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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临,字本德,京兆长安人。周内史瑾之孙。其先自北海内徙。武德初,隐太子讨王世充,临以策进说 ,太子引直典书坊,授右卫率府铠曹参军。太子废,出为万泉丞。有轻囚久系,方春,农事兴,临说令可且出囚,使就畎亩。不许。临曰:“有所疑,丞执其罪。”令移疾,临悉纵归,与之约,囚如期还。   再迁侍御史。大夫韦挺责著位不肃,明日,挺越次与江夏王道宗语,临进曰:“王乱班。”道宗曰:“与大夫语,何至尔!”临曰:“大夫亦乱班。”挺失色,众皆悚伏。俄持节按狱交州,出冤系三千人。累迁大理卿。高宗尝录囚,临占对无不尽,帝喜曰:“为国之要在用法,刻则人残,宽则失有罪,惟是折中,以称朕意。”它日复讯,余司断者辄纷诉不已,独临所讯无一言。帝问故,答曰:“唐卿断囚不冤,所以绝意。”帝叹曰:“为狱者固当若是。”乃自述其考曰“形如死灰,心若铁石”云。   永徽元年,拜御史大夫。萧龄之尝任广州都督,受赇当死,诏群臣议,请论如法,诏戮于朝堂。临建言:“群臣不知天子所以议之之意。在律有八。王族戮于隐,议亲也;刑不上大夫,议贵也。今龄之贪赃狼扈,死有余咎。陛下以异于它囚,故议之有司,又令入死,非尧、舜所以用刑者,不可为后世法。”帝然之。龄之,齐高帝五世孙,由是免死。   临累迁吏部尚书。初,来济谪台州,李义府谪普州,临奏许祎为江南巡察使,张伦剑南巡察使。祎与济善,而伦与义府有隙。武后常右义府,察知之,谓临遣所私督其过,坐免官。起为潮州刺史,卒,年六十。   临俭薄寡欲,不好治第宅。性旁通,专务掩人过。见妻子,必正衣冠。   兄皎,武德初,为秦王府记室,从王征讨,掌书檄。贞观中,官吏部侍郎。先是,选集四时补拟,不为限。皎请以冬初集,尽季春止,后遂为法。终益州长史,赠太常卿。   子之奇,给事中。坐章怀太子属徙边。后除括苍令,与徐敬业起兵,诛。   临孙绍绍,神龙时为太常博士。迁左台侍御史、度支员外郎,常兼博士。韦庶人请妃、公主、命妇以上葬给鼓吹,诏可。绍曰:“鼓吹本军容,黄帝战涿鹿,以为警卫,故曲有《灵夔吼》、《雕鹗争》、《石坠崖》、《壮士怒》之类。惟功臣诏葬,得兼用之。男子有四方功,所以加宠。虽郊祀天地,不参设,容得接闺阃哉?在令,五品官昏葬,无给鼓吹者,唯京官五品则假四品,盖班秩在夫若子。请置前诏,用旧典。”不省。   中宗始郊,国子祭酒祝钦明等知韦后能制天子,欲迎谄之,即奏以皇后亚献,安乐公主终献,又四时及列帝诞日,遣使者诣陵如事生。绍以为非礼,引正谊固争。帝又诏武氏陵及诸武墓皆置守户,绍谓:“昊、顺二陵守户五百,与昭陵同。在令,先世帝王陵户二十,今虽崇奉外家,宜准附常典。又亲王墓户十,梁、鲁乃追赠,不可逾真王。褒德卫卒,至逾宗庙,不可明甚,请罢之。”又言:“比群臣务厚葬,以俑人象骖眩耀相矜,下逮众庶,流宕成俗。愿按令切敕裁损,凡明器不许列衢路,惟陈墓所。昏家盛设障车,拥道为戏乐,邀货捐赀动万计,甚伤化紊礼,不可示天下。”事虽不从,议者美叹。   睿宗即位,数言政损益,再迁给事中,兼太常少卿。先天二年,玄宗讲武骊山,绍以典仪坐失军容,当斩。帝怒甚,执纛下,左右犹冀少贷,金吾将军李邈遽传诏斩之。时深咎邈,帝亦悔,俄诏罢邈官,摈死于家。   张文瓘,字稚圭,贝州武城人。隋大业末,徙家魏州之昌乐。幼孤,事母、兄以孝友闻。贞观初,第明经,补并州参军。时李勣为长史,尝叹曰:“稚圭,今之管、萧,吾所不及。”勣入朝,文瓘与属僚二人皆饯,勣赠二人以佩刀、玉带,而不及文瓘。文瓘以疑请,勣曰:“子无为嫌。若某,■豫少决,故赠以刀,欲其果于断;某放诞少检,故赠以带,俾其守约束。若子才,无施不可,焉用赠?”因极推引。再迁水部员外郎。时兄文琮为户部侍郎,于制,兄弟不并台阁,出为云阳令。累授东西台舍人,参知政事。乾封二年,迁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遂与勣同为宰相。俄知左史事。   时高宗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宫,复征讨四夷,京师养厩马万匹,帑瓘浸虚。文瓘谏曰:“王者养民,逸则富以康,劳则怨以叛。秦、汉广事四夷,造宫室,至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户口减半。夫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人罔常怀,怀于有仁。臣愿抚之,无使劳而生怨。隋监未远,不可不察。”帝善其言,赐缯锦百段,为减厩马数千。   改黄门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又兼大理卿。不旬日,断疑狱四百,抵罪者无怨言。尝有小疾,囚相与斋祷,愿亟视事。时以执法平恕方戴胄。后拜侍中,兼太子宾客。诸囚闻其迁,皆垂泣,其得人心如此。性严正,未尝回容,诸司奏议,悉心纠驳,故帝委之。或时移疾,他宰相奏事,帝必问与文瓘议未。若不者,曰:“往共筹之。”或曰:“已议。”即皆报可。   新罗叛,帝将出兵讨之。时文瓘病卧家,自力请见,曰:“吐蕃盗边,兵屯境未解,新罗复叛,议者欲出师,二虏俱事,臣恐人不堪弊,请息兵修德,以怀异俗。”诏可。   初,同列以堂馔丰余,欲少损。文瓘曰:“此天子所以重枢务、待贤才也,吾等若不任职,当自引避,不宜节减,以自取名。”众乃止。卒,年七十三,赠幽州都督,谥曰懿。以尝事孝敬皇帝,诏陪葬恭陵。   四子:潜,为魏州刺史;沛,同州刺史;洽,卫尉卿;涉,殿中监。父子皆至三品,时谓“万石张家”。韦温诛,涉为乱兵所杀。   文琮,好自写书,笔不释手。子弟谏止,曰:“吾好此,不为倦。”贞观中,为治书侍御史,迁亳州刺史。永徽初,献《文皇帝颂》,优制褒美,拜户部侍郎。坐房遗爱从母弟,出为建州刺史。州尚淫祀,不立社稷,文琮下教曰:“春秋二社本于农,今此州废不立,尚何观?比岁田亩卒荒,或未之思乎!神在于敬,可以致福。”于是始建祀场,民悦从之。卒于官。   子锡,久视初,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代其甥李峤为宰相。请还庐陵王,不为张易之所右。与郑杲俱知选,坐泄禁中语,又赇谢钜万,时苏味道亦坐事,同被讯,系凤阁,俄徙司刑三品院。锡按辔专道,神气不慑,日膳丰鲜,无损贬。味道徒步赴逮,席地菜食。武后闻之,释味道,将斩锡,既而流循州。神龙中,累迁工部尚书,兼修国史,东都留守。韦后临朝,诏同中书门下三品,旬日,出为绛州刺史。累封平原郡公,卒。   文琮从父弟文收,终太子率更令。善音律,著《新乐书》十余篇。   徐有功,名弘敏,避孝敬皇帝讳,以字行,国子博士文远孙也。举明经,累补蒲州司法参军,袭封东莞县男。为政仁,不忍杖罚,民服其恩,更相约曰:“犯徐参军杖者,必斥之。”讫代不辱一人。累迁司刑丞。时武后僭位,畏唐大臣谋己。于是周兴、来俊臣、丘神绩、王弘义等揣识后指,置总监牧院诸狱,捕将相,俾相钩逮,掩搦护送,楚掠凝惨。又污引天下豪亻桀,驰使者即按,一切以反论。吏争以周内穷诋相高,后辄劝以官赏,于是以急变相告言者无虚日。朝野震恐,莫敢正言,独有功数犯颜争枉直,后厉语折抑,有功争益牢。时博州刺史琅邪王冲,责息钱于贵乡,遣家奴督敛,与尉颜余庆相闻知,奴自市弓矢还。会冲坐逆诛,魏州人告余庆豫冲谋,后令俊臣鞫治,以反状闻。有司议:“余庆更永昌赦,法当流。”侍御史魏元忠谓:“余庆为冲督偿、通书,合谋明甚,非曰支党,请殊死,籍其家。”诏可。有功曰:“永昌赦令:‘与虺贞同恶,魁首已伏诛,支党未发者原之。’《书》曰:‘歼厥渠魁’,律以‘造意为首’,寻赦已伏语,则魁首无遗。余庆赦后被言,是谓支党。今以支为首,是以生入死。赦而复罪,不如勿赦;生而复杀,不如勿生。窃谓朝廷不当尔。”后怒曰:“何谓魁首?”答曰:“魁者,大帅;首者,元谋。”后曰:“余庆安得不为魁首?”答曰:“若魁首者,虺贞是已。既已伏诛,余庆今方论罪,非支党何?”后意解,乃曰:“公更思之。”遂免死。当此时,左右及卫仗在廷陛者数百人,皆缩项不敢息,而有功气定言详,闉然不桡。   有韩纪孝者,受徐敬业伪官,前已物故,推事使顾仲琰籍其家,诏已报可。有功追议曰:“律,谋反者斩。身亡即无斩法,无斩法则不得相缘。所缘之人亡,则所因之罪减。”诏从之,皆以更赦免,如此获宥者数十百姓。   累转秋官郎中。凤阁侍郎任知古、冬官尚书裴行本等七人被诬当死,后谓宰相曰:“古人以杀止杀,我今以恩止杀,就群公丐知古等,赐以再生,可乎?”俊臣、张知默固请如法,后不许。俊臣独引行本更验前罪。有功奏曰:“俊臣违陛下再生之赐,不可以示信。”于是悉免死。   道州刺史李仁褒兄弟为人诬构,有功争不能得。秋官侍郎周兴劾之曰:“汉法,附下罔上者斩,面欺者亦斩。在古,析言破律者杀。有功故出反囚,罪当诛,请按之。”后不许,犹坐史官。   俄起为左肃政台侍御史,辞曰:“臣闻鹿走山林而命系庖厨者,势固自然。陛下以法官用臣,臣守正行法,必坐此死矣。”后固授之。天下闻有功复进,洒然相贺。时有诏:“公坐流、私坐徒以上会赦免,逾百日不首者,复论。”有功奏曰:“陛下宽殊死罪,已发者原之,是通改过之心、自新之路。故律,告赦前事,以其罪坐之。若无告言,所犯终不自发;如告言赦前事,则与律乖。今赦前之罪,不自言者,还以法论,即恩虽布天下,而一罪不能贷,臣窃为陛下不取。”后更诏五品以上议可。   又上疏曰:“天下员有定,比选者日多,选曹诿嘱公行,嚣谤满路。唐季人多逆节,鞫讯结断,刑惨狱严,革命岁久,其流弗改。事表生情,法外构理,而刻薄吏驱扇成奸。虽朝堂进表,列匦内牒,叫阍弗听,叩鼓弗闻,使申其冤,正增其枉。诚令天官铨注有所不平、法司推断舞法深诋、三司理匦受所上章拥塞不白者皆许臣按验劾发,夺禄贬劳,不越月逾时,可致刑措。”后纳之。   窦孝谌妻庞为其奴怖以妖祟,教为夜解,因告以厌诅。给事中薛季昶鞫之,庞当死。子希瑊讼冤,有功明其枉。季昶劾有功党恶逆,当弃市。有功方视事,令史泣以告。有功曰:“岂吾独死,而诸人长不死邪?”安步去。后召诘曰:“公比断狱多失出,何耶?”对曰:“失出,臣小过;好生,陛下大德。”后默然。庞得减死,有功免为民。   起拜左司郎中,转司刑少卿。与皇甫文备同按狱,诬有功纵逆党。久之,文备坐事下狱,有功出之。或曰:“彼尝陷君于死,今生之,何也?”对曰:“尔所言者私忿,我所守者公法,不可以私害公。”   尝谓所亲曰:“大理,人命所系,不可阿旨诡辞,以求苟免。”故有功为狱,常持平守正,以执据冤罔,凡三坐大辟,将死,泰然不忧,赦之,亦不喜,后以此重之。所全活甚众,酷吏为少衰,然疾之如仇矣。改司仆少卿。卒,年六十八,赠司刑卿。中宗即位,加赠越州都督,遣使就第吊祭,赐物百段,授一子官。开元初,窦希瑊等请以己官让有功子惀,以报旧德,由是自大理司直迁恭陵令。会昌中,追谥忠正。   初,鹿城主簿潘好礼慕有功为人,论之曰:“昔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人,今有功断狱,亦天下无冤人。然释之当汉文帝时,中外无事,守法而已。有功居革命之际,周兴、来俊臣等掩义隐贼,崇饰恶言,以诬盛德,有功守死明道,身滨殆者数矣,此其贤于释之明甚。”或称有功仁恕过汉于、张。起居舍人卢若虚曰:“徐公当雷霆之震,而能全仁恕,虽千载未见其比。”五世孙商。   赞曰:“徐有功不以唐、周贰其心,惟一于法,身蹈死以救人之死,故能处猜后、酷吏之间,以恕自将,内挫虐焰,不使天下残于燎,可谓仁人也哉!议者谓过汉于、张,渠不信夫!   商,字义声,或字秋卿,客新郑再世,因为新郑人。幼隐中条山。擢进士第。大中时,擢累尚书左丞。宣宗诏为巡边使,使有指,拜河中节度使。突厥残种保特峨山,以千帐度河自归,诏商绥定。商表处山东宽乡,置备征军,凡千人,襞纸为铠,劲矢不能洞。徙节山南东道,襄多山棚,为票贼,商取材卒为捕盗将,别为屯营,寇所发,辄迹捕,捕必得,遂为精兵。江西都将反,韦宙乘传抵山南发兵,商命部将韩季友以捕盗营士往。贼平,宙表留季友所部为纲纪。咸通初,以刑部尚书为诸道盐铁转运使,封东莞县子。四年,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为荆南节度使。累进太子太保,卒。   子彦若,事僖宗为中书舍人。昭宗立,再用为御史中丞。张浚师败太原,以彦若为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俄代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不得入,还为御史大夫。乾宁初,复当国,进位太保、齐国公。崔胤专政,以彦若位己右,不悦,以平章事为清海军节度使,卒于镇,而行军司马刘隐因主留务。方时多难,彦若最见信于帝,有以事自陈者,帝曰:“汝当问彦若。”其所倚任如此。    列传第三十九 崔徐苏豆卢   崔融,字安成,齐州全节人。擢八科高第。累补宫门丞、崇文馆学士。中宗为太子时,选侍读,典东朝章疏。武后幸嵩高 ,见融铭《启母碣》,叹美之。及已封,即命铭《朝觐碑》。授著作佐郎,迁右史,进凤阁舍人。时有司议关市,行人尽征之,融上疏谓:“《周官》九赋,其七曰关市。以市多淫巧,而关通末游,欲止抑之,故加税耳。然唯敛工商,而不及往来。今一切通取,则事不师古。且四人异业旧矣,复动而摇之。市者,兼受善恶也。若甚,则细人无所容,细人无所容,久必为乱。天下之关必险道,市必要津,豪宗、恶少在焉,闻一旦变法,或致骚动,恐南走蛮,北走狄。今江津、河浒列铺率税,检覆稽留,加主司僦略邀丐,则商人废业。魏、晋、齐、隋所不行,况陛下乎?有如师兴费广,虽倍算商旅、加敛齐人可也。”后纳之。   张易之兄弟颇延文学士,融与李峤、苏味道、麟台少监王绍宗降节佞附。易之诛,贬袁州刺史。召授国子司业。与脩《武后实录》劳,封清河县子。融为文华婉,当时未有辈者。朝廷大笔,多手敕委之,其《洛出宝图颂》尤工。譔《武后哀册》最高丽,绝笔而死,时谓思苦神竭云。年五十四。赠卫州刺史,谥曰文。膳部员外郎杜审言为融所奖引,为服缌麻。   六子,其闻者禹锡、翘。禹锡,开元中,中书舍人,赠定州刺史,谥曰贞。翘,礼部尚书,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成。   孙巨,右补阙,亦有文。   曾孙从。从字子乂,少孤贫,与兄能偕隐太原山中。会岁饥,拾橡实以饭,讲学不废。擢进士第。从山南严震府为推官,以母丧免。兄弟庐墓,手艺松柏。丧阕,不应辟命。久之,韦皋引为西山运务使。奏迁判官,摄守邛州。前刺史有以盗系狱,辞已具。从疑其冤,纵不治,俄得真盗。皋卒,刘辟反,欲并东川。从以书谕止辟,辟怒,从乃募兵婴城守。辟方悉兵拒高崇文,战而败,从完州自如。卢坦表宣州副使。   入为殿中侍御史,迁吏部员外郎。异时,史给选者成牒,以先后丐赇,从一限出之,后遂为法。裴度为御史中丞,奏以右司郎中知杂事。度已相,代为中丞。所弹治,不屈权幸。事系台阁而付仗内者,必请还有司。荐引御史,务取质重廉退者。李翛以宠得京兆尹,为庄宪太后山陵桥道使,务以减末徭费为功,至不治道輴车留渭桥,久不得进。从三劾之,无少贷。   俄授陕虢观察使。迁尚书右丞。王承宗请割德、棣而遣子入侍也,宪宗选堪使者,以命从。议者谓承宗狠谲,非单使可屈。次魏,田弘正请以五百骑从,辞之,惟童骑十数,疾趋镇。集军士球场宣诏,为陈逆顺大节祸福之效,音辞畅厉,士感动,承宗自失,貌愈恭,至泣下,即按二州户口、符印上之。还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帝欲遂相,监军使揣知,为用事者求金,从不肯答,用是不得相。长庆初,繇尚书左丞领鄜坊节度。属部多神策屯军,数乱法骄横,吏不能制,从一绳以法,下皆重足畏之。党项互市羊马,类先遗帅守,从独不取,而厚慰待之,羌不敢盗境。宝历初,为东都留守。故事,留司官入宫城门列晨衙见留守。吏诞傲,久废,至是复行。   召拜户部尚书。宰相李宗闵以从裴度、李德裕所善,内不喜。从求致仕,除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告满百日去。于是众哗语不平,宗闵惧,复授检校尚书左仆射、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扬州凡交易赀产、奴婢有贯率钱,畜羊有口算,又贸曲牟其赢,以佐用度,从皆蠲除之。官吏俸帛常加倍以给,独节度使则否,从皆与之同。大和六年卒,年七十二。下有刲股肉以祭者。赠司空,谥曰贞。   从为人严伟,立朝棱棱有风望,不喜交权利,忠厚而让。阶品当立门戟,终不请。位方镇,内无声妓娱玩。士大夫贤之。   能,字子才。硃泚之乱,浑瑊以朔方军战武功,引佐幕府。进累侍御史。河东郑儋表为判官。累迁黔中观察使,以谗坐贬。从为中丞,奏以自代。繇将作监授岭南节度使,与从皆秉节居镇,世传为荣。卒,年六十八,赠礼部尚书。   从子慎由、安潜。能子彦曾。   慎由,字敬止。聪警强记,资端厚,有父风采。繇进士第擢贤良方正异等。郑滑高铢辟府判官。入为右拾遗,进翰林学士。授湖南观察使。召还,由刑部侍郎领浙西。入迁户部侍郎,判户部。始,慎由苦目疾,不得视,医为治刮,适愈而召。   俄进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萧鄴有隙,鄴辅政,引刘彖,而出慎由为东川节度使。初,宣宗饵长年药,病渴且中躁,而国嗣未立。帝对宰相欲肆赦,患无其端。慎由曰:“太子,天下本。若立之,赦为有名。”帝恶之,不答。鄴等乘是谮去之,时大中十二年也。   咸通初,徙华州刺史,改河中节度使。以吏部尚书请老,授太子太保,分司东都。卒,赠司空,谥曰贞。子胤,别传。   安潜,字进之。进士擢第。咸通中,历江西观察、忠武节度使。乾符初,王仙芝寇河南,安潜募人增陴缮械,不以力费仰朝廷。首请会兵讨捕,号令精明,贼畏之,不犯陈许境。使大将张自勉将兵七千援宋州。时宋威屯曹州,而官军数却,贼围宋益急。自勉收南月城,斩贼二千级,仙芝夜解去。宰相郑畋建言:“请以陈许兵三千隶宋威。”而威忌自勉,乞尽得安潜军,使自勉隶麾下。畋谓威有疑忿,必杀自勉,奏言:“今以兵悉畀威,是自勉以功受辱。安潜抗贼有功,乃取锐兵付威,后有缓急,何以战?是劳不蒙赏,无以示天下。”诏止以四千付威,余还自勉。   俄代高骈领西川节度。吏倚骈为奸利者,安潜皆诛之,数更除缪政,于是盗贼衰,蜀民以安。宰相卢携素厚骈,乃诬以罪,罢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   僖宗避贼剑南,召为太子少师。王鐸任都统,表以自副。鐸解兵,安潜复为少师、东都留守。青州王敬武卒,诏拜平卢节度使,检校太师兼侍中。会敬武子师范专地,不得入而还。后迁太子太傅。卒,赠太子太师,谥贞孝。   安潜于吏事尤长,虽位将相,阅具狱,未尝不身听之。   彦曾,咸通初,繇太仆卿为徐州观察使。晓律令,然卞急,为政刚猛。徐军素骄,而彦曾长于抚民,短治军,士多怨之。   初,蛮寇五管,陷交趾,诏节度使孟球募兵三千往屯,以八百人戍桂林。旧制,三年一更。至期请代,而彦曾亲吏尹戡、徐行俭贪不恤士,乃议禀赐乏,请无发兵,复留屯一年。戍者怒,杀都将王仲甫,胁粮料判官庞勋为将,取库兵,剽湘、衡,虏丁壮,合众千余北还,自浙西趋淮南,达泗口。所过先遣俳儿弄木偶,伺人情,以防邀遏。彦曾命牙将田厚简慰劳,而用都虞候元密伏甲任山馆击贼。勋遣吏绐言士思归,不敢遏,请至府解甲自归,彦曾斩其吏。勋陷宿州,发廥钱募兵,亡命者从乱如归,船千艘,与骑夹岸,噪而进。彦曾料丁男乘城。或劝率众奔兗州,彦曾曰:“我,方帅也,奉命守此,惟有死尔。”斩议者一人号于众。俄而勋傅城,城中大雾如堕。彦曾悉诛贼家属,勋众四面超墉入,囚彦曾大彭馆。有曹君长者说勋曰:“贵者不并处,今朝廷未以留后命公,盖观察使存尔。”勋乃杀彦曾于寝,自监军使逮官属皆死。始,彦曾治第郑州,引水灌沼,水十步忽化为血。署张佛筵,液蜜为人,一昔鼠啮皆断首。徐有子亭,下潴水为沱,彦曾导清河灌之,镌石龙首注溜,蔽以屋。徐人谓屋覆龙,于文为“庞”;清河,崔望也,为吞噬云。赠刑部尚书。乾符中,录其子祐之为荥阳尉。   徐吏有路审中者,彦曾知其能,颇任之。既遇害,赂守卒,敛藏其尸。张玄稔攻徐州;审中率死士应官军,开南白门,官兵入,因得破勋。后位岚州刺史。郑畋谓审中节贯神明,请擢为右羽林将军,诏可。   有许鐸者,罢武城令,客于徐,勋胁以官,不从。彦曾官属被囚,鐸潜馈资粮,及死,为收瘗,匿免其子弟,贼平,乃皆归其丧。诏拜石首令,赐银绯。僚官焦璐、温廷皓、李棁、崔蕴、柳秦、卢崇嗣、韦廷范赠官有差,录其子官之。   徐彦伯,兗州瑕丘人,名洪,以字显。七岁能为文。结庐太行山下。薛元超安抚河北,表其贤,对策高第。调永寿尉、蒲州司兵参军。时司户韦皓善判,司士李亘工书,而彦伯属辞,时称“河东三绝”。迁职方员外郎,奉迎中宗房州,进给事中。武后撰《三教珠英》,取文辞士,皆天下选,而彦伯、李峤居首。迁宗正卿,出为齐州刺史。帝复位,改太常少卿。以脩《武后实录》劳,封高平县子。为卫州刺史,政善状,玺书嘉劳。移蒲州,以近畿,会郊祭,上《南郊赋》一篇,辞致黄缛。擢脩文馆学士、工部侍郎。历太子宾客。以疾乞骸骨,许之。开元二年卒。   彦伯事寡嫂谨,抚诸侄同己子。秉笔累朝,后来翕然慕仿。晚为文稍强涩,然当时不及也。   始,武后时,大狱兴,王公卿士以语言为酷吏所引,死徙不可计。彦伯著《枢机论》以谓:“言者,德之柄,行之主,志之端,身之文也。君子之枢机,动则物应,得失之见也。可以济身,亦以覆身,否泰荣辱一系之。能审思而应,精虑而动,择其交以后谈,则悔吝何由而生?怨恶何由而至?如此乃可以言也。”以为戒世云。   苏味道,赵州栾城人。九岁能属辞,与里人李峤俱以文翰显,时号“苏李”。逮冠,州举进士,中第。累调咸阳尉。吏部侍郎裴行俭才之,会征突厥,引管书记。裴居道为左金吾卫将军,倩味道作章,揽笔而具,闲彻清密,当时盛传。   延载中,以凤阁舍人检校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岁余为真。证圣元年,与张锡俱坐法系司刑狱。锡虽下吏,气象自如,味道独席地饭蔬,为危惴可怜者。武后闻,放锡岭南,才降味道集州刺史。召为天官侍郎。圣历初,复以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更葬其亲,有诏州县治丧事。味道因役庸过程,遂侵毁乡人墓田,萧至忠劾之,贬坊州刺史。迁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张易之败,坐党附,贬眉州刺史。复还益州长史,未就道卒,年五十八,赠冀州刺史。   味道练台阁故事,善占奏。然其为相,特具位,未尝有所发明,脂韦自营而已。常谓人曰:“决事不欲明白,误则有悔,摸棱持两端可也。”故世号“摸棱手”。性友爱。其弟味元,味元尝请托不遂,因慢折之,味道怡然不屑。所论著行于时。   豆卢钦望,雍州万年人。祖宽,隋文帝外孙,为梁泉令。高祖定关中,与郡守萧瑀率豪姓进款。擢累殿中监。子怀让,尚万春公主。诏宽用魏太和诏,去“豆”姓,著“卢”。贞观中,迁礼部尚书、左卫大将军,芮国公。卒,赠特进、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谥曰定。复其旧姓。   钦望累官越州都督、司宾卿。长寿二年,拜内史,封芮国公。李昭德被罪,有司劾奏钦望阿顺昭德不执正,附臣罔君,贬赵州刺史。入为司府卿,迁秋官尚书。中宗还东宫,拜太子宫尹。进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罢为太子宾客。帝复位,擢尚书左仆射、平章军国重事。钦望居宰相积十余年,方易之、三思等怙势宣烝,窥间王室,戮忠戚,觖冀非常,不能有所裁抑,独谨身谆谆自全。进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安国相王府长史。卒,年八十,赠司空、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谥曰元。   武后时,宰相又有史务滋、崔元综、周允元,略可述者附左方。   史务滋,宣州溧阳人。累吏劳,迁司宾卿,进拜纳言。后革命,诏务滋等十人分行天下。雅州刺史刘行实兄弟为侍御史来子珣诬其反,诏务滋与来俊臣杂治,俊臣言务滋与囚善,掩其反状,后命俊臣并治,遂自杀。   崔元综,郑州新郑人。祖君肃,武德中为黄门侍郎、鸿胪卿。元综,天授初以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性恪慎,坐政事堂,束带,终日不休偃,尤护细概。外若谨厚,而中刻薄。每受制鞫狱,必澡垢索疵,不入死不肯止,人畏鄙之。未几,坐事流振州,搢绅为庆。会赦还,除监察御史。迁蒲州刺史,致仕。善摄生,年九十余卒。   周允元字汝良,豫州安城人。自右肃政御史中丞,拜检校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武后宴宰相,诏陈书传善言,允元曰:“耻其君不如尧、舜。”武三思劾奏语指斥,后曰:“闻其言足以诫,安得为过?”卒,赠贝州刺史。    列传第四十 狄郝硃   狄仁杰,字怀英,并州太原人。为儿时,门人有被害者,吏就诘 ,众争辨对,仁杰诵书不置,吏让之,答曰:“黄卷中方与圣贤对,何暇偶俗吏语耶?”举明经,调汴州参军。为吏诬诉,黜陟使阎立本召讯,异其才,谢曰:“仲尼称观过知仁,君可谓沧海遗珠矣。”荐授并州法曹参军。亲在河阳,仁杰登太行山,反顾,见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舍其下。”瞻怅久之,云移乃得去。同府参军郑崇质母老且疾,当使绝域。仁杰谓曰:“君可贻亲万里忧乎?”诣长史兰仁基请代行。仁基咨美其谊,时方与司马李孝廉不平,相敕曰:“吾等可少愧矣!”则相待如初,每曰:“狄公之贤,北斗以南,一人而已。”   稍迁大理丞,岁中断久狱万七千人,时称平恕。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右监门中郎将范怀义坐误斧昭陵柏,罪当免,高宗诏诛之。仁杰奏不应死,帝怒曰:“是使我为不孝子,必杀之。”仁杰曰:“汉有盗高庙玉环,文帝欲当之族,张释之廷诤曰:‘假令取长陵一抔土,何以加其法?’於是罪止弃市。陛下之法在象魏,固有差等。犯不至死而致之死,何哉?今误伐一柏,杀二臣,后世谓陛下为何如主?”帝意解,遂免死。数日,授侍御史。左司郎中王本立怙宠自肆,仁杰劾奏其恶,有诏原之。仁杰曰:“朝廷借乏贤,如本立者不鲜。陛下惜有罪,亏成法,奈何?臣愿先斥,为群臣戒。”本立抵罪。繇是朝廷肃然。使岐州,亡卒数百剽行人,道不通。官捕系盗党穷讯,而余曹纷纷不能制。仁杰曰:“是其计穷,且为患。”乃明开首原格,出系者,禀而纵之,使相晓,皆自缚归。帝叹其达权宜。   迁度支郎中。帝幸汾阳宫,为知顿使。并州长史李冲玄以道出石女祠,俗言盛服过者,致风雷之变,更发卒数万改驰道。仁杰曰:“天子之行,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何石女避邪?”止其役。帝壮之,曰:“真丈夫哉!”出为宁州刺史,抚和戎落,得其欢心,郡人勒碑以颂。入拜冬官侍郎、持节江南巡抚使。吴、楚俗多淫祠,仁杰一禁止,凡毁千七百房,止留夏禹、吴太伯、季札、伍员四祠而已。   转文昌右丞,出豫州刺史。时越王兵败,支党余二千人论死。仁杰释其械,密疏曰:“臣欲有所陈,似为逆人申理;不言,且累陛下钦恤意。表成复毁,自不能定。然此皆非本恶,诖误至此。”有诏悉谪戍边。囚出宁州,父老迎劳曰:“狄使君活汝耶!”因相与哭碑下。囚斋三日乃去。至流所,亦为立碑。初,宰相张光辅讨越王。军中恃功,多暴索,仁杰拒之。光辅怒曰:“州将轻元帅邪?”仁杰曰:“乱河南者一越王,公董士三十万以平乱,纵使暴横,使无辜之人咸坠涂炭,是一越王死,百越王生也。且王师之至,民归顺以万计,自缒而下,四面成蹊。奈何纵邀赏之人杀降以为功,冤痛彻天?如得上方斩马剑加君颈,虽死不恨!”光辅还,奏仁杰不逊,左授复州刺史。徙洛州司马。   天授二年,以地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武后谓曰:“卿在汝南有善政,然有谮卿者,欲知之乎?”谢曰:“陛下以为过,臣当改之;以为无过,臣之幸也。谮者乃不愿知。”后叹其长者。时太学生谒急,后亦报可。仁杰曰:“人君惟生杀柄不以假人,至簿书期会,宜责有司。尚书省决事,左、右丞不句杖,左、右丞相不判徒,况天子乎?学徒取告,丞、簿职耳,若为报可,则胄子数千,凡几诏耶?为定令示之而已。”后纳其言。   会为来俊臣所构,捕送制狱。于时,讯反者一问即臣,听减死。俊臣引仁杰置对,答曰:“有周革命,我乃唐臣,反固实。”俊臣乃挺系。其属王德寿以情谓曰:“我意求少迁,公为我引杨执柔为党,公且免死。”仁杰叹曰;“皇天后土,使仁杰为此乎!”即以首触柱,血流沫面。德寿惧而谢。守者浸弛,即丐笔书帛,置褚衣中,好谓吏曰;“方暑,请付家彻絮。”仁杰子光远得书上变,后遣使案视。俊臣命仁杰冠带见使者,私令德寿作谢死表,附使以闻。后乃召见仁杰,谓曰:“承反何耶?”对曰:“不承反,死笞掠矣。”示其表,曰:“无之。”后知代署,因免死。武承嗣屡请诛之,后曰:“命已行,不可返。”时同被诬者凤阁侍郎任知古等七族悉得贷。御史霍献可以首叩殿陛苦争,欲必杀仁杰等,乃贬仁杰彭泽令,邑人为置生祠。   万岁通天中,契丹陷冀州,河北震动,擢仁杰为魏州刺史。前刺史惧贼至,驱民保城,修守具。仁杰至,曰:“贼在远,何自疲民?万一虏来,吾自办之,何预若辈?”悉纵就田。虏闻,亦引去,民爱仰之,复为立祠。俄转幽州都督,赐紫袍、龟带,后自制金字十二於袍,以旌其忠。   召拜鸾台侍郎,复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时发兵戍疏勒四镇,百姓怨苦。仁杰谏曰:   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域之外。东距沧海,西隔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岭,天所以限中外也。自典籍所纪,声教所暨,三代不能至者,国家既已兼之。诗人矜薄伐於太原,化行於江、汉,前代之遐裔,而我之域中,过夏、商远矣。今乃用武荒外,邀功绝域,竭府库之实,以争硗确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赋,获其土不可以耕织。苟求冠带远夷,不务固本安人,此秦皇、汉武之所行也。传曰:“与覆车同轨者未尝安。”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臣伏见国家师旅岁出,调度之费狃以浸广,右戍四镇,左屯安东,杼轴空匮,转输不绝,行役既久,怨旷者多。上不是恤,则政不行;政不行,则害气作;害气作,则虫螟生,水旱起矣。方今关东荐饥,蜀汉流亡,江、淮而南,赋敛不息。人不复本,则相率为盗,本根一摇,忧患非浅。所以然者,皆贪功方外,耗竭中国也。昔汉元帝纳贾捐之之谋而罢珠崖,宣帝用魏相之策而弃车师田。贞观中,克平九姓,册拜李思摩为可汗,使统诸部,夷狄叛则伐,降则抚,得推亡固存之义,无远戍劳人之役。今阿史那斛瑟罗,皆阴山贵种,代雄沙漠,若委之四镇,以统诸蕃,建为可汗,遣御寇患,则国家有继绝之美,无转输之苦。损四镇,肥中国,罢安东,实辽西,省军费於远方,并甲兵於要塞,恒、代之镇重,而边州之备丰矣。   且王者外宁,容有内危。陛下姑敕边兵谨守备,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寇无所得。自然深入有颠踬之虑,浅入无虏获之益。不数年,二虏不讨而服矣。   又请废安东,复高姓为君长,省江南转饷以息民,不见纳。   张易之尝从容问自安计,仁杰曰:“惟劝迎庐陵王可以免祸。”会后欲以武三思为太子,以问宰相,众莫敢对。仁杰曰:“臣观天人未厌唐德。比匈奴犯边,陛下使梁王三思募勇士於市,逾月不及千人。庐陵王代之,不浃日,辄五万。今欲继统,非庐陵王莫可。”后怒,罢议。久之,召谓曰:“朕数梦双陆不胜,何也?”於是,仁杰与王方庆俱在,二人同辞对曰:“双陆不胜,无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且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危矣。文皇帝身蹈锋镝,勤劳而有天下,传之子孙。先帝寝疾,诏陛下监国。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有余年,又欲以三思为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庐陵王,则千秋万岁后常享宗庙;三思立,庙不祔姑。”后感悟,即日遣徐彦伯迎庐陵王於房州。王至,后匿王帐中,召见仁杰语庐陵事。仁杰敷请切至,涕下不能止。后乃使王出,曰:“还尔太子!”仁杰降拜顿首,曰:“太子归,未有知者,人言纷纷,何所信?”后然之。更令太子舍龙门。具礼迎还,中外大悦。初,吉顼、李昭德数请还太子,而后意不回,唯仁杰每以母子天性为言,后虽忮忍,不能无感,故卒复唐嗣。   寻拜纳言,兼右肃政御史大夫。突厥入赵、定,杀掠甚众,诏仁杰为河北道行军元帅,假以便宜。突厥尽杀所得男女万计,由五回道去,仁杰追不能逮。更拜河北安抚大使。时民多胁从於贼,贼已去,惧诛,逃匿。仁杰上疏曰:“议者以为虏入寇,始明人之逆顺,或迫胁,或愿从,或受伪官,或为招慰。诚以山东之人重气,一往死不为悔。比缘军兴,调发烦重,伤破家产,剔屋卖田,人不为售。又官吏侵渔,州县科役,督趣鞭笞,情危事迫,不循礼义,投迹犬羊,以图赊死,此君子所愧,而小人之常。民犹水也,壅则为渊,疏则为川,通塞随流,岂有常性。昔董卓之乱,神器播越,卓已诛禽,部曲无赦,故事穷变生,流毒京室。此由恩不溥洽,失在机先。今负罪之伍,潜窜山泽,赦之则出,不赦则狂。山东群盗,缘兹聚结。故臣以为边鄙暂警不足忧,中土不宁可为虑也。夫持大国者不可以小治,事广者不可以细分。人主所务,弗检常法。愿曲赦河北,一不问罪。”诏可。   还,除内史。后幸三阳宫,王公皆从,独赐仁杰第一区,眷礼卓异,时无辈者。是时李楷固、骆务整讨契丹,克之,献俘含枢殿,后大悦。二人者,本契丹李尽忠部将,尽忠入寇,楷固等数挫王师,后降,有司请论如法。仁杰称其骁勇可任,若贷死,必感恩纳节,可以责功。至是凯旋,后举酒属仁杰,赏其知人。授楷固左玉钤卫大将军、燕国公,赐姓武;务整右武威卫将军。   后将造浮屠大像,度费数百万,官不能足,更诏天下僧日施一钱助之。仁杰谏曰:“工不役鬼,必在役人;物不天降,终由地出。不损百姓,且将何求?今边垂未宁,宜宽征镇之傜,省不急之务。就令顾作,以济穷人,既失农时,是为弃本。且无官助,理不得成。既费官财,又竭人力,一方有难,何以救之?”后由是罢役。   圣历三年卒,年七十一。赠文昌右相,谥曰文惠。仁杰所荐进,若张柬之、桓彦范、敬晖、姚崇等,皆为中兴名臣。始居母丧,有白鹊驯扰之祥。中宗即位,追赠司空。睿宗又封梁国公。子光嗣、景晖。   光嗣,圣历初,为司府丞。武后诏宰相各举尚书郎一人,仁杰荐光嗣,由是拜地官员外郎,以称职闻。后曰:“祁奚内举,果得人。”历淄、许、贝三州刺史。母丧,夺为太府少卿,固让,睿宗嘉其诚,许之。累迁扬州长史,以罪贬歙州别驾,卒。   景晖,官魏州司功参军,贪暴为虐,民苦之,因共毁其父生祠,不复奉。至元和中,田弘正镇魏博,始奏葺之,血食不绝。族孙兼谟。   兼谟字汝谐,及进士第。辟襄阳使府,刚正有祖风。令狐楚执政,荐授左拾遗,数上书言事。历刑部郎中、蕲邓郑三州刺史。岁旱饥,发粟赈济,民人不流徙。改苏州,以治最,擢给事中。左藏史盗度支缣帛,文宗以经赦诏勿治,兼谟封还诏书,帝问之,对曰:“典史犯赃,不可免。”帝曰:“朕已赦其长官,吏亦宜宥,与其失信,宁失罪人。”既而曰:“后或事有不可,勿以还诏为惮。”迁御史中丞。帝曰:“御史台朝廷纲纪,一台正,则朝廷治,朝廷正,则天下治。畏忌顾望,则职业废矣。卿,梁公后,当嗣家声,不可不慎。”兼谟顿首谢。江西观察使吴士矩加给其军,擅用上供钱数十万。兼谟劾奏:“观察使为陛下守土,宣国诏条,知临戎赏士,州有定数,而与夺由己,贻弊一方,为诸道觖望,请付有司治罪。”士矩繇是贬蔡州别驾。历兵部侍郎、河东节度使。还为尚书左丞。武宗子岘封益王,命兼谟为傅。俄领天平节度使,辞疾,以秘书监归洛阳,迁东都留守,卒。   郝处俊,安州安陆人。父相贵,因隋乱,与妇翁许绍据峡州,归国,拜滁州刺史,封甑山县公。处俊甫十岁而孤,故吏归千缣赗之,已能让不受。及长,好学,嗜《汉书》,崖略暗诵。贞观中,第进士,解褐著作佐郎,袭父爵。兄弟友睦,事诸舅谨甚。再转滕王友,耻为王府属,弃官去。久之,召拜太子司议郎,累迁吏部侍郎。高丽叛,诏李勣为浿江道大总管,处俊副之。师入虏境,未阵,贼遽至,举军危骇。处俊方据胡床,体胖,安餐乾Я不顾,密畀料精锐击之,虏却,众壮其谋。   入拜东台侍郎。时浮屠卢伽逸多治丹,曰:“可以续年。”高宗欲遂饵之,处俊谏曰:“脩短固有命,异方之剂,安得轻服哉?昔先帝诏浮屠那罗迩娑寐案其方书为秘剂,取灵■怪石,历岁乃能就。先帝饵之,俄而大渐,上医不知所为。群臣请显戮其人,议者以为取笑夷狄,故法不得行。前鉴不远,惟陛下深察。”帝纳其言,第拜卢伽逸多为怀化大将军,进处俊同东西台三品。   咸亨初,幸东都,皇太子监国,诸宰相皆留,而处俊独从。帝尝曰:“王者无外,何为守御?而重门击柝,庸待不虞邪?我尝疑秦法为宽,荆轲匹夫耳,匕首窃发,群臣皆荷戟侍,莫敢拒,岂非习慢使然?”处俊对曰:“此乃法急耳。秦法,辄升殿者,夷三族。人皆惧族,安有敢拒邪?魏曹操著令曰;‘京城有变,九卿各守其府。’后严才乱,与徒数十人攻左掖门,操登铜爵台望之,无敢救者。时王脩为奉常,闻变,召车骑未至,领官属步至宫门。操曰;‘彼来者,必王脩乎!’此由脩察变识几,故冒法赴难。向若拘常,则遂成祸矣。故王者设法不可急,亦不可慢。《诗》曰‘不懈于位,人之攸塈’,仁也;‘式遏寇虐,无俾作慝’,刑也。《书》曰‘高明柔克,沈潜刚克’,中道也。”帝曰:“善。”   转中书侍郎,监脩国史。初,显庆中,令狐德棻、刘胤之撰国史,其后许敬宗复加绪次。帝恨敬宗所纪失实,更命宰相刊正,且曰:“朕昔从幸未央宫,辟仗既过,有横刀伏草中者,先帝敛辔却,谓朕曰;‘事发,当死者数十人,汝可命出之。’史臣惟叙此为实。”处俊曰:“先帝仁恩溥博,类非一。臣之弟处杰被择供奉,时有三卫误拂御衣者,惧甚。先帝曰:‘左右无御史,我不汝罪。’”帝曰:“此史臣应载。”处俊乃表左史李仁实欲删整伪辞,会仁实死而止。   上元初,帝观酺翔鸾阁,时赤县与太常音技分东西朋,帝诏雍王贤主东,周王显主西,因以角胜,处俊曰:“礼所以示童子无诳者,恐其欺诈之心生也。二王春秋少,意操未定,乃公朋造党使相夸,彼俳儿优子,言辞无度,争负胜,相讥诮,非所以导仁义,示雍和也。”帝遽止,叹曰:“处俊远识,非众臣所逮。”迁中书令,兼太子宾客,检校兵部尚书。   帝多疾,欲逊位武后,处俊谏曰:“天子治阳道,后治阴德,然则帝与后犹日之与月,阳之与阴,各有所主,不相夺也。若失其序,上谪见于天,下降灾诸人。昔魏文帝著令,帝崩,不许皇后临朝。今陛下奈何欲身传位天后乎?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正应谨守宗庙,传之子孙,不宜持国与人,以丧厥家。”中书侍郎李义琰曰:“处俊言可从,惟陛下不疑。”事遂沮。又兼太子左庶子,拜侍中,罢为太子少保。开耀元年卒,年七十五。赠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大都督。帝哀叹其忠,举哀光顺门,祭以少牢,赙绢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石,诏百官赴哭,官庀葬事。子北叟固辞,未听。裴炎为白帝曰:“处俊阽死,诿臣曰;‘生无益于国,死无烦费,凡诏赐,愿一罢之。’”帝闻恻然,答其意,止赙物而已。   处俊资约素,土木形骸,然临事敢言,自秉政,在帝前议论谆谆,必傅经义,凡所规献,得大臣体。武后虽忌之,以其操履无玷,不能害。与舅许圉师同里,俱宦达;乡人田氏、彭氏以高赀显。故江、淮间为语曰:“贵如郝、许,富如田、彭。”   孙象贤,垂拱中,为太子通事舍人,后素衔处俊,故因事诛之。临刑,极骂乃死,后怒,令离磔其尸,斫夷祖、父棺冢。自是讫后世,将刑人,必先以木丸窒口云。   硃敬则,字少连,亳州永城人。以孝义世被旌显,一门六阙相望。敬则志尚恢博,好学,重节义然诺,善与人交,振其急难,不责报於人。与左史江融、左仆射魏元忠善。咸亨中,高宗闻其名,召见,异之,为中书令李敬玄所毁,故授洹水尉。久之,除右补阙。   初,武后称制,天下颇流言,遂开告密罗织之路,兴大狱,诛将相大臣。至是,已革命,事益宁。敬则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