆出于南宋,故不信彼为唐本。   日本文事盛于延喜、天平,当唐之中叶。厥后日寻干戈,至明启、祯间,德川氏秉政,始偃武修文。故自德川氏以前,可信其无伪作之弊。《古文孝经》固非真孔传,然亦必司马贞、刘子元所共议之本,《提要》疑是宋以后人伪作,未悉彼国情事也。   日本气候,固无我江南之多霉烂,亦不如我河北之少蠹蚀,何以唐人之迹存于今者不可胜计?盖其国有力之家皆有土藏,故虽屡经火灾而不毁。至于钞本皆用彼国茧纸,坚韧胜于布帛,故历千年而不碎。   日本收藏家除足利官学外,以金泽文库为最古,当我元、明之间。今日流传宋本大半是其所遗。次则养安院,当明之季世,亦多宋、元本,且有朝鲜古本。此下则以近世狩谷望之求古楼为最富。虽其枫山官库、昌平官学所,储亦不及也。又有市野光彦、涩江道纯、小岛尚质及森立之,皆储藏之有名者。余之所得,大抵诸家之遗。   日本医员多博学,藏书亦医员为多。喜多村氏,多纪氏,涩江氏,小岛氏,森氏,皆医员也。故医籍尤收罗靡遗。《跻寿馆书目》(多纪丹波元坚撰)所载,今著录家不及者不下百种,今只就余收得者录之。   日本崇尚佛法,凡有兵戈,例不毁坏古刹,故高山寺、法隆寺二藏所储唐经生书佛经不下万卷,即经史古本,亦多出其中。今兹所录,仿《旧唐书?艺文志》之例,收诸家之为释氏而作者。其一切经虽精妙绝伦,皆别记之。   日本颇多朝鲜古刻本,皆明时平秀吉之役所掠而来,如《姓解》、《草堂诗笺》等书,余询之朝鲜使臣,并称无传,且云秀吉之乱,其国典籍为之一空。然则求朝鲜逸书者,此地当得半矣。   日本维新之际,颇欲废汉学,故家旧藏几于论斤估值。尔时贩鬻于我土者,不下数千万卷。犹忆前数年有蔡姓者载书一船,道出宜昌。友人饶季音得南宋板《吕氏读诗记》一部,据云宋、元椠甚多。意必有秘笈孤本错杂于其中,未知流落得所否。今余收拾于残剩之后,不能不为来迟恨,亦不能不为书恨也。   余之初来也,书肆于旧板尚不甚珍重。及余购求不已,其国之好事者遂亦往往出重值而争之。于是旧本日稀,书估得一嘉靖本亦视为秘笈,而余力竭矣。然以余一人好尚之笃,使彼国已弃之肉复登于俎,自今以往,谅不至拉杂而摧烧之矣。则彼之视为奇货,固余所厚望也。(近日则闻什袭藏之,不以售外人矣。)   日本学者于四部皆有撰述,朝事丹铅,暮悬国门,颇沿明季之风。然亦有通材朴学卓然可传者,反多未授梓人。(如狩谷之《和名类钞笺》、丹波之《医籍考》。)拟别为日本著述提要,故兹皆不录入。其有采录古书不参彼国人论议者,如《医心方》、《和名类聚》之类,皆千年以上旧籍,尤为校订之资,故变例收之。至若朝鲜为我外藩,《桂苑笔耕集》已见于《唐志》,今兹亦随类载入。《医方类聚》,日本有活字本,亦医籍之渊薮也。   皇侃《论语疏》、《群书治要》及《佚存丛书》久已传于中土,此录似勿庸赘述。然《皇疏》有改古式之失,《治要》有钞本、活字二种,他如《古文孝经》、《唐才子传》、《臣轨》、《文馆词林》、《难经集注》(皆在《佚存丛书》中,)彼国亦别本互出,异同叠见,则亦何可略之?   日本收藏家,余之所交者,森立之、向山黄村、岛田重礼三人,嗜好略与余等。其有绝特之本,此录亦多采之。唯此三人之外,余罕所晋接,想必有惊人秘笈什袭于金匮石室中者,幸出以示我,当随时补入录中,亦此邦珍重古籍之雅谈也。   《志》中争宜刊布者,经部之《易》单疏,《书》单疏,万卷堂之《穀梁传》、十卷本之《论语疏》;小学类之蜀本《尔雅》,顾野王原本《玉篇》,宋本《隶释》;子部之台州本《荀子》,类书之杜台卿《玉烛宝典》,邵思《姓解》,医家之李英公《新修本草》,杨上善之《太素经》;集部之《文馆词林》十卷(《佚存丛书》所刻仅四卷,)是皆我久佚之籍,亦艺林最要之书,使汇刻为丛书,恐不在《士礼居》、《平津馆》下也。若释慧林《一切经音义》百卷、释希麟《续一切经音义》十卷,此小学之渊薮,一部传而汉唐宋文字、音韵之书皆得以见崖略。顾卷帙浩繁,力不能赡。世之高瞻远瞩者,或亦有取于斯。(厥后黎公使多以刻入《古逸丛书》。)   前人谱录之书,多尚简要。《敏求记》唯录宋本,《天禄琳琅》、《爱日精庐》、《拜经楼》藏书则兼采明本,时代不同故也。而张金吾论说尤详。余之此书又详于张氏,似颇伤繁冗。然余著录于兵燹之后,又收拾于瀛海之外,则非唯其时不同,且其地亦不同,苟不详书,将有疑其为郢书燕说者。且录中之书,他日未必一一能传,则存此崖略,亦好古者所乐观也。   凡习见之书,不载撰人名氏。其罕见之品,则详录姓氏,间考爵里。   古钞本及翻刻本多载彼国题记,其纪元名目甚繁。若必一一与中土年号比较详注,则不胜其冗,今别为一表,以便考校。   光绪辛巳二月 宜都杨守敬记   ●日本访书志卷一   ○足利活字本《七经》   足利学活字本《七经》,山井鼎所据以箸《七经孟子考文》者。是书印行于日本庆长时,当明万历年间。其原系据其国古钞本,或去其注末虚字,又参校宋本,故其不与宋本合者皆古钞本也。日本刻经,始见正平《论语》及翻兴国本《左传》,又有五山本《毛诗郑笺》,其全印《七经》者,自庆长活字本始。余至日本之初物色之,见一经即购存,积四年之久,乃配得全部。盖活字一时印行虽多,久即罕存,其例皆然。如吾中土兰雪堂活字本亦印于明代,今日已成星凤。山井鼎当我康熙年间,此本已非通行,惟足利侯国大学始有全部,无怪近日之更难遇也。或疑其中凡近宋本讳多缺笔,当是全翻宋本,是不然,盖其刻字时仿宋本字体摹入,故凡遇宋讳亦一例效之,实不尽据宋本,证之余所得诸古钞本而后知参合之迹显然。且《尚书》、《礼记》字体非仿宋本者即不缺笔,可以释然矣。   ○《周易正义》十四卷(旧钞本)   单疏古钞本,无年月,狩谷望之求古楼旧藏,相传为弘治、永禄间钞本。首《周易正义序》,次《周易正义》第一,国子祭酒、上护军曲阜县开国子臣孔颖达奉敕撰定。第二卷以下并同,但无“定”字。凡标经注起止,并大字居中。《正义》则双行小字,每半叶八行,行二十一字以大字计,其文字大抵与明钱保孙所校宋本单疏合。《乾卦》“象曰”至“万国咸宁”,钱本总在“各以有君”之下,与十行以下分属各段者不同,此亦总疏不分属。唯钱本所据尚是宋刻,此则为唐钞之遗。如《文言》:“知至至之,可与几也。”日本古钞本皆有“言”字,自唐石经以下皆无“言”字。此《正义》覆述经文有“言”字,且前九三疏引《文言》云云,此本亦有“言”字。可知《正义》所据经文本有“言”字,后人据石经并删《正义》。钱氏所据单疏已删此字,不待注、疏合刻矣。   ○《伊川易解》六卷《系辞精义》二卷(刻入《古逸丛书》)   元至正己丑积德书堂刊本,中缺宋讳,当为重翻宋本。唯首载朱子九图,又《精义》题“晦庵先生校正”,恐皆是坊贾所为。其东莱一跋,此本亦遗之,据董鼎《周易会通》补入。按《东都事略》、《书录解题》并云“《易传》六卷”,而《文献通考》及《宋志》均作十卷(《宋志》《传》九卷《系辞解》一卷,)《二程遗书》则并为四卷。唯钱遵王《敏求记》载有六卷本。其参差之故,或谓当时本无定本,故所传各异。而其实非也。余谓《遗书》之四卷为明人所并,端临之十卷,盖据当时坊刻程朱传、义合刊云。然而《宋志》因之,非别有所据传抄本也。日本昌平学藏有《程朱传义》十卷,元延祐甲寅孟冬翠岩精舍刊本(余亦得残本二册,)亦缺宋讳,则其根源于宋本无疑。盖自宋董楷有《周易传义附录》十四卷,坊贾遂以朱子所定之古文从《程传》,而以《程传》之卷第从《本义》,又删其所载异同(唯明广东崇德堂刊本载异同,而《音义》亦删除。)而二书皆失本真。后来各析为书,而二书又互相攘夺。近世《本义》有重刊吴革本,始复朱子之旧,而《程传》原本终不可见。此本仍为六卷,又异同两存,其为东莱定本无疑。至《系辞精义》,《书录解题》称《馆阁书目》以为托祖谦之名。今按所载诸家之说,翦截失当,谓为伪托,似不诬。然此书流传尤少,其中所载龟山《易说》久已失传,存之亦未必不无考证焉。光绪癸未嘉平月记。   ○《尚书正义》二十卷(北宋椠本)   《正义》单疏本。首孔维上《校勘正义表》,后题“端拱元年三月日秦奭等上表”,下列勘官轩辕节、胡令问、解贞吉、胡迪、解桢、李觉、袁逢吉、孔维等衔名,次长孙无忌上《五经正义表》,次《尚书正义序》,序下一行题“国子祭酒、上护军曲阜县开国子臣孔颖达奉敕撰”,“敕”字提行,与“国子”平列。题“尚书正义卷第一”,次行题孔颖达衔与前同,唯“达”下有“等”字。以下每卷并有颖达衔名,唯无“等”字。每卷后统计若干字。每半叶十五行,行二十四字,左右双边,缺“玄”、“胤”、“让”、“敬”、“弘”等讳。卷三末书“嘉元二年暮春廿五朝约句读了,圆种”。每卷有“金泽文库”印,又有“归源”墨印,原本今藏枫山官库。是书中土久无传本,山井鼎作考文》时亦未之见。缘此书宽政间丹波栎窗始得残本献之官。官并搜索馀卷所在,遂成完本。余初得后藤正齐影钞本,盖正齐曾为官书掌管,故能使人摹之也。因念是书犹是端拱经进原本,首尾完具,询希世之珍,乃从书记官岩谷修借原本用西法照出,意欲携归,醵金重刊,久不能集事。丙戌又携入都,以付德化李木斋,许以重刊。旋闻木斋丁艰,恐此事又成虚愿也。(或云此亦南宋初刻本。)   ○《尚书注疏》二十卷(宋椠本)   南宋绍熙间三山黄唐题识,称“《六经》疏义,自京监蜀本皆省正文及注,又篇章散乱,览者病焉。本司旧刊《易》、《书》、《周礼》正经注疏,萃见一书,便于披绎”云云。故各经后皆有此跋,是合疏于注自此本始。十行本又在其后。十行本板至明犹存,世多传本,此则中土久已亡,唯日本山井鼎《七经孟子考文》得见之。以校明刊本,多所是正。顾其原书在海外,经师征引,疑信参半。余至日本,竭力搜访,久之,乃闻在西京大阪收藏家。余嘱书估信致求之,往返数四,议价不成。及差满归国,道出神户,乃亲乘轮车至大阪物色之,其人仍居奇不肯售。余以为日本古籍,有所见志在必得,况此宋椠经书,为海内孤本,交臂失之,留此遗憾。幸归装尚有馀金,乃破悭得之,携书归。时同行者方诧余独自入大阪,及携书归舟,把玩不置,莫不窃笑癖而且痴,而余不顾也。书凡装十册,缺二册,钞补亦是以原书影摹,字体行款,毫无移易,固不害为全书也。   黄唐跋是绍熙壬子,《七经考文》于《礼记》后误“熙”为“兴”,阮氏《十三经校刊记》遂谓合疏于注有南北宋之间,又为山井鼎之所误也。附订于此。此书今归南皮张制府。   ○《尚书释音》二卷(影宋本,刻入《古逸丛书》)   余在日本校刊《古逸丛书》,黎星使女婿张君沆得影写此本,议欲刻之。余谓此书非得之日本,似不必汇入,且此书非陆氏之旧,乃宋人之书,星使骇然。余乃检《崇文总目》及《玉海》证之,知为宋开宝中太子中舍陈鄂奉诏刊定,以德明所释乃《古文尚书》,与唐明皇所定今文驳异,令鄂删定其文,改从隶书。故段若膺、卢绍弓于《释文》中此二卷深致不满。今不能得开宝以前古本,则此不足惊人也。张君意存见好必欲刻之,余亦未便深拒。今按此书不特“浅”改作“饯”,“庸”改作“镛”,“鸟”改作“岛”,“苞”改作“包”,“旄”改作“毛”,“镠”改作“璆”,皆深没陆氏原文。惟“颇”改作“陂”,注云“旧本作颇”,此有唐明皇之诏,故不能没之。最可笑者,《舜典》下注云:“王氏注。相承云梅赜上孔氏传《古文尚书》,亡《舜典》一篇,时以王肃注颇类孔氏,取王注从‘慎徽五典’以下为《舜典》,以续孔传。徐仙民亦音此本,今依旧音之。”又“曰若稽古”二十八字云:“聊出之,于王注无施也。”是陆氏于《舜典》全用王注,不用方兴传。而今本则改用方兴传,而以王注间载注中,又不申明用姚改王之故,而但存陆氏用“王氏注”于《舜典》题下,岂非大谬!篇中“至于北岳,如西礼”,注云:“方兴本同,似仍用王本者。”其实所载音、字,皆方兴传,与今本无一字出入,且多明明与王注不照者。陈鄂不学至此,而以删定通儒之书,岂非千古恨事!   日本《古文尚书》古钞本,“驩兜”作“■〈丹鳥〉殳”。近人谓为日本人伪撰,以陆氏此本作“驩兜”为证,亦痴人说梦也。   或曰:子力诋此书,然则不犹愈今之《释文》乎?曰:此则当分别观之。《序》“训”下“摄十四三篇亡”,卢刻本“四”、“三”互倒。“科斗”下“虾蟆”,不作“蟇”。《尧典》“氄”下“如兖反”,不作“如充反”;“女于”下“上恧反”,不作“上而反”。《舜典》“难”下“乃丹反”,不作“乃但反”;“■〈髙上木下〉饫”不作“稿”。《大禹谟》“解”不作“懈”。《禹贡》“雍”下“州名,后同”,不作“后名州同”;“钩般”不作“盘”;“犀”,“细兮反”,不作“缏”。《武城》“四月始生魄然貌”,不作“然也”。《酒诰》“文王第称穆”下“黄仆”,不作“皇仆”。《召诰》“度”,“待洛反”,不作“时洛”。《洛诰》“惟七年周公摄政”,卢本脱“周公”二字。《君奭》“奔走”下“使人归趣之”,不作“趋之”。《君陈》“长”,“诛丈反”,不作“丁丈”。此皆胜于卢本者也。若《序》“高辛”下“母不见”脱“名”字;《舜典》“四朝”下“四年”误“四季”;《禹贡》“道”作“导”,而误“音导”为“言道”;《洪范》“无虐”,马本作“亡”;“侮此”误作“悔”;《蔡仲之命》“从车”,此误作“徒”;《顾命》“车渠,车辆”,此误作“轫”。是皆形近之误,或影摹失之。   案此本缺“慎”、“遘”等讳,又多改“反”为“切”,是南宋刊本。首不题《经典释文》卷几,当是单行本。然改“尚书音义”为“释音”,皆谬。又题下徐、卢二本并有卷第,叶钞本无之。或以为叶钞为是。余谓《大禹谟》下注云“徐云本《虞书》总为一卷,凡十二卷。今依《七志》、《七录》为十三卷”。则陆氏原书载有卷第审矣。叶钞及此本无卷第者,非也。   《释文?条例》云:“孔传《古文》亡《舜典》一篇。齐明帝建武中,吴兴姚方兴采马、王之注,造孔传《舜典》一篇,云于大■〈舟行〉头买得,上之。”是今之《舜典传》明明为姚方兴作(或云刘光伯作,亦非。)而考传者亦多与他传不分,非也。附订于此。   ○《诗外传》十卷(明沈辨之刊本)   每卷题“诗外传”,无“韩”字。惟卷首钱惟善序题有“韩”字。序后有“吴都沈辨之野竹斋校彫”篆书木记。首行题“诗外传卷第一”,次行题“韩婴”二字,每半叶九行,行十七字,大如钱,左右双边。余以此本校之毛氏津逮本,小有异同,而此为优。盖毛氏亦原此本而又有谬误者也。程荣《汉魏丛书》所据原本,脱首卷第二叶,竟以“抽觞”接“游女不可求思”刊之,其他谬误亦多。何允中虽补此一叶,而谬误者亦未能校正。余尝作札记,视赵怀玉、周寀校本,似为详密云。   按沈辨之,明嘉靖间人,与文休承兄弟往来。《孙祠书目》因其木记接钱《序》后,遂以沈为元人,非也。余谓此刻款式虽古,而字体实是明嘉靖间之格,《访古志》称即以元本重雕者,亦非也。此本亦得之立之,首有“吴氏仲文印”,又有“黑水居图书记”。   ○《周礼郑氏注》十二卷(南宋椠巾箱本)   宋刊巾箱本《周礼》,唯齐次风《石经考文提要》犹及见之,近来著录家未之闻。阮氏《校勘记》亦不载,知传世鲜矣。中有“重言”无“重意”,故标题略之。其文字往往与岳本及明刊徐氏本合,注疏本皆不及也。江阴缪筱珊编修爱不释手,乃影摹一通,而以原本归之。   《初学记》二十四卷出“国游”注:“《周礼》曰:‘囿人掌国游之兽禁。’郑元注云:‘国之离宫小苑游观处。’”今本《周礼》皆作“囿游”,注云:“囿游,囿之离宫,小苑观处也。”据“疏说”云云,知贾公彦所见本已如此,想宋以下板本无异同者。“国游”、“囿游”皆通,“观”上无“游”字不可读。而阮校本不及之。附记于此。   近见归安陆氏有宋椠巾箱本《周礼》,然彼有“重言重意互注”字,亦非此本也。   ○《仪礼郑注》十七卷   明陈凤梧刊本。每半叶十行,行十九字,经、注并同。首题“仪礼卷第一”,次行题“汉郑玄注”,三行顶格,题“士冠礼第一”,皆非古式。附载释文,同释经者即紧注其下,其释注者则加○,而附于注后。所见宋椠经注本,亦无此式者。其“士冠礼第一”下,引郑《目录》,遂使后来刊注疏者误认此为注文,而不标“疏”字。按顾亭林据唐石经,称“今本《仪礼》脱经文五条”。此本五条皆在,唯《乡射礼》“士鹿中”下脱注文耳。然以严州本校之,其他注文亦多脱误。据凤梧自序,盖以钞本上木,宜其所遗失也。是本为狩谷掖齐旧藏,森立之《访古志》称其与近世所行本大有异同,赞为绝佳之本。盖亦只就闽、监、毛注疏本校之,则此为佳耳,固不足与严州本、徐氏本并论也。然脱误虽多,取源自异,其足与严州、徐氏互证者,正复不少。此本箸录家皆不及,则亦未可竟废之也。陈氏自序别刊有单经本,今不得见,睹此可知其概矣。   ○《春秋左传集解》三十卷(古钞卷子本)   初,森立之为余言,日本惊人秘笈以古钞《左传》卷子本为第一,称是六朝之遗,非唐、宋本所得比数。此书藏枫山官库,不许出,恐非外人所得见。余托书记官岩谷修访之,则云遍觅官库中未见。余深致惋惜。乃以所得小岛学古所摹第三卷首半幅刻之《留真谱》中,冀后来者续访之。立之又为言,此书不容遗失,俱道是如何椟藏之状。复以白岩谷。忽一日来告,云此书无恙。余即欲借出一观。岩谷云:“此非吾所敢任。”余谓贵国有如此奇书,韫椟而藏,何如假吾传录于西土,使海内学者得睹隋唐之遗,不尤贵国之光乎?岩谷冁然,即遍商之掌书者借出,限十日交还。书至,果卷子三十,无一残缺,纸质坚韧,盖黄麻也。每卷有“金泽文库”印,卷后有“建长八年叁河守清原、建保三年清原仲光、文永五年音博士清原等校刊”题记。余乃倩书手十人至寓馆,穷日夜之力,改为摺本影钞之,刻期书成。其中异同之迹,真令人惊心动魄。多与陆氏《释文》所称一本合,真六朝旧笈也。其有《释文》不载,为唐石经、宋椠所夺误者,不可殚述别详《札记》。今第举一二大者。如《昭公廿七年传》:“夫鄢将师矫子之命,以灭三族。三族,国之良也。”今各本不叠“三族”二字,得不谓是唐石经以下之脱文乎?如《庄十九年传》:“鬻拳谓爱君矣。”注:“楚臣能尽其忠爱,所以兴。”各本“楚”下无“臣”字,尚可通乎?又如《隐九年传》:“衷戎师。”注:“以过二伏兵。”各本“过”作“遇”,山井鼎所见兴国本亦作“遇”,旁注“别本作过”,盖校者据此本耳。而阮氏《校勘记》非之。窃谓此一字千金也。盖祝聃引戎师超过二伏兵,至后伏兵,后伏兵起,戎还,二伏兵御其前,后伏兵击其中,祝聃反逐其后。故注云:“前、后、中三处受敌。”衷戎师之情景如绘。若初即已遇见二伏兵,戎师不斗即还走矣,安得更随祝聃至后伏兵处乎?此得不谓宋椠以下妄改乎?至如何义门所举“死而赐谥”,古刻多然,此类不足称说矣。原本校注甚为精密,其作“乍”者,“作”之省;作“才”者,“摺”之省。所云“摺本”者,即谓宋本也。此书山井鼎所未见,盖山井鼎为足利士族,足利学所藏古钞本无《左传》,故《考文》只有兴国本及活字本,而无古本。枫山官库在其京师,非彼列侯之士所得寓目也。余乃从百年后得见彼国学者未见之书,不可谓非厚幸乎!   ○《春秋左氏传》残卷(旧钞卷子本)   自《昭公二十七年传》“惠已甚”起,至《三十二年》“民忘”止,每行字数不等,凡书“经”、“传”皆不出格一字,石山寺藏本。癸未春,日本印刷局借得,欲石印,余得往读之,相传为唐人笔,书法精美,纸用黄麻,信奇迹也。注文脚多“也”字,余别有详校本,今录其最异者:经文“二十”、“三十”、“四十”,并作“廿”、“卅”、“册”。《注》“令终,阳囟子”,“作“阳囟,正子也”。《注》“子果宋乐祁也”,“祁”下有“犁”字。《传》“乃辞小国”,“乃”作“则”。《传》“以灭三族,国之良也”,“三族”二字叠文,按文义,则不叠非也。自《唐石经》以下皆脱。《传》“是瓦之罪”,“罪”下有“也”。“晋祁胜与邬臧通室”,“邬”作“鄢”,与《石经》合;“民之多辟”作“僻”,与《释文》合。《注》“母氏性不旷”作“不广”。《传》“忿颣无期”,“颣”作“类”与《释文》一本合。《传》“共子之废”,“其”作“恭”,上有“与”字。按文义,有“与”字为长。《传》“闻其声而还”,无“其”字。《传》“为邬大夫”,“邬”作“鄢”,上、下《注》同,与《石经》合。“御以如皋”,“皋”作“睪”,古字通。《廿九年传》“堑而死”作“■〈漸上土下〉”,《注》同。《传》“能饮食之”,“之”作“龙”。《传》“赐氏曰御龙”下有“氏”字。《注》“在哀二十四年”,上有“事”字。《传卅年》“有所不获数矣”,“数”上有“礼”字。《传》“吴子问于伍员”,“伍”作“五”;“楚执政众而乖”,“政”下有“者”。“以待字之察也”,“察”下有“之”字。按《唐石经》此行计九字,是原刊有“之”字;“亦唯君”作“惟命”。《三十一年》:“秋,吴则侵楚”,“人”作“子”。“莒牟夷”《注》:“在五年”,作“在廿五年”。   ○《春秋左传》三十卷(旧钞本)   此本不载经文,唯第三十卷载经文,其分卷与《唐石经》同,中缺北宋讳,当是据北宋经传本录出。然第三十卷仍录经文者,钞写时未能画一耳。亦或别有单行传本,缺第三十卷,而别以经传本补之耶?凡《传》文多与《石经》及沈中宾本合,沈本之显然讹误者,此亦不与之同。而间有与诸本绝异之处,则往往与山井鼎所记异本合,洵为北宋善本也。《庄四年》:“以国与纪季”,各本无“国”字,唯山井鼎云:“足利本及宋板旁记异本有‘国’字。”《十六年》“为宋故也”,各本脱“为”字,唯临川本有“为”字,与《释文》一本合。《三十年》“谋伐山戎也”,各本无“伐”字,《石经》重刻增入“伐”字。《闵二年》“命可知矣”,各本“矣”作“也”,唯足利本与此同。《僖三年》“未之绝也”,各本作“绝之”此与《石经》合。《二十二年》“隘而不列”,“列”上旁注“成”字,与《文选注》引合。“二十九字”“虽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各本无“虽”字,此与《石经》合。《文六年》“辟刑狱”,各本作“辟狱刑”,此与沈本合。《宣十一年》“对曰,可哉!吾侪小人”,注疏本脱“可哉”二字,此与临川本合。《成二年》“从左右皆射之”,各本“射”作“肘”此与纂图本、淳熙本合。“杀灵侯”,各本作“弑”,此与沈本同。《十三年》“养之以福”,旁注引家本作“养以之福”。《十五年》“向带为太宰”,与《释文》、沈本合。“宋杀大夫山”,“杀”下无“其”字,与沈本同。《十六年》“晋有胜矣”,各本无“晋”字,《石经》旁增“晋”字。《襄四年》“弃武罗、伯困、熊”,各本“困”作“因”,唯临川本、沈本与此同。《八年》“亦不使一介行李”,各本“介”作“个”,此与沈本同。《十二年》“同姓临于宗庙,同宗临于祖庙,同族临于祢庙”,三“临”字各本无。《十四年》“吾今实悔过”,各本“今”作“令”,此与沈本合。“使子行请于孙子”,各本无“请”字,足利本旁注:“异本有‘请’字”。《石经》初刻有“请”字。“夫君,臣之主也”(按:此恐误,)各本“臣”作“神”。《十九年》“士子孔亦相亲也”,各本“士”作“二”,此与临川本、沈本合。《二十三年》“非鼠何如”,各本作“如何”,此误,与沈本同。《二十四年》“胡载不谋”,各本“载”作“再”。《二十五年》“枕尸而哭之”,各本无“之”字,此与临川本、沈本同。“何以至大焉”,各本无“大”字,足利本旁记异本有“大”字,临川本有“大”字。“赋车兵徒卒”,各本“卒”作“兵”,此误,与沈本同。《二十六年》“君与夫人”,各本作“大夫”。《昭三年》“又弱一介焉”,各本作“个”,惟明监本与此同。《四年》:“曰晋有三不殆”,各本“曰”上有“公”字,此与沈本合。“礼吾未见者有六焉”,各本“吾”下有“所”字,此与沈本同。“使寘诸馈于介而退”,各本无“诸”字,“介”作“个”,惟《文选?思元赋注》《运命论?注》引作“介”。《五年》:“敝邑休殆”,各本作“怠”,此与沈本合。《七年》“周文王之法”,下无“曰”字,旁添“曰”字。《八年》“莫保其性”,宋残本、十行本“保”作“信”。“臣必致死礼以息楚”,“楚”下无“国”字,与岳本同。《十四年》“恤孤寡”,各本“恤”作“宥”,与岳本、沈本同。《十九年》“民有乱兵”,各本作“兵乱”,此与沈本同。《二十年》“郳申”,各本“申”作“甲”,此与临川、沈本同。“古者无死”,各本“者”作“若”,此与沈本合。《二十七年》“工尹麋”,不作“王尹■〈鹿外木內〉”。《定三年》“庄公下急而好絜”,各本作“潔”,此与《石经》、临川本合。《四年》“命以康诰”,各本“康”作“唐”,此与沈本同。《八年》“必以而子厚”,各本无“厚”字,此与淳熙本合。《十四年》“谋救范中行氏也”,各本无“也”字,此与《石经》合。《哀元年》“逢猾当公而进”,各本“猾”作“滑”,此与足利本合。《十五年》“事死如事生”,各本无“事”字,此与沈本合。《十七年》:“皇瑗奔晋,召之”,此本“召”之上旁注“宋公”二字。《二十四年》“以荆为太子”,各本“以”上有“而”字,此与足利本合。《二十五年》“少畜于公宫”,此本“公”下旁注“宫”字,与《石经》初刻合。其他与各本异同参半,及笔画小异者,别详《校札记》。   ○《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宋椠本)   宋嘉定丙子兴国军教授闻人模校刊。末有《经传识异》数十事,又有校刊诸人官衔及闻人模跋。每半叶八行,行十七字,不附《释音》,藏枫山官库,盖即毛居正《六经正误》所称兴国本。余以《正误》所引十三条对校,一一相合。又以山井鼎《考文》照之,则彼所称足利、宋本者亦无一不合;而山井鼎不言是兴国本者,以所见本无末题数叶耳。按岳氏《九经三传沿革例》称:兴国本为于氏所刊,此本并无于氏之名。又称于氏本每数叶后附《释音》,此本无《释音》。又称于氏本有圈点、句读,并点注文,此本无句读,则非于氏本无疑。盖兴国旧板始于绍兴郑仲熊,只有《五经》,闻人重刊《左传》,并修他板,亦只《五经》(详见闻人跋),至于氏始增刻《九经》。其《五经》经注文字虽仍旧木,而增刻《释文》、句读。故同为兴国本,而实非一本也。(大抵南宋之初,诸道所刊经传,尚不附《释音》,至南宋末,则无不附《释音》者。)岳氏既称前辈以兴国于氏本为最善,而又议于氏经注有遗脱,余尝通校此本,则经注并无遗脱。或于氏重刊此书,失于检照而有遗脱耶?(于氏增《释音》、句读已非以原书覆板,重写时,保无改其行款?故有遗脱之弊。)且尝以岳本互勘,皆此本为胜。(如《昭二十年》:“卫赐北宫喜谥”,《杜注》“皆未死而赐谥。”此本无“未”字,与何义门所见宋残本合。岳本有“未”字,非也。)不特岳本,凡阮氏《校勘记》所载宋本亦均不及之。然则今世所存宋本《左传》,无有善于此者(别详《札记》。)余在日本,曾劝星使黎公刻之,以费不足而止。窃羡闻人以校官怂恿当事者,既刻此书,又修《五经》板;余亦校官,携此书归来数年,口焦唇干,卒无应之者。古今人不相及,读闻跋,弥滋愧已。   ○《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覆宋本)   右日本古时覆宋刻《左传集解》,不附《释音》,每半叶八行,行十七字。森立之《访古志》载此书云,是依蜀大字本重刊者,与李鹗本《尔雅》同种。其刻当在应永以前,然则此本虽非宋刻,而覆板时亦在宋代,故传本亦绝希也。唯立之云:是覆北宋蜀本。余亲质之,则以字体类《尔雅》,又以不附《释音》,故余覆校之,“慎”字缺笔,知其决非北宋本。其后借得枫山官库所藏兴国本,行款匡廓字体皆与此本同,略校数册,文字亦无异,乃知此本即覆兴国本。特所据祖本失载《考异》闻跋耳。(森立之未见枫山官库本,故不知此本原于兴国。)余乃影摹刻补于此本后,使后之读者得所指名。按岳氏言,《哀十六年》:“石乞曰此事也;克则为卿”,诸本多无“也”字,兴国本有“也”字,今此本无“也”字,而“此事克”三字占四格,此明为重刊时去之。后来于氏重刊,又依郑氏旧本增入“也”字。又岳氏云《僖二年》“若不阙秦,将焉取之”,原本无“若”、“将”二字,此本挤入,故八字只占六格,与后《考异》亦不相应。未知此为闻人校刊时改刊,抑日本重刊时改刊也?惜当日未以闻人原本校及此。余从森立之得此书,立之自有跋在箧盖里面,称此书为市野光彦旧藏,后归涩江道纯,是二人皆日本旧藏家。今书每册首尚有二人印记,册尾市野光彦亦有跋。又称,此外唯狩谷望之藏一本,而余乃并得之,以一部与章君硕卿。又按:山井鼎云:“庆长活字板原于此本”。余尝互校之,亦有异同。   ○《春秋集传释义》十二卷(元椠本,有图)   元俞皋撰,首吴澂序,真书杂以篆书,亦颇有致。次引用诸家名氏,次《凡例》。《凡例》后有“至元后戊寅日新堂栞行”木记。次《程朱说春秋纲领》,次《自序》,次《三传序》,次《程传序》,次《胡传序》。首题“《春秋集传释义大成》卷之一”,次行题“后学新安余皋述”。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字;注双行,行二十七字。四周双边,中缝双墨盖,雕镂精雅,钱氏《敏求记》称为元椠之至佳者。信然。(俞氏所据《经》、《传》文皆宋佳本,往往与《唐石经》合。)   ○《春秋穀梁传》十二卷(宋刊本,刻入《古逸丛书》)   余仁仲万卷堂所刻经本,今闻于世者,曰《周礼》、曰《公羊》、曰《穀梁》。《公羊》扬州汪氏有翻本,《周礼》旧藏卢雅雨家,惟《穀梁》仅康熙间长洲何煌见之。然其本缺宣公以前,已称为希世之珍。此本首尾完具,无一字损失,以何氏校本照之,有应有不应,当由何氏所见为初印本,此又仁仲覆校重订者。故于何氏所称脱误之处,皆挖补挤入。然则此为余氏定本,何氏所见犹未善也。原本旧为日本学士柴邦彦所藏,文政间,狩谷望之使人影摹之,纤豪毕肖,展转归向山黄村。余初来日本时,即从黄村求得之,怂恿星使何公重翻以传。会瓜代,不果。既新任星使黎公乃以付之梓人,逾年而后成。按《穀梁》所据之经,不必悉与《左氏公羊》合,而分经附传之例,亦与二《传》差互。至范氏之解,则传习愈希,除《注疏》刊本外,绝鲜题证验。即明知有脱误,亦苦于无征不信。然则此本之不绝如线,诚为瑰宝。今以唐石经证经、传,以唐宋人说《春秋》三传者佐之,以宋监本(余所得日本古钞经注本,首题“监本春秋穀梁传”,多与十行本经注合、)注疏本证《集解》,以陆氏《释文》佐之。又自宋以来所传经注本,不必与《释文》合,而合刊注疏者,往往改释文以就之。至毛本则割截尤甚。此本后有仁仲自记,不以《释文》改定本,亦不以定本改《释文》,犹有汉唐经师家法。今单行《释文》俱在,此本既悉与之合,故于注疏所附,亦不一一订正焉。光绪癸未秋九月记。   ●日本访书志卷二   ○《论语集解》十卷(古钞卷子改摺本分为四册)   卷末有“观应元年五月二十二日。非夫人之为书,而谁为书?柳下惠则可,吾则不可?本住院权律师豪俊书”。然则是亦僧徒所为。其引“柳下惠”云云,未知其解。《上论》二册为一手所书,墨法浓古;《下论》二册又为一手所书,用墨稍淡。其自《学而》至《雍也》注,皆全载姓名,句末亦多虚字,然自《中人以上章》以下,亦仅载其姓,《述而》以下,则多削其名,句末虚字亦多删削,亦有全载姓名者。第三册《先进》、《颜渊》两篇,全载姓名,亦有数章削名者。《子路》、《宪问》以下至末,则全削其名。此书不见于森立之《访古志》。余初得小岛尚质校本,于《里仁》后跋云:“弘化三年丙午暮春,从卷子改帖本,朱校同异于正平本上层,此本上二帖纸墨最古,洵为六百七年外古钞。而下二帖,观应元年权律师豪俊所钞补也。”又于《雍也篇》后跋云:“卷首至此体式一同,斯本实为六朝旧本转传之真。而《述而》以下,盖据宋时改窜本补钞者,固不可就彼本以改此正平善本也。”又于《冉子退朝章》马融注“匡”字作“■”,因以为是豪俊补写时据宋代刊本之证。又云:“若据彼改此六朝旧本,则不能免取开元改字之本,以驳汉时博士之讥也”。今得此原本,细审之,乃知尚“贤”所云,《述而》以下据宋本补写之说为谬。而所云据宋本以改此六朝本者,为得其实。盖自《述而》以下,虽多削其名,而与《学而》一册同出一手一时所书,毫无疑义。况亦有全载姓名者,《先进》以下则多不载注者之名,而亦未全行删除。其注末虚字虽皆准宋本,而注中实与宋本多异。乃知此书四册,虽出两人手,而实为一时所钞。其自《述而》以下有削名者,则以当时习见宋本皆无名,故钞手随意省之;其有仍全书姓名者,则其删略不尽者也。至《退朝章》注中“匡”作“■”,此亦因当时宋本书流传彼国最多,触目皆是,故钞胥辈亦信笔效之。即如枫山库所藏古卷子《左传》,确为六朝本之遗,而所书“桓”字亦多作“■”,盖缘彼本亦钞于宋末,故有此弊也。不特此也,余所见日本当宋时所钞彼国古文书及佛经,凡“匡”、“桓”字皆多作“■”、“■”,又如庆长活本《七经》,实不尽据宋本,而所用活字皆缺“桓”、“匡”“贞”等笔,此足见习惯不察矣。   ○监本《论语集解》二卷(宋刊本)   宋椠本。以《学而》至《乡党》为上卷,《先进》至《尧曰》为下卷分卷最谬,(当是坊贾所为。)监本《纂图重言重意互注论语》卷上,次行顶格,题“学而第一(凡十六章,下引陆氏《释文》)集解音义”云云,每半板十行,行十八字,注二十四字。全附陆氏《释音》。序后有“刘氏天香书院之记”八字木戳。又有《鲁国城里图》一叶接于序后,书中宋讳并缺笔(“■”、“■”、“■”、“■”、“■”、“■”、“■”、“■”、“■”【徵貞慎讓桓恒完亥匡】),唯“敬”字不缺。又《盖有不知而作章》注末,引朱氏曰“识音志”,则知此本刊于《集注》既行后也。今按,其与注疏本尤异者,若《不患人之不己知章》有注曰:“徒患己之无能知”。(与皇疏本、十卷注疏本合。)《一贯章》有注曰:“忠以事上,恕以接下,本一而已,其唯人乎?”(与岳本合,见余萧客《经解钩沈》。)《托孤章》有注曰:“重称君子者,乃可名为君子也。”(与十卷注疏本合。)此并足订近本之脱。其他经文尤异者,“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名”作“民”。“曰敢问死”,无“曰”字。(与《集注》同。)“可与言而不与之言”,无“之”字。“窥见室家之好”,“窥”作“门规 ”。“出纳之吝”,“纳”作“内”。注文之尤要者:《其为人也章》“孔子”作“孔子曰”。《吾十有五章》“有所成也”,“也”作“立”。《子游问孝章》“豕畜”之“畜”作“交”。《或谓孔子章》“与为政同”,“与”上有“即”字。《褅自既灌章》“列尊卑”,“列”作“别”。《里仁章》“里者人之所居”,“仁”作“人”。《公冶长章》“絏挛也”,“挛”作“系”。《令尹子文章》注“姓斗名穀”“穀”作“■”。《子在陈章》“狂简者”,无“简”字。《雍也章》“孔曰以其能简”,无“孔曰”二字。《子谓仲弓章》“骍,赤也”,“也”作“色”。《季氏使闵子骞章》“托使者”,“托”作“语”;“我辞焉”作“辞说”。《贤哉回也章》“簟食”下有“瓢饮”二字。《孟子反章》“前日启”,“启”作“奔”(此恐误。)《如有博施章》“皆恕已”,“恕”作“如”。《默识章》“无是行于我”,“我”上有“人”字。《用行章》“孔子言”,“子”作“曰”。《文莫章》“凡言文”,作“言凡”。《曾子有疾章》“不敢欺诈”,作“诞”。《如有周公章》,“周公者”,无“者”字。《才难章》,“人才难得”,“人”作“大”。《麻冕章》“下拜然後成礼”,“後”下有“升”字。《畏匡章》“未丧此文”,“此”作“斯”。《弥高章》,“有所序”,“所”作“次”。《反鲁章》“反鲁”下叠字。《在川章》“言凡往也者”,无“也”字。《唐棣章》“而不自见者”,“自”作“得”。《回也非助章》“无发起”,“无”下有“所”字。《厚葬章》“割止”作“制止”。《长府章》“因旧事则可也”,无“也”字。《善人章》“然亦不入于圣人之奥室”,“入”上有“能”字。《司马牛章》“孔子行仁难”,“子”作“曰”。《棘子成章》“与犬羊别”,下有“者”字。《年饥章》“孔曰孰,谁也”,无“孔曰”二字。《辨惑章》“孔曰”,作“包曰”。《子张问士章》“其志虑”,“志”作“念”。《会友章》“友相切磋”,“友”作“有”。《仲弓问政章》,“人将自举其所知”,“举”下有“之各举”三字。《多学章》“而一知之”,作“一以知之”。《三年之丧章》“子生于岁”,“于”作“未”。《待孔子章》“圣道难成”,“成”作“行”。《归女乐章》“废朝礼三日”,无“三日”二字。《荷章》“不分植五谷”,“植”作“殖”。《大师挚章》“居其河内”,“其”作“于”。《大德章》“小德则不能窬法”,无“泽”字。《尧曰章》“殷豕尚白”,“豕”作“家”。凡此者,虽不免小有伪误,而其佳者,或与《释文》合,或与《皇疏》本合,皆证据凿凿,优于明刊《注疏》本。其他字句异同不甚关出入者,别详《札记》。按《集解经注》本,明代无重刊宋本者。(自《集注》盛行之后,学者束诸高阁,故有明一代,唯存永怀堂一本。然是从注疏本割取,非重刻宋本也。)国朝唯惠定宇及见相台岳氏本,至阮氏作《校勘记》时,并岳本不见。此本为自来箸录家所不及,即日本亦罕知之者。唯吉汉宦《近闻寓笔》载其所见永正年古钞《论语》,有清原明经宣贤父子跋。其中依唐本补入二处(即《忠恕章》及《托孤章》)与此本合,而吉汉宦亦不能指其据何宋本。此本书估从西京搜出,前后无倭训,至为难得。余以重价得之。至其雕镂之精,纸墨之雅,则有目共赏,洵为希世之珍也。   又按,重言重意相传为宋人所为,吉汉宦则云“辑自唐人”,未详所出,附记于此。   又按,十行本以下《论语注疏》不附《释音》,则此本独载之,往往与宋本《音义》合,且有足订其误者,亦一善也。余携此书归时,海宁查君翼甫不惜重金力求,余不之与。章君硕卿酷爱之,余与约,能重刻饷世则可。硕卿谓然,乃跋而归之。后章君罢官,以抵关君季华夙债。关君携之都中,又转售于李君木斋。   ○《论语集解》十卷(日本正平刊本)   此本卷末跋云:“堺浦道祜居士重新命工镂梓。正平甲辰五月吉日谨志。”案正平甲辰为日本后村上天皇正平十九年,当元顺帝至正二十四年也。(市野光彦云:“道祜居士,足利义氏之四子,幼丧父,与其母居于堺浦,遂薙染为僧,更名道祜。”)据所云重新镂梓,则犹有原本可知。验其格式、字体,实出于古卷轴,绝不与宋椠相涉。其文字较之《群书治要》、《唐石经》颇有异同。间有与《汉石经》、《史》、《汉》、《说文》所引合,又多与陆氏《释文》所称一本合。彼邦学者皆指为六朝之遗,并非唐初诸儒定本。其语信不为诬。(案《日本国史》云,应神天皇十六年,百济博士王仁赍《论语》十卷,皇太子就而受之,日本之有经典自是始。即晋武帝太康六年也。)顾前代市舶罕载,其流传中土者,唯钱遵王述古堂一通,因得自朝鲜,遂误认为朝鲜刊本。盖彼时未知“正平”为日本年号也。况其所得亦是影钞逸人贯重镌本,并非原椠。尔后展转传录,不无夺漏。故陈仲鱼、阮文达诸人所校出者十不三、四。近世张金吾、吴兔床辈,始知此为出自日本。然又不知几经钞胥,愈失其真。而此间所存旧本,亦复落落如晨星。(又有无跋本界阑字形全同此本,盖后人铲去跋文,其实同出一版也。)文化间江户市野光产以此本翻雕,惜梓人未良,失原本古健之致。又印行不多,板亦旋毁。今星使黎公访得原刊本上木,一点一画,模范逼真,非显有讹误,不敢校改。原《集解》单行之本,宋人皆著于录,有明一代,唯闽监、毛之注疏合刊本,别无重翻《集解》宋本者。(永怀堂所刊,亦从闽本出,非别有所承之经注本也。)故我朝唯惠定宇得见相台岳氏刊本,至阮文达校《注疏》时,并岳本不得见焉。(余得南宋刊本《纂图互注集解》,颇足订注疏本之脱误,然亦不载诸家之名。)余以为此不足深惜也。观邢氏疏《集解?序》之语,(《序》云:“今集诸家之善,记其姓名。”《邢疏》云:“注言‘包曰’、‘马曰’之类是也。注但记其姓,而此连言名者,以著其姓所以名其人,非谓名字之名也。”)则知其所见唯存姓削名之本,(此本不知始于何时,大抵长兴刊布之本。案《魏?王肃传》注,“周生烈”为复姓,今但称“周曰”,其不学可知。及朱子作《集注》,沿其例,尽削所引诸家之名,遂致明道、伊川不分。)并不悟何氏原本皆全载姓名,(唯包氏不名,以何氏讳咸故。)望文曲解,何殊郢书燕说乎!及南宋朱子作《集注》,亦仅引《孟蜀石经》及福州写本,论者颇惜其隘于旁徵,不知其互勘无从也。良由长兴版本既行,宋初遂颁布天下,收向日民间写本不用,虽有舛误,无由参校,此晃公武所由致既者。夫邢氏所据既如彼,朱子所见又如此,今之遗尚不足以证《开成石经》,何论陆氏《释文》以上。则读此本者,直当置身于隋、唐之间,与颜师古、孔冲远一辈人论议可也。虽然流俗相习,因仍已久,自非众证凿凿,何能以海外孤本服穷经者之心?犹幸此邦故家之所藏弃,名山之所沈霾,往往有别本为好事者物色以出,其间胜文坏字,得失参池,固非鸿都、石渠难尽依据,要其根源皆在邢氏见本以前。好学深思之士,或以徵旧闻,或以解疑滞,拾其一字,莫非环宝。以余披访所及得目睹者,亦二十馀通,较之相台之著《沿革》数犹过之。(岳氏参校诸本凡廿三通。)不可谓非千载一遇也。乃汇集诸本,较其异同别详《札记》,使天下学者读此一本,并得兼采日本诸古钞之长,又使知彼此错互之中,有源流变迁之渐,而此本之可凭,邢本之妄删,昭若日月,或亦通经学古者所不嗤乎?光绪壬午十月二十八日记。   ○《论语注疏》十卷(元椠本)   首行顶格题“《论语序》”,次行低一格题“翰林侍读学士朝议大夫、守国子祭酒、上柱国、赐紫金鱼袋臣邢昺等校定”,三行顶格题“《序解》”,本书题“《论语注疏解经》”。卷第一行顶格题“《学而》第一”,旁注“凡十六章”,下题“何晏《集解》”,再下题“邢昺《疏》”。每半板十三行,行二十三、四字不等。《注》、《疏》并双行,行三十二字。《注》紧接正文,不别题“注”字,《正义》则以“疏”字隔之,分为十卷,尚仍单疏之旧。(《宋志》:《论语正义》,十卷。十行本以下并二十卷,是合注疏者分之。)第四卷、第八卷后有木记云“平阳府梁宅刊”。第五卷、第九卷有木记“大元元贞丙申刊”。第十卷题“尧都梁宅刊”。首、尾有“养安院藏书”印记。按今世所传《论语注疏》以十行本为最古,如《序解?疏》中“少府朱畸”,十行以下皆同;据《汉书?艺文志》、《释文?序录》并作“宋畸”,此本正作“宋畸”。若无此本,则“宋”、“朱”二字竟不能定为谁误。又《不逆诈章》、《古之狂也荡章》及《叔孙武叔毁仲尼章》疏文,十行有空缺,闽监同,毛本以意补。此本独全。又十行本以下,《疏》中讹字,凡浦镗及阮校疑误者,此本皆不误。   是此本虽刊于元代,其根源于单疏本,决非从十行本出。其注文亦多与宋刊篡图本合,远胜十行本。至其雕刻之精,俨然北宋体格,亦绝非十行本所及。考元、金之世,平阳立经籍所,故一时书坊印板麕集于此。今传世者,唯《政和证类本草》是平阳张存惠所刊;然已经明成化间重雕,已非平阳原本。唯此本尚是原刻初印,无一叶损失,岂非瑰宝也哉!又森立之《访古志》载枫山官库藏北宋本《论语注疏》,然彼为二十卷,知非此本。向谓合疏于注始于南宋,有黄唐《礼记疏》一跋为据,则森氏之说似误。然森氏精鉴,必不妄语。   今观此书字体方正,又参差无横格,所见元刊本无似此者,或此为翻北宋本,因疑《论语》在当时传习者多,故合注疏为最先也。   附各本空缺疏文:《不逆诈章》:言先觉人者,是宁能为贤乎?言非贤也。所“是”下十字各本皆缺。(不信之人,为人亿度,逆知反怨恨人。“之人”下十字,各本空缺。)   《古之矜也廉章》:谓旷荡无所依据,古之矜也廉者,谓有廉隅,今之矜也,忿戾者。(此二十四字,十行本空阙,二十九字,闽监亦然,毛本臆补。)《叔孙武叔毁仲尼章》:“则如日月”下四字作“贞明丽天”。“其何伤于日月乎?言”下作“人毁仲尼犹毁日月”。“日月”下作“虽欲绝”。“其何能伤之乎”下作“犹欲绝毁仲尼”。“仲尼亦不”下作“亦不能伤其贤也”。(此数处,十行、闽监并空阙;毛本臆补,唯“贞明丽天”四字仍空阙。)   ○《中庸集略》二卷(朝鲜刊本)   宋石■〈敦上山下〉编,朱子删定。此书《四库》著录者名“《辑略》”。明嘉靖中,吕信卿刊本。首有乾道癸巳朱子序。此本脱朱子原序,末有“嘉靖二十五年朝鲜金光辙跋”,跋中亦称“《辑略》”。盖以近用互称也。按朱子《中庸序》称,以《辑略》、《或问》附《章句》后,则此书与《中庸章句》合为一书。逮《章句》孤行,而此书晦。虽明人尝刻之,而今又晦。时艺兴,经学废,名为尊朱,而朱子手定之书,且在若存若亡之间,可慨也夫!   ○《中庸章句》一卷(不记刊行年月)   板心有“倭板‘四书’山崎嘉点”八字,此《四书》中之一种也。山崎氏为此间宋学名儒,其所据当是宋椠精本。末有朱子跋一篇,为诸本所无,亟录于左:右《中庸》一篇,三十三章,其首章《子思》,推本先圣所传之意以立言,盖一篇之体要;而其下十章,则引先圣之所尝言者以明之也。(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则曰“中庸”,其实一也。)至十二章,又子思之言,而其下八章,复以先圣之言明之也。(十二章,明道之体用。下章庸言、庸行,夫妇所知、所能也。君子之道,鬼神之德,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则有圣人所不知、不能者矣。道之为用,其费如此。然其体之微妙,则非知道者孰能窥之?此所以明费而隐之意也。第二十章,据《家语》,本一时之言,今诸家分为五、六者,非是。然《家语》之文,语势未终,疑亦脱“博学之”以下,今通补为一章。)二十一章以下至于卒章,则又皆子思之言,反复推说,互相发明,以尽所传之意者也。(二十一章总言天道、人道之别,二十二章言天道,二十三章言人道,二十四章又言天道,二十五章又言人道,二十六章又言天道,二十七章又言人道,二十八、二十九章承上章“为下”、“居上”而言亦人道,三十章复言天道,三十一、三十二章承上章“小德”、“大德”而言亦天道。卒章反言“下学”之始,以示人德之方,而遂极言其所至,具性命道教费隐诚明之妙,以终一篇之意,自人而入于天也。)熹尝伏读其书,而妄以己意分其章句如此。窃惟是书,子程子以为孔门传授心法,且谓善读者得之,终身用之有不能尽是,岂可以章句求哉!然又闻之,学者之于经,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是以敢私识之,以待诵习而玩心焉。新安朱熹谨书。   ○唐玄宗开元《注孝经》一卷(享禄卷子本,宽政十二年抚刊,已刊入《古逸丛书》中。)   按《唐会要》:“开元十年六月,上注《孝经》颁天下及国子学。天宝二年五月,上重注,亦颁天下。”云云。是《注》凡再修,此本为开元十年初注本,前有元行冲序,末有跋文数条。书写人自记称“享禄辛卯苾刍尧空”。宽政十二年,源弘贤以此本抚刻,书法亦神似明皇御书,想原本必仿效明皇手迹,故此尚有典型也。元行冲序后,紧题“孝经”二字,空一格,题“御注”。下行题“开宗明义章第一”,系以卷子本改为摺本,每行十五字。《三才章》额上题“疏中”,《广要道章》额上题“疏下”,知元疏分上、中、下三卷,与《唐志》合。   按此书与石台重注本颇有更改,固不可以此本校重注本,然亦有足证重注本之异同者。如《诸侯章》注“恒须戒慎”,正德本作“恒须戒惧”,《疏》标起止,亦作“戒惧”,《阮校》以为误,此本作“恒慎戒惧”,“慎”为“须”字之误。至“戒”、“惧”分承上“战”、“兢”二项,玩注文自见。“惧”字必非“慎”误,此石台本之不可从者。《卿大夫章》注“懈,墯也。”此作“惰”,与天圣本、正德本合。《士章》此作《士人章》,与《古文孝经》别本合。《孝治章》注“临抚其人”,岳本改“抚”作“於”,此作“临莅”,可知岳本之作“於”,因形近而误。《纪孝行章》注“擗踴哭泣”,此本“踴”作“踊”,与天圣本合。《五刑章》“君者臣所禀命也”,天圣、正德本“所”作“之”,此本作“君者臣之所禀教命也”。然则重注本当是“臣之所禀命也”,各脱一字耳。“岂唯不孝”,此作“皆为”,与《疏》合。《广至德章》注“家到户至”,《正义》云“此依郑注”,《阮校》,《文选注》引郑注“家”作“门”。此仍作“门”,则知作“家”者,石台所改,恐非明皇原本。《应感章》注“光于四海”,“于”作“於”,石台、天圣、岳本皆同,与经不相应,此注作“充于四海”,乃知以“充”释“光”,故改“于”作“於”。石台等本注中之“光”,当为“充”误。是皆足以订证石台诸本异同之迹。至此本亦间有脱误,则由钞写笔误,不足怪也。   按源弘贤跋称,《应感章》“长幼顺,故上下治”,疏与注不合。今按此本注云“君能顺于长幼,则下皆效上,无不理也”。《正义》云云,果与此本应。今略校之,亦不特此条。《五刑章》“此大乱之道也”,此本注云“言人有上三恶,皆为不孝”。《正义》云云,亦与此本应,而与石台不合。窃怪邢氏翦截元疏,而不知元疏本为初注本而作,可谓至疏。岂邢氏作疏时第见元氏单疏而未见玄宗初注本,故其序文只知“天宝二年”之注,不言“开元二年”,而疏中与石台本违异之处,遂失之不觉?然则此本真唐人之遗,为北宋人所不见,若非有元疏序可凭,谁信有此事哉!又按古注与疏皆别行,无合并之本。此本只录注文,何以有元疏之序并《三才章》、《广至德章》有“疏中”、“疏下”之语?然余所得日本《易》、《书》、《诗》古钞北宋单注本,其楣端往往录疏中要义,以便讲习,不得谓皆从南宋合并本录出也。日本古钞本经书注中,每多“之”、“也”等字,阮校谓是彼国人所加,森立之谓是隋、唐之遗。余通观其古钞本,唐本最多虚字,至北宋始多删削而未尽,至南宋乃翦截八、九,遂各本为一律,颇与立之之说相应。但此本注脚较石台本每多“也”字。两本虽有初注、重注之分,不应违异若此。余后见钞本至多,乃知古钞者因注文双行难于均齐字数,故往往于对行字悬空数字者,增添虚字以足之。故所增之字总在注末,而各钞不同,其在注中者,则原本皆如是,故各钞皆同。至于经文,则毫无增损。其有异同,故是隋、唐之遗。阮说、森说各据一边,为发其凡于此。   ○唐玄宗天宝《重注孝经》一卷(翻北宋本)   卷首题“孝经序”,次行上空四字,题“御制序并注”,序后上空四字,题“开宗明义章第一”。卷末间一行题“御注孝经一卷”,又间一行载《孝经音略》。每半板十五行,行二十二、三字至二十四、五字不等,左右双边。书中避“敬”、“匡”、“胤”、“恒”、“竟”、“炫”、“通”七字。(按“通”字系章献明肃皇太后家讳,天圣元年,太后临朝称制,令天下皆避其父讳。明道二年,太后崩后,旧。)据“通”字讳,则此本当是天圣间刊本。其中与石台本异者,《开宗明义章》前无“孝经”二字,《诸侯章》注“履薄恐陷”,误“伉陷”,《卿大夫章》注“懈,墯也”,“墯”作“惰”。《孝治章》注“得小大之欢心”,脱“得”字;“助其祭亨也”,“亨”作“享”;“鬼神亨之”亦作“享”。《圣治章》注“悬衾箧枕”,“悬”作“县”。《五型章》注“臣所禀命”,“所”作“之”。《应感章》注“王者父事天”,“者”误“孝”。《丧章》“擗踊哭泣”注“踴”作“踊”。其他皆与石台本同,远胜相台岳本。文政九年狩谷望之以此本影抚重雕(板亦毁),有跋一通,引其国古制,颇足考见郑、孔、御注传习之由,录之如左。   ○《古文孝经孔氏传》一卷附《直解》一卷(钞本)   此本孔传与前二本略同。《直解》一卷则为《孔序》作疏,不题撰人名氏。《访古志》载求古楼藏二通,题“魏刘炫”。“魏”为“隋”误,无论矣。但刘炫所作为《述议》五卷、《稽疑》一卷,不名《直解》,且此卷中明引《述议》“子者德之称”一条,则非《述议》审矣。又每章题解皆引《邢疏》(与山井鼎所称合,但彼本夹入注中,此则别为一卷。)则是以今文之疏,窜入古文之本。山井鼎称为后人附入,当得其实。   ●日本访书志卷三   ○《尔雅注》三卷(影钞蜀大字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