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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门;张公室;弃无用之费,损不急之官;惜日爱功,亟战疾耕。既庶而富,遂屠诸侯。此救弊之术也。故曰:“刻薄可施子进趋,变诈可陈於攻战。”天下已平,故可易之以宽简,润之以淳和。秦乃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反,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   陆贾、叔孙通事汉祖,当荥阳、成皋间,粮饷穷,智勇困,未尝敢开一说,效一奇,唯进豪猾贪暴之人。及区宇适定,乃陈《诗》、《书》,说礼、乐,开王道。高帝忿然曰:“吾以马上得之,安事《诗》、《书》?”对曰:“马上得之,可马上治之乎?”帝默然。於是贾著《新语》,通定礼仪。此知变之善也。向若高帝斥二子,置《诗》、《书》,重攻战,尊首级,则复道争功,拔剑击柱,晷漏之不保,何十二帝二百年乎?故曰:仁义者,圣人之蘧庐;礼者,先王之陈迹。祠祝毕,刍狗捐;淳精流,糟粕弃。仁义尚尔,况其轻乎?   国家自文明以来,天地草昧,内则流言,外则构难。故不设钩距,无以顺人;不切刑罚,无以息暴。於是置神器,开告端,故能不出房闱,而天下晏然易主矣。臣闻急趋者无善迹,促柱者无和声;拯溺不规行,疗饥不鼎食。即向时秘策,今之刍狗也。愿鉴秦、汉之失,考时事之宜,毁蘧庐,遗糟粕;下宽大之令,流旷荡之泽,去萋斐之角牙,顿奸险之芒刃,塞罗织之妄源,扫朋党之险迹,旷然使天下更始,岂不乐哉!   后善其言。迁正谏大夫,兼修国史。乃请高史官选,以求名才。侍中韦安石尝阅其稿史,叹曰:“董狐何以加!世人不知史官权重宰相,宰相但能制生人,史官兼制生死,古之圣君贤臣所以畏惧者也。”时赋敛繁重,民多荡析,后数召入禁中访失得,进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张易之构魏元忠、张说,欲诛之,无敢言者。敬则独奏曰:“元忠、说秉心忠一,而所坐无名,杀之失天下望。”乃得不死。   以老疾还政事,俄改成均祭酒、冬官侍郎。易之等集名儒撰《三教珠英》,又绘武三思、李峤,苏味道、李迥秀、王绍宗等十八人像以为图,欲引敬则,固辞不与,世洁其为人。出为郑州刺史,遂致仕。侍御史冉祖雍诬奏与王同皎善,贬涪州刺史。既明其非罪,改庐州。代还,无淮南一物,所乘止一马,子曹步从以归。卒年七十五。   敬则与三从昆弟居四十年,赀产无异。及执政,每以用人为先,细务不省也。岭表蛮叛,以裴怀古有文武才,用为桂州都督,蛮服其威惠,相率降。荐魏知古为凤阁舍人,张思敬为右史,皆称职。初,二张权宠盛,敬则密谓敬晖曰:“公若假太子令,举北军诛易之兄弟,两飞骑力耳。”晖卒用其策。始崔实、仲长统、王朗、曹冏论封建,指秦为失,敬则以为秦、汉世礼义陵迟,不可复用周制封诸侯,著论明之,儒者以为知言。   睿宗嗣位,尝曰:“神龙以来,忠於本朝者,李多祚、王同晈、韦月将、燕钦融并褒复矣,尚有遗者耶?”刘幽求曰:“硃敬则忠正义烈,天下所推,往为宗楚客、冉祖雍等所诬,谪守刺史。长安中,尝语臣曰:‘相王必受命,当悉心事之。’及韦氏干纪,臣遂见危赴难。虽天诱其衷,亦敬则启之。”於是追赠秘书监,谥曰元。   敬则兄仁轨,字德容,隐居养亲。常诲子弟曰:“终身让路,不枉百步;终身让畔,不失一段。”有赤乌、白鹊栖所居树,按察使赵承恩表其异。及卒,郭山恽、员半千、魏知古共谥为孝友先生。   赞曰:武后乘唐中衰,操杀生柄,劫制天下而攘神器。仁杰蒙耻奋忠,以权大谋,引张柬之等,卒复唐室,功盖一时,人不及知。故唐吕温颂之曰:“取日虞渊,洗光咸池。潜授五龙,夹之以飞。”世以为名言。方高宗举天下将以禅后,处俊固争,不使妻乘夫,阴反阳,至奸人衔怨,仇胔以逞。盖所谓谊形於主耶。敬则一谏,而罗织之狱衰,时而后言者欤!    列传第四十一 二玮 陆二李杜   王綝,字方庆,以字显。其先自丹杨徙雍咸阳。父弘直,为汉王元昌友。王好畋游,上书切谏 ,王稍止,然益疏斥。终荆王友。   方庆起家越王府参军,受司马迁、班固二史于记室任希古,希古它迁,就卒其业。武后时,累迁广州都督。南海岁有昆仑舶市外区琛琲,前都督路元睿冒取其货,舶酋不胜忿,杀之。方庆至,秋毫无所索。始,部中首领沓墨,民诣府诉,府曹素相饷谢,未尝治。方庆约官属不得与交通,犯者痛论以法,境内清畏。议者谓治广未有如方庆者,号第一,下诏赐瑞锦、杂彩,以著善政。转洛州长史,封石泉县子。迁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进凤阁侍郎。   神功初,清边道大总管武攸宜破契丹凯还,且献俘,内史王及善以孝明帝忌月,请鼓吹备而不作,方庆曰:“晋穆帝纳后,当康帝忌月,时以为疑。荀询谓《礼》有忌日无忌月,自月而推,则忌时忌年,俞无理据。世用其言。臣谓军方大凯,作乐无嫌。”诏可。武后幸玉泉祠,以山道险,欲御腰舆。方庆奏:“昔张猛谏汉元帝‘乘船危,就桥安’。帝乃从桥。今山阿危峭,隥道曲狭,比於楼船,又复甚危,陛下奈何轻践畏涂哉?”后为罢行。方庆尝以“令,期及大功丧,未葬,不听朝贺;未除,弗豫享宴。比群臣不遵用,颓紊教谊,不可长”。有诏申责,内外畏之。   后尝就求义之书,方庆奏:“十世从祖义之书四十余番,太宗求之,先臣番上送,今所存惟一轴。并上十一世祖导、十世祖洽、九世祖珣、八世祖昙首、七世祖僧绰、六世祖仲宝、五世祖骞、高祖规、曾祖褒并九世从祖献之等凡二十八人书共十篇。”后御武成殿遍示群臣,诏中书舍人崔融序其代阀,号《宝章集》,复以赐方庆,士人歆其宠。以老乞身,改麟台监,脩国史。中宗复为皇太子,拜方庆检校左庶子。   后欲季冬讲武,有司不时办,遂用明年孟春。方庆曰:“按《月令》‘孟冬,天子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此乃三时务农,一时讲武,安不忘危之道。孟春不可以称兵。兵,金也,金胜木。方春木王,而举金以害盛德,逆生气。孟春行冬令,则水潦为败,雪霜大挚,首种不入。今孟春讲武,以阴政犯阳气,害发生之德,臣恐水潦败物,霜雪损稼,夏麦不登。愿陛下不违时令,前及孟冬,以顺天道。”手制褒允。   是岁,真拜左庶子,进封公,奉入同职事三品,兼侍太子,更‘弘’为‘崇’;沛王为太子,读书,方庆奏人臣于天子,未有斥子名者。晋山涛启事,称皇太子不名,孝敬为太子,更‘贤’为‘文’。今东宫门殿名多嫌触,请一改之,以协旧典。”制可。长安二年卒,赠兗州都督,谥曰贞。中宗复位,以东宫旧臣,赠吏部尚书。   方庆博学,练朝章,著书二百余篇,尤精《三礼》。学者有所咨质,酬复渊诣,故门人次为《杂礼答问》。家聚书多,不减秘府,图画皆异本。方庆殁后,诸子不能业,随皆散亡。   孙俌。六世孙玙,别传。玙曾孙抟。   赞曰:李德裕著书称:“方庆为相时,子为眉州司士参军。武后曰:‘君在相位,何子之远?’对曰;‘卢陵是陛下爱子,今尚在远,臣之子庸敢相近?’以比仓唐悟文侯事。”嗟乎,君子哉!虽造次不忘悟君於善。及建言不斥太子名,以动群臣,示中兴之渐,所谓人难言者,於方庆难乎哉!德裕之称,为不诬矣。   俌字灵龟。明经,调莫州参军,辟范阳节度使张守珪幕府。时契丹屈烈部将谋入寇,河北骚然。俌至虏中,胁说祸福,虏乃不入。安禄山叛,拜博陵、常山二太守,副河北招讨。卒,赠太常卿。自褒至俌,六世封石泉云。俌孙遂。   遂好兴利,操下以严。累迁邓州刺史、太府卿、西北供军使。与度支潘孟阳争营田事,宪宗怒,出遂为柳州刺史。亲吏韦行素、柳季常当受课料两池,吏见遂斥,即抵以罪。始,诏书出,左丞吕元膺劾:“遂补吏犯赃,法当坐,而诏称‘清能业官’,按遂犯有状,不宜谓清。且柳,大州,不可使治。”帝喻之,乃下。会兵宿淮西,亟财赋,藉遂干强,拜宣歙观察使。蔡已平,师东讨李师道,召为光禄卿、淄青行营粮料使。辞卿职,换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始,调兵食岁三百万,俄而贼诛,遂簿羡赀百万以献,帝高其能。于时析齐为三镇,即拜遂沂兗海观察使。   遂资褊刻,仗扑皆逾制。盛夏,治署舍墙垣,程督惨峭。将吏素悍戾,遂辄骂曰:“反残贼!”人人羞忿。裨校王弁与役人浴于川,语曰:“天方雨,墙且毁,等罪耳!”乃谋乱。明日,遂方燕,弁率其党挟兵进,遂惊,匿厕下,执而数其罪,杀之。其副张敦实、官属李矩甫皆死。弁自知留事。帝以沂、海新定,畏青、郓亦摇,乃拜弁开州刺史。至徐州,械送京师,斩东市。监军上遂所制杖,出示於朝为戒云。   抟字昭逸。擢进士第,辟佐王鐸滑州节度府,累迁苏州刺史。久之,以户部侍郎判户部。乾宁初,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董昌诛,出为威胜节度使。未行,加检校尚书右仆射、浙东西宣抚使。会钱寔兼领二浙,故留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度支。昭宗建嫡后,抟请因赦天下以尊大其礼。正拜右仆射,迁司空,封鲁国公。   初,中官权盛,帝欲翦抑之。自石门还,政一决宰相,群宦不平,构籓镇内胁天子。抟曰:“人君务平心大体,御万物,偏听产乱,古所戒也。今奄人盗威福,逼制君上,道路人皆知之。方朝廷多难,未可卒除,当徐以计去之。事急,且有变。”崔胤与抟并位,素忌抟明达有谋,即劾抟为中官外应。会胤罢宰相,疑抟挤斥,乃厚结硃全忠荐己复辅政,即诬抟与枢密使宋道弼、景务脩交私,将危社稷。全忠因显疏其尤。光化三年,罢为工部侍即,贬溪州刺史。又贬崖州司户参军事,赐死蓝田驿。   韦思谦,名仁约,以近武后父讳为嫌,遂以字行。其先出雍州杜陵,后客襄阳,更徙为郑州阳武人。八岁丧母,以孝闻。及进士第,累调应城令,负殿,不得进官。吏部尚书高季辅曰:“予始得此一人,岂以小疵弃大德邪?”擢监察御史。常曰:“御史出使,不能动摇山岳,震慑州县,为不任职。”中书令褚遂良市地不如直,思谦劾之,罢为同州刺史。及复相,出思谦清水令。或吊之,答曰:“吾狷直,触机辄发,暇恤身乎?丈夫当敢言地,要须明目张胆以报天子,焉能录录保妻子邪?”沛王府长史皇甫公义引为仓曹参军,谓曰:“公非池中物,屈公为数旬客,以重吾府。”   改侍御史,高宗贤之,每召与语,虽甚倦,徙倚轩槛,犹数刻罢。疑狱剧事,多与参裁。武候将军田仁会诬奏御史张仁祎,帝廷诘,仁祎懦不得对。思谦为辩其枉,因言仁会营罔陷人不测者,词旨详畅,帝善之,仁祎得不坐。累迁右司郎中、尚书左丞,振明纲辖,朝廷肃然。进御史大夫。   性謇谔,颜色庄重,不可犯。见王公,未尝屈礼。或以为讥,答曰:“耳目官固当特立。雕、鹗、鹰、鹯,岂众禽之偶,奈何屈以狎之?”帝崩,思谦扶疾入临,涕泗冰须,俯伏号绝,诏给扶侍。转司属卿,复为右肃政大夫。故事,大夫与御史钧礼,思谦独不答。或以为疑,思谦曰:“班列固有差,奈何尚姑息邪?”垂拱初,封博昌县男,同凤阁鸾台三品。转纳言,辞疾,不许,诏肩舆以朝,听子孙侍。以太中大夫致仕,卒,赠幽州都督。   子承庆、嗣立。   承庆字延休。性谨畏,事继母为笃孝。擢进士第,补雍王府参军,府中文翰悉委之。王为太子,迁司议郎。   仪凤中,诏太子监国,太子稍嗜声色,兴土功。承庆见造作玩好浮广,倡优鼓吹喧哗,户奴小人皆得亲左右、承颜色,恐因是作威福,宜加绳察,乃上疏极陈其端,又进《谕善箴》,太子颇嘉纳。承庆尝谓人所以扰浊浮躁,本之於心,乃著《灵台赋》,讥揣当世,亦自广其志。太子废,出为乌程令。累迁凤阁舍人,掌天官选。属文敏无留思,虽大诏令,未尝著藁。失大臣意,出为沂州刺史。   明堂灾,上疏谏,以“文明、垂拱后,执政者未满岁,率以罪去,大抵皆恶逆不道。夫构大厦,济巨川,必择文梓、艅艎。若亟毁而败,则是庇朽木、乘胶船也。臣谓陛下求贤之意切,而取人之路宽,故一言有合,而付大任。夫以尧举舜,犹历试诸难,况庸庸者可超处辅相,以百揆万机畀小人哉?”书闻不报。未几,复为舍人,掌选。病免,改太子谕德。历豫、虢二州刺史,有善政。转天官侍郎,修国史。凡三掌选,铨授平允,议者公之。   长安中,拜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张易之诛,承庆以素附离,免冠待罪。时议草赦令,咸推承庆,召使为之,无桡色误辞,援笔而就,众叹其壮。然以累犹流岭表。岁馀,拜辰州刺史,未行,以秘书员外少监召,兼脩国史,封扶阳县子。诏撰《武后纪圣文》,中宗善之。迁黄门侍郎,未拜,卒。帝悼之,召其弟相州刺史嗣立会葬,因拜黄门侍郎继其位。赠礼部尚书,谥曰温。   嗣立,字延构,与承庆异母。少友悌,母遇承庆严,每笞,辄解衣求代,母不听,即遣奴自捶,母感寤,为均爱。世比晋王览。第进士,累调双流令,政为二川最。承庆解凤阁舍人,武后召嗣立谓曰:“尔父尝称二子忠且孝,堪事朕。比兄弟称职,如而父言。今使卿兄弟自相代。”即拜凤阁舍人。   时学校废,刑滥及善人,乃上书极陈:“永淳后,庠序隳散,胄子衰缺,儒学之官轻,章句之选弛。贵阀后生以徼幸升,寒族平流以替业去。垂拱间,仁入弥多,公行私谒,选补逾滥;经术不闻,猛暴相夸。陛下诚下明诏,追三馆生徒,敕王公以下子弟一入太学,尊尚师儒,发扬劝奖,海内知响。然后审畀铨总,各程所能。以之临人,则官无旷,民乐业矣。”   又曰:“扬豫以来,大狱屡兴,穷治连捕,数年不绝。大猾伺间,阴相影会,构似是之言,正不赥之辜,恣行楚惨,类自诬服,王公士人,至连颈就戮。道路藉藉,咸知其非,而锻练已成,不可翻动。小则身诛,大则族夷,相缘共坐者庸可胜道?彼皆报雠复嫌,苟图功求官赏耳。臣愿陛下廓天地之施、雷雨之仁,取垂拱以来罪无重轻所不赦者,普皆原洗。死者还官,生者沾恩,则天下了然,知向所陷罪,非陛下意也。”   长安中,拜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州县非其人,后以为忧。李峤、唐休璟曰:“今朝廷重内官,轻外职,每除牧守,皆诉不行,非过累不得遣。请选台阁贤者分典大州,自近臣始。”后曰:“谁为朕行?”嗣立曰:“内典机要,非臣所堪,请先行以示群臣。”后悦,以本官检校汴州刺史,由是左肃政大夫杨再思等十八人悉补外。未几,承庆知政事,嗣立以成均祭酒徙魏、洛二州,政无它异。坐善二张,贬饶州长史。繇相州刺史入为黄门侍郎。转太府卿、修文馆大学士。   中宗景龙中,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时崇饰观寺,用度百出。又恩幸食邑者众,封户凡五十四州,皆据天下上腴。一封分食数州,随土所宜,牟取利入。至安乐、太平公主,率取高赀多丁家,无复如平民有所损免,为封户者亟於军兴。监察御史宋务光建言:“愿停徵封,一切附租庸输送。”不纳。嗣立建言:   今廪帑耗竭,无一岁之储。假遇水旱,人须赈给,不时军兴,士待资装,陛下何以具之?伏见营立寺观,累年不绝,鸿侈繁丽,务相矜胜,大抵费常千万以上。转徙木石,废功害农;地藏开发,蛰虫伤露。上圣至慈,理必不然。准之道法则乖,质之生人则损。陛下岂不是思?   又食封之家,日月猥众,凡用户部丁六十万,人课二绢,则固一百二十万。臣见太府岁调绢才百万匹,少则十之二,有所贷免,曾不半在。比诸封家,所入已寡。国初功臣,共定天下,食封不三十家,今横恩特赐,家至百四十以上。天下租赋,在公不足,而私有馀。又封家徵求,各遣奴皁,凌突侵渔,百姓怨叹。或贸易断盗,诛责纷纭,曾无少息。下民窭乏,何以堪命?臣愿以丁课一送太府,封家诣左藏仰给,禁止自徵,以息重困。   臣闻设官建吏,本於治人而务安之也。明官得其人,则天下治。古者取士,先乡曲之誉,然后辟於州;州已试,然后辟五府;五府著闻,乃升诸朝。得不谓所择悉而所历深乎?今之取人,未试而遽迁,务进徼幸,比肩系踵。故文者治官,则回邪赃污;武者治军,则庸懦怯弱。补授亡限,员外置官,吏困供承,官竭资奉。国家大事,岂甚於此?   古者,设爵待士,才者有之。不才者进,则有才之路塞。贤人据正,远侥幸之门。侥幸开,则贤者隐矣。贤者隐,则人不安;人不安,国将危矣。刺史、县令,治人之首,比年不加简择,京官坐负及声称下者乃典州,吏部年高不善刀笔者乃拟县。朝轻用人,何以治国?愿下有司,精加汰择。凡诸曹侍郎、两省、二台及五品以上清望官,当先选用刺史、县令,所冀守宰称职,以兴太平。   帝不听。   嗣立与韦后属疏,帝特诏附属籍,顾待甚渥。营别第骊山鹦鹉谷,帝临幸,命从官赋诗,制序冠篇,赐况优备,因封嗣立逍遥公,名所居曰清虚原幽栖谷。嗣立献木桮、藤盘数十物。唐隆初,拜中书令。韦后败,几死于乱,宁王为救免。出为许州刺史,以定策立睿宗,赐封百户,徙汝州。入为国子祭酒、太子宾客。坐宗楚客等削遗制事,不执正,贬岳州别驾。再徙为陈州刺史。开元中,河南道巡察使表其廉,欲复用,会卒,年六十六,赠兵部尚书,谥曰孝。   初,嗣立代承庆为凤阁舍人、黄门侍郎;承庆亦代为天官侍郎及知政事。父子并为宰相,世罕其比。有二子恒、济,知名。   恒,开元初为砀山令,政宽惠,吏民爱之。天子东巡,州县供张,皆鞭扑趣办,恒不立威而事给。姑子御史中丞宇文融荐恒有经济才,让以其位,擢殿中侍御史。累转给事中,为陇右、河西黜陟使。时河西节度使盖嘉运恃左右援,横恣不法,妄列功状,恒劾奏之,人代其恐,出为陈留太守,卒。   济,开元初调鄄城令。或言吏部选县令非其人,既众谢,有诏问所以安人者,对凡二百人,惟济居第一,不能对者悉免官。於是擢济醴泉令,侍郎卢从愿、李朝隐并贬为刺史。济四迁户部侍郎,为太原尹。著《先德诗》四章,世服其典懿。天宝中,授尚书左丞,凡三世居之。济文雅,颇能脩饰政事,所至有治称。终冯翊太守。子奥,夏令,亦以能政闻。   嗣立孙弘景,擢进士第,数佐节度府。以左补阙召为翰林学士。苏光荣为泾原节度使,弘景当草诏,书辞不如旨,罢学士。迁累度支郎中。张仲方黜李进甫谥得罪,宪宗意弘景擿助,出为绵州刺史。李夷简镇淮南,奏以自副。召入,再迁给事中。驸马都尉刘士泾赂权近,擢太仆卿,弘景上还诏书,穆宗使喻:“其先人昌有功,朕所以念功睦亲者。”弘景固执,帝怒,使宣慰安南。由是有名。   时萧俯辅政,弘景议论常佐佑之。还,再迁吏部侍郎,铨综平序,贵幸惮其严,不敢郤以私。历陕虢观察使,召拜尚书左丞,驳正吏铨所除六十馀官不当进资,於是郑絪、丁公著、杨嗣复皆夺俸,郎吏肃然,望风脩整。吏部员外郎杨虞卿以累下吏,诏弘景与御史详谳。虞卿私造门,弘景厉言曰:“有诏按公,尚私谒邪?”虞卿多朋助,自谓必见纳,及是,惶恐去。迁礼部尚书、东都留守。卒,年六十六,赠尚书左仆射。   弘景以直道进,议论持正有守,当时风教所倚赖,为长庆名卿。   陆元方,字希仲,苏州吴人。陈给事黄门侍郎琛之曾孙。伯父柬之,善书名家,官太子司议郎。元方初明经,后举八科皆中。累转监察御史。武后时,使岭外,方涉海,风涛惊壮,舟人惧,元方曰:“吾受命不私,神岂害我?”趣使济,而风讫息。使还,除殿中侍御史,擢凤阁舍人、秋官侍郎。为来俊臣所陷,后置不罪。迁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坐附会李昭德,贬绥州刺史。擢天官侍郎,兼司卫卿。或言其荐引皆亲党,后怒,免官,令白衣领职。元方荐人如初,后召让之,对曰:“举臣所知,不暇问雠党。”又荐其友崔玄有宰相才。后知无它,复拜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后尝问外事,对曰:“臣备位宰相,大事当白奏,民间碎务,不敢以闻。”忤旨,下除太子右庶子。进文昌左丞,卒。   元方素清慎,再执政,每进退群臣,后必先访问,外秘莫知。临终,取奏稿焚之,曰:“吾阴德在人,后当有兴者。”又曰:“吾当寿,但领选久,耗伤吾神。”有一柙,生平所缄钥者,殁后,家人发之,乃前后诏敕。赠越州都督。   诸子皆美才,而象先、景倩、景融尤知名。   象先器识沉邃,举制科高第,为扬州参军事。时吉顼与元方同为吏部侍郎,顼擢象先为洛阳尉,元方不肯当,顼曰:“为官择人,岂以吏部子废至公邪?”卒以授。俄迁监察御史。累授中书侍郎。景云中,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初,太平公主谋引崔湜为宰相,湜曰:“象先人望,宜干枢近,若不者,湜敢辞。”主不得已为言之,遂并知政事。然其性恬静寡欲,议论高简,为时推向。湜尝曰:“陆公加於人一等。”公主既擅权,宰相争附之,象先未尝往谒;及谋逆,召宰相议,曰:“宁王长,不当废嫡立庶。”象先曰:“帝得立,何也?”主曰:“帝有一时功,今失德,安可不废?”对曰:“立以功者,废必以罪。今不闻天子过失,安得废?”主怒,更与窦怀贞等谋,卒诛死。时象先与萧至忠、岑羲等坐为主所进,将同诛,玄宗遽召免之,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以保护功,封兗国公,赐封户二百。   初,难作,睿宗御承天楼,群臣稍集,帝麾曰:“助朕者留,不者去!”於是有投名自验者。事平,玄宗得所投名,诏象先收按,象先悉焚之。帝大怒,欲并加罪,顿首谢曰:“赴君之难,忠也。陛下方以德化天下,奈何杀行义之人?故臣违命,安反侧者,其敢逃死?”帝寤,善之。时穷治忠、羲等党与,象先密为申救,保全甚众,当时无知者。   罢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剑南按察使,为政尚仁恕。司马韦抱真谏曰:“公当峻扑罚以示威,不然,民慢且无畏。”答曰:“政在治之而已,必刑法以树威乎?”卒不从,而蜀化。累徙蒲州刺史,兼河东按察使。小吏有罪,诫遣之,大吏白争,以为可杖,象先曰:“人情大抵不相远,谓彼不晓吾言邪?必责者,当以汝为始。”大吏惭而退。尝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第澄其源,何忧不简邪?”故所至民吏怀之。   入为太子詹事,历户部尚书,知吏部选事,母丧免。起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迁太子少保。卒,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丞相,谥曰文贞。始,象先名景初,睿宗曰:“子能绍先构,是谓象贤者。”乃赐名焉。   弟景倩为抚沟丞。河南按察使毕构覆州县殿最,欲必得实。有吏言状曰:“某强清,某诈清,惟景倩曰真清。”终监察御史。   景融长七尺,美姿质,宽中而厚外。博学,工笔札。以阴补千牛,转新郑令,政有风绩,累迁工部尚书、东京留守。卒,赠广陵郡都督。景融於象先,后母弟也。象先被笞,景融谏,不入,则自楚,母为损威,人多其友。四世孙希声。   希声博学善属文,通《易》、《春秋》、《老子》,论著甚多。商州刺史郑愚表为属。后去,隐义兴。久之,召为右拾遗。时憸腐秉权,岁数歉,梁、宋尤甚。希声见州县刓敝,上言当谨视盗贼。明年,王仙芝反,株蔓数十州,遂不制。擢累歙州刺史。昭宗闻其名,召为给事中,拜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在位无所轻重,以太子少师罢。李茂贞等兵犯京师,舆疾避难。卒,赠尚书左仆射,谥曰文。元方从父余庆。   余庆,陈右卫将军珣孙,方雅有祖风。已冠,名未显,兄玄表唶曰:“尔名宦不立,奈何?”余庆感激,闭户诵书三年,以博学称。举制策甲科,补萧尉。累迁阳城尉。武后封嵩山,以办具劳,擢监察御史。圣历初,灵、胜二州党项诱北胡寇边,诏余庆招慰,喻以恩信,蕃酋率众内附。迁殿中侍御史、凤阁舍人。后尝命草诏殿上,恐惧不能得一词,降左司郎中。久之,封广平郡公、太子右庶子。   余庆於寒品晚进,必悉力荐藉。人有过,辄面折,退无一言。开元初,为河南、河北宣抚使,荐富春孙逖、京兆韦述、吴兴蒋冽、河南达奚珣,后皆为知名士。迁大理卿。终太子詹事,谥曰庄。   雅善赵贞固、卢藏用、陈子昂、杜审言、宋之问、毕构、郭袭微、司马承祯、释怀一,时号“方外十友”。余庆才不逮子昂等,而风流敏辩过之。   初,武后时,酷吏用事,中宗朝,幸臣贵主斜封大行,啗利啬祸之人,与相乾没,虽亟贵骤用,而戮不反踵。余庆以道自将,虽仕不赫赫,讫无悔尤。   子璪,字仲采。举明经,补长安尉,以清干称。开元初,中朝臣子弟不任京畿,改新乡令,人为立祠。用按察使宇文融荐,迁渑池令。累迁兵部郎中,柬躭骑使。还,除洛阳令,时车驾在洛,摧勒奸豪,人不敢犯,为中书令萧嵩所器。嵩罢,佗宰相俾阴廉嵩短,璪曰:“与人交,过且不可言,况无有邪?”以是忤贵近,出为太原少尹。累徙西河太守,封平恩县男。属邑多虎,前守设槛阱,璪至,彻之,而虎不为暴。   王及善,洺州邯郸人。父君愕,有沉谋。隋乱,并州人王君廓掠邯郸,君愕往说曰:“隋氏失御,豪俊共救其乱,宜抚纳遗氓而保全之,观时变,待真主。足下无尺寸之地、兼旬之粮,劫众而兴,但恣残剽,所过失望,窃为足下羞之。”君廓谢曰:“计安出?”答曰:“井陉之险可先取。”君廓从其言,遂屯井陉山。高祖入关,与君廓偕来,拜君愕大将军,封新兴县公,累迁左武卫将军。从太宗征辽,领左屯营兵,与高丽战驻跸山,死于阵,赠左卫大将军、幽州都督、邢国公,陪葬昭陵。   及善以父死事,授朝散大夫,袭邢国公爵。皇太子弘立,擢及善左奉裕率。太子宴于宫,命宫臣掷倒,及善辞曰;“殿下自有优人,臣苟奉令,非羽翼之美。”太子谢之。高宗闻,赐绢百匹。除右千牛卫将军,帝曰:“以尔忠谨,故擢三品要职。群臣非搜辟,不得至朕所。尔佩大横刀在朕侧,亦知此官贵乎?”病免。召为卫尉卿。垂拱中,历司属卿。山东饥,诏为巡抚赈给使。拜春官尚书。出为秦州都督、益州长史,加光禄大夫,以老病致仕。   神功元年,契丹扰山东,擢魏州刺史,武后劳曰:“逆虏盗边,公虽病,可与妻子行,日三十里,为朕卧治,为屏蔽也。”因延问朝政得失,及善陈治乱所宜,后悦曰:“御寇末也,辅政本也,公不可行。”留拜内史。来俊臣系狱当死,后欲释不诛,及善曰:“俊臣凶狡不道,引亡命,污戮善良,天下疾之。不剿绝元恶,且摇乱胎祸,忧未既也。”后纳之。卢陵王之还,密赞其谋。既为皇太子,又请出外朝,以安群臣。   及善不甚文,而清正自将,临事不可夺,有大臣节。时二张怙宠,每侍宴,无人臣礼,及善数裁抑之,后不悦曰:“卿年高,不宜侍游燕,但检校阁中。”及善即移病馀月,后不复问,叹曰:“中书令可一日不见天子乎?”遂乞骸骨,犹不许,改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卒,年八十二,赠益州大都督,谥曰贞,陪葬乾陵。   李日知,郑州荥阳人。及进士第。天授中,历司刑丞。时法令严,吏争为酷,日知犹平宽无文致。尝免一囚死,少卿胡元礼执不可,曰:“吾不去曹,囚无生理。”日知曰:“仆不去曹,囚无死法。”皆以状谳,而武后用日知议。   神龙初,为给事中。母老病,取急调侍,数日须发辄白。母未及封而卒。方葬,吏乃赍赠制,日知殒绝于道,左右为泣,莫能视。巡察使路敬潜欲表其孝,使求状,辞不报。服除,累迁黄门侍郎。   景云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转御史大夫,仍知政事。初,安乐公主馆第成,中宗临幸,燕从官,赋诗,日知卒章,独以规戒。睿宗它日谓曰:“响时虽朕亦不敢谏,非公挺直,何能尔?”即拜侍中。先天元年,罢为刑部尚书。屡乞骸骨,许之。日知将有请,不谋于家,归乃治行,妻惊曰:“产利空空,何辞之遽?”日知曰:“仕至此,已过吾分。人亦何厌之有?若厌于心,无日而足也。”既罢,不治田园,唯饰台池,引宾客与娱乐。开元三年卒。   日知贵,诸子方总角,皆通婚名族,时人讥之。后少子伊衡以妾为妻,鬻田宅,至兄弟讼阋,家法遂替云。   杜景佺,冀州武邑人。性严正。举明经中第。累迁殿中侍御史。出为益州录事参军。时隆州司马房嗣业徙州司马,诏未下,欲即视事,先笞责吏以示威。景佺谓曰:“公虽受命为司马,州未受命,何急数日禄邪?”嗣业怒,不听。景佺曰:“公持咫尺制,真伪莫辨,即欲搅乱一府,敬业扬州之祸,非此类邪?”叱左右罢去,既乃除荆州司马,吏歌之曰:“录事意,与天通;州司马,折威风。”由是浸知名。   入为司刑丞,与徐有功、来俊臣、侯思止专治诏狱,时称“遇除、杜者生,来、侯者死”。改秋官员外郎,与侍郎陆元方按员外郎侯味虚罪,已推,辄释之。武后怒其不待报,元方大惧,景佺独曰:“陛下明诏六品、七品官,文辨已定,待命于外,今虽欲罪臣,奈明诏何?”宰相曰:“诏为司刑设,何预秋官邪?”景佺曰:“诏令一布,无台、寺之异。”后以为守法,擢凤阁舍人。迁洛州司马。   延载元年,检校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后尝季秋出梨华示宰相以为祥,众贺曰:“陛下德被草木,故秋再华,周家仁及《行苇》之比。”景佺独曰:“阴阳不相夺伦,渎即为灾。故曰:‘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今草木黄落,而木复华,渎阴阳也。窃恐陛下布德施令,有所亏紊。臣位宰相,助天治物,治而不和,臣之咎也。”顿首请罪。后曰:“真宰相!”会李昭德下狱,景佺苦申救,后以为面欺,左迁秦州刺史。入拜司刑卿。圣历元年,复以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契丹入寇,陷河北数州,虏已去,武懿宗欲尽论其罪,景佺以为胁从可原,后如其议。罢为秋官尚书。坐漏省内语,降司刑少卿。出为并州长史,道病卒,赠相州刺史。初名元方,垂拱中改今名。   李怀远,字广德,邢州柏仁人。少孤,嗜学。宗人欲藉以高廕,怀远辞,退而曰:“因人之势,高士耻之。假廕而官,吾志邪?”擢四科第,累转司礼少卿,出为本州刺史,改冀州,迁扬、益二都督府长史,徙同州刺史。治尚清简。累迁鸾台侍郎,进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封平乡县男。以左散骑常侍同中书门下三品,爵赵郡公,赐实封户三百。以老,听致仕。中宗还京师,召知东都留守,复加同中书门下三品。   怀远久贵,益素约,不治居室。尝乘款段马,仆射豆卢钦望谓曰:“公贵显,顾当然邪?”答曰:“吾幸其驯,不愿它骏。”神龙二年卒,帝赐锦衾敛,自为文祭之,赠侍中,谥曰成。   子景伯,景龙中为谏议大夫。中宗宴侍臣及朝集使。酒酣,各命为《回波词》,或以谄言媚上,或要丐谬宠,至景伯,独为箴规语以讽帝,帝不悦。中书令萧至忠曰:“真谏官也。”景云中,进太子右庶子。时有建言置都督府非是,诏群臣普议,景伯与太子舍人卢俌议:“今天下诸州分隶都督,专生杀刑赏。使授非其人,则权重衅生,非强干弱枝、经邦轨物之谊。愿罢都督,留御史,以时按察,秩卑任重,以制奸宄便。”繇是停都督。终右散骑常侍。   子彭年,有才,剖析明悟。历迁中书舍人、吏部侍郎。与李林甫善。常慕山东著姓,为婚姻,引就清列。典选七年,卒以赃败,长流临贺郡。天宝十二载,擢为济阴太守,徙冯翊。天子幸蜀,陷於贼,胁以伪官,忧愤死,赠礼部尚书。    列传第四十二 裴刘魏李吉   裴炎,字子隆,绛州闻喜人。宽厚,寡言笑,有奇节。补弘文生 ,休澣,它生或出游,炎读书不废。有司欲荐状,以业未就,辞不举,服勤十年,尤通《左氏春秋》。举明经及第。补濮州司仓参军,历御史、起居舍人,浸迁黄门侍郎。调露二年,同中书门下三品。进拜侍中。高宗幸东都,留皇太子京师,以炎调护。帝不豫,太子监国,诏炎与刘齐贤、郭正一於东宫平章政事,及大渐,受遗辅太子,是为中宗。改中书令。旧,宰相议事门下省,号政事堂,长孙无忌以司空、房玄龄以仆射、魏徵以太子太师皆知门下省事,至炎,以中书令执政事笔,故徙政事堂於中书省。   中宗欲以后父韦玄贞为侍中及授乳媪子五品官,炎固执不从,帝怒曰:“我意让国与玄贞,岂不可?何惜侍中邪?”炎惧,因与武后谋废帝。后命炎洎刘祎之率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勒兵入宫,宣太后令,扶帝下殿,帝曰:“我何罪?”后曰:“以天下与玄贞,安得无罪?”乃废帝为卢陵王,更立豫王为皇帝。以定策功,封永清县男。   后已持政,稍自肆,於是武承嗣请立七庙,追王其先,炎谏曰:“太后天下母,以盛德临朝,宜存至公,不容追王祖考,示自私。且独不见吕氏事乎!”后曰:“吕氏之王,权属生人,今追崇先世,在亡迹异,安得同哉!”炎曰:“蔓草难图,渐不可长。”后不悦而罢。承嗣又讽太后诛韩王元嘉、鲁王灵夔,以绝宗室望,刘祎之、韦仁约畏默不敢言,炎独固争,后愈衔怒。未几,赐爵河东县侯。   豫王虽为帝,未尝省天下事。炎谋乘太后出游龙门,以兵执之,还政天子。会久雨,太后不出而止。徐敬业兵兴,后议讨之,炎曰:“天子年长矣,不豫政,故竖子有辞。今若复子明辟,贼不讨而解。”御史崔詧曰:“炎受顾托,身总大权,闻乱不讨,乃请太后归政,此必有异图。”后乃捕炎送诏狱,遣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参鞫之。凤阁侍郎胡元范曰:“炎社稷臣,有功於国,悉心事上,天下所知,臣明其不反。”纳言刘齐贤、左卫率蒋俨继辨之,后曰:“炎反有端,顾卿未知耳。”元范、齐贤曰:“若炎反,臣辈亦反矣。”后曰:“朕知炎反,卿辈不反。”遂斩于都亭驿。   炎被劾,或勉其逊辞,炎曰:“宰相下狱,理不可全。”卒不折节,籍其家,无儋石之赢。初,炎见裴行俭破突厥有功,沮薄之,乃斩降虏阿史那伏念等五十余人,议者恨其媢克,且使国家失信四夷,以为阴祸有知云。睿宗立,赠太尉、益州大都督,谥曰忠。   元范者,申州义阳人。介廉有才,以炎故,流死巂州。   炎从子伷先。伷先未冠,推廕为太仆丞。炎死,坐流岭南。上变求面陈得失,后召见,盛气待之,曰:“炎谋反,法当诛,尚何道?”伷先对曰:“陛下唐家妇,身荷先帝顾命,今虽临朝,当责任大臣,须东宫年就德成,复子明辟,奈何遽王诸武、斥宗室?炎为唐忠臣,而戮逮子孙,海内愤怨。臣愚谓陛下宜还太子东宫,罢诸武权。不然,豪桀乘时而动,不可不惧!”后怒,命曳出,杖之朝堂,长流瀼州。   岁余,逃归,为吏迹捕,流北庭。无复名检,专居贿,五年至数千万。娶降胡女为妻,妻有黄金、骏马、牛羊,以财自雄。养客数百人。自北庭属京师,多其客,候朝廷事,闻知十常七八。时补阙李秦授为武后谋曰:“谶言‘代武者刘’,刘无强姓,殆流人乎?今大臣流放者数万族,使之叶乱,社稷忧也。”后谓然,夜拜秦授考功员外郎,分走使者,赐墨诏,慰安流人,实命杀之。伷先前知,以橐驼载金币、宾客奔突厥。行未远,都护遣兵追之,与格斗,为所执。械系狱,以状闻。会武后度流人已诛,畏天下姗诮,更遣使者安抚十道,以好言自解释曰:“前使使慰安有罪,而不晓朕意,擅诛杀,残忍不道,朕甚自咎。今流人存者一切纵还。”繇是伷先得不死。   中宗复位,求炎后,授先太子詹事丞。迁秦、桂、广三州都督。坐累且诛,赖宰相张说右之,免官。久乃擢范阳节度使,太原、京兆尹。以京师官冗,奏罢畿县员外及试官。进工部尚书。年八十六,以东京留守累封翼城县公,卒官下。   刘祎之,字希美,常州晋陵人。父子翼,字小心,在隋为著作郎。峭直有行,尝面折僚友短,退无馀訾。李伯药曰;“子翼詈人,人都不憾。”贞观初,召之,辞以母老,诏许终养。江南道巡察使李袭誉嘉其孝,表所居为孝慈里。母已丧,召拜吴王府功曹参军,终著作郎、弘文馆直学士。   祎之少与孟利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辞称,号“刘孟高郭”,并直昭文馆。俄迁右史、弘文馆直学士。上元中,与元万顷等偕召入禁中,论次新书凡千馀篇。高宗又密与参决时政,以分宰相权,时谓“北门学士”。兄懿之,亦给事中,同两省。先是,姊为内官,武后遣至外家问疾,祎之因贺兰敏之私省之,坐流巂州。后为丐还,除中书舍人。   仪凤中,吐蕃寇边,帝访侍臣所以置之、讨之之宜,人人异谋,礻之独劝帝:“夷狄犹禽兽,虽被冯陵,不足校,愿戢威,纾百姓之急。”帝内其言。俄拜相王府司马。检校中书侍郎,帝谓曰:“卿家忠孝,朕子赖卿以师矩,冀蓬在麻不扶而挺也。”   后既立王为帝,以其参奉大议,愈亲之,擢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赐爵临淮县男。方是时,诏令丛繁,祎之思致华敏,裁可占授,少选可待也。司门员外郎房先敏坐累贬卫州司马,诉于相府,内史骞味道谓曰:“太后旨。”祎之曰:“乃上从有司所奏云。”后闻,以味道归非於上,贬青州刺史,加祎之太中大夫,赐物百段。后因曰:“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以手足疾移於腹背,尚为一体乎?礻之引咎於已,忠臣也。”纳言王德真推顺曰:“戴至德无异才,惟能归善於君,为时所服。”后曰:“善。”后私语凤阁舍人贾大隐曰:“后能废昏立明,盍反政以安天下?”大隐表其言,后怒曰:“祎之乃负我!”垂拱中,或告祎之,受归诚州都督孙万荣金,与许敬宗妾私通,太后遣肃州刺史王本立鞫治,以敕示祎之,祎之曰:“不经凤阁鸾台,何谓之敕!”后以为拒制使,赐死于家,年五十七。   初,祎之得罪,睿宗以旧属申理之,姻友冀得释。祎之曰:“吾死矣。太后威福由己,而帝营救,速吾祸也!”在狱上疏自陈。临诛,洗沐,神色自若。命其子执笔占为表,子号塞不能书,祎之乃自捉笔,得数纸,词恳哀到,人皆伤之。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学周思钧怅叹其文,后恶之,贬翰巫州司法参军,思钧播州司仓参军。睿宗嗣位,赠祎之中书令。   翰者,尝为御史,巡察陇右。多所按劾。次宁州,时狄仁杰为刺史,民争言有异政。翰就馆,以笔纸置于案,谓僚属曰:“入其境,其政可知,愿荐使君美於朝,毋久留。”即命驾去。性宽简,读《老子》至“和其光,同其尘”,慨然曰:“大雅君子,以保其身。”乃辞宪官,改麟台郎云。   魏玄同,字和初,定州鼓城人。祖士廓,仕齐为轻车将军。玄同进十擢第,调长安令。累官司列大夫。坐与上官仪善,流岭外。既废,不自护藉,乃驰逐为生事。上元初,会赦还,工部尚书刘审礼表其材,拜岐州长史。再迁吏部侍郎。永淳元年,诏与中书、门下同承受进止平章事。封钜鹿男。上疏言选举法弊曰:   方今人不加富、盗贼未衰、礼谊浸薄者,下吏不称职,庶官非其才,取人之道有所未尽也。武德、贞观,庶事草创,人物固乏。天祚大圣,享国永年,异人间出。诸色人流,岁以千计,官有常员,人无定限,选集猥至,十不收一,取舍淆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