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录 - 第 52 页/共 128 页
太监屈尚忠奏催大婚礼措办银两;有旨:『着该部火速挪借』。
命户、工二部各委官一员采办中宫珠冠,礼冠三万两、常冠一万两。
黄斌卿复与左兵战,沉其舡三十艘。
前山东提学副使翁鸿业子世维奏求追恤;有旨:『果殉难济南,何待六年以请?明系潜逃偷生,希图掩饰。不准』。
按鸿业逃难为僧;后还家,逾年死(文秉)。
召桂王子安仁王由樱、永明王由榔居近京。
大清兵取泗州,总兵官李遇春等降。
福王命钱继登兼抚扬州。
十三日(乙丑)
左兵陷安庆,执巡抚张亮。
是时,郡邑连破,朝无确报,或言左兵、或言牟文绶兵。适御史黄耳鼎家人自武昌至,讹传良玉坐镇如故;马士英大喜,请假视生辰。已知左兵破安庆、黄澍在军中、张亮被执,士英正在举觞,忽闻报,卮酒堕地。
怀宁诸生韩鼎胤妻刘氏,以舅姑双柩殡于堂,家人尽散,刘独守不去。贼疑棺内有所藏,欲剖视;刘抱棺号哭,贼恻然释之。一女年十三,匿别所;见贼去,出就母。贼又入,欲纵火而数盼其女。刘绐之曰:『苟不惊先柩,女非所惜也』!贼喜,投炬,携女去。刘送女,目门外池视之;女即投池。贼怒,刃刘;刘骂不绝口而死。
宿松城陷,诸生吴之瑞妻张氏年少,军士欲污之;张恐与之忤,则祸及夫与二子,绐之曰:『此吾家塾师,携其子在此;吾丑之。若遣去,则惟命』!夫与二子去已远,张乃厉声唾骂,撞石死。
十四日(丙寅)
大清兵渡淮,福王命刘良佐提兵入卫。
马士英奏江上大捷;赏阮大铖、朱大典、黄得功、刘孔昭、黄斌卿、黄蜚、郑鸿逵、郑采、方国安、赵民怀、卜从善、杜弘域、张鹏翼、杨振宗等银币。
吏部尚书张捷率百官进奏贺捷。时江北信绝,左兵与靖南相持不下;阮大铖、刘孔昭飞章报捷,捷遂率百官表贺,以愚都人耳目。
大清兵渡淮报至,人情鼎沸。福王召对群臣,大理少卿姚思孝、尚宝司李之椿、御史乔可聘、成友谦,给事吴适等合词请无撤江北兵,亟守淮扬。王谓马士英曰:『良玉虽不该逼南京,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如今还该守淮扬』!士英厉声叱诸臣;对曰:『此皆良玉死党为游说,其言不可听;臣已调得功、良佐等渡江矣。北兵至,犹可议款;左逆至,则若辈高官,我君臣独死耳!宁君臣同死于清,不可死于左良玉手;有异议者当斩』!王默然,诸臣咋舌而退。
时朝议俱以北兵为不足虑,甚有欲用北以破左者。方国安、牟文绶名曰御左,实避北兵而西;给事中吴适劾之,疏言:『牟文绶本无寸功,骤列大帅;乃复纵兵哗掠,摧陷建德、东流,太属非法。方国安受国厚恩,乃铜陵西关、南陵城外聚兵攻击。赤子何辜,遭兹涂炭,益之深热;其与叛逆何异』?蔡奕琛票旨:『左良玉称兵犯顺,连破九江、安庆,文绶、国安方在剿逆;吴适讹言乱政,为逆臣出脱,是何肺肠』?奕琛为具疏特纠。御史张孙振又疏纠适为东林嫡派、复社巨魁,宜速正两观之诛。有旨:『着革了职,法司逮问』。遂下适于狱。
「明季遗闻」云:初,左光先按浙,会鞫蔡奕琛一案,适时为衢州司理,与绍兴司理陈子龙共成其狱。及奕琛入,相与阮大铖同挤光先,以致褫逮并及于适。实借题以快夙恨,而国事封疆俱置不问。
命王永吉总督防河,兼巡抚凤、淮、庐三府。
马士英自出五千金,委黄金钟招募健卒;即补金钟府同知。
十六日(戊辰)
命潞王移居湖州。
王初至杭州,海宁百姓推陈之遴请于抚按拥立。王得其揭,偶向布按三司言之;之遴惧。及起官,同御史彭遇颽召对,力言『当时大臣意在潞王,幸马士英违众独立。今杭州省会,非所宜居,恐有他虑』。乃命徙居湖州。
给事中钱增疏言:『警报日至,刘泽清、良佐退避近郊,养兵何用』?士民王绍等疏言:『北兵日逼,刘泽清、良佐退避南下,抢掠民间财物,异常惨酷』!
马士英荐布衣李毓新即补职方司主事。
安庆既破,总兵杨镇宗走桐城,参将罗九武迎之居城中。九武命部兵大掠三日,少妇幼男之被虏五、六千人,相号于道;镇宗见之,扼腕叹愤。先是,袁秉华令桐,素闻桐之守兵骄横,乃求于兵部加兼监纪衔,得以兼制军民;两营将士皆怒。乘左兵东犯、安庆戒严,罗九武遂掠仓库,辱秉华;部将李大有谏阻,九武不应,军士遂杀大有于辕门之外,九武亦不问(见「孑遗录」)。
十八日(庚午)
左梦庚至池州。初,梦庚自立,佯语袁继咸至池州候旨;既抵池,继咸密以疏闻,道梗不得达。惠登相者,初为贼,降良玉为副将。诸军自彭泽下,连陷建德、东流,残安庆城池,独池州不破;梦庚遗书登相曰:『留此以待后军』!登相大诟曰:『若此,则我反不如前为流贼时矣;如先帅未命何』!檄其军返。梦庚见黑旗舡西上,索轻舸追及之。登相与相见,大恸;以梦庚不足事,引兵绝江而去。
阮大铖既杀周锺、光时亨,即传旨:『「逆案」二等罪斩者,谪云南金齿卫军;三等罪绞者,充广西边卫军;四等以下俱为民,永不叙用』。然解学龙所定「逆案」,亦多漏网;而所拟一等诸犯皆随贼西行,实未尝正刑辟也。
项煜营求助饷例,括近地门生三千金;得释。
黄得功率兵击左梦庚于坂子矶,败之;梦庚旋师。
得功身中三矢,破左梦庚兵于采石。梦庚闻北兵信急,引还。阮大铖等以大捷闻。
袁继咸在左军,遣人语副将邓林奇、汪硕画、李士元,毋为不忠事。时三人避皖湖中,遣人阴逆继咸;继咸不得脱。
史可法奉诏入援,抵燕子矶,左兵已为得功所败;复令速还防。
大清兵南下,抵天长;檄诸将救盱眙。俄报盱眙已降大清,泗州援将侯方严全军败殁;可法一日夜奔还扬州。
十九日(辛未)
福王命黄得功移家太平。
大清兵偪扬州,招谕史可法、卫胤文及四总兵、二道官等;不从。讹传许定国兵将至歼高氏部曲,城中悉斩关出,舟楫一空。可法檄各镇兵,无一至者;独刘肇基自白洋河趋赴,过高邮不见妻子。既入城,请乘北兵未集,背城一战;可法持重,不可。庄子固自徐州率众驰救,三日而至。
福王命刘泽清援扬州,而泽清已潜输款于大清。大清恶其反复,磔诛之(泽清颇涉文艺,好吟咏,尝召客饮酒唱和。蓄两猿于幕中,以名呼之即至。一日,宴其故人子,酌金瓯中,瓯可容三升许;呼猿捧酒跪送客。猿狰狞甚,客战掉逡巡不敢取;泽清笑曰:『君怖耶』?命取囚扑死阶下,剜其脑及心肝,置瓯中和酒;付猿捧之前,饮釂自若。其凶恶多类此。
泽清进侯爵时,其母贾初开八秩称觞,极一时之盛。至泽清被戮,贾乃流离道傍,无以朝哺。
扬州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凤岐拔营出降,城中势益单。诸文武分阵拒守;旧城西门险而不固,史可法自守之。作书寄母妻;且曰:『死,葬我高皇帝侧』!
可法知势不可为,自念无子,以副将史德威素有忠义,可托大事;传之入内,下拜之,命后嗣。德威伏地泣固辞,可法再拜痛哭曰:『为我祖宗父母计,我不负国、子无负我』!德威不敢再辞,哭拜受命。作书寄母云:『儿在宦途一十八年,诸苦备尝。不能有益于朝庭,徒致旷违定省;不忠不孝,何以立于天地之间!今以死殉城,不足赎罪。望母亲委之天数,勿复过悲;儿在九泉,死无所恨。得副将德威完儿后事,望母亲以亲孙抚之』!寄妻云:『可法死矣。前与夫人有定约,当于泉下相候也』。寄叔父、兄弟、诸侄云:『扬城旦夕不守,劳苦数年,落此结果!一死以报朝廷,亦复何恨!独先帝之仇未复,是为恨事耳。副将史德威为我了后事;收入吾宗,为诸侄一辈可也。勿负此言』!又遗史德威书云:『可法受先帝厚恩,不能复大仇;今受上厚恩,不能保疆土;受慈母厚恩,不能备孝养。遭时不偶,有志未伸;一死以报国家,固其分也。独恨不早从先帝于地下耳。四月十九日,可法遗笔』。
二十日(壬申)
暴左良玉罪状,布告天下:『罪止大憝,胁从罔治』。
总兵郑鸿逵奏破乱军于江中。
高杰溃卒渡江,鸿逵掩而杀之不下万人;余卒北走,降于大清。鸿逵乃露布告捷;玺书褒美,赐蟒衣、金币,开藩京江。民皆顶祝,且为建祠立碑,争以牛酒犒师。
大清兵至扬州,屯斑竹园。
福王追封于谦为临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