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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张秉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浙江。   以阮大铖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江。大铖具联络、控扼、进取、接应四着及长江两合、三要、十四隙疏;马士英即票旨:『枢务繁重,察阅水师,尤为紧要;阮大铖素着才略,习于江上情形,尤堪是选。其沿江目前武职不才、疏防贪玩、有司昏愚怠事、守备不设者,俱听大铖参处』。阮大铖随具疏云:『天下事急矣!北边一半,已全被党人断送;剩下南边,再不堪断送矣。根基初定,寇卤交讧。凡我臣工,请问寇如何战?卤如何款?兵如何招、又如何练?饷如何足、又如何运?藩镇如何联属?寨众如何安抚?君父之封疆与自己之性命,全然置之高阁毫不料理,惟日从事于构斗之场;不亦大梦不醒之甚哉!先帝神明英断,原非丧邦之主;而前此诸臣必欲结党以胜之,猷不获展、谋不克成,欲用者必不得用、欲去者必不令去。诸臣之党羽虽成,而高皇帝百战之乾坤、先帝一家之性命,业已破坏崩殂矣。把持误国诸臣,究亦不免缢者缢、拷者拷、髡者髡;其丧心从贼、狼狈逃回者,天诛不漏,名臭身骈。回头猛想其当日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者,自己亦何便利之有哉』?又陛辞疏云:『从来巡行之役,减驺从、严关防、绝馈遗、破情面,此凛官箴、立声名之事,俗夫所难而稍稍自好者易办耳;其于制胜敌忾何预哉!嗟嗟!御桓典之骢乘而破柱莫伸于大敌,充于陵之蚓操而陆沉罔救于神州。正恐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耳』。又云:『臣白发渐生,丹心未老。一饭之德,少不负人;何况君父再造之恩,踵顶难酬之遇!倘犬马不伸其报,即豺狼岂食其余。此臣受事之初,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愿与二、三同志共济之臣交勉而矢之天日者也』。   文秉曰:『呜呼!大铖草此疏,自负忠义,而责备诸臣可谓至矣。则宜于任事后另有一番设施,中兴之绩彪炳天壤,使结党诸臣死者抱愧、生者颂烈可也。而何任事以来,仍日从事于构斗之场;君父之封疆、自己之性命,依然置之高阁。大梦不醒,殆又甚焉。且所欲用者,如杨维垣、唐世济辈皆用矣;欲去者,如姜曰广、刘宗周辈皆去矣。究竟高皇帝百战之乾坤与弘光一家之性命,作何下落也!迨至营帐叩首、仙霞陨身,不得与缢者、髡者表殉节之名,且不得与丧心从贼者享富贵之奉;所谓「苦苦结党以孤主势,自己亦何便利之有」者,大铖又何故明知而故犯之耶?至于「犬马不伸其报,豺狼岂食其余」及「溺职负委去逾闲骫法,其间不能以寸」等语,则又何大言不惭也』!   起升蔡奕琛吏部右侍郎。奕琛疏云:『臣向者偶激风闻,曾牵及礼臣钱谦益。今谦益休休雅量,尽释猜嫌,引臣共济;方深媿叹为不可及。臣独何心,敢留成见?然当日力阱奕琛,欲以受吴中彦贿相加者,实谦益也』。人两哂之。   转高倬左侍郎。   命太监韩赞周挨门严访淑女;宦家富室,有隐匿者,四邻连坐。再命太监田成、李国辅,分路速选。   高杰疏请释武愫于狱,并救诸降贼者;不允。初,朝廷许诸镇与闻国是,故杰屡有条奏。大抵其时武臣风尚,率皆类此。   二十四日(戊寅)   命王永吉暂驻河上料理战守,候北使回。   以刘安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南直隶、浙江沿海诸税兼理海防军务;刘若金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提督闽、广沿海诸税兼理海防军务。   南和伯方一元请降贼被杀诸勋臣朱纯仁等十五人概与恤典。   刘泽清设立水营,荐降贼臣黄国琦、施凤仪为监军。御史胡时亨疏:『黄国琦、施凤仪题补,臣实骇然。按国琦为贼伪吏部掌朱封者;凤仪为贼管仪仗,语贼不可用亡国之器,愿自备千金重造。此何等人,而可复辱班行乎』?安远侯柳祚昌疏攻徐汧,谓『朝服谒潞王于京口,有异志。自恃东林巨魁,与复社诸奸张采、华允诚、杨廷枢、顾杲狼狈相倚;陛下定鼎金陵,彼公然为「讨金陵檄」,所云:「中原逐鹿,南国指马」是为何语?乞置汧于理;除廷枢、杲名,立行提讯。其余徒党,容臣次第纠弹』。疏出,善类咸惧。马士英不欲兴大狱,乃寝其奏;汧移疾归。   史可法请颁讨贼诏书。时李自成遁关中,犹未灭;可法因上言:『痛自三月以来,大雠在目,一矢未加。昔晋之东也,其君臣日图中原,而保江左;宋之南也,其君臣尽力楚、蜀,而仅保临安。盖偏安者恢复之退步,未有志在偏安而遽能自立者也。大变之初,黔黎洒泣、绅士悲哀,犹有朝气;今则兵骄饷绌、文恬武嬉,顿成暮气矣。河上之防,百未经理;人心不肃,威令不行。复仇之师,不闻及关陕;讨贼之诏,不闻达燕齐:君父之雠,置之膜外。夫我即卑宫菲食、尝胆卧薪,聚才智之精神而枕戈待旦、合方州之物力而破釜沉舟,尚虞无救于事;以臣观庙堂之作用、百执事之经营,殊有未尽然者矣。将所以能克敌者,气也;君所以能御将者,志也。庙堂之志不奋,则行间之气不鼓。夏少康不忘出窦之辱,汉光武不忘爇薪之时。臣愿皇上为少康、光武,不愿左右在位,仅以晋元、宋高之说进也。忆臣等初近圣驾时,陛下言及先帝,则泣下沾襟;恭谒孝陵,则泪痕满袖。皇天后土,实式鉴临!曾几何时,顿忘斯志。先帝以圣明罹惨祸,此千古未有之变也;光帝死于贼、恭皇帝亦死于贼,此千古未有之仇也。先帝待臣以礼、驭将以恩,一旦大故,在北诸臣死节者寥寥、在南诸臣讨贼者寥寥;此千古未有之耻也。夫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穴胸断脰得而甘心;况在朝廷,顾可膜置?臣恐恢复无期,即偏安亦未可保也。今宜速发讨贼之诏,责臣与诸镇悉简精锐,直指奏关;悬上赏以待有功,假便宜而责成效。丝纶之布,痛切淋漓;庶海内忠臣义士闻而感奋也。且国家遭此大变,陛下嗣登大宝,原与先朝不同;诸臣但有罪之当诛,曾无功之足录。臣于登极诏稿,特将「加恩」一款删除;不意后来仍复开载,致贻笑天下。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武臣腰玉,名器滥觞。自后尤宜慎重,专待有功;庶行间猛将劲兵有所激励也。至兵行讨贼,最苦无粮;搜括不可行,劝输亦难继。请将内库本、折概行催解,凑济军需。其不急之工役、可已之烦费,一切报罢;朝夕之宴衎、左右之献谀,一概谢绝。即事关典礼、万万不容废者,亦必概从节省。盖贼一日未灭,即有深宫曲房,岂能安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伏乞陛下念念思祖宗之鸿业、刻刻愤先帝之深仇,振举朝之精神、萃万方之物力,尽并于选将练兵一事;庶乎人心可鼓、天意可回耳』。疏入,不省。   时灾异迭见,大旱不雨。而帝深居禁中,惟渔幼女、饮火酒、杂优伶演戏为乐。修兴宁宫、建慈禧殿,大工繁费,宴乐赏赐,皆不以节。国用匮乏,搜括殆尽;佃练湖,放洋舡,瓜、仪掣盐,芦课升斗,甚至沽酒之家每觔定税钱一文。益以马士英浊乱国政,内则田、成二宦,外则杨、阮诸奸,兼有兴平、东平遥制朝权,忻城、抚宁侵挠吏事,边警日偪而主不知,小人乘时射利:有识者已知不堪旦夕矣。   命巡抚王燮、总兵丘磊速驰山东赴任。   阮大铖疏纠雷演祚,命严讯。初,刘孔昭语大铖:『当五月初,众议迎立,姜曰广谓演祚其门人,言福王不可立,当设法阻之』。至是,大铖据以入告;且曰:『陛下龙飞之初,欲设何法?可为寒心。曰广尚不敢为贾充,而演祚公然欲为成济,宜立正西市』。   阮大铖疏云:『崇祯乙亥之春,流贼犯太湖,演祚与妻孥皆衣缊敝,而更其父新好之衣:演祚向贼指其父曰:「此我家主翁,有窖银数万,拷之可得也」。贼因舍演祚而执其父,拷掠以死。尤有罪不容于诛者:初传国变之时,阁臣马士英在江北与诸勋臣歃血定盟,拥立皇上。臣从山中贻书与之,谓册立大典,宜依伦序。阁臣已先得愚臣之心,整顿兵马,声言诛二心异议之奸,众口乃定。而实怀二心操异议者,姜曰广、张慎言两奸主张而演祚明佐之。更可诧者,演祚被逮后,托其私党向臣门生齐维蕃、方启曾转语臣,今与救解,愿与戎政尚书相送;臣甚骇之。夫戎政尚书,乃皇上高官荣爵,必由廷举会推,而演祚可以相送?只此一言,其平日依草附木、把持朝政,实自供自吐矣。如此不忠不孝,即寸磔不足暴罪;可令之悠悠长系,正法无期哉』!   文秉曰:『按大铖疏云:「戎政尚书,乃高官荣爵,必由廷举会推,非演祚可以相送」。独不思兵部侍郎,非高官荣爵乎?何士英一手握定,不容廷举会推便相送乎?士英送则受、演祚送则不受,何也』?   二十七日(辛巳)   停今年决囚。   予秦、楚殉难诸臣祭葬、荫子有差。   赠周遇吉太保,谥「忠武」。   遇吉,锦州卫人,崇祯四年自满洲拔归。历官都督,镇守山西、提督雁门等关,开镇宁武。本年二月,闯贼李自成率尤世禄等二十万人来攻,遇吉坚守一月。城陷,自成不敢入,遣八骑招遇吉;遇吉缒城下,大呼:『我周都督也』。自成起揖曰:『大同、宣府,愿以累公』!遇吉大骂自成;胁以刃,骂益厉。贼悬之高竿,丛射杀之,复脔其肉;材官张效义瘗其遗骸。夫人刘氏,率妇女阖门自焚死。赠贺逢圣少傅,谥「文忠」;祭葬、荫子如制。   逢圣,字克繇(一作对杨),江夏人;天启五年进士,历官大学士。张献忠攻武昌,逢圣守武胜门。城破,贼见之,皆称贺佛,愿听命。逢圣劝贼毋杀人,贼令燃香三枝,纵百姓出,以香尽为度;不及出者,悉屠之。逢圣知不可救,乃衣冠北向拜,痛哭,投正会桥下死。贼来自夏,去以秋。大吏望衍而祭,有神梦于湖之人曰:『我守贺相殊苦;汝受而视之,左手有黑子者是其征』。觉而俟之,赫然而尸出,验之果是。盖沉之百有七十日,面如生。以冬十一月壬子殓,大吏挥泪而葬之。初,城之陷也,逢圣载家人,以其■〈舟句〉■〈舟鹿〉出墩子湖,凿其■〈舟氐〉艡,皆溺。贺氏死者:妻危氏、子觐明、子妇曾氏、陈氏、孙三人;次子光明,自他所来:凡二十余人。   内江范文光,偕邛州举人刘道贞、庐山举人程翔凤、雅州诸生傅元修、洪其人等,举义兵,奉镇国将军朱平■〈木鼎〉为蜀王,推黎州参将曹勋为副总兵统诸将,而文光以副使为监军,道贞等授官有差。勋败贼雅州龙鹤山,追至城下,反为贼所败,退守小关山(文光,天启初举人。崇祯中,历官南京户部员外郎)。   二十八日(壬午)   御史胡时亨疏言:『近来章奏弹劾、文武升授,皆出勋臣之口。至从逆伪官,借口军前,蒙面求进。武臣不效命,谓文臣掣其肘;今又不武臣掣文臣之肘乎』?   户科钱增「请修水利疏」言:『苏、松、常、镇、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为腹、以大海为尾闾、以三江入海为血脉。盖自吴淞淹塞,东江微细,独有娄江一派。而娄江之委七十里曰刘家河,乃娄江入海之道。东南之水全恃此以归墟,不致横溢泛滥者,则带水灵长之利也。胜国时,刘河深厝运艘市舶,走集于此。近日涨沙淤塞,东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涓不入,灌溉无资。兼之岁岁苦魃,平畴龟坼,人牛立槁。虽复桔槔如林,何从乞灵海若而救以涸辙之民乎?然此犹就旱言耳。万一大浸,嵇天七郡,洪流倾河倒峡,震泽不能受;散漫横溃,势必以七郡之田庐为壑。而城郭人民益不可问,东南数百万之财赋尽委逝波,其如国计何哉』!   苏松巡按周元泰亦言:刘家河急宜开浚。工部主事叶国华亦疏请浚吴淞江。俱下该抚察议。   大清遣左懋第等还。甫出京,陈洪范请身赴江南,招诸将刘泽清等降附,而留懋第等勿遣。于是自沧州追懋第还,改馆太医院。懋第处之恬然,读书不辍。   大清于二十七日遣懋第等南还,十一月初一至天津。大清疑骆养性有私,削职逮问。初四日,至沧州十里铺,忽数骑遮懋第,执之回京,困太医院内。久之,启摄政王曰:『懋第奉命北行,以礼通两国之好。今无故羁我,使士马日呼庚癸;则后之持节者,谁冒险以图国事?必至上干天和、下戕民命,亦非贵国之利也』!王令内院谕慰。少俟之,以内院大学士洪承畴过访;懋第叱曰:『此鬼也!承畴统制三边,松、杏之败,身殉马革;赐祭葬。死久矣!阍者安得通』?承畴乃退。越数日,内院大学士李建泰来谒;懋第曰:『老奴尚在?先帝宠饯勒兵剿贼,既不殉国,又失身焉;何面目见我』?嗣后罗禁甚严,朝士莫顾矣。时从行者自分南北,副将张有才、杨逢春、刘英□沧州;陈洪范南归。   升杨文骢郎中。   二十九日(癸未)   刘泽清请法司严缉故总督侯恂及其子方夏。   太监高起潜冒险来归,忠义可嘉,降敕奖谕。   闽贼林尾犯程乡韦处沟,乡总许元会战死。   文昌坼(按文昌主国之上将,宁南、兴平、靖南先后死国)。   漳、泉镇海卫学先师圣像首忽坠地。   东方长庚星较昔大异,光芒闪烁,有四角或五角,中有刀剑、旗帜、马影似哄斗像,倏大倏小、倏长倏短。   荥泽县东南三十里郭家村见大城一座,敌兵望见,亦为惊骇;识者以为中州鼎沸之象。   遂安伯勋卫陈浚,疏请袭爵。吴适参:『自都邑变迁,山河阻绝;世次无凭,单词莫信:业奉明旨严核。该勋一请再请,若不能待;直视五等之封祗同土块之乞,亦与菜佣都督一醉告身,为可乘时拾芥而攘取乎?况遂安勋卫,今或遯迹闾阎、或从容归国,安可悬坐鬼录!使后来鞍马遗裔,执途人而可称攀髯孤忠,裂本支而他续也』!   十一月乙酉朔   命以来年正月仍遵洪武制,合祀天地于南郊。   大学士王铎疏请视师江北以复国仇;不允。   韩赞周请往杭州选淑女。   礼臣请复唐庶人聿键王爵,不许;命居广西平乐。   故大学士张四知降于大清(四知,费县人,天启二年进士。历官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清学士;崇祯十五年,致仕)。   户部尚书张有誉奏:『旧制:钱粮俱经解部,然后派发;乞着为令』。   丘磊镇齐,不行。屡旨催促,乃渡河北发。田仰接磊手书,有怨愤语;密致史可法,言其不轨状。磊率百余骑自回安东索饷;柏永馥、王遵垣邀至署中,伏兵擒之下狱。事闻,命可法究奏,毙诸狱中。   「绥寇纪略」云:磊与刘泽清不相得,构以罪,马、阮杀之淮南。左良玉东下,亦因磊死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