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典故纪闻 - 第 10 页/共 27 页
永乐二年九月,周王献驺虞,群臣朝贺毕,成祖谓侍臣曰:“适闻群臣言,不觉惕然。天下之大,如一夫有怨,岂得为仁?一念不诚,岂能格天?朕方夙夜斯惧,何可便谓驺虞是天降祥于朕?”又曰:“祥瑞之来,易令人骄。是以古之明主,皆遇祥自警,未尝因祥自怠。警怠者,国之安危系焉。驺虞果为祥,在朕更当加慎。”
成祖御右顺门,召翰林院学士解缙,侍读黄淮、胡广、胡俨,侍讲杨荣、杨士奇、金幼孜,谕之曰:“朕即位以来,尔七人朝夕相与共事,鲜离左右。朕嘉尔等恭慎不懈,故在宫中亦屡言之。然恒情,保初易,保终难。朕固常存于心,尔等亦宜谨终如始,庶几君臣保全之美。”缙等叩首言:“陛下不以臣等浅陋,过垂信任,敢不勉励图报!”成祖喜,皆赐五品刽艮。又曰:“皇后数言欲召见尔等七人命妇,其令即赴柔仪殿见。”是日缙等之妻入见中宫,训劳备至,皆赐五品冠服及钞币表里。
成祖谓吏部尚书蹇义曰:“往者虑各处守令未必得人,故命御史分巡考察。比闻御史至郡邑,但坐公馆,召诸生及庶人之役于官者询之,辄以为信,如此何由得实?如入其境,田野辟,人民安,礼让兴,风俗厚,境无盗贼,吏无奸欺,即守令贤能可知。无是数者,即守令无所可取矣。且询言之弊非一端,人好恶不同,则毁誉亦异,若只凭在官数人之言以定贤否,其君子中正自守,小人赂遗求誉,而即墨及阿之毁誉出矣。故孟子论取舍必征诸国人。自今御史及按察司考察有司贤否,皆令具实迹以闻。”
永乐时,御马监有索白象食谷者,户部以闻。成祖曰:“此所谓率兽食人者,勿听。”因召御马监官责之曰:“汝辈坐食膏梁,衣轻暖,岂知百姓艰难?计象一日所饲谷,当农夫数口之家一日之食。朕为君,职在养民,汝辈不令朕知而为此事,是欲朕失天下心。如复敢尔,必诛不宥。”
奉天征讨官有以罪系狱者,刑部请论功定议。成祖曰:“朝廷大公至正之道,有功则赏,有过则刑。刑赏者,治天下之大法。不以功掩过,不以私废公。此辈征讨之功,既酬以爵赏矣,今有犯而不罪,是纵恶也。纵恶何以治天下?其论如律。”
通政司言,山西民有言介休县出五色石可为器用者,成祖曰:“此侥觊小人,不可听!数年兵革灾荒,百姓困苦未得宁息,今又可以此重困之乎?官府求一物,即百姓受一害。况此石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累民何为?”命ㄏ出之。
永乐时,中官有于应天府私取工匠役之者,成祖召府尹向宝,责之曰:“数年军旅供给,加以权豪横肆,百姓艰难,京师为甚。既令尔牧民,当体国家爱民之意。正直不阿,矜恤保庇,庶几民可休息。宦者,宫禁使令之人,非有重权,汝何用畏之而辄听其役民略不之拒?为京尹朝夕在朕左右尚畏如此,若在远外任小官职当如何畏之?譬为人典守宝货,擅启藏,纵人私取,必不免责罚矣。汝擅以朕百姓作人情,可逃罪乎?今姑宥尔,若再蹈前非,必诛。”遂逮其中官,责之曰:“朕为天子,不敢轻役一民,汝何人,敢擅役之?百姓家僮奴亦敢不告其主肆意自为乎?”令锦衣卫执治之。
成祖闻管屯官有不劝率军士者,因顾侍臣曰:“朕在藩邸时,数因田猎过田家,见所食甚粗粝,知其所苦,每亲劳问之,无不感悦。今屯种军士亦田家,若管辖者能知其情,时时劳问所苦,谁不敢奋勤力?”又曰:“用人之道亦须先得其心,然后可以图功。若养之于无事之时,用之于感恩之后,未有不得其力者。”
永乐二年十二月,赐六部尚书侍郎金织文绮衣各一袭,特赐翰林学士解缙,侍读黄淮、胡广,侍讲杨荣、杨士奇、金幼孜衣与尚书同。缙等入谢。成祖曰:“朕于卿等非偏厚,代言之司,机密所寓,况卿六人旦夕在朕左右,勤劳助益,不在尚书下,故于赐赉,必求称其事功,何拘品级?”又曰:“朕皇考初制翰林长官,品级与尚书同,卿等但尽心职任。孔子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臣各尽其道耳。”缙等稽首而退。
成祖谕户部臣曰:“数年用兵,北京、顺天、永平、保定供给特劳,非休息二三年不能复旧,可免三府田租二年。”又曰:“凡人尝居劳苦者,后来安逸亦当同之。尝见前世人主,一旦富贵,顿忘向来所共艰难之人。朕甚不取。夫昧己心以失人心,为庶民且不可,况人主乎?”
永乐初,以山东道御史文郁不谙刑名,改为工科给事中,既又改江西道御史汪俊民为刑科给事中。
永乐三年四月,以万寿节命妇朝皇后于坤宁宫赐宴。成祖命礼部,自今命妇虽大朝亦止于三品以上,余悉免之,著为令。
永乐初,陕西兴平、凤翔二县献瑞麦,群臣表贺,以为圣德覆被之应,天下太平之征。成祖谓礼部尚书李至刚等曰:“瑞麦固是嘉应,但四方远迩,靡一物不得其所,斯可为太平。今中外果无匹夫匹妇之愁怨于下者乎?览表祗益惭愧耳。君臣贵相与以诚,谀佞非治世之风也。”
成祖闻南阳草寇窃发,谓兵部臣曰:“此虽小丑,不治将大。元末汝、颖初乱,才数千人。顺帝恬不加意,敕书至芦沟桥易之而返,如此安得不亡?此今日殷鉴也。夫治患于初萌,则为力易,及其盛而治之,则费力多,而所伤不少矣。”遂命丰城侯李彬、新城侯张辅率兵捕之。
成祖谓侍臣曰:“朕昨闲暇援笔肆书,爱其制作精妙,甚称人意。因叹匠艺如此,岂是生而能之,亦由积学所致。今之学者不及古人,正由自怠之过。前代大儒君子,皆是积勤以造其极。今人卤莽厌烦,用力未至,便谓求道之难,譬之耕而不勤,可望有获乎?”
成祖御武英殿,览《存心录》,顾翰林侍臣曰:“适览慕容超郊有异兽出坛侧,隋炀帝祀圜丘暴风未成礼而退,后二人皆不旋踵而亡。古人言惟德动天。夫不德亦动天。善则降祥,不善则降殃。但各以类应之。”又曰:“祭祀时固当诚敬,亦必平素积累善行乃可获福。若平日所行反道背德,而临祭一时致其虔恭,此岂有获福之理?”
成祖御右顺门晚朝,百官奏事毕皆趋出,召六部尚书近臣,谕之曰:“早朝四方所奏事多,君臣之间不得尽所言。午后事简,卿等有所欲言,可就从容陈论,母以将晡朕倦于听纳。盖朕有所欲言者,亦欲及此时与卿等商确。”又曰:“朕每旦四鼓以兴,衣冠静坐。是时神清气爽,则思四方之事,缓急之宜,必得其当,然后出付所司行之。朝退未尝辄入宫中,间取四方奏牍,一一省览。其有边报及水旱等事,即付所司施行。宫中事亦多须俟外朝事毕,方与处治。闲暇则取经史览阅,未尝敢自暇逸。诚虑天下之大,庶务之殷,岂可须臾怠惰?一怠惰则百度驰矣。卿等宜体朕此意,相与勤励,无厌斁也。自今凡有事当商略者,皆于晚朝来,庶得尽委曲。”
成祖于视朝之暇,辄御便殿阅书史,或召翰林儒臣讲论。尝问:“文渊阁经史子集皆备否?”学士解缙对曰:“经史粗备,子集尚多阙。”成祖曰:“士人家稍有余资,皆欲积书,况于朝廷可阙乎?”遂召礼部尚书郑赐,令择通知典籍者四出购求遗书,且曰:“书籍不可较价直,惟其所欲与之,庶奇书可得。”又顾缙等曰:“置书不难,须常览阅乃有益。凡人积金玉欲遗子孙,朕积书亦欲遗子孙。金玉之利有限,书籍之利岂有穷也?”
永乐时,都御吏陈瑛言御史车舒怠惰不事事。成祖谪舒戍边,因谓瑛曰:“御史当用清谨介直之士。清则无私,谨则无忽,介直则敢言。不能是者,悉黜之。”
有锦衣校尉讦朝臣毁谤时政者,成祖曰:“此必诬之。盖朝廷未尝行此政,彼安得有此言?”诘之,果然。因叹曰:“人主听言之际,岂可不审?向若不察,付之法司,则死诽谤必矣。小人敢诬君子,此风不可长,论校尉如律。”
成祖谓兵部尚书金忠等曰:“皇考之世,宦寺无敢与外廷交接,昨有一人以私财寓外人,此虽细事,渐不可长。”随已斥之,亦敕各衙门卫士于出入之际,遵旧制,严搜检。夫防患譬如防疾,始萌而治之,则用力少而易效,痼而后治,则用力多而难胜矣。”
成祖宥都督程达罪,令随西平侯沐晟立功自赎。因顾侍臣曰:“君人之道,犯极恶则不宥,有小善亦不弃。人孰无过?论小过而废大善,则为善者怠;亦孰无才?寻小才而免大恶,则为恶者肆。故恶之难容者,乃不论其才;有可用者,乃可略其过。如此,则善善恶恶皆不失矣。”
故驸马富阳侯李让家人有中盐虚买实收者,锦衣卫鞫之,言告者不实。成祖命六科给事中孙琳等共审之,实锦衣受贿。成祖曰:“富阳侯之子,朕外孙,孰敢诬之?朕但虑锦衣卫故抑告者,初不虑其纳贿,命付都察院鞫之。”于是侯之子恳谢过丐免。成祖曰:“法度与天下共之,岂为私亲废?尔曹政当奉法保恩,岂可恃思挠法!夫欺慢以苟利,与贿赂以逃刑,虽尔曹亦不可得免,况尔家人乎!”遂召都察院臣,谕曰:“宥罪可施于疏贱,而贵近不可侥免,行法必先于贵近,则疏贱可以知警。富阳侯家人,其治之如律。”
永乐四年六月朔,日当食,阴云不见。礼部尚书郑赐请表贺。成祖曰:“此朕恐惧修省之际,何可贺?”又曰:“于此一方,阴云不见,天下至大,他处见者多矣。且阴阳家言,日食而阴云不见者,水将为灾。以此言之,可贺乎?”乃止。
成祖尝谓近臣曰:“早来在宫中偶忘一事,问左右,皆不能记忆,盖沉思久而后得之。朕以一人之智,处万几之繁,岂能一一记忆不忘?一一处置不误?拾遗补过,近侍之职。自今事之丛脞者,尔等当悉记之,以备顾问。所行有未合理,亦当直谏。朕自起兵以来,未尝违忤直言,尔等慎勿有所顾避。”
海外番夷由广东南雄至南安入贡者,舟楫不通,其方物皆用民力接运。成祖闻之,曰:“为君务养民,今番贡无定期,而农民少暇日。假令自春至秋,番人入贡者不绝,皆役民接运,岂不妨其农事?自今番夷入贡如值农务之时,其方物并于南雄收贮,俟十一月农隙却令运赴南安。著为令。”复顾侍臣曰:“民不失其养,虽劳之鲜怨;民失所养,虽休之不德。”
旧令,海运赴天津者,舟必同日俱发。有先后者,治部运官罪。有三十余艘违约,五日方行而同日俱达,亦无所损。或请治违约之罪,成祖曰:“始虑海寇为患,故敕令同约,今已济而无损,其功可赎。凡用人者,录功而略过,则人奋于功;若计过而略功,则救过之不暇,何暇懋功哉!”
成祖朝奉天门,百官奏事退,复召侍臣,与语久之。侍臣请曰:“圣躬勤劳,请少息。”成祖曰:“朕常在宫中周思庶事,或有一事未行,或行之未善,即不寐至旦,必行之乃心安。积习既久,亦忘其劳。盖常自念才德不逮,若又不专心志勤思虑,所行何由尽善?民生何以得安?盖勤于思则理得,勤于行则事治,勤之为道,细民不敢废,况君乎?”
永乐时,有言黄福乃建文时旧臣,不宜重任者,成祖谕之曰:“君臣相与,在推诚,不可蓄疑。上能推诚则人乐尽力,若或蓄疑则人苟图免责,谁肯尽心?”
成祖尝谓翰林臣曰:“为学不可不知《易》,只,内君子外小人,一语,人君用之,功效不小。”
翰林院侍读学士武周文致仕陛辞,成祖赐坐与语,慰谕良久,又赐酒馔楮币,给驿传送。侍读胡广曰:“陛下待儒臣,进退之际,恩礼具至,儒道光荣多矣。”成祖笑曰:“朕用儒道治天下,安得不礼儒者?致远必重良马,粒食必重良农,亦各资其用耳。”
成祖问侍读胡广曰:“闻江西民众而田少,农家亦给足否?”对曰:“勤者可给。”成祖曰:“勤之一字,岂独农夫当尽?士工商皆当尽?至于人君,尤不可不尽。人君则当致勤于心,朕每退朝静坐,必思今日所行几事,某事于理如何,于人情如何,若皆合宜,心则安矣。有不合宜,虽中夜,必命左右记之,侯旦而改之。盖一事失当,人受其弊。故不得不勤。”
●卷七
通政司所受四方奏疏,凡非重务,悉不以闻,径送六科。成祖知之,召参议贺银等责曰:“设通政司所以决壅蔽达下情,今四方言事,朕不得悉闻,则是无通政司矣。朕主天下,欲周知民情,虽细微事不敢忽。盖上下交则泰,不交则否。自古昏君,其不知民事者多至亡国。尔欲朕效之乎?自今宜深惩前过,凡书奏关民休戚者,虽小事必闻,朕于听受不厌倦也。”
成祖退朝,顾谓侍臣曰:“若等无事家居时,亦不废观书否?”对曰:“有暇亦时观书自适。”成祖曰:“常爱孔子言‘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朕视朝罢,宫中无事,亦恒观书,深有启沃。若等皆年富力强,不可自逸。大禹尚惜寸阴,朕与汝等何可不勉?”
回回进玉碗,成祖谓礼部臣曰:“朕朝夕所用中国磁器,洁素莹然,甚适于心,不必此也。况此物今府库亦有之,但朕自不用。”又曰:“虏贪而谲,朕受之,必应厚赉之。将有奇异于此者,继踵而至矣,何益国事?”
人材高文雅陈言时政,首举建文事,次及救荒恤民。言辞率直,无所忌讳。都御史陈瑛请罪之,成祖曰:“草野之人不知忌讳,可恕。其中言有可采,勿以直而废之。”又召尚书郑赐,谕曰:“不罪直言,则忠言进,谀言退。自古拒谏之事,明主不为。卿当体朕心,今后言事者,但观其可用与否。人所见不同,若有拂逆,不可加罪。瑛刻薄,非助朕为善者,卿等戒之。文雅可付吏部,量才授官。”
成祖与侍臣语,知京师有疾不能得医药者,叹曰:“内府贮药甚广,而不能济人于阙门之外,徒贮何为?”命太医院如方制药,于京城内外散施。复曰:“朕一衣一食,不忘下人之艰。犹于咫尺不能有济,何况远外?”
永乐五年春,敕讨安南总兵官张辅等曰:“闻尔已破贼东都,得粮甚多,足充军食,宜爱惜勿妄费。广西所运饷即停罢,如已在途,就所至城堡贮之,令如法守备。挽运军民悉罢归。”观此敕,可见国初用兵尚能因粮于敌,今之东征者,何独不然?
永乐间,直隶、浙江军民子弟披剃为僧赴京请度牒者千八百余人。成祖怒甚,曰:“皇考之制,民年四十以上始听出家,今犯禁若此,是不知有朝廷矣。”命悉付兵部编军籍,发戍辽东、甘肃。因叹曰:“朕遵承旧制,一不敢忽,下人尚纵肆如此,何况后来?此不可宥。且此辈皆螟螣不可蕃育。”
永乐初修北京宫殿,有大木数株,不藉人力一夕出大谷达于江,因封其山名神木山,遣官建祠立碑。
永乐时,守卫官有于皇城不诵经者,成祖闻知召至,谕之曰:“尔爵禄自诵经得之耶?身备宿卫,不于此时用心防奸,乃一志诵经,可乎?若意欲修善,当存心忠孝,不越分违法,自然有福。如无是数者,而望有福无祸,得乎?若闲暇之际,口欲诵念,则太祖皇帝御制《武臣大诰》等书,其中皆趋吉避凶保富贵之道,尔取读诵,亦于身家有益矣。今后若仍于宿卫之所诵经者,必罪不宥。”
成祖以皇长孙出阁讲学,召翰林诸臣,谕之曰:“人于学问,常以先入之言为主。朕长孙天资明睿,尔等宜尽心开导,凡经史所载孝弟仁义,与夫帝王大训可以经纶天下者,日与讲说。浸渍之久,涵养之深,则德性纯而器识广,他日所资甚大,不必如儒生绎章句工文辞为能也。”
成祖与群臣论政事,每至坐久,或言“语多伤气,非调养之道,当务简默为贵。”成祖曰:“人君固贵简默,但天下之大,民之休戚,事之利害,必广询博访然后得之,非好多言也,不如是不足以尽群情。”
永乐时,武昌僧欲修观音阁以祝圣寿,成祖不从,曰:“人修短有定数,祸福由所行,所行诚善,福不祝当自至;不善,祸非祝所能去。人但务为善,何假外求哉!”
永乐时,开平卫卒蒋文霆言:“王者以天下为家,以百姓为子,今有司岁办各色物料,名为和买,其实强取于民,万不偿一。若其土产,尚可措办,非土地所有,须多方征求,以致倾财破产。今后有司妄取民一钱者,以受财枉法论。其各色物料非土地所有者,禁勿取。”从之。
成祖谓都御史陈瑛曰:“国之本在民,民无食是伤其本。朕自嗣位以来,夙夜以安养生民为心,每岁春初及农隙之时,敕郡县浚河渠,修筑圩岸陂池,捕蝗蝝。遇有饥荒,即加赈济。比者河南郡县荐罹旱涝,有司匿不以闻。又有言雨旸时若禾稼茂实者,及遣人视之,民所收有十不及四五者,有十不及一者,亦有掇草实为食者。闻之恻然,亟命发粟赈之,已有饥死者矣。此亦朕任用匪人之过,已悉置于法。其榜谕天下有司,自今民间水旱灾伤不以闻者,必罪不宥。”
成祖尝谓侍臣曰:“闻近俗之弊,严于事佛,而简于事其先,此教化不明之过。联于奉先殿旦夕祗谒,未尝敢慢,或有微恙,亦力疾行礼。世人于佛老,竭力承奉,而于奉先之礼简略者,盖溺于祸福之说而昧其本也。率而正之,正当自联始耳。”
成祖尝谓都察院臣曰:“自昔阉宦弄权,假朝廷之号令,擅调军马,私役人民,以逞威福,生事造衅,倾覆宗社者多矣。我太祖皇帝监前代之失,立纲纪,明号令,调发军马,必以御宝文书。联即位以来,一遵旧制,爱恤军民,首诏天下,一军一民,不许擅差。复命所司,严切禁约。去年曾命内使李进往山西采天花,此一时之过,后甚悔之,更不令采。近闻李进诈传诏旨,伪作勘合,于彼召集军民复以采天花为名,假公营私,大为军民之害,及今炎暑之月亦不散遣。计李进所为,与昔之弄权者何异?若后来仿效益多,朝廷威福之柄下移,嗣君何以统治天下?今进所为,所在军民官都不奏来,此亦与胡、蓝、齐、黄欲坏国家事者何异?尔即差御史二员径诣山西,将李进一干为非之人鞫问明白,械送京师,必置重法。若都司、布政司有干涉者,并鞫治之,虽关皇亲亦不恕。仍令御史用心推治,不可容纵。”
文皇后弟徐增寿,靖难时,阴有翊戴功,为建文君所害。成祖正位,将追命之爵以语后,后力言不可,后追封定国公,命其子景荣袭爵。乃以告后,后曰:“此上之大德,然非妾志也。”其高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