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集解三家注索隐正义 - 第 178 页/共 204 页

〔六〕集解徐广曰:「腄在东莱,音缒。」索隐县名,在东莱,音逐瑞反,注音缒。 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边,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曰:「不可。夫匈奴之性,兽聚而鸟散,从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窃危之。」高帝不听,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高皇帝盖悔之甚,乃使刘敬往结和亲之约,然后天下忘干戈之事。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夫秦常积众暴兵数十万人,虽有覆军杀将系虏单于之功,亦适足以结怨深雠,不足以偿天下之费。夫上虚府库,下敝百姓,甘心于外国,非完事也。夫匈奴难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盗侵驱,所以为业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兽畜之,不属为人。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修)〔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忧,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则变生,事苦则虑易。乃使边境之民獘靡愁苦而有离心,将吏相疑而外市,〔一〕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权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书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愿陛下详察之,少加意而熟虑焉。 〔一〕集解张晏曰:「与外国交求利己,若章邯之比。」 是时赵人徐乐、〔一〕齐人严安〔二〕俱上书言世务,各一事。徐乐曰: 〔一〕索隐乐音岳。 〔二〕索隐按:本姓庄,避明帝讳,后并改「严」也。安及徐乐并拜郎中。乐后为中大夫。 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于瓦解,古今一也。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无乡曲之誉,非有孔、墨、曾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一〕偏袒大呼而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也),俗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是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泽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境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恶而危海内,陈涉是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虽未有大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不得旋踵而身为禽矣,吴、楚、齐、赵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哉!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也,贤主所留意而深察也。 〔一〕集解矜音勤。索隐下音勤。矜,今戟柄。棘,戟也。 闲者关东五谷不登,年岁未复,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则民且有不安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故虽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蜚鸟,弘游燕之囿,淫纵恣之观,极驰骋之乐,自若也。金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帷帐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乏于前,而天下无宿忧。名何必汤武,俗何必成康!虽然,臣窃以为陛下天然之圣,宽仁之资,而诚以天下为务,则汤武之名不难侔,而成康之俗可复兴也。此二体者立,然后处尊安之实,扬名广誉于当世,亲天下而服四夷,余恩遗德为数世隆,南面负扆摄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闻图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严安上书曰: 臣闻周有天下,其治三百余岁,成康其隆也,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余岁,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没,贤圣莫续,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强陵弱,众暴寡,田常篡齐,六卿分晋,并为战国,此民之始苦也。于是强国务攻,弱国备守,合从连横,驰车击毂,介冑生虮虱,民无所告愬。 及至秦王,蚕食天下,并吞战国,称号曰皇帝,主海内之政,坏诸侯之城,销其兵,铸以为锺虡,〔一〕示不复用。元元黎民得免于战国,逢明天子,人人自以为更生。向使秦缓其刑罚,薄赋敛,省繇役,贵仁义,贱权利,上笃厚,〔二〕下智巧,〔三〕变风易俗,化于海内,则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风而(修)〔循〕其故俗,为智巧权利者进,笃厚忠信者退;法严政峻,谄谀者众,日闻其美,意广心轶。欲肆威海外,乃使蒙恬将兵以北攻胡,辟地进境,戍于北河,蜚刍挽粟以随其后。又使尉(佗)屠睢〔四〕将楼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监禄〔五〕凿渠运粮,深入越,越人遁逃。旷日持久,粮食绝乏,越人击之,秦兵大败。秦乃使尉佗将卒以戍越。当是时,秦祸北构于胡,南挂于越,宿兵无用之地,进而不得退。行十余年,丁男被甲,丁女转输,苦不聊生,自经于道树,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陈胜、吴广举陈,〔六〕武臣、张耳举赵,项梁举吴,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穷山通谷豪士并起,不可胜载也。然皆非公侯之后,非长官之吏也。无尺寸之势,起闾巷,杖棘矜,应时而皆动,不谋而俱起,不约而同会,壤长地进,〔七〕至于霸王,时教使然也。秦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灭世绝祀者,穷兵之祸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强,不变之患也。 〔一〕索隐下音巨。邹氏本作「鐻」,音同。 〔二〕索隐上犹尚也,贵也。 〔三〕索隐谓智巧为下也。 〔四〕索隐案:尉,官也。他,赵他也,音徒何反。屠睢,人姓名。睢音虽。 〔五〕集解韦昭曰:「监御史名禄也。」 〔六〕索隐谓胜、广举兵于陈。举音如字。或音据,恐疏也。下同。 〔七〕集解张晏曰:「长,进益也。」 今欲招南夷,朝夜郎,降羌僰,〔一〕略濊州,〔二〕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茏城,〔三〕议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长策也。今中国无狗吠之惊,而外累于远方之备,靡敝国家,非所以子民也。行无穷之欲,甘心快意,结怨于匈奴,非所以安边也。祸结而不解,兵休而复起,近者愁苦,远者惊骇,非所以持久也。今天下锻甲砥剑,桥箭累弦,转输运粮,未见休时,此天下之所共忧也。夫兵久而变起,事烦而虑生。今外郡之地或几千里,列城数十,形束壤制,〔四〕旁胁诸侯,非公室之利也。上观齐晋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观秦之所以灭者,严法刻深,欲大无穷也。今郡守之权,非特六卿之重也;地几千里,非特闾巷之资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万世之变,则不可称讳也。 〔一〕索隐僰,白北反,又皮逼反。 〔二〕集解如淳曰:「东夷也。」索隐濊州,地名,即古濊貊国也。音纡废反。 〔三〕索隐匈奴城名,音龙。燔音烦。燔,烧也。 〔四〕集解服虔曰:「言所束在郡守,土壤足以专民制。」苏林曰:「言其土地形势足以束制其民也。」索隐案:谓地形及土壤皆束制在诸侯也。 书奏天子,天子召见三人,谓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一〕于是上乃拜主父偃、徐乐、严安为郎中。〔偃〕数见,上疏言事,诏拜偃为谒者,迁(乐)为中大夫。一岁中四迁偃。 〔一〕集解徐广曰:「它史记本皆不见严安,此旁所篹者,皆取汉书耳。然汉书不宜乃容大异,或写史记承阙脱也。」索隐篹音撰。 偃说上曰:「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今以法割削之,则逆节萌起,前日晁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寸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于是上从其计。〔一〕又说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桀并兼之家,乱众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上又从其计。 〔一〕集解徐广曰:「元朔二年,始令诸侯王分封子弟也。」 尊立卫皇后,及发燕王定国阴事,盖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赂遗累千金。人或说偃曰:「太横矣。」主父曰:「臣结发游学四十余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阨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一〕 〔一〕索隐按:偃言吾日暮途远,恐赴前途不跌,故须倒行而逆施,乃可及耳。今此本作「暴」。暴者,言已困久得申,须急暴行事以快意也。暴者,卒也,急也。 偃盛言朔方地肥饶,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转输戍漕,广中国,灭胡之本也。上览其说,下公卿议,皆言不便。公孙弘曰:「秦时常发三十万众筑北河,终不可就,已而弃之。」主父偃盛言其便,上竟用主父计,立朔方郡。 元朔二年,主父言齐王内淫佚行僻,上拜主父为齐相。至齐,遍召昆弟宾客,散五百金予之,数之曰:「始吾贫时,昆弟不我衣食,宾客不我内门;今吾相齐,诸君迎我或千里。吾与诸君绝矣,毋复入偃之门!」乃使人以王与姊奸事动王,王以为终不得脱罪,恐效燕王论死,乃自杀。有司以闻。 主父始为布衣时,尝游燕、赵,及其贵,发燕事。赵王恐其为国患,欲上书言其阴事,为偃居中,不敢发。及为齐相,出关,即使人上书,告言主父偃受诸侯金,以故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及齐王自杀,上闻大怒,以为主父劫其王令自杀,乃征下吏治。主父服受诸侯金,实不劫王令自杀。上欲勿诛,是时公孙弘为御史大夫,乃言曰:「 齐王自杀无后,国除为郡,入汉,主父偃本首恶,陛下不诛主父偃,无以谢天下。」乃遂族主父偃。 主父方贵幸时,宾客以千数,及其族死,无一人收者,唯独洨孔车〔一〕收葬之。天子后闻之,以为孔车长者也。 〔一〕集解徐广曰:「孔车,洨人也。沛有洨县。」索隐洨,户交反。按:县名,在沛。车,尺奢反。 太史公曰:公孙弘行义虽修,然亦遇时。汉兴八十余年矣,〔一〕上方乡文学,招俊乂,以广儒墨,弘为举首。主父偃当路,诸公皆誉之,及名败身诛,士争言其恶。悲夫! 〔一〕集解徐广曰:「汉初至元朔二年八十年也。」 太皇太后诏大司徒大司空:〔一〕「盖闻治国之道,富民为始;富民之要,在于节俭。孝经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礼,与奢也宁俭』。昔者管仲相齐桓,霸诸侯,有九合一匡之功,而仲尼谓之不知礼,以其奢泰侈拟于君故也。夏禹卑宫室,恶衣服,后圣不循。由此言之,治之盛也,德优矣,莫高于俭。俭化俗民,则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亲,争讼之原息。斯乃家给人足,刑错之本也欤?可不务哉!夫三公者,百寮之率,万民之表也。未有树直表而得曲影者也。孔子不云乎,『子率而正,孰敢不正』。『举善而教不能则劝』。维汉兴以来,股肱宰臣身行俭约,轻财重义,较然着明,〔二〕未有若故丞相平津侯公孙弘者也。位在丞相而为布被,脱粟之饭,不过一肉。故人所善宾客皆分奉禄以给之,无有所余。诚内自克约而外从制。汲黯诘之,乃闻于朝,此可谓减于制度〔三〕而可施行者也。德优则行,否则止,与内奢泰而外为诡服以钓虚誉者殊科。以病乞骸骨,孝武皇帝即制曰『赏有功,褒有德,善善恶恶,君宜知之。其省思虑,存精神,辅以医药』。赐告治病,牛酒杂帛。居数月,有瘳,视事。至元狩二年,竟以善终于相位。夫知臣莫若君,此其效也。弘子度嗣爵,后为山阳太守,坐法失侯。夫表德章义,所以率俗厉化,圣王之制,不易之道也。其赐弘后子孙之次当为后者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征诣公交车,上名尚书,朕亲临拜焉。」 〔一〕集解徐广曰:「此诏是平帝元始中王元后诏,后人写此及班固所称,以续卷后。」索隐按:徐广云「此是平帝元始中诏,以续卷后」,则又非褚先生所录也。 〔二〕索隐较音角。较,明也。 〔三〕集解应劭曰:「礼,贵有常尊,衣服有常品。」 班固称曰:公孙弘、卜式、儿宽皆以鸿渐之翼困于燕雀,〔一〕远迹羊豕之闲,〔二〕非遇其时,焉能致此位乎?是时汉兴六十余载,海内乂安,〔三〕府库充实,而四夷未宾,制度多阙,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轮迎枚生,〔四〕见主父而叹息。〔五〕群臣慕向,异人并出。卜式试于刍牧,弘羊擢于贾竖,卫青奋于奴仆,日磾出于降虏,斯亦曩时版筑饭牛之朋矣。汉之得人,于兹为盛。儒雅则公孙弘、董仲舒、儿宽,笃行则石建、石庆,质直则汲黯、卜式,推贤则韩安国、郑当时,定令则赵禹、张汤,文章则司马迁、相如,滑稽则东方朔、枚皋,应对则严助、朱买臣,历数则唐都、落下闳,协律则李延年,运筹则桑弘羊,奉使则张骞、苏武,将帅则卫青、霍去病,受遗则霍光、金日磾。其余不可胜纪。是以兴造功业,制度遗文,后世莫及。孝宣承统,纂修洪业,亦讲论六蓺,招选茂异,而萧望之、梁丘贺、夏侯胜、韦玄成、严彭祖、尹更始以儒术进,刘向、王褒以文章显。将相则张安世、赵充国、魏相、邴吉、于定国、杜延年,治民则黄霸、王成、龚遂、郑弘、邵信臣、韩延寿、尹翁归、赵广汉之属,皆有功迹见述于后。累其名臣,亦其次也。 〔一〕集解李奇曰:「渐,进也。鸿一举而进千里者,羽翼之材也。弘等皆以大材,初为俗所薄,若燕雀不知鸿鹄之志也。」索隐按:谓公孙弘等未遇,为时所轻,若飞鸿之未渐,受困于燕雀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也? 〔二〕集解韦昭曰:「远迹谓耕牧在于远方。」索隐案:公孙弘牧豕,卜式牧羊也。 〔三〕索隐乂,理也。 〔四〕索隐案:谓枚乘也。汉始迎申公,亦以蒲轮。谓以蒲裹车轮,恐伤草木也。且蒲是草之美者,故礼有「蒲璧」,盖画蒲于轮以为荣饰也。 〔五〕索隐案:上文严安等上书,上曰「公等安在,何相见之晚」是也。 【索隐述赞】平津巨儒,晚年始遇。外示宽俭,内怀嫉妒。宠备荣爵,身受肺腑。主父推恩,观时设度。生食五鼎,死非时蠹。 史记卷一百一十三 南越列传第五十三 南越王〔一〕尉佗者,〔二〕真定人也,〔三〕姓赵氏。秦时已并天下,略定杨越,〔四〕置桂林、〔五〕南海、象郡,〔六〕以谪〔七〕徙民,与越杂处十三岁。〔八〕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九〕。至二世时,南海尉〔一0〕任嚣〔一一〕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一二〕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一三〕行南海尉事。〔一四〕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一五〕阳山、〔一六〕湟溪〔一七〕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一八〕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一九〕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汉十一年,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 〔一〕正义都广州南海县。 〔二〕索隐尉他。尉,官也;他,名也;姓赵。他音徒河反。又十三州记云「大郡曰守,小郡曰尉」。 〔三〕索隐韦昭曰:「故郡名,后更为县,在常山。」 〔四〕集解张晏曰:「杨州之南越也。」索隐案:战国策云吴起为楚收杨越。正义夏禹九州岛本属杨州,故云杨越。 〔五〕索隐按:地理志武帝更名郁林。 〔六〕索隐案:本纪始皇三十三年略陆梁地,以为南海、桂林、象郡。地理志云「武帝更名日南」。 〔七〕索隐音直革反。 〔八〕集解徐广曰:「秦并天下,至二世元年十三年。并天下八岁,乃平越地,至二世元年六年耳。」 〔九〕索隐地理志县名,属南海也。正义颜师古云:「龙川南海县也,即今之循州也。」裴氏广州记云:「本博罗县之东乡,有龙穿地而出,即穴流泉,因以为号也。」 〔一0〕集解徐广曰:「尔时未言都尉也。」 〔一一〕索隐五刀反。 〔一二〕索隐案:苏林云「秦所通越道」。 〔一三〕集解韦昭曰:「被之以书。音『光被』之『被』。」索隐韦昭云「被之以书」,音皮义反。 〔一四〕索隐服虔云:「嚣诈作诏书,使为南海尉。」 〔一五〕索隐案:南康记云「南野县大庾岭三十里至横浦,有秦时关,其下谓为『塞上』」。 〔一六〕索隐姚氏案:地理志云揭阳有阳山县。今此县上流百余里有骑田岭,当是阳山关。 〔一七〕集解徐广曰:「在桂阳,通四会也。」索隐涅溪。邹氏、刘氏本并作「涅」,音年结反。汉书作「湟溪」,音皇。又〔卫青传〕〔南粤传〕云「出桂阳,下湟水」是也。而姚察云史记作「涅」,今本作「湟」,涅及湟不同,良由随闻则辄改故也。水经云含汇县南有汇浦关,未知孰是。然邹诞作「涅」,汉书作「湟」,盖近于古。 〔一八〕索隐案:谓他立其所亲党为郡县之职或假守。 〔一九〕集解韦昭曰:「生以『武』为号,不稽于古也。」 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于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一〕往击之。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岭。〔二〕岁余,高后崩,即罢兵。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三〕东西万余里。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一〕索隐韦昭云:「姓周。隆虑,县名,属河内。音林闾二音。」 〔二〕索隐案:此岭即阳山岭。 〔三〕集解汉书音义曰:「骆越也。」索隐邹氏云「又有骆越」。姚氏案:广州记云「交趾有骆田,仰潮水上下,人食其田,名为『 骆人』。有骆王、骆侯。诸县自名为『骆将』,铜印青绶,即今之令长也。后蜀王子将兵讨骆侯,自称为安阳王,治封溪县。后南越王尉他攻破安阳王,令二使典主交址、九真二郡人」。寻此骆即瓯骆也。 及孝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喻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陆贾,先帝时习使南越。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往使。因让佗自立为帝,曾无一介之使报者。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称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闲,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其西瓯骆裸国〔一〕亦称王。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乃顿首谢,愿长为藩臣,奉贡职。于是乃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皇帝,贤天子也。自今以后,去帝制黄屋左纛。」陆贾还报,孝文帝大说。遂至孝景时,称臣,使人朝请。然南越其居国窃如故号名,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至建元四年卒。 ,露形也。?国。音和寡反。?〔一〕索隐 佗孙胡为南越王。〔一〕此时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胡使人上书曰:「两越俱为藩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于是天子多南越义,守职约,为兴师,遣两将军〔二〕往讨闽越。兵未踰岭,闽越王弟余善杀郢以降,于是罢兵。 〔一〕集解徐广曰:「皇甫谧曰越王赵佗以建元四年卒,尔时汉兴七十年,佗盖百岁矣。」 〔二〕索隐王恢、韩安国。 天子使庄助往谕意南越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去后,其大臣谏胡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一〕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于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后十余岁,胡实病甚,太子婴齐请归。胡薨,谥为文王。 〔一〕索隐悦好语入见。悦,汉书作「怵」。韦昭云「诱怵好语」。 婴齐代立,即藏其先武帝玺。〔一〕婴齐其入宿卫在长安时,取邯郸樛氏女,〔二〕生子兴。〔三〕及即位,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用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遣子次公入宿卫。婴齐薨,谥为明王。 〔一〕索隐李奇云「去其僭号」。 〔二〕索隐摎氏女。摎,纪虬反。摎姓出邯郸。 〔三〕集解徐广曰:「一作『典』。」 太子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一〕通。及婴齐薨后,元鼎四年,汉使安国少季往谕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缺,〔二〕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阳,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尝与安国少季通,其使复私焉。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于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余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留填抚之。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为入朝具。 〔一〕索隐安国,姓也;少季名也。 〔二〕集解徐广曰:「一作『决』。」 其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官仕为长吏者七十余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一〕其居国中甚重,越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于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弗听。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乃置酒,介汉使者权,〔二〕谋诛嘉等。使者皆东乡,太后南乡,王北乡,相嘉、大臣皆西乡,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谓嘉曰:「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发。嘉见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四〕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乃阴与大臣作乱。王素无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太后有淫行,国人不附,欲独诛嘉等,力又不能。 〔一〕集解汉书音义曰:「苍梧越中王自名为秦王,连亲婚也。」索隐案:苍梧越中王自名为秦王,即下赵光是也,故云「有连」。连者,连姻也。赵与秦同姓,故称秦王。 〔二〕集解韦昭曰:「恃使者为介冑也。」索隐韦昭曰「恃使者为介冑」,志林云「介者因也,欲因使者权诛吕嘉」,然二家之说皆通。韦昭以介为恃。介者闲也,以言闲恃汉使者之权,意即得;云恃为介冑,则非也。虞喜以介为因,亦有所由。案:介者,宾主所由也。 〔三〕集解韦昭曰:「鏦,撞也。」索隐韦昭云:「鏦,撞也。」案:字林七凶反。又吴王濞传「鏦杀吴王」,与此同。 〔四〕索隐分弟兵就舍。案:谓分取其兵也。汉书作「介」。介,被也,恃也。 天子闻嘉不听王,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无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往使。参曰:「以好往,数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无足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也。郏〔一〕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以区区之越,又有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愿得勇士二百人,必斩嘉以报。」于是天子遣千秋〔二〕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专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三〕建德为王。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后越直开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四〕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于是天子曰:「韩千秋虽无成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五〕樛乐,其姊为王太后,首愿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亢侯〔六〕。乃下赦曰:「天子微,诸侯力政,讥臣不讨贼。今吕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罪人及江淮以南〔七〕楼船十万师〔八〕往讨之。」 〔一〕集解徐广曰:「县属颍川,音古洽反。」索隐如淳云:「 郏,县名,在颍州。」正义今汝州郏城县。 〔二〕集解徐广曰:「为校尉。」 〔三〕集解徐广曰:「元鼎四年,以南越王兄越封高昌侯。」索隐韦昭云汉所封。案功臣表,术阳属下邳。 〔四〕索隐函封汉使节置塞上。案:南康记以为大庾名「塞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