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 第 5 页/共 25 页
楚王重信字守孚,为人敏悟多智而好礼。天福二年二月,以左骁卫上将军拜河阳三城节度使,有善政,高祖下诏褒之。是岁范延光反,诏前灵武节度使张从宾发河阳兵讨延光,从宾亦反,重信见杀,时年二十。高祖欲赠重信太尉,大臣引汉故事,皇子无为三公者。高祖曰:“此兒为善被祸,吾哀之甚,自我而已,岂有例邪!”乃赠太尉。七年正月,加赠太师,追封沂王。出帝天福八年五月,易封楚王。
○子寿王重乂
寿王重乂字弘理,为人好学,颇知兵法。高祖即位,拜左骁卫大将军。高祖幸汴州,以为东都留守。张从宾反,攻河南,见杀,时年十九,赠太傅。天福七年正月,加赠太尉,追封寿王。出帝天福八年五月,加赠太师。皆无子。
○子重睿
重睿为人貌类高祖。高祖卧疾,宰相冯道入见卧内,重睿尚幼,高祖呼出使拜道于前,因以宦者抱持寘道怀中,高祖虽不言,左右皆知其以重睿托道也。高祖崩,晋大臣以国家多事,议立长君,而景延广已阴许立出帝,重睿遂不得立。出帝以重睿为检校太保、开封尹,以左散骑常侍边蔚权知开封府事。开运二年五月,拜重睿雄武军节度使,岁余,徙镇忠武,皆不之镇。契丹灭晋,重睿从出帝北迁,后不知其所终。
○子重杲
陈王重杲,高祖幼子也。小字冯六,未名而卒,赠太傅,追封陈王,赐名重杲。出帝天福八年五月,加赠太师。
○孙延煦 延宝
延煦、延宝,高祖诸孙也,出帝以为子。
开运二年秋,以延煦为郑州刺史。延煦少,不能视事,以一宦者从之,又选尚书郎路航参知州事。宦者遂专政事,每诟辱航,出帝召航还。已而徙延煦齐州防御使。三年,拜镇宁军节度使。是时,河北用兵,天下旱蝗,民饿死者百万计,而诸镇争为聚敛,赵在礼所积钜万,为诸侯王最。出帝利其赀,乃以延煦娶在礼女,在礼献绢三千匹,前后所献不可胜数。三年五月,遣宗正卿石光赞以聘币一百五十床迎于其第,出帝宴在礼万岁殿,所以赐予甚厚,君臣穷极奢侈,时人以为荣。在礼谓人曰:“吾此一婚,其费十万。”十一月,徙延煦镇保义。
自延煦为齐州防御使,而延宝代为郑州刺史。及契丹灭晋,出帝与太后遣延煦、延宝赍降表、玉玺、金印以归契丹,而延宝时亦为威信军节度使矣。契丹得玺,以为制作非工,与前史所传者异,命延煦等还报求真玺。出帝以状答曰:“顷潞王从珂自焚于洛阳,玉玺不知所在,疑已焚之。先帝受命,命玉工制此玺,在位群臣皆知之。”乃已。后延煦等从出帝北迁,不知其所终。
呜呼!古之不幸无子,而以其同宗之子为后者,圣人许之,著之《礼》经而不讳也。而后世闾阎鄙俚之人则讳之,讳则不胜其欺与伪也。故其苟偷窃取婴孩襁褓,讳其父母,而自欺以为我生之子,曰:“不如此,则不能得其一志尽爱于我,而其心必二也。”而为其子者,亦自讳其所生,而绝其天性之亲,反视以为叔伯父,以此欺其九族,而乱其人鬼亲疏之属。凡物生而有知,未有不爱其父母者。使是子也,能忍而真绝其天性欤,曾禽兽之不若也。使其不忍而外阳绝之,是大伪也。夫闾阎鄙俚之人之虑于事者,亦已深矣!然而苟窃欺伪不可以为法者,小人之事也。惟圣人则不然,以谓人道莫大于继绝,此万世之通制而天下之公行也,何必讳哉!所谓子者,未有不由父母而生者也,故为人后者,必有所生之父,有所后之父,此理之自然也,何必讳哉!其简易明白,不苟不窃,不欺不伪,可以为通制而公行者,圣人之法也。又以谓为人之后者所承重,故加其服以斩。而不绝其所生之亲者,天性之不可绝也,然而恩有屈于义,故降其服以期。服,外物也,可以降,而父母之名不可改,故著于经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自三代以来,有天下国家者莫不用之,而晋氏不用也。出帝之于敬儒,绝其父道,臣而爵之,非特以其义不当立,不得已而绝之,盖亦习见闾阎鄙俚之所为也。五代,干戈贼乱之世也,礼乐崩坏,三纲五常之道绝,而先王之制度文章扫地而尽于是矣!如寒食野祭而焚纸钱,天子而为闾阎鄙俚之事者多矣!而晋氏起于夷狄,以篡逆而得天下,高祖以耶律德光为父,而出帝于德光则以为祖而称孙,于其所生父则臣而名之,是岂可以人理责哉!
汉家人传第六
○高祖皇后李氏
高祖皇后李氏,晋阳人也,其父为农。高祖少为军卒,牧马晋阳,夜入其家劫取之。高祖已贵,封魏国夫人,生隐帝。开运四年,高祖起兵太原,赏军士,帑藏不足充,欲敛于民。后谏曰:“方今起事,号为义兵,民未知惠而先夺其财,殆非新天子所以救民之意也。今后宫所有,请悉出之,虽其不足,士亦不以为怨也。”高祖为改容谢之。高祖即位,立为皇后。高祖崩,隐帝册尊为皇太后。
帝年少,数与小人郭允明、后赞、李业等游戏宫中,后数切责之。帝曰:“国家之事,外有朝廷,非太后所宜言也。”太常卿张昭闻之,上疏谏帝,请:“亲近师傅,延问正人,以开聪明。”帝益不省。其后,帝卒与允明等谋议,遂至于亡。
初,帝与允明等谋诛杨邠、史弘肇等,议已定,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也,当与宰相议之。”李业从旁对曰:“先皇帝平生言,朝廷大事,勿问书生。”太后深以为不可,帝拂衣而去,曰:“何必谋于闺门!”邠等死,周太祖起兵向京师,慕容彦超败于刘子陂,帝欲出自临兵,太后止之曰:“郭威本吾家人,非其危疑,何肯至此!今若按兵无动,以诏谕威,威必有说,则君臣之际,庶几尚全。”帝不从以出,遂及于难。
周太祖入京师,举事皆称太后诰。已而议立湘阴公赟为天子,赟未至,太祖乃请太后临朝。已而太祖出征契丹,军士拥之以还。太祖请事太后为母,太后诰曰:“侍中功烈崇高,德声昭著,剪除祸乱,安定邦家,讴歌有归,历数攸属,所以军民推戴,亿兆同欢。老身未终残年,属此多难,唯以衰朽,托于始终。载省来笺,如母见待,感认深意,涕泗横流。”于是迂后于太平宫,上尊号曰昭圣皇太后。显德元年春崩。
○高祖弟子侄
高祖二弟三子:弟曰崇、曰信,子曰承训、承祐、承勋。崇子曰赟,高祖爱之,以为己子。乾祐元年,拜赟徐州节度使。承训早卒,追封魏王。承祐次立,是谓隐帝。承勋为开封尹。
周太祖已败汉兵于北郊,隐帝遇弑。太祖入京师,以谓汉大臣必相推戴,及见宰相冯道等,道殊无意,太祖不得已,见道犹下拜,道受太祖拜如平时,徐劳之曰:“公行良苦!”太祖意色皆沮,以谓汉大臣未有推立己意,又难于自立,因白汉太后择立汉嗣。而宗室河东节度使崇等在者四人,乃为太后诰曰:“河东节度使崇,许州节度使信,皆高祖之弟,徐州节度使赟,开封尹承勋,皆高祖之子,文武百辟,其择嗣君以承天统。”于是周太祖与王峻入见太后,言:“开封尹承勋,高祖皇帝之子,宜立。”太后以承勋久病,不任为嗣。太祖与群臣请见承勋视起居,太后命以卧榻舁承勋出见群臣,群臣视之信然,乃共奏曰:“徐州节度使赟,高祖爱之,以为子,宜立为嗣。”乃遣太师冯道率群臣迎赟。道揣周太祖意不在赟,谓太祖曰:“公此举由衷乎?”太祖指天为誓。道既行,谓人曰:“吾平生不为谬语人,今谬语矣!”道见赟,传太后意召之。
赟行至宋州,太祖自澶州为兵士拥还京师,王峻虑赟左右生变,遣侍卫马军指挥使郭崇以兵七百骑卫赟。崇至宋州,赟登楼问崇所以来之意,崇曰:“澶州军变,惧未察之,遣崇护卫,非恶意也。”赟召崇,崇不敢进,冯道出与崇语,崇乃登楼见赟,已而夺赟部下兵。
太祖以书召道先归,留其副赵上交、王度奉赟入朝太后。道乃先还,赟谓道曰:“寡人此来,所恃者以公三十年旧相,是以不疑。”道默然。赟客将贾正等数目道,欲图之。赟曰:“勿草草,事岂出于公邪!”道已去,郭崇幽赟于外馆,杀贾正及判官董裔、牙内都虞候刘福、孔目官夏昭度等。
太祖已监国,太后乃下诰曰:“此者枢密使郭威,志安宗社,议立长君,以徐州节度使赟高祖近亲,立为汉嗣,乃自籓镇召赴京师。虽诰命已行,而军情不附,天道在北,人心靡东。适当改卜之初,俾膺分土之命,赟可降授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上柱国,封湘阴公。”赟以幽死。
初,赟自徐州入也,以都押衙巩庭美、教练使杨温守徐州。庭美等闻赟不得立,乃闭城拒命。太祖拜王彦超徐州节度使,下诏谕庭美等许以刺史,并诏赟赦庭美等。广顺元年三月,彦超克徐州,庭美等皆见杀。
承勋,广顺元年以病卒,追封陈王。
呜呼!予既悲湘阴公赟之事,又嘉庭美、杨温之所为。赟于汉非嫡长,特以周氏移国,畏天下而难之,故假赟以伺间尔。当是之时,天下皆知赟之必不立也,然庭美、温之区区为赟守孤城以死,其始终之迹,何愧于死节之士哉!然予考于实录,二人之死状不明。夫二人之事,固知其无所成,其所重者死尔,然史氏不著,不知其何以死也。当王彦超之攻徐州也,周尝遣人招庭美等,予得其诏书四,皆言庭美等尝已送款于周,后惧罪而复叛,然庭美等款状亦不见,是皆不可知也。夫史之阙文,要不慎哉。其疑以传疑,则信者信矣。予固嘉二人之忠而悲其志,然不得列于死节之士者,惜哉!
○高祖从弟信
蔡王信,高祖之从弟也。高祖镇太原,以信为兴捷军都指挥使领义成军节度使,徙领许州。高祖寝疾,隐帝当立为嗣,杨邠等受顾命,不欲信在京师,乃遣信就镇,信涕泣而去。信所至黩货,好行杀戮。军士有犯法者,信召其妻子,对之刲剔支解,使自食其肉,血流盈前,信命乐饮酒自如也。杨邠等死,信大喜,谓其寮佐曰:“吾尝为天无眼,而使我郁郁于此者三年矣!主上孤立,几落贼手。诸公可以劝我一杯矣。”已而闻难作,信忧不能食。周太祖军变于澶州,王峻遣前申州刺史马鐸以兵巡检许州,信乃自杀。周太祖即位,追封蔡王。
周家人传第七
○圣穆皇后柴氏
太祖一后三妃。圣穆皇后柴氏,邢州尧山人也,与太祖同里,遂以归焉。太祖微时,喜饮博任侠,不拘细行,后常谏止之。太祖状貌奇伟,后心知其贵人也,事之甚谨。及太祖即位,后已先卒,乃下诏:“故夫人柴氏,追册为皇后,谥曰圣穆。”
○淑妃杨氏
淑妃杨氏,镇州真定人也。父弘裕,真定少尹。妃幼以色选入赵王宫,事王熔。熔为张文礼所杀,镇州乱,妃亦流寓民间,后嫁里人石光辅。居数年,光辅死。太祖柴夫人卒,闻妃有色而贤,遂娶之为继室。太祖方事汉高祖于太原,天福中妃卒,遂葬太原之近郊。太祖即位,广顺元年九月,追册为淑妃。拜妃弟廷璋为右飞龙使,廷璋辞曰:“臣父老矣,愿以授之。”太祖曰:“吾方思之,岂忘尔父邪!”即召弘裕,弘裕老不能行,乃就其家拜金紫光禄大夫、真定少尹。太祖崩,葬嵩陵,一后三妃皆当陪葬,而太原未克,世宗诏有司营嵩陵之侧为虚墓以俟。显德元年,世宗已败刘旻于高平,遂攻太原,太原闭壁被围,乃迁妃丧而葬之。
○贵妃张氏
贵妃张氏,镇州真定人也。祖记,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兵部尚书。父同芝,事赵王王熔为谘呈官,官至检校工部尚书。熔死,镇州乱,庄宗遣幽州符存审以兵讨张文礼,裨将武从谏馆于妃家,见妃尚幼,怜之,而从谏家在太原,遂以妃归,为其子妇。久之,太祖事汉高祖于太原,杨夫人卒,而武氏子亦卒,乃纳妃为继室。太祖贵,累封吴国夫人。太祖以兵入京师,汉遣刘铢戮其家,妃与诸子皆死。太祖即位,追册为贵妃。
○德妃董氏 太祖子侗 信 侄守愿 奉超 逊
德妃董氏,镇州灵寿人也。祖文广,唐深州录事参军。父光嗣,赵州昭庆尉。妃幼颖悟,始能言,闻乐声知其律吕。年七岁,镇州乱,其家失之,为潞州牙将所得,置诸褚中以归。潞将妻尝生女,辄不育,得妃怜之,养以为子,过于所生。居五六年,妃家悲思,其兄瑀求之人间,莫知所在。潞将仕于京师,遇瑀,欣然归之,时年十三。瑀以嫁里人刘进超,进超亦仕晋为内职。契丹犯阙,进超殁于虏中,妃嫠居洛阳。汉高祖由太原入京师,太祖从,过洛阳,闻妃有贤行,聘之。太祖建国,中宫虚位,遂册为德妃。广顺三年卒,年三十九。
妃兄三人:瑀官至太子右赞善大夫,玄之、自明皆至刺史。
初,帝举兵于魏,汉以兵围帝第,时张贵妃与诸子青哥、意哥,侄守筠、奉超、定哥,皆被诛。青哥、意哥,不知其母谁氏。太祖即位,诏故第二子青哥赠太尉,赐名侗;第三子意哥赠司空,赐名信;皇侄守筠赠左领军卫将军,以筠声近荣,为世宗避,更名守愿;奉超赠左监门卫将军;定哥赠左千年卫将军,赐名逊。世宗显德四年夏四月癸未,诏曰:“礼以缘情,恩以悼往,矧在友于之列,尤钟恻怆之情。故皇弟赠太保侗、赠司空信,景边初启,大年不登,俾予终鲜,实勤予怀。侗可赠太傅,追封郯王;信司徒,杞王。”又诏曰:“故皇从弟赠左领军卫将军守愿、赠左监门卫将军奉超、赠左千牛卫将军逊等,顷因季世,不享遐龄,每念非辜,难忘有恸。守愿可赠左卫大将军,奉超右卫大将军,逊右武卫大将军。”
周家人传第八
○柴守礼
周太祖圣穆皇后柴氏,无子,养后兄守礼之子以为子,是为世宗。守礼字克让,以后族拜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世宗即位,加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光禄卿。致仕,居于洛阳,终世宗之世,未尝至京师,而左右亦莫敢言,第以元舅礼之,而守礼亦颇恣横,尝杀人于市,有司有闻,世宗不问。是时,王溥、汪晏、王彦超、韩令坤等同时将相,皆有父在洛阳,与守礼朝夕往来,惟意所为,洛阳人多畏避之,号“十阿父。”守礼卒年七十二,官至太傅。
呜呼,父子之恩至矣!孟子言:舜为天子,而瞽叟杀人,则弃天下,窃负之而逃。以谓天下可无舜,不可无至公,舜可弃天下,不可刑其父,此为世立言之说也。然事固有不得如其意者多矣!盖天子有宗庙社稷之重、百官之卫、朝廷之严,其不幸有不得窃而逃,则如之何而可?予读周史,见守礼杀人,世宗寝而不问,盖进任天下重矣,而子于其父亦至矣,故宁受屈法之过,以申父子之道,其所以合于义者,盖知权也。君子之于事,择其轻重而处之耳。失刑轻,不孝重也。刑者所以禁人为非,孝者所以教人为善,其意一也,孰为重?刑一人,未必能使天下无杀人,而杀其父,灭天性而绝人道,孰为重?权其所谓轻重者,则天下虽不可弃,而父亦不可刑也。然则为舜与世宗者,宜如何无使瞽叟、守礼至于杀人,则可谓孝矣!然而有不得如其意,则择其轻重而处之焉。世宗之知权,明矣夫!
○世宗贞惠皇后刘氏
世宗三皇后。贞惠皇后刘氏,不知其世家,盖微时所娶也,世宗为左监门卫将军,得封彭城县君。世宗从太祖于魏,后留京师,太祖举兵,汉诛其族家属,后见杀。太祖即位,追封彭城郡夫人。世宗显德四年夏四月,始诏彭城郡夫人刘氏追册为皇后,有司谥曰贞惠,陵曰惠陵。
○宣懿皇后符氏
宣懿皇后符氏,其祖秦王存审,父魏王彦卿。后世王家,出于将相之贵,为人明果有大志。初适李守贞子崇训。守贞事汉为河中节度使,已挟异志。有术者善听人声以知吉凶,守贞出其家人使听之,术者闻后声,惊曰:“此天下之母也!”守贞益自负,曰:“吾妇犹为天下母,吾取天下复何疑哉!”于是决反。而汉遣周太祖讨之,逾年,攻破其城。崇训知不免,手自杀其家人,次以及后,后走匿,以帷幔自蔽,崇训惶遽求后不得,遂自杀。汉兵入其家,后俨然坐堂上,顾军士曰:“郭公与吾王父有旧,汝辈无犯我!”军士见之不敢迫。太祖闻之,以谓一女子能使乱兵不敢犯,奇之,为加慰勉,以归彦卿。后感太祖不杀,拜太祖为父。其母以后夫家灭亡,而独脱死兵刃之间,以为天幸,欲使削发为尼,后不肯曰:“死生有命,天也。何必妄毁形发为!”太祖于后有恩,而世宗性特英锐,闻后如此,益奇之。及刘夫人卒,遂纳以为继室。世宗即位,册为皇后。世宗办急多暴怒,而后尝追悔,每怒左右,后必从容伺颜色,渐为解说,世宗意亦随解,由是益重之。世宗征淮,后以帝不宜亲行,切谏止之,世宗不听。师久无功,遭大暑雨,后以忧成疾而崩。议者以方用兵,请杀丧礼,于是百官朝临于西宫,三日而释服,帝亦七日而释,葬于新郑,陵曰懿陵。
后立皇后符氏。后妹也。国初,迁西宫,号周太后。
○世宗七子
世宗子七人:长曰宜哥,次二皆未名,次曰恭皇帝,次曰熙让,次曰熙谨,次曰熙诲,皆不知其母为谁氏。宜哥与其二,皆为汉诛。太祖即位,诏赐皇孙名谊,赠左骁卫大将军;诚,左武卫大将军;諴,左屯卫大将军。
显德三年,群臣请封宗室,世宗以谓为国日浅,恩信未及于人,而须功德大成,庆流于世,而后议之可也。明年夏四月癸未,先封太祖诸子。又诏曰:“父子之道,圣贤不忘,再思天阏之端,愈动悲伤之抱。故皇子左骁卫大将军谊、左武卫大将军諴、左屯卫大将军诚等,载惟往事,有足伤怀,宜增一字之封,仍赠三台之秩。谊可赠太尉,追封越王;诚太傅,吴王;諴太保,韩王。”而皇子在者皆不封。
六年,北复三关,遇疾,还京师。六月癸未,皇子宗训,特进左卫上将军,封梁王;而宗让亦拜左骁卫上将军,封燕国公。后十日而世宗崩,梁王即位,是为恭皇帝。其年八月,宗让更名熙让,封曹王。熙谨、熙诲皆前未封爵,遂拜熙谨右武卫大将军,封纪王;熙诲左领军卫大将军,蕲王。皇朝乾德二年十月,熙谨卒。熙让、熙诲,不知其所终。
呜呼!至公,天下之所共也。其是非曲直之际,虽父爱其子,亦或有所不得私焉。当周太祖举兵于魏,汉遣刘铢诛其家族于京师,酷毒备至;后太祖入立,遣人责铢,铢辞不屈,太祖虽深恨之,然以铢辞直,终不及其家也。及追封妻子之被杀者,其言深自隐痛之而已,不敢有非汉之辞焉,盖知其曲在己也。故略存其辞,以见周之有愧于其心者矣!
梁臣传第九
呜呼!孟子谓“春秋无义战”,予亦以谓五代无全臣。无者,非无一人,盖仅有之耳,余得死节之士三人焉。其仕不及于二代者 ,各以其国系之,作梁、唐、晋、汉、周臣传。其余仕非一代,不可以国系之者,作《杂传》。夫入于杂,诚君子之所羞,而一代之臣,未必皆可贵也,览者详其善恶焉。
○敬翔
敬翔,字子振,同州冯翊人也,自言唐平阳王晖之后。少好学,工书檄。乾符中举进士不中,乃客大梁。翔同里人王发为汴州观察支使,遂往依焉。久之,发无所荐引,翔客益窘,为人作笺刺,传之军中。太祖素不知书,翔所作皆俚俗语,太祖爱之,谓发曰:“闻君有故人,可与俱来。”翔见太祖,太祖问曰:“闻子读《春秋》,《春秋》所记何等事?”翔曰:“诸侯争战之事耳。”太祖曰:“其用兵之法可以为吾用乎?”翔曰:“兵者,应变出奇以取胜,《春秋》古法,不可用于今。”太祖大喜,补以军职,非其所好,乃以为馆驿巡官。太祖与蔡人战汴郊,翔时时为太祖谋画,多中,太祖欣然,以谓得翔之晚,动静辄以问之。太祖奉昭宗自岐还长安,昭宗召翔与李振升延喜楼劳之,拜翔太府卿。
初,太祖常侍殿上,昭宗意卫兵有能擒之者,乃佯为鞋结解,以顾太祖,太祖跪而结之,而左右无敢动者,太祖流汗浃背,由此稀复进见。昭宗迁洛阳,宴崇勋殿,酒半起,使人召太祖入内殿,将有所托。太祖益惧,辞以疾。昭宗曰:“卿不欲来,可使敬翔来。”太祖遽麾翔出,翔亦佯醉去。
太祖已破赵匡凝,取荆、襄,遂攻淮南。翔切谏,以谓新胜之兵,宜持重以养威。太祖不听。兵出光州,遭大雨,几不得进,进攻寿州,不克,而多所亡失,太祖始大悔恨。归而忿躁,杀唐大臣几尽,然益以翔为可信任。梁之篡弑,翔之谋为多。太祖即位,以唐枢密院故用宦者,乃改为崇政院,以翔为使。迁兵部尚书、金銮殿大学士。
翔为人深沉有大略,从太祖用兵三十余年,细大之务必关之。翔亦尽心勤劳,昼夜不寐,自言惟马上乃得休息。而太祖刚暴难近,有所不可,翔亦未尝显言,微开其端,太祖意悟,多为之改易。
太祖破徐州,得时溥宠姬刘氏,爱幸之,刘氏故尚让妻也,乃以妻翔。翔已贵,刘氏犹侍太祖,出入卧内如平时,翔颇患之。刘氏诮翔曰:“尔以我尝失身于贼乎?尚让,黄家宰相;时溥,国之忠臣。以卿门地,犹为辱我,请从此决矣!”翔以太祖故,谢而止之。刘氏车服骄侈,别置典谒,交结籓镇,权贵往往附之,宠信言事不下于翔。当时贵家,往往效之。
太祖崩,友珪立,以翔先帝谋臣,惧其图己,不欲翔居内职,乃以李振代翔为崇政使,拜翔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翔以友珪畏己,多称疾,未尝省事。
末帝即位,赵岩等用事,颇离间旧臣,翔愈郁郁不得志。其后,梁尽失河北,与晋相拒杨刘,翔曰:“故时河朔半在,以先帝之武,御貔虎之臣,犹不得志于晋。今晋日益强,梁日益削,陛下处深宫之中,所与计事者,非其近习,则皆亲戚之私,而望成事乎?臣闻晋攻杨刘,李亚子负薪渡水,为士卒先。陛下委蛇守文,以儒雅自喜,而遣贺瑰为将,岂足当彼之余锋乎?臣虽惫矣,受国恩深,若其乏材,愿得自效。”岩等以翔为怨言,遂不用。
其后,王彦章败于中都,末帝惧,召段凝于河上。是时,梁精兵悉在凝军,凝有异志,顾望不来。末帝遽呼翔曰:“朕居常忽卿言,今急矣,勿以为怼,卿其教我当安归?”翔曰:“臣从先帝三十余年,今虽为相,实硃氏老奴尔,事陛下如郎君,以臣之心,敢有所隐?陛下初用段凝,臣已争之,今凝不来,敌势已近,欲为陛下谋,则小人间之,必不见听。请先死,不忍见宗庙之亡!”君臣相向恸哭。
翔与李振俱为太祖所信任,庄宗入汴,诏赦梁群臣,李振喜谓翔曰:“有诏洗涤,将朝新君。”邀翔欲俱入见。翔夜止高头车坊,将旦,左右报曰:“崇政李公入朝矣!”翔叹曰:“李振谬为丈夫矣!复何面目入梁建国门乎?”乃自经而卒。
○硃珍 李唐宾附
硃珍,徐州丰人也。少与庞师古等俱从梁太祖为盗。珍为将,善治军选士,太祖初镇宣武,珍为太祖创立军制,选将练兵甚有法。太祖得诸将所募兵及佗降兵,皆以属珍,珍选将五十余人,皆可用。梁败黄巢、破秦宗权、东并兗郓,未尝不在战中,而常勇出诸将。太祖与晋王东逐黄巢,还过汴,馆之上源驿,太祖使珍夜以兵攻之,晋王亡去,珍悉杀其麾下兵。义成军乱,逐安师儒,师儒奔梁。太祖遣珍以兵趋滑州,道遇大雪,珍趣兵疾驰,一夕至城下,遂乘其城。义成军以为方雪,不意梁兵来,不为备,遂下之。
秦宗权遣卢瑭、张晊等攻梁,是时梁兵尚少,数为宗权所困。太祖乃拜珍淄州刺史,募兵于淄青。珍偏将张仁遇白珍曰:“军中有犯令者,请先斩而后白。”珍曰:“偏将欲专杀邪?”立斩仁遇以徇军,军中皆感悦。珍得所募兵万余以归,太祖大喜曰:“贼在吾郊,若践吾麦,奈何!今珍至,吾事济矣!且贼方息兵养勇,度吾兵少,而未知珍来,谓吾不过坚守而已,宜出其不意以击之。”乃出兵击败晊等,宗权由此败亡,而梁军威大振,以得珍兵故也。
珍从太祖攻硃宣,取曹州,执其刺史丘弘礼。又取濮州,刺史硃裕奔于郓州。太祖乃还汴,留珍攻郓州。珍去郓二十里,遣精兵挑之,郓人不出。硃裕诈为降书,阴使人召珍,约开门为内应。珍信之,夜率其兵叩郓城门,硃裕登陴,开门内珍军,珍军已入甕城而垂门发,郓人从城上磔石以投之,珍军皆死甕城中,珍仅以身免,太祖不之责也。
魏博军乱,囚乐彦贞。太祖遣珍救魏,珍破黎阳、临河、李固,分遣聂金、范居实等略澶州,杀魏豹子军二千于临黄。珍威振河朔。魏人杀彦贞,珍乃还。梁攻徐州,遣珍先攻下丰县,又败时溥于吴康,与李唐宾等屯萧县。
唐宾者,陕人也。初为尚让偏将,与太祖战尉氏门,为太祖所败,唐宾乃降梁。梁兵攻掠四方,唐宾常与珍俱,与珍威名略等,而骁勇过之,珍战每小却,唐宾佐之乃大胜。珍尝私迎其家置军中,太祖疑珍有异志,遣唐宾伺察之。珍与唐宾不协,唐宾不能忍,夜走还宣武,珍单骑追之,交诉太祖前。太祖两惜其材,为和解之。
珍屯萧县,闻太祖将至,戒军中治馆厩以待。唐宾部将严郊治厩失期,军吏督之,郊诉于唐宾,唐宾以让珍,珍怒,拔剑而起,唐宾拂衣就珍,珍即斩之,遣使者告唐宾反。使者晨至梁,敬翔恐太祖暴怒不可测,乃匿使者,至夜而见之,谓虽有所发,必须明旦,冀得少缓其事而图之。既夕,乃引珍使者入见,太祖大惊,然已夜矣,不能有所发,翔因从容为太祖画。明日,佯收唐宾妻子下狱。因如珍军,去萧一舍,珍迎谒,太祖命武士执之。诸将霍存等十余人叩头救珍,太祖大怒,举胡床掷之曰:“方珍杀唐宾时,独不救之邪!”存等退,珍遂缢死。
○庞师古
庞师古,曹州南华人也,初名从。梁太祖镇宣武,初得马五百匹为骑兵,乃以师古将之,从破黄巢、秦宗权,皆有功。太祖攻时溥未下,留兵属师古守之,师古取其宿迁,进屯吕梁。溥以兵二万出战,师古败之,斩首二千级。孙儒逐杨行密,取扬州,淮南大乱,太祖遣师古渡淮攻儒,为儒所败。是时,硃珍、李唐宾已死,师古与霍存分将其兵。郴王友裕攻徐州,硃瑾以兵救时溥,友裕败溥于石佛山,瑾收余兵去。太祖以友裕可追而不追,夺其兵以属师古。师古攻破徐州,斩溥,太祖表师古徐州留后。梁兵攻郓州,临济水,师古彻木为桥,夜以中军先济。硃宣走中都,见杀。
太祖已下兗、郓,乃遣师古与葛从周攻杨行密于淮南,师古出清口,从周出安丰。师古自其微时事太祖,为人谨甚,未尝离左右,及为将出兵,必受方略以行,军中非太祖命,不妄动。师古营清口,地势卑,或请就高为栅,师古以非太祖命不听。淮人决水浸之,请者告曰:“淮人决河,上流水至矣!”师古以为摇动士卒,立斩之。已而水至,兵不能战,遂见杀。
呜呼,兵之胜败,岂易言哉!梁兵强于天下,而吴人号为轻弱,然师古再举击吴,辄再败以死。其后太祖自将出光山,攻寿春,然亦败也。盖自高骈死,唐以梁兼统淮南,遂与孙、杨争,凡三十年间,三举而三败。以至强遭至弱而如此,此其不可以理得也。兵法固有以寡而败众、以弱而胜强者,顾吴岂足以知之哉!岂非适与其机会邪?故曰:“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可不慎哉!
○葛从周
葛从周,字通美,濮州甄城人也。少从黄巢,败降梁。从太祖攻蔡州,太祖坠马,从周扶太祖复骑,与敌步斗伤面,身被数疮,偏将张延寿从旁击之,从周得与太祖俱去。太祖尽黜诸将,独用从周、延寿为大将。
秦宗权掠地颍、亳,及梁兵战于焦夷,从周获其将王涓一人。从硃珍收兵淄青,遇东兵辄战,珍得兵归,从周功为多。张全义袭李罕之于河阳,罕之奔晋,召晋兵以攻全义,全义乞兵于梁,太祖遣从周、丁会等救之,败晋兵于沇河。潞州冯霸杀晋守将李克恭以降梁,太祖遣从周入潞州,晋兵攻之,从周不能守,走河阳。太祖攻魏,从周与丁会先下黎阳、临河,会太祖于内黄,败魏兵于永定桥。从丁会攻宿州,以水浸其城,遂破之。太祖攻硃瑾于兗州,未下,留从周围之,瑾闭壁不出,从周诈言救兵至,阳避之高吴,夜半潜还城下,瑾以谓从周已去,乃出兵收外壕,从周掩击之,杀千余人。
晋攻魏,魏人求救,太祖遣侯言救魏,言筑垒于洹水。太祖怒言不出战,遣从周代言。从周至军,益闭垒不出,而凿三暗门以待,晋兵攻之,从周以精兵自暗门出击,败晋王兵。晋王怒,自将击从周,从周虽大败,而梁兵擒其子落落,送于魏,斩之。遂徙攻郓州,擒硃宣于中都,又攻兗州,走硃瑾。太祖表从周兗州留后,以兗、郓兵攻淮南,出安丰,会庞师古于清口。从周行至濠州,闻师古死,遽还,至渒河将渡而淮兵追之,从周亦大败。是时,晋兵出山东攻相、卫,太祖遣从周略地山东,下洺州,斩其刺史邢善益;又下邢州,走其刺史马师素;又下磁州,杀其刺史袁奉滔。五日而下三州。太祖乃表从周兼邢州留后。
刘仁恭攻魏,已屠贝州,罗绍威求救于梁,从周会太祖救魏,入于魏州。燕兵攻馆陶门,从周以五百骑出战,曰:“大敌在前,何可返顾!”使闭门而后战。破其八栅,燕兵走,追至于临清,拥之御河,溺死者甚众。太祖以从周为宣义行军司马。
太祖遣从周攻刘守文于沧州,以蒋晖监其军。守文求救于其父仁恭,仁恭以燕兵救之,晖语诸将曰:“吾王以我监诸将,今燕兵来,不可迎战,宜纵其入城,聚食仓廪,使两困而后取之。”诸将颇以为然。从周怒曰:“兵在上将,岂监军所得言!且晖之言乃常谈尔,胜败之机在吾心,晖岂足以知之!”乃勒兵逆仁恭于乾宁,战于老鸦堤,仁恭大败,斩首三万余级,获其将马慎交等百余人,马三千匹。是时,守文亦求救于晋,晋为攻邢、洺以牵之,从周遽还,败晋兵于青山。遂从太祖攻镇州,下临城,王熔乞盟,太祖表从周泰宁军节度使。
从氏叔琮攻晋太原,不克。梁兵西攻凤翔,青州王师范遣其将刘掞袭兗州,从周家属为掞所得,厚遇之而不杀。太祖还自凤翔,乃遣从周攻掞,从周卒招降掞。太祖即位,拜左金吾卫上将军,以疾致仕,拜右卫上将军,居于偃师。末帝即位,拜昭义军节度使、陈留郡王,食其俸于家。卒,赠太尉。
○霍存
霍存,洺州曲周人也。少从黄巢,巢败,存乃降梁。存为将骁勇,善骑射。秦宗权攻汴,存以三千人夜破张晊栅,又以骑兵破秦贤,杀三千人,败晊于赤冈。从硃珍掠淄青、庞师古攻时溥,皆有功。硃珍与李唐宾俱死,乃以庞师古代珍、存代唐宾以攻溥,破砀山,存获其将石君和等五十人。梁攻宿州,葛从周引水浸之,丁会与存战城下,遂下之。从攻潞州,与晋人遇,战马牢川,存入则当其前,出则为其殿,晋人却,遂东攻魏,取淇门,杀三千人。梁得曹州,太祖以存为刺史,兼诸军都指挥使。梁攻郓州,硃瑾来救,梁诸将或劝太祖纵瑾入郓,耗其食,坚围勿战,以此可俱弊。太祖曰:“瑾来必与时溥俱,不若遣存邀之。”存伏兵萧县,已而瑾果与溥俱出迷离,存发伏击之,遂败瑾等于石佛山,存中流矢卒。太祖已即位,阅骑兵于繁台,顾诸将曰:“使霍存在,岂劳吾亲阅邪!诸君宁复思之乎?”佗日语又如此。
○张存敬
张存敬,谯郡人也。为人刚直有胆勇,少事梁太祖为将,善因危窘出奇计。李罕之与晋人攻张全义于河阳,太祖遣存敬与丁会等救之,罕之解围去。太祖以存敬为诸军都虞候。太祖攻徐、兗,以存敬为行营都指挥使。从葛从周攻沧州,败刘仁恭于老鸦堤。还攻王熔于镇州,入其城中,取其马牛万计。迁宋州刺史。复从诸将攻幽州,存敬取其瀛、莫、祁、景四州。梁攻定州,与王处直战怀德驿,大败之,枕尸十余里。梁已下镇、定,乃遣存敬攻王珂于河中,存敬出含山,下晋、绛二州,珂降于梁。太祖表存敬护国军留后,复徙宋州刺史,未至,卒于河中,赠太傅。
存敬子仁颖、仁愿。仁愿有孝行,存敬卒,事其兄仁颖,出必告,反必面,如事父之礼。仁愿晓法令,事梁、唐、晋,常为大理卿,卒,赠秘书监。
○符道昭
符道昭,蔡州人也。为秦宗权骑将,宗权败,道昭流落无所依,后依凤翔李茂贞,茂贞爱之,养以为子,名继远。梁攻茂贞,道昭与梁兵战,屡败,乃归梁,太祖表道昭秦州节度使,以乱不果行。太祖为元帅,初开府,而李周彝以鄜州降,以为左司马,择右司马难其人,及得道昭,乃授之。罗绍威将诛其牙兵,恶魏兵强,未敢发,求梁为助。太祖乃悉发魏兵使攻燕,而遣马嗣勋助绍威诛牙兵。牙兵已诛,魏兵在外者闻之皆乱,魏将左行迁据历亭、史仁遇据高唐以叛,道昭等从太祖悉破之。道昭为将,勇于犯敌而少成算,每战先发,多败,而周彝等继之乃胜。开平元年与康怀英等攻潞州,筑夹城为蚰蜒堑以围之,逾年不能下,晋兵攻破夹城,道昭战死。
○刘捍
刘捍,开封人也。为人明敏有威仪,善摈赞。太祖初镇宣武,以为客将,使从硃珍募兵淄青。太祖北攻镇州,与王镕和,遣捍见镕,镕军未知梁意,方严兵,捍驰一骑入城中,谕镕以太祖意,镕乃听命。梁兵攻定州,降王处直,捍复以一骑入慰城中。太祖围凤翔,遣捍入见李茂贞计事。唐昭宗召见,问梁军中事,称旨,赐以锦袍,拜登州刺史,赐号“迎銮毅勇功臣。”梁兵攻淮南,遣捍先之淮口,筑马头下浮桥以渡梁兵。太祖出光山攻寿州,又使捍作浮桥于淮北,以渡归师。拜宋州刺史。太祖即位,迁左天武指挥使、元从亲军都虞候、左龙虎统军,出为佑国军留后。同州刘知俊反,以赂诱捍将吏,执捍而去,知俊械之,送于李茂贞,见杀。太祖哀之,赠捍太傅。
○寇彦卿
寇彦卿,字俊臣,开封人也。世事宣武军为牙将。太祖初就镇,以为通引官,累迁右长直都指挥使,领洺州刺史。罗绍威将诛牙军,太祖遣彦卿之魏计事,彦卿阴为绍威计画,乃悉诛牙军。
彦卿身长八尺,隆准方面,语音如钟,工骑射,好书史,善伺太祖意,动作皆如旨。太祖尝曰:“敬翔、刘捍、寇彦卿皆天为我生之。”其爱之如此。赐以所乘爱马“一丈乌”。太祖围凤翔,以彦卿为都排阵使,彦卿乘乌驰突阵前,太祖目之曰:“真神将也!”
初,太祖与崔胤谋,欲迁都洛阳,而昭宗不许。其后昭宗奔于凤翔,太祖以兵围之,昭宗既出,明年,太祖以兵至河中,遣彦卿奉表迫请迁都。彦卿因悉驱徙长安居人以东,人皆拆屋为筏,浮渭而下,道路号哭,仰天大骂曰:“国贼崔胤、硃温使我至此!”昭宗亦顾瞻陵庙,傍徨不忍去,谓其左右为俚语云:“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相与泣下沾襟。昭宗行至华州,遣人告太祖以何皇后有娠,愿留华州待冬而行。太祖大怒,顾彦卿曰:“汝往趣官家来,不可一日留也。”彦卿复驰至华,即日迫昭宗上道。
太祖即位,拜彦卿感化军节度使。岁余,召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充金吾衙仗使。彦卿晨朝至天津桥,民梁现不避道,前驱捽现投桥上石栏以死。彦卿见太祖自首,太祖惜之,诏彦卿以钱偿现家以赎罪。御史司宪崔沂劾奏彦卿,请论如法,太祖不得已,责授彦卿左卫中郎将。复拜相州防御使,迁河阳节度使。
太祖遇弑,彦卿出太祖画像事之如生,尝对客语先朝,必涕泗交下。末帝即位,徙镇威胜。彦卿明敏善事人,而怙宠作威,好诛杀,多猜忌。卒于镇,年五十七。
梁臣传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