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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以李自成兵至潜江口,遣使告急。
十六日(己亥)
徙崇王居福州。
更福恭皇谥曰「孝皇帝」。
命太监屈尚忠会同冯可宗严审童氏。尚忠加氏极刑,氏号呼诅詈,卒无易辞。寻,瘐死狱中(或云在狱未死;南都陷,不知所之)。
太监屈尚忠上童氏招,词连史可法中军孙秀及北归庶吉士吴尔埙;命逮讯。
御史王懩疏言:『斩百大悲,不如斩周镳、雷演祚。夫真主既出,海内帖然。乃今日冒皇子、明日冒皇后,由二人讥讪新政,故讹言繁兴。不立斩二人,恐鱼腹狐号,乘间窃发』!有旨:『从逆各犯及雷演祚二案,速行讯结』。
命黄得功移镇庐州。与刘良佐合力防御(刘良佐报北兵南下故也)。
御史郝锦疏言:『各镇分队于村落打粮,刘泽清尤狠,扫掠民间几尽』。
命黄斌卿挂征蛮将军印,以原官镇守广西。
命方国安挂镇南将军印充总兵官,驻防池口。
十九日(壬寅)
毅宗忌日,王于宫中举哀;百官于太平门外设坛遥祭,以东宫、二王祔祭。
吏部尚书张捷请照张辅例,赠成国公朱纯臣王爵;许之。
川贼将孙可望谋犯贵阳,由叙州至。永宁卫总兵定番伯皮熊率部将杨光谦等袭败之,追奔三十余里,多所斩获(熊,字玉山,铜仁府人)。
福王加郑芝龙太子太保、刘洪起太子少保。
刘良佐奏:『童氏实非假冒,彝伦所系,恳赐曲全』!帝谕云:『童氏妖妇,冒朕结发。朕初为郡王,何有东、西二宫?据称系熙宁王宫人,尚未悉其真伪。朕之宫闱,风化所关,岂容妖妇阑入。法司即示情节,以释群疑』。
左良玉疏纠方国安,谕解之。
二十一日(甲辰)
封妃戚黄九鼎为雒中伯,授黄金鼎都督同知。
杭州府解高梦箕家丁高成至,命三法司覆审王之明等;毁黄得功原疏,以绝奸谋。
户部侍郎何楷奏:『镇臣疏言,东宫甚确』。有旨:『此疏岂可流传,必非镇臣之意;着提塘官立行追毁。如敢有鼓煽者,兵部立拿正法』。
升陈燕翼礼科、杨兆升工科、蒋鸣玉刑科,俱右给事中。
史可法奏:『王佐冒险来归,请留营中以备咨谋』。
汝宁总兵刘洪起以饷缺,撤兵还楚。
授黄端伯仪制司主事。端伯,字符公,新城人,崇祯戊辰进士。历任宁波、杭州推官;行取赴都,母忧归。服阕,疏陈益王不法;王亦劾之,有诏候勘。姜曰广荐之福王,至是授官。
二十二日(乙巳)
祭兴宗陵,惠宗及诸王祔。
锦衣卫冯可宗严讯高梦箕,梦箕誓死不承;仰天叹曰:『我为无赖子所误;然一念痴忠,天地可鉴也』。给事中钱增疏言:『当立斩梦箕,速行定招』。可宗请归并刑部狱。
时张孙振苛求不已,大理卿葛寅亮密言曰:『公等度朝廷兵力,能声左良玉、郑芝龙之罪而制其死命乎?若其未也,含忍则无法,搜剔则激变耳』。孙振等始微悟,言之马士英;自此不复究诘。
文秉曰:『太子一事,朝廷之上皆曰伪,草野之间皆曰非伪;在内诸臣皆曰伪,在外诸臣皆曰非伪。其伪与否,不可以臆断。独太子而果真也,其举止面目,必有与人异者;迨后羁旅北营、跋涉长途,亦必有不可磨灭处。而今概未有闻焉,则谓之伪也亦宜。然方拱干固讲官,张捷邀晤之时已明告之矣,使出片言左证,立释累囚而登之上卿;何以不置可否?而公疏又辞不肯列名;则彼执为非伪,未可尽谓无据也。或曰:移入大内者是真,百官会审者非真。或曰:是北朝之谍也,藉以摇惑人心,俾中朝自起争端,同室互斗,起乘其毙;此卞庄子之术也。又按,是年北都亦有称太子者,指谢升为征;曰:『谢升!难道卿不认得孤』?升厉声诃之。户部主事钱凤览众中面斥谢升不忠不孝,欺先帝而贼太子;已而凤览被害。未几,升疽发于颈,时向空中作乞命状曰:『钱先生,幸宽我』!宛转旬日而殂。于是,人皆谓北之太子真、南之太子伪;然究竟无确见也』。
「殉节录」云:凤览以太子事劾谢升,磔于市;尸直立不仆,后作厉鬼杀升。颁示王之明、童氏审词于中外,以释群疑。北来太子之狱,识者知其伪,而都下士民哗然是之。又以童氏下狱,督抚镇将交章争太子及童妃事。左良玉疏请全太子,不听。袁继咸疏言:『太子真,则望行良玉言;伪,则不妨从容审处,多召东宫旧臣辨识,以解中外之疑』。王亟出狱词,遍示中外;众论益籍,谓马士英等朋奸,导王绝灭伦理。
御史张兆熊奏:『王之明一案,谤议沸腾』。陈良弼奏:『愚民观听易惑,道路籍籍,皆以诸臣有意倾先帝之血胤』。有旨:『王之明好生护养,勿加刑招谤;速速将狱词宣布』。
川湖总督何腾蛟疏言:『太子到南,何人物色?何人奏闻取召南京?马士英何以独知其伪?既是王昺之侄孙,何人举发?内官勋戚多北来之人,何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高梦箕前后二疏,何以不发抄传?明旨愈宣,臣下愈惑。此事关系天下万世是非』。有旨:『王之明自供甚明,百官士民万目昭然。不日即将口词章疏刊行,何腾蛟不必滋扰』!
宁南侯左良玉疏请保全太子,以安臣民之心;谓『太子之来,吴三桂实有符验。史可法明知之而不敢言,此岂大臣之道?满朝诸臣,但知逢君,不惜大体。前者李贼逆乱,尚锡王封,不忍遽加刑害;何至一家反视为仇!明知穷究并无别情,必欲辗转诛求;遂使皇上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普天同怨。皇上独与二、三奸臣保守天下,无是理也。亲亲仁而民,愿皇上省之』!有旨:『东宫果真,当不失王封。但王之明被穆虎等使冒太子,正在根究奸党。其吴三桂、史可法等语,尤属讹传。着法司将审明略节,先谕该藩』。
广昌伯刘良佐疏言:『王之明一案,未协舆情』。有旨:『王之明系驸马王昺之侄孙,避乱南奔,与高梦箕家人穆虎等沿途狎昵,冒认东宫,妄图不轨;正在严究。朕于先帝素无嫌怨,不得已从群臣之请,勉承重寄;岂有利天下之心,毒害其血胤?举朝之臣,谁非先帝旧臣,孰不如卿?肯昧心至此!法司官即将审词刊布,以息群疑』。
江湖总督袁继咸疏言:『太子真伪易明,居移气、养移体,必非外间儿童所能强袭。王昺原系富族、高阳未闻屠戮,岂无父兄同行,何事只身流转南窜?既走绍兴,于朝廷有何关系?遣人踪迹召来,诈冒从何因起?望皇上勿信偏辞,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则宇宙享荡平之福矣』。有旨:『王之明不刑自招,高梦箕、穆虎合口输情。朕正期天下共见至公,不欲转滋异议。诸臣无端过疑,何视朕太薄、视朝廷太浅!袁继咸身为大臣,不得过听讹言,别生臆揣』。
督辅史可法疏言:『臣于邸报中见有太子南来之说,在他人不知者,无不额手为国家幸;而臣一闻此报,即知其诬。盖朝使之奉命访求与臣等之多方物色,为日久矣;使太子而在,不从海道来、则从东省来,皆以淮安为必由之路。其留淮也,必明言于各衙门具奏题报;何得潜踪秘迹先走浙江,旷日持久仍来赴阙:此理之必无者也。先是,屡据塘报,太子为贼所害;至今年二月初五,得北使左懋第抄摄政王告示一纸,内有言『一人自称明朝太子,径往皇亲周奎家探问。怀宁公主远望未详,蒙面而哭;及后审详形貌,全然不是。袁贵妃及宫女秦寿,皆不认识。据假太子口称:「从来未落贼手,止是流亡在外」。今有礼部尚书黄熙胤、中书朱国诏曾闻太子在流贼刘宗敏处;晋王亦言太子被贼裹去,同在一处。今此人非太子,故将周金发刑部审问。有养鱼太监常进节、羽林前卫指挥李时印、指挥张文魁、申良策、把总郑元勋言太子是真,有典乐太监贾应庚言太子是假;衙门人众,便将应庚痛殴。有太监孙雄惧众殴,亦云太子是真。其实,太子不真。若崇祯真太子在,即来投见,以便恩养。合行出示晓谕』等因。随将假太子发刑部究问,左懋第原书可据也。昨三月内,又有人北来,言『摄政王将认识太子诸人尽皆杀死。京城百姓,为此不平,曾有百姓多人到内院谢升处哭骂。摄政王闻之,将谢升杀死。其刑部监禁太子,亦勒死矣。都人言及,无不哀恸』。夫北方之待太子,不过假以空名、给以廪食耳。况袁贵妃现在、公主现在、一时相随之诸珰具在,以此事而假冒,虽愚者不为。况周奎、公主一见,即相抱而哭;后闻有怵以利害者,乃不敢认,而都人环聚其门辱詈之。其各官出认太子,至被杀而不悔。由此观之,是太子不死于贼,死于北矣。北方之太子方杀,而南方之太子复来:此又理与事之必无者也。臣见左良玉一揭,内云「太子系是吴三桂送与可法,可法送至南京」等语;臣不胜骇愕!使果有此,臣便当直告皇上,何必暗送到京也。都城讹言繁兴,种种妖妄,良不于事理加察而遽入章奏,亦大误矣』。
「甲乙史」云:人谓士英等怵于藩镇,故迫可法出此疏辨,冀天下信之;然狱亦益缓矣。
钱秉镫云:『初,福世子殁,德昌郡王以序当之。马士英抚凤时,有以居民藏王印首者;取视,则福王印也。询其人云:「有负博者持以质钱」。士英因物色之。上与士英初不相识,果德昌耶?非德昌耶?但据王印所在,以为世子尔。甲申国变,遂拥戴正位,以邀援立之功。至大悲者,或云徽州人、或云齐庶宗,或又云见诸苏州枫桥者。吾尝遇齐府宗室,言中州之乱,诸藩流离至白下,改名姓乞活者不可胜纪。亦有仍称吾宗,与序行辈者;宗正稍有资遣,即去。则大悲者,亦其流耶!闻会审时,以帕蒙其头,人不得见;所供语秘密,人无知者。有言其供称曾封郡王,未尝言封齐王也。若但以郡王叩阍乞封,岂冀非分而斥之为妖僧、致之于死耶?张孙振审词云:「大悲本是神棍,故作风颠;主使实繁有徒,阴提线索」。又云:「岂是黎邱之鬼,或为专诸之雄」!语多排激上怒。御史高允兹疏云:「大悲状类风颠,言多梦呓。先帝绝无十二年封齐王之事,诸王岂有十五年过江之理?且亲藩贵重、寺人骄蹇,招内潞王下位迎接、李承奉叩首陪坐,正不知有此风影否?至申绍芳、钱谦益现在宫詹卿贰,敢有异同?且此何等事而议之孔圣庙耶」!即以是疏详之,句句是驳、亦句句是疑。据称「状类风颠,言同梦呓」。既入狱,受当事意指,不得不托风颠;其招词必有骇听之语,当事不得不加以梦呓者。「先帝十二年无封齐王之事」,信矣。然孙振称「大悲本是神棍,主使实繁有徒」;主使者岂敢(一作肯)不按典制而妄言,自呈败类(一作漏)以取诛夷耶?若云「诸王无十五年过江之理」;自流寇蹂躏,中原破陷,各藩诸王不待奏请而南奔者多矣。贼以十四年正月陷洛阳,即攻汴;河北路阻,中州诸宗室大抵流寓淮、泗间。且今上既可以渡淮而南,诸王独不可以渡江而南耶?至云「潞王下位、承奉叩首,正不知有此风影否」;潞王近在杭州、承奉一召即至,风影有无,其妄立辨。况潞王忧谗畏讥,岂敢异辞;何以付之默然不闻耶?事系反侧,词连东林;阮大铖、杨维垣等业欲借之以兴大狱,张孙振方图百计锻炼,岂绍芳、谦益疏辨可免!马士英又何所畏惮,劝令中止;上意亦何所顾恤,不欲深究!盖其梦呓,则必有深犯忌讳,不可以上闻;士英之劝令中止,或止知德昌之当为世子,犹未能实信上之果为德昌也乎?上之不欲深究,亦有自知之明耶!而大铖、维垣、孙振固不能知也。北来太子一案,当时藩镇督抚无不具疏力争;上虽晓谕再三,致令人不见信。少年至留都,马士英亦未敢决其为伪,但设疑三端,以迎合上意。而首斥其伪者,王铎也;铎不过效颦隽不疑叱收黄犊车,以自负通经学古者耳。若以方拱干之言为据,此不足以愚三尺童子矣!拱干与阮大铖至交,且挂从逆之案,待命吴门;一旦大铖招之入都,许为湔雪、还其原官,以拱干之生平卜之,其不难斩先帝之血胤而奉马、阮之意旨者决矣。东宫出阁,去弘光元年无几时。岂有少年于众中望见拱干,即指彼髯者呼为方先生;而东宫面貌言动,拱干反不识耶?其真其伪,一见立辨。乃不置一语,顾以讲读时琐事为问。毋论记与不记,不足深论;即少年所云尽是而拱干尽以为非,当时直讲只拱干一人在列,宁更有一人从旁为左证耶?盖与诸奸熟商之,以无凭无据之事坐之以伪,使无从申辨耳。及再审时,置禁城图于前,指宫殿名目及帝所御居,无一差谬;比闻有应天推预讯出,语人曰:「即非真,亦深谙大内事者」。士英初请令大珰卢九德及旧东宫内臣于城外僻处,以先帝并永、定二王庚甲及宫中制度谘之,如假冒必不能悉。今既皆悉矣,鞫问既穷,杨维垣乃扬言于朝曰:「驸马都尉王昺侄孙王之明貌类太子,固悉宫中事」。士英以其言入奏,从此遂称王之明;前屡审时,未闻有此语也。袁继咸疏言:「王昺原系宦族、高阳未闻屠害,岂无父兄群从,何事只身远窜」?何腾蛟疏言:「王昺侄孙,何人举发?内官公侯多北来之人,何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皆驳之极明切者。吾以为王之明虽系驸马侄孙,本非国戚;安得入宫,备悉大内事体!之明貌类太子,内廷诸奄及东宫旧使岂有不知,曾未言及;何以维垣独知,此言独出于维垣之口?即维垣扬言时只是揣度之词,何以后遂遽为定案?惟士英有疏云:「闻东宫厚质凝重,不轻语言。此人机辨不可方物,以致此疑真可疑耳」。然凝重机辨,方拱干所当知者;何不以是辨其真伪,乃取漫无证据者而以为伪,人谁信之乎!及观童氏狱辞,陈情愈切;则天颜愈远,何以不求太后召入永巷面讯之耶?岂不惟上不可见,太后亦有不可见者耶?说有谓当时但使童氏得遇大悲,则其事立剖。盖童氏但知德昌即位,以故妃诣阙求见;而不知今日之德昌,非昔日之德昌也。大悲但知福王世子应属德昌,而不知今上之业已为德昌也。童氏既不容入宫闱,则大悲之死,固其所矣。总而论之,大悲本末不可知,而决为亲藩之郡王也;童氏出身不可考,而决为德昌之故妃也;少年之为东宫不敢信,而决非王之明也。三大疑案姑记之,以俟后之论定者』。
二十三日(丙午)
加朱大典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徽等处,并提督上江军务。
户部尚书张有誉请于文武廪禄外,各加公费;不许。
出兵部员外郎何刚为遵义知府。马士英恶刚与史可法善,故出之。可法垂涕曰:『子去,我谁倚』?刚亦泣曰:『愿死无相背』!
锦衣卫冯可宗疏言:『卫狱诈伪甚行,百里内鸡犬无有。且佥书官人人准状,民间细事动至倾家』。
命给事中陈燕翼、行人韩元勋册封琉球国王。
升罗汝元刑部右侍郎、邹之麟右佥都御史。
黔将包琳为其下所杀。
二十四日(丁未)
大清兵取归德,巡按御史凌駉及其从子润生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