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集解三家注索隐正义 - 第 137 页/共 204 页
〔二〕索隐战国策及韩子皆云史举,上蔡监门。
惠王卒,武王立。张仪、魏章去,东之魏。蜀侯辉、相壮反〔一〕,秦使甘茂定蜀。还,而以甘茂为左丞相,以樗里子为右丞相。
〔一〕索隐辉音晖,又音胡昆反。秦之公子,封蜀也。华阳国志作「晖」。壮音侧状反。姓陈也。
秦武王三年,谓甘茂曰:「寡人欲容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甘茂曰:「请之魏,约以伐韩,而令向寿〔一〕辅行。」甘茂至,谓向寿曰:「子归,言之于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勿伐』。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息壤〔二〕。甘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积之久矣。〔三〕名曰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四〕行千里攻之,难。昔曾参之处费,〔五〕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告其母曰『
曾参杀人』,其母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又一人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投杼下机,踰墙而走。夫以曾参之贤与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惧焉。今臣之贤不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参之母信曾参也,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始张仪西并巴蜀之地,北开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张子而以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乐羊返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孙奭〔六〕二人者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七〕之怨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子盟。」卒使丞相甘茂将兵伐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孙奭果争之。武王召甘茂,欲罢兵。甘茂曰:「息壤在彼。」〔八〕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使甘茂击之。斩首六万,遂拔宜阳。韩襄王使公仲侈入谢,与秦平。
〔一〕正义饷受二音,人姓名。
〔二〕索隐按:山海经、启筮云「昔伯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或是此也。正义秦邑。
〔三〕索隐谓上党、南阳并积贮日久矣。正义韩之北三郡积贮在河南宜阳县之日久矣。
〔四〕索隐数音率腴反。正义谓函谷及三崤、五谷。
〔五〕集解音秘。
〔六〕索隐按:战国策作「公孙衍」。正义音释。
〔七〕集解徐广曰:「一作『冯』。」
〔八〕正义甘茂归至息壤,与秦王盟,恐后樗里子、公孙奭伐韩,今二子果争之。武王召茂欲罢兵,故甘茂云息壤在彼邑也。
武王竟至周,而卒于周。其弟立,为昭王。〔一〕王母宣太后,楚女也。楚怀王怨前秦败楚于丹阳而韩不救,乃以兵围韩雍氏。〔二〕韩使公仲侈告急于秦。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公仲因甘茂,茂为韩言于秦昭王曰:「公仲方有得秦救,故敢扞楚也。今雍氏围,秦师不下殽,公仲且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国南合于楚。楚、韩为一,魏氏不敢不听,然则伐秦之形成矣。不识坐而待伐孰与伐人之利?」秦王曰:「善。」乃下师于殽以救韩。楚兵去。
〔一〕索隐按:赵系家昭王名稷。系本云名侧也。
〔二〕索隐按:赵惠王二十六年,楚围雍氏,至昭王七年,又围雍氏,韩求救于秦,是再围也。刘氏云「此是前围雍氏,当赧王之三年」。战国策及纪年与此并不同。正义故城在洛州洛阳县东北二十里。
秦使向寿平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皮氏。向寿者,宣太后外族也,而与昭王少相长,故任用。向寿如楚,〔一〕楚闻秦之贵向寿,而厚事向寿。向寿为秦守宜阳,将以伐韩。韩公仲使苏代谓向寿曰:「禽困覆车。〔二〕公破韩,辱公仲,公仲收国复事秦,自以为必可以封。〔三〕今公与楚解口地,〔四〕封小令尹以杜阳。〔五〕秦楚合,复攻韩,韩必亡。韩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阏〔六〕于秦。〔七〕愿公孰虑之也。」向寿曰:「吾合秦楚非以当韩也,子为寿谒之公仲,〔八〕曰秦韩之交可合也。」苏代对曰:「愿有谒于公。〔九〕人曰贵其所以贵者贵。王之爱习公也,不如公孙奭;其智能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亲于秦事,而公独与王主断于国者何?彼有以失之也。〔一0〕公孙奭党于韩,而甘茂党于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争强而公党于楚,是与公孙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异之?〔一一〕人皆言楚之善变也,而公必亡之,是自为责也。〔一二〕公不如与王谋其变也,善韩以备楚,〔一三〕如此则无患矣。韩氏必先以国从公孙奭而后委国于甘茂。韩,公之雠也。〔一四〕今公言善韩以备楚,是外举不僻雠也。」向寿曰:「然,吾甚欲韩合。」对曰:「甘茂许公仲以武遂,〔一五〕反宜阳之民,〔一六〕今公徒收之,甚难。」〔一七〕向寿曰:「然则奈何?武遂终不可得也?」对曰:「公奚不以秦为韩求颍川于楚?〔一八〕此韩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于楚而以其地德韩也。公求而不得,是韩楚之怨不解〔一九〕而交走秦也。〔二0〕秦楚争强,而公徐过楚〔二一〕以收韩,此利于秦。」〔二二〕向寿曰:「柰何?」对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齐,公孙奭欲以韩取齐。今公取宜阳以为功,收楚韩以安之,而诛齐魏之罪,〔二三〕是以公孙奭、甘茂无事也。」
〔一〕集解徐广曰:「如,一作『和』。」
〔二〕集解譬禽兽得困急,犹能抵触倾覆人车。
〔三〕正义公仲自以为必可得秦封。
〔四〕索隐解口,秦地名,近韩,今将与楚也。正义上纪买反。公,向寿也。解口犹开口得言。向寿于秦开口,则楚人必得封地也。
〔五〕索隐又封楚之小令尹以杜阳。杜阳亦秦地,今以封楚今尹,是秦楚合也。
〔六〕集解音乌曷反。
〔七〕正义公仲恐韩亡,欲将私徒往宜阳阏向寿也。
〔八〕正义子,苏代也。向寿恐,今苏代谒报公仲,云「秦韩交可合」。
〔九〕正义公,向寿也。言向寿亦党于楚,与公孙奭、甘茂党韩、魏同也。
〔一0〕索隐彼,公孙奭及甘茂也。有以失之,谓不见委任,情有所失。正义言秦王虽爱习公孙奭、甘茂,秦事不亲委者,为党韩、魏也。今国事独与向寿主断者,不知寿党于楚以事秦王者,以失之也。
〔一一〕正义苏氏云:「向寿与公孙奭、甘茂皆有党,言无异也。」又一云改异党楚之意。
〔一二〕正义楚善变改,不可信。若变改,向寿必亡败,是自为责。
〔一三〕正义令秦亲韩而备楚之变改,则向寿无患矣。
〔一四〕正义韩氏必先委二人,故韩为向寿之雠。
〔一五〕集解徐广曰:「秦昭王元年予韩武遂。」
〔一六〕正义武遂,宜阳,本韩邑也,秦伐取之。今欲还韩,令其民得反归居之。
〔一七〕正义苏代言甘茂许公仲以武遂,又归宜阳之民,今向寿徒拟收之,甚难事也。
〔一八〕正义颍川,许州也。楚侵韩颍川,苏代令向寿以秦威重为韩就楚求索颍川,是亲向寿。
〔一九〕集解已买反。
〔二0〕索隐韩楚怨不解,二国交走向秦也。
〔二一〕集解徐广曰:「过,一作『适』。」
〔二二〕正义若二国皆事秦,公则渐说楚之过失以收韩,此利于秦也。
〔二三〕正义言公孙奭、甘茂皆欲以秦挟韩魏而取齐,今向寿取宜阳为功,收楚韩安以事秦,而责齐魏之罪,是公孙奭、甘茂不得同合韩魏于秦以伐齐也。
甘茂竟言秦昭王,以武遂复归之韩。〔一〕向寿、公孙奭争之,不能得。向寿、公孙奭由此怨,谗甘茂。茂惧,辍伐魏蒲阪,亡去。〔二〕樗里子与魏讲,罢兵。〔三〕
〔一〕正义年表云秦昭王元年予韩武遂也。
〔二〕集解徐广曰:「昭王元年,击魏皮氏,未拔,去。」
〔三〕索隐邹氏云:「讲读曰媾。媾犹和也。」
甘茂之亡秦奔齐,逢苏代。代为齐使于秦。甘茂曰:「臣得罪于秦,惧而遯逃,无所容迹。臣闻贫人女与富人女会绩,贫人女曰:『
我无以买烛,而子之烛光幸有余,子可分我余光,无损子明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当路矣。茂之妻子在焉,愿君以余光振之。」苏代许诺。遂致使于秦。已,因说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于秦,累世重矣。自殽塞〔一〕及至鬼谷,〔二〕其地形险易皆明知之。彼以齐约韩魏反以图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则柰何?」苏代曰:「王不若重其贽,厚其禄以迎之,使彼来则置之鬼谷,〔三〕终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于齐。甘茂不往。苏代谓齐愍王曰:「夫甘茂,贤人也。今秦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甘茂德王之赐,好为王臣,故辞而不往。今王何以礼之?」齐王曰:「善。」即位之上卿而处之。〔四〕秦因复甘茂之家〔五〕以市于齐。
〔一〕正义三殽在洛州永宁县西北。
〔二〕集解徐广曰:「在阳城。」
〔三〕索隐案:徐广云在阳城。刘氏云此鬼谷在关内云阳,是矣。正义刘伯庄云:「此鬼谷,关内云阳,非阳城者也。」案:阳城鬼谷时属韩,秦不得言置之。
〔四〕索隐案:处犹留也。
〔五〕正义复音福。
齐使甘茂于楚,楚怀王新与秦合婚而驩。〔一〕而秦闻甘茂在楚,使人谓楚王曰:「愿送甘茂于秦。」楚王问于范蜎〔二〕曰:「寡人欲置相于秦,孰可?」对曰:「臣不足以识之。」楚王曰:「寡人欲相甘茂,可乎?」对曰:「不可。夫史举,下蔡之监门也,大不为事君,小不为家室,以苟贱不廉闻于世,甘茂事之顺焉。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张仪之辩,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无罪。茂诚贤者也,然不可相于秦。夫秦之有贤相,非楚国之利也。,且王前尝用召滑于越,〔三〕而内行章义之难,〔四〕越国乱,故楚南塞厉门〔五〕而郡江东。〔六〕计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国乱而楚治也。今王知用诸越而忘用诸秦,臣以王为巨过矣。然则王若欲置相于秦,则莫若向寿者可。夫向寿之于秦王,亲也,少与之同衣,长与之同车,以听事。王必相向寿于秦,则楚国之利也。」于是使使请秦相向寿于秦。秦卒相向寿。而甘茂竟不得复入秦,卒于魏。
〔一〕集解徐广曰:「昭王二年时迎妇于楚。」
〔二〕集解徐广曰:「一作『蠉』。」索隐音休缘反,又休软反。蠉,休缘反。战国策云作「蝝」也。正义许缘反。
〔三〕集解徐广曰:「滑,一作『涓』。」
〔四〕集解徐广曰:「一云『内句章昧之难』。」索隐谓召滑内心猜诈,外则佯章恩义,而卒包藏祸心,构难于楚也。注「一云内句章、昧之难」。案:战国策云「纳章句之难」。
〔五〕集解徐广曰:「一作『濑湖』。」正义刘伯庄云:「厉门,度岭南之要路。」
〔六〕正义吴越之城皆为楚之都邑。
甘茂有孙曰甘罗。
甘罗者,甘茂孙也。茂既死后,甘罗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吕不韦。〔一〕
〔一〕索隐战国策云甘罗事吕不韦为庶子。
秦始皇帝使刚成君蔡泽于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质于秦。秦使张唐往相燕,欲与燕共伐赵以广河闲之地。张唐谓文信侯曰:「
臣尝为秦昭王伐赵,赵怨臣,曰:『得唐者与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经赵,臣不可以行。」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强也。甘罗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刚成君蔡泽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质矣,吾自请张卿〔一〕相燕而不肯行。」甘罗曰:「臣请行之。」文信侯叱曰:「去!我身自请之而不肯,女焉能行之?」〔二〕甘罗曰:「大项橐〔三〕生七岁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何遽叱乎?」于是甘罗见张卿曰:「卿之功孰与武安君?」卿曰:「武安君南挫强楚,北威燕、赵,战胜攻取,破城堕邑,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也。」甘罗曰:「应侯〔四〕之用于秦也,孰与文信侯专?」张卿曰:「应侯不如文信侯专。」甘罗曰:「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专与?」曰:「知之。」甘罗曰:「应侯欲攻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而立死于杜邮。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处矣。」张唐曰:「请因孺子行。」令装治行。
〔一〕索隐即张唐也。卿,字也。
〔二〕正义女音汝。焉,乙连反。
〔三〕索隐音托。尊其道德,故云「大项橐」。
〔四〕索隐范睢。
行有日,甘罗谓文信侯曰:「借臣车五乘,请为张唐先报赵。」文信侯乃入言之于始皇曰:「昔甘茂之孙甘罗,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孙,诸侯皆闻之。今者张唐欲称疾不肯行,甘罗说而行之。今愿先报赵,请许遣之。」始皇召见,使甘罗于赵。赵襄王郊迎甘罗。甘罗说赵王曰:「王闻燕太子丹入质秦欤?」曰:「闻之。」曰:「闻张唐相燕欤?」曰:「闻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张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赵,危矣。燕、秦不相欺无异故,欲攻赵而广河闲。王不如赍臣五城〔一〕以广河闲,请归燕太子,与强赵攻弱燕。」赵王立自割五城以广河闲。秦归燕太子。赵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二〕令秦有十一。〔三〕
。并谓割五城与臣也。?〔一〕索隐赍音侧奚反,一音
〔二〕索隐战国策云得三十六县。正义上谷,今妫州也,在幽州西北。
〔三〕索隐谓以十一城与秦也。
甘罗还报秦,乃封甘罗以为上卿,复以始甘茂田宅赐之。
太史公曰:樗里子以骨肉重,固其理,而秦人称其智,故颇采焉。甘茂起下蔡闾阎,显名诸侯,重强齐楚。〔一〕甘罗年少,然出一奇计,声称后世。虽非笃行之君子,然亦战国之策士也。方秦之强时,天下尤趋谋诈哉
〔一〕集解徐广曰:「恐或疑此当云『见重强齐』,误脱一字。」正义甘茂为强齐楚所重。
【索隐述赞】严君名疾,厥号「智囊」。既亲且重,称兵外攘。甘茂并相,初佐魏章。始推向寿,乃攻宜阳。甘罗妙岁,卒起张唐。
史记卷七十二
穰侯列传第十二
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一〕其先楚人,姓芈氏。〔二〕
〔一〕索隐宣太后之异父长弟也,姓魏,名冉,封之穰。地理志穰县在南阳。宣太后者,惠王之妃,姓芈氏,曰芈八子者是也。
〔二〕正义芈,亡尔反。
秦武王卒,无子,立其弟为昭王。昭王母故号为芈八子,及昭王即位,芈八子号为宣太后。宣太后非武王母。武王母号曰惠文后,先武王死。〔一〕宣太后二弟:其异父长弟曰穰侯,姓魏氏,名冉;同父弟曰芈戎,为华阳君。〔二〕而昭王同母弟曰高陵君、〔三〕泾阳君。〔四〕而魏冉最贤,自惠王、武王时任职用事。武王卒,诸弟争立,唯魏冉力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为将军,卫咸阳。诛季君之乱,〔五〕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诸兄弟不善者皆灭之,威振秦国。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魏冉为政。
〔一〕索隐秦本纪云:「昭王二年,庶长壮与大臣公子为逆,皆诛,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又按:纪年云「秦内乱,杀其太后及公子雍、公子壮」是也。
〔二〕索隐华阳,韩地,后属秦。芈戎后又号新城君。正义司马彪云:「华阳,亭名,在洛州密县。」又故华城在郑州管城县南三十里,即此。
〔三〕索隐名显。
〔四〕索隐名悝。
〔五〕集解徐广曰:「年表曰季君为乱,诛。本纪曰庶长壮与大臣公子谋反。伏诛。」索隐按:季君即公子壮,僭立而号曰季君。穰侯力能立昭王,为将军,卫咸阳,诛季君及惠文后,故本纪言「伏诛」。又云「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盖谓惠文后时党公子壮,欲立之,及壮诛而太后忧死,故云「不得良死」,亦史讳之也。又逐武王后出之魏,亦事势然也。
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泾阳君质于齐。赵人楼缓来相秦,赵不利,乃使仇液〔一〕之秦,请以魏冉为秦相。仇液将行,其客宋公〔二〕谓液曰:「秦不听公,楼缓必怨公。公不若谓楼缓曰『请为公毋急秦』。秦王见赵请相魏冉之不急,且不听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德楼子;事成,魏冉故德公矣。」于是仇液从之。而秦果免楼缓而魏冉相秦。
〔一〕索隐战国策作「仇郝」,盖是一人而记别也。正义音亦,姓名。
〔二〕索隐战国策作「宋交」。
欲诛吕礼,礼出奔齐。昭王十四年,魏冉举白起,使代向寿将而攻韩、魏,败之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魏将公孙喜。明年,又取楚之宛、叶。魏冉谢病免相,以客卿寿烛为相。其明年,烛免,复相冉,乃封魏冉于穰,复益封陶,〔一〕号曰穰侯。
〔一〕集解徐广曰:「一作『阴』。」索隐陶即定陶也。徐广云作「阴」,陶阴字本易惑也。王劭按:定陶见有魏冉冢,作「阴」,误也。
穰侯封四岁,为秦将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余。昭王十九年,秦称西帝,齐称东帝。月余,吕礼来,而齐、秦各复归帝为王。魏冉复相秦,六岁而免。免二岁,复相秦。四岁,而使白起拔楚之郢,秦置南郡。乃封白起为武安君。白起者,穰侯之所任举也,相善。于是穰侯之富,富于王室。
昭王三十二年,穰侯为相国,将兵攻魏,走芒卯,〔一〕入北宅,〔二〕遂围大梁。梁大夫须贾说穰侯曰:「臣闻魏之长吏谓魏王曰:『昔梁惠王伐赵,战胜三梁,〔三〕拔邯郸;赵氏不割,而邯郸复归。齐人攻卫,拔故国,杀子良;〔四〕卫人不割,而故地复反。卫、赵之所以国全兵劲而地不并于诸侯者,以其能忍难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数伐割地,而国随以亡。臣以为卫、赵可法,而宋、中山可为戒也。秦,贪戾之国也,而毋亲。蚕食魏氏,又尽晋国,〔五〕战胜暴子,〔六〕割八县,地未毕入,兵复出矣。夫秦何厌之有哉!今又走芒卯,入北宅,此非敢攻梁也,且劫王以求多割地。王必勿听也。今王背楚、赵而讲秦,〔七〕楚、赵怒而去王,与王争事秦,秦必受之。秦挟楚、赵之兵以复攻梁,则国求无亡不可得也。愿王之必无讲也。王若欲讲,少割而有质;不然,必见欺。』〔八〕此臣之所闻于魏也,〔九〕愿君(王)之以是虑事也。周书曰『惟命不于常』,此言幸之不可数也。夫战胜暴子,割八县,此非兵力之精也,又非计之工也,天幸为多矣。今又走芒卯,入北宅,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为常也。智者不然。臣闻魏氏悉其百县胜甲以上戍大梁,臣以为不下三十万。以三十万之众守梁七仞之城,〔一0〕臣以为汤、武复生,不易攻也。夫轻背楚、赵之兵,陵七仞之城,战三十万之众,而志必举之,臣以为自天地始分以至于今,未尝有者也。攻而不拔,秦兵必罢,陶邑必亡,〔一一〕则前功必弃矣。今魏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一二〕愿君逮楚、赵之兵未至于梁,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为利,必欲之,则君得所欲矣。楚、赵怒于魏之先己也,必争事秦,从以此散,〔一三〕而君后择焉。且君之得地岂必以兵哉!割晋国,秦兵不攻,而魏必效绛安邑。又为陶开两道,〔一四〕几尽故宋,〔一五〕卫必效单父。秦兵可全,而君制之,何索而不得,何为而不成!愿君熟虑之而无行危。」〔一六〕穰侯曰:「善。」乃罢梁围。〔一七〕
〔一〕集解上莫卬反。下陌饱反。
〔二〕集解徐广曰:「魏惠王五年,与韩会宅阳。」正义竹书云:「宅阳,一名北宅。」括地志云:「宅阳故城在郑州荥阳县西南十七里。」
〔三〕集解徐广曰:「田完世家云魏伐赵,赵不利,战于南梁。」索隐三梁即南梁也。
〔四〕索隐卫之故国,盖楚丘也。下文「故地」,亦同谓楚丘也。战国策「卫」字皆作「燕」,「子良」作「子之」,恐非也。
〔五〕索隐河东、河西、河内并是魏地,即故晋国。今言秦蚕食魏氏,尽晋国之地也。
〔六〕集解徐广曰:「韩将暴鸢。」
〔七〕索隐讲,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