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贤确论 - 第 42 页/共 49 页

张唐英论王翃召朱泚之乱曰徳宗建中四年诏泾原节度姚令言率兵五万讨希烈京兆尹王翃犒军唯以粝食菜馔军士皆怒曰吾辈弃父母妻子将为国家死于患难不能得一顿饱食国家琼林大盈府库寳货堆积不取之如何为活遂倒戈入京师徳宗惶恐幸兴元世之议者但以朱泚之叛而不知召泚者翃也且朝廷大臣及后妃权势之家将相台阁之臣其皁隶臧获非有毛髪之功彼皆厌膏粱而曵纨绮彼三军之士暑不得就清凉之荫寒不得附暖燠之所荷戈被甲出入行阵当无事之际亦须以恩信而责以功效况当扰攘之际故宜先以重赏以死其心又以重罚以尽其力而翃惜一饭之费流四海之祸卒使狂荡窃发污辱庙社渎乱神器腥秽天地祸害生灵非翃召之而孰召之耶昔弦髙犒师而郑国除患鲁人酒薄而邯郸致围翃以茧栗之质不知国家致逺之道而惜毫毛之利岂能知此哉   厯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四   徳宗二   崔佑甫【温公】   卢杞【范祖禹 孙之翰 石守道】   陆贽【范祖禹 权徳舆】   李泌【范祖禹 温公】   萧复【范祖禹】   姜公辅【范祖禹】   杨炎【孙之翰】   裴延龄【范祖禹】   崔善正【李锜 范祖禹 张唐英】   李晟【东坡 范祖禹 孙之翰】   崔佑甫   司马温公论为相未二百日除官八百人曰臣闻用人者无亲疎新故之殊惟贤不肖之为察其人未必贤也以亲故而取之固非公也茍贤矣以亲故而舍之亦非公也夫天下之贤固非一人所能尽也若必待素识熟其才行而用之所遗亦多矣古之为相者则不然举之以众取之以公众曰贤矣已虽不知其详姑用之待其无功然后退之有功则进之所举得其人则赏之非人则罚之皆众人所共然也已不置毫髪之私于其间茍推是心以行之又何遗贤旷官之足病哉   卢杞   范祖禹论崔佑甫卢杞曰徳宗性本猜克故小人易入用崔佑甫则治用卢杞则乱佑甫辅之以寛大固益其徳矣杞辅之以严刻则合其性焉由其本猜克故也当其即政之始励精求治犹能任贤一为小人之所指导而终身不复使佑甫用于贞元之后亦岂得行其志哉 又论杞为相引裴延龄为学士曰君子与小人莫不引其类而聚于朝人君得一贤者而相之为相者举其类而进之后之进者亦举其类继之者莫非贤也其国未尝无人焉则是得一贤而百姓被其徳泽者数十年而未已也其任小人也岂特一时之患哉亦举其类而进之后之进者亦举其类继之者莫非小人也是以任一不肖而天下被其灾害者亦数十年而未已焉徳宗旣相卢杞而杞复引延龄以自助则其国政可知矣卢杞相于建中之初而延龄用于贞元之后是始终之以小人也故徳宗之世贤人君子常阨穷而道不得行由小人之彚进不已也人君置相可不慎哉 又论卢杞保朱泚必不反曰人君如欲知其臣听其言而以事验之则忠邪贤不肖可得而见矣姜公辅策朱泚必反萧复言凤翔必乱见几知变何其明也卢杞以百口保泚请遣大臣宣慰而吴溆没于贼又误援军兴元益危宰相谋国乖刺如此则其人可知也兴元之守实公辅与复是頼徳宗虽以为相不旋踵而踈斥之杞几亡社稷至死而犹以为贤自古论祸难而不悟鲜有如徳宗者也 又论帝迫众议不得已贬杞新州司马曰徳宗之性与小人合与君子殊故其去小人也难逺君子也易忠正之士一言忤意则终身摈斥卢杞裴延龄之徒至死而念之不衰迫于危亡不得已然后去之君子则于其不可去而逐之矣夫贤之与佞正之与邪听其所言观其所行亦足以知之矣徳宗反而易之岂恶治而欲乱哉盖其性与小人合也   孙之翰论杞奸邪曰李勉以卢杞奸邪天下皆知独徳宗不知所以为奸邪此勉知其一未知其二杞奸邪惑主固有其术其始未必能辨也及以大罪贬窜徳宗复念之此由性所合尔盖徳宗性忌卢杞性险人臣希主所忌之意而行其险计此固易合也当李怀光赴难兴元杞惧言己之罪故沮其朝见致怀光怨望以叛徳宗悟其事已逐杞矣悟其事是辨其奸邪也旣辨而复念之盖当危难则不敢狥己之情复有过失惧臣下不尽力于平贼也贼旣平复归京师又欲肆己所为顾朝廷之臣未有如杞能希其意者故念之念之必将用之岂非性有所合也赖忠贤之徒力谏其事杞复早死不然杞必再用用则天下再乱矣后之人君性忌者得不戒之   石守道论曰尝读唐史见徳宗信任卢杞知大奸有似乎忠大佞有似乎贤深心厚貌外不可知巧邪善谄君不能察使览袁髙之奏谏官之踈虽幽厉之蒙蔽桓灵之昏暗犹将有以发寤而徳宗曾不少释其惑待遇益厚盖有以左道蒙其君也结君之心已深也固君之宠已坚也至杞死而天下为之快徳宗思之不已者信其大奸大佞有似乎忠贤而能蔽君聪明至于宗社崎危而莫之悟也海内怨嗟而莫之觉也任人之际可不察与观其行括率税间架算除陌敛天下之怨贾祸于国家拒怀光之朝茍一身之安遗忧于宗社千载之下人犹愤惋请观卢杞之邪徳宗之蔽塞可为后世之鉴矣   陆贽   范祖禹论贽上书论将兵并关中形势财利曰贤者之知国如良医之知疾察其形色视其脉理而识死生之变不待其颠仆而后以为病也陆贽论用兵之乱如蓍龟之先见何其智哉夫岂如瞽史之知天道乎亦观其事而知之也非独如贽之贤者能知之意天下之凡民亦必有知之者惟人君不觉也天下之患在于人莫敢言而君不得知言之而不听则末如之何也必乱而已矣 又论贽上疏劝帝从谏帝谓其失在推诚曰徳宗播迁几于亡国不能反求诸己而以为失在推诚既过而不改又谏而不从乃疑臣下之扬其恶而掠其美因不复以听纳为事甚矣其无人君之德也陆贽之言曲尽其情者其听从曾无一二愚故剟其大畧以见徳宗之性与其行事以为戒哉 又论上与贽谋事人谓内相上行止必与之俱曰徳宗于危乱之中斯须不可无贽及其用裴延龄之谮则弃之如脱屣然于所厚如此宜其无所不薄也诗曰将恐将惧惟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其徳宗之谓矣 又论贽上疏谏上疑山北来者为窥觇欲拘之曰徳宗好察而不明是以致乱而不自知其非陆贽欲正其心术故必原其祸之所起而极论之使之惩既往之失防未然之悔也诗曰犹之未逺是用大谏陆贽有焉 又论贽谏帝下诏访裹头内人曰徳宗不能虚已以纳谏虽勉从陆贽之言不降诏而遣使是闭其门而由戸出也人君茍不能强于为善谏之为益也少哉 又论贽谏帝不可对赵憬论政事曰凡此皆徳宗心术之蔽也故萧复谏之于前陆贽论之于后而终不改盖自以为得驭下之术而不知失为上之道是以愈疑而愈闇也 又论裴延龄赵憬谮陆贽罢相曰人君欲闻外事岂不有贤者可任以为耳目乎徳宗知延龄诞妄而信之是自蔽耳目也其惑亦甚矣夫奸臣之立于朝非独狡佞足以惑其君心必有大臣之不忠者附益而封植之故不可去也延龄之亲宠陆贽之废黜赵憬实为之助憬之罪大矣必若治之以春秋之法憬其为诛首欤   权德舆曰尝读贾谊书观其经制人文铺陈帝业术亦至矣待之宣室恨得后时遇亦深矣然竟不能达四聪而尽其善排羣议而试厥谋道之难行亦已乆矣东阳绛灌何代无之嘻一熏一莸善恶不能同其器方凿圆枘良工无以措巧心所以治世少而乱世多大雅衰而正声寝汉道未融既失之于贾傅吾唐不幸复摈弃于陆公公之秉笔内署也搉古扬今雄文藻思敷之为文诰伸之为典谟俾■〈犭票〉狡向风懦夫增气则有制诰集一十卷览公之作则知公之为文也润色之余论思献纳军国利害巨细必陈则有奏草七卷览公之奏则知公为臣也其在相位也推贤与能举直措枉将斡璇衡而掲日月清氛沴而平泰阶敷其道也与伊说争衡考其文也与典谟接轸则有中书奏议七卷览公之奏议则知公之事君也古人以士之遇也其要有四焉才位时命也仲尼有才而无位其道不行贾生有时而无命终于一恸唯公才不谓不长位不谓不髙逢时而不尽其道非命欤裴氏之子焉能使公不遇哉说者又以房魏姚宋逢时遇主克致清平陆君亦获幸时君而不能与房魏争列盖道未至也应之曰道虽自我宏之在人蜚蝗竟天农稷不能善稼奔车覆辙丘轲亦废规行若使四君与公易时而相则一否一臧未可知也而致君不及贞观开元者盖时不幸也岂公不幸哉以为其道未至不亦诬乎   李泌   范祖禹论帝使李泌分主职事泌对宰相之职不可分曰古之王者惟任一相以治天下唐虞有百揆夏商官可知也周之冡宰实总六卿自司徒以下分职以听焉诏王废置者宰也是以治出于一政有所统相得其职君得其道恭己无为而治盖以此也后世多疑于人宰相之职分而不一君以为权在于己臣亦以为政在于君国之治乱民之休戚无所任责故贤者不得行其所学不肖者得以茍容于其间由官不正任不专也其有功烈见于世称为贤相者必其得君之专任职之乆言行计从出于一人者也古者名与实称而后事成功立焉后世不能正名而其实必合于古然后能有成功如欲稽古以建官必以一相统天下始可以言治矣 又论上欲废太子泌諌止之曰李泌善处父子兄弟之间故能以其直诚正言感悟人主卒使父子如初可谓忠矣谄谀之人助君之决者必曰家事非他人所预陷君于恶率由此言泌以为天子以四海为家则莫非家事以君之子为己任其知相之职业哉 又论泌言君相造命曰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自君臣而言之为君尽君道为臣尽臣道此穷理也理穷则性尽性尽则至于命矣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夫顺受其正者人事也人事极矣而后可以言命故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立岩墙之下而死者人之所取也非天之所为也顺其道而死者天之所为非人之所取也故曰命若夫建中之乱有以取之乎无以取之乎若无以取之则不穷兵不暴敛不相卢杞而致乱乃可谓命也若有以取之而曰命岂异于纣乎夫为人君不知相之奸邪不省己之阙失而归之术者之言以为命宜其德之不建政之不修也李泌之论不亦正乎   司马温公论元友直运钱帛二十五万泌悉输之大盈库上犹有宣索曰王者以天下为家天下之财皆其有也阜天下之财以养天下之民已必豫焉或乃更为私藏此匹夫之鄙志也古人有言曰贫不学俭夫多财者奢欲之所自来也李泌欲弭徳宗之欲而丰其私财财丰则欲滋矣财不称欲能无求乎是犹启其门而禁其出也虽徳宗之多僻亦泌所以相之者非其道故也   萧复   范祖禹论上以复轻已使宣慰淮南陆贽言复去就帝竟不复辨曰德宗恶正直而保奸邪故亲卢杞疎萧复嫌隙既开无事而疑陆贽之言盖欲救其心术而执疑耻过不欲辨明寜蓄诸心晻昧不决而已此谗贼之所由入也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葘乐其所以亡者其徳宗之谓矣又论复谓李勉卢翰在相位不可不与共议政事遂罢相曰萧复欲黜陈少游赏韦皋此朝廷之公议也德宗茍以为然在于一言使宰相行之而已何疑于李勉卢翰而独与从一为宻耶且既以为相而不待之以诚则踈逺之臣其可信者几希矣夫如是忠臣贤者岂得尽其心乎   姜公辅   范祖禹论公辅以谏厚塟唐安公主罢相曰人君置相必求天下之贤盖欲闻其忠言嘉谋以交修其所不逮也书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徳而后宰相与谏诤之臣分其所职人君得失相不豫焉必责之諌臣此谄谀之人持禄保位之计非贤者之职业也姜公辅一谏徳宗而徳宗以为非所宜论卒废黜之不明之君岂知所任相哉   杨炎   孙之翰论曰杨炎为宰相论内库之弊使财赋一归有司言租庸之害定两税以便天下才力颇称其位矣及建议复陵阳渠不从严郢之言以起民怨城原州不纳段秀实之计以致兵叛何其自欺功业也宰相之任固在尽其才力以当国事茍谋议未至安得不从人之善也况浚渠之事严郢引内园植稻之费以明之利害甚显何故不从其言也原州之议秀实请俟农隙兴功是使众安而事立又何故不纳其计也不惟不从不纳且雠其人矣盖炎自恃才力方持大权不欲天下之人一违其议故树威如此殊不思宰相之议系天下利害必在于是尔未至于是有违之者安得不从也能从于善人称贤矣已有贤名则何损于才力何害于大权乎兹至公之道也炎虽有才而心不公故不能成就功业卒至祸败后之为相者戒之 又论贬崖州司马赐死曰炎怀元载私恩雠刘晏害之此固大罪若正名诛之宜矣然炎之害晏本出私恶徳宗杀炎又非公法始炎诬晏言尝托附独孤妃欲立韩王德宗不察虚实便以晏不利于已至遣使先杀晏后诏以忠州叛罪之此君与相俱以私怨心杀害勲贤仍诬其罪用掩己过是上欺于天下欺于人中外寃惜固不能已炎惧人言之多奏遣腹心使于四方言杀晏之事本由君怒以解己罪徳宗闻之又恶杀勲贤之事在已乃怒炎有意诛之若下诏述己听谗杀贤之过深自咎责雪晏之枉优加赠典正炎之罪肆诸市朝犹可戒己失道明国常宪使奸险者知惧忠愤者快心反擢用卢杞奸恶甚于炎乃加炎他罪杀之又岂公法也为君为相逞怨如是相欲无祸君欲不危难矣   裴延龄   范祖禹论别置四库虚张名数以惑上曰自古聚敛兴利之臣非有生财之术皆移东于西指虚为实徒张官吏置簿书以罔惑人主取功赏而已由明皇至于徳宗其事不谋而同盖兴利必用小人小人莫不为欺故其所行者由一律也   崔善正 李锜   范祖禹论崔善正言锜不法上械送锜锜坑杀之曰徳宗本恶崔善正直言故使李锜甘心焉善正之死非特以告锜也钳天下之口而长奸臣之威实徳宗杀之是朝廷杀谏者非锜杀告者也   张唐英论曰浙西布衣崔善正上封事言李锜反德宗械善正以赐锜俾坑杀噫善正一布衣也茹藜藿则有八珍之甘处蓬荜则有藻梲之乐非食国家之禄有忧国家之心盖以虑肉食者失于庙堂而黎民抱骸于草莽故越数千里至京师一言者言锜之叛为徳宗计者宜念古人之戒欲入泽者问牧童欲入水者问渔师以其知之审也宜先遣一诏使巡行江浙察锜之志有无叛上之谋察善正之言审与不审然后以善正付法未为晚也何至闭聪遏明械之以赐锜使忠义之士死于无辜以箝天下直臣之口哉为锜之计者已既有不臣之迹致善正谏言朝廷释然不以为信则宜翻然悔过纳土归朝亦不失一节度使彼善正者虽发己之恶宜寛而恕之上章于朝请徳宗任用之以来天下直言之士则可谓善补过矣徳宗旣褊急而以善正赐之李锜又不悔过从而杀之至宪宗之初锜果叛则善正不为狂妄宜下诏旌赏爵其子孙可也而天子与公卿大夫卒不议及于此善正可谓生死无一人知者可哀也哉   李晟   东坡李西平画赞曰以吾观西平王提孤军自比方赴行在走怀光斩朱泚如反掌及其后帅凤翔与陇右瞰河隍兵益振谋旣臧终不能取寻常堕贼计困平凉卒罢兵仆三将谁之咎在庙堂斩马剑诛延赏为菹醢不足偿览遗像涕泗滂   范祖禹论以张延赏罢晟兵柄晟谓与吐蕃盟事可忧曰人君于其所不当疑而疑之则于其所不可信而信之矣此必然之理也李晟有复唐室之大功又再败吐蕃社稷是赖而徳宗猜忌使勲贤忧惧不保朝夕至于谗邪之诡计吐蕃之甘言则推诚而信之不疑一旦罢晟兵柄中外莫不解体行张延赏之私意中尚结赞之阴谋忠贤至计确不可入而奸臣敌国得以欺卖由其心术颠倒见善不明故也延赏以私憾败国殄民刑孰大焉徳宗曽不致诘使之得保首领死牖下幸矣   孙之翰论李晟论张延赏曰初徳宗用延赏相旧史言晟与延赏不协表论其过故改授仆射初观其事似晟恃功挟怨以沮延赏及详其本末乃晟忠于徳宗非恃功挟怨也晟虽一代元勲位任崇极常慕魏郑公为人思致君如贞观之治事有当言犯而无隐至徳宗用延赏相表论其过者知延赏非宰相器也但徳宗注意延赏必欲大用乃谕晟与之释憾会刘佐韩滉入朝以徳宗意劝晟表荐延赏不得已言之此又见晟不敢恃功固拒君意为强臣之态也延赏既相为徳宗宠待言无不从齐映居相位虽无显赫事业荐贤颇称纯直延赏与不足逐之逺郡怒晟不解以谗言罢其兵权又忌栁浑忠直挤之罢相本嫉晟社稷大功欲用刘佐李抱真辈收河陇以髙之遂建议减官收俸钱以助军旣罢晟兵权抱真辈不平遂辞边任又减官诏下众言不便延赏复请量留员数以解谤议作相数月锐意报怨举事轻脱如此此固非宰相器则晟之表论其过岂非忠于徳宗也但徳宗好任奸人必使延赏作相尚以早卒未能大害天下然时政乱矣或曰李晟言张延赏不可大用于主诚忠矣然将帅方成大功领兵权进退宰相可乎答曰将帅贤如晟名徳为天下信服如晟者见天子命相非其人言之可矣不及晟者言之则为强横之臣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八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五   德宗三   阳城【昌黎 栁子厚 范祖禹】   颜真卿【范祖禹 曾子固 六一 子由】   段秀实【栁子厚】   陆长源郑通诚【乐天 张唐英】   髙愍女【李翱】   何蕃【昌黎】   陆叅【李翱】   总论德宗之政【范祖禹】   阳城   昌黎谏臣论曰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问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熏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不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髙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之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乆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闗击柝者可也盖孔子甞为委吏矣尝为乗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禄秩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唯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也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则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庻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帯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心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乂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余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悯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栁子厚阳公遗爱碣曰四年五月皇帝以银印赤绂即隐所起阳公为谏议大夫后七年廷诤恳至累日不解帝尤嘉异迁为国子司业旌直优贤道光师儒又四年九月己巳出拜道州刺史太学生鲁郡李偿庐江何蕃等百六十人投业奔走稽首阙下叫阍吁天愿乞复旧朝廷重更其事如己巳诏翌日会徒北向如初行至延禧门公使追夺其章遮道愿罢遂不果献生徒嗷嗷顾盼徘徊昔公之来仁风扇扬暴慠革面柔懦有立听闻嘉言乐甚钟鼓瞻仰德宇髙逾嵩岱及公当职施政示人准程良士勇善伪夫去饰惰者益勤诞者益恭沉酗腆酒斥逐郊遂违亲三岁罢退乡党令未及下乞归就养者二十余人礼顺克彰孝弟以兴则又讲贯经籍俾逹奥义简习孝秀俾极儒业冠屦裳衣由公而严进退揖譲由公而仪公征甚遐吾党谁师遂相与咨度署吏布告诸儒愿立贞珉侔髙状明乃访于学古之士纪公名字垂宪于后【云云】 又与太学诸生书曰始朝廷用谏议大夫阳公为司业诸生陶煦醇懿熙然大洽于兹四祀而已已诏出为道州仆时通籍光范门就职书府闻之悒然不喜非特为诸生戚戚也乃仆亦失其师表而莫有所矜式焉既而署吏有傅致诏草者仆得观之盖主上知阳公甚熟嘉美显宠勤至备厚乃知欲烦阳公宣风裔土覃布美化于黎献也遂寛然少喜如获慰荐于天子休命然而退自感悼幸生明圣不讳之代不能布露所蓄论列大体闻于下执事冀少见采取而还阳公之南也翌日闻诸生爱慕阳公之德敎不忍其去顿首西阙下恳悃至愿乞留如故者百数十人辄用抚手喜甚震抃不寜不意古道复形于今仆尝读李元礼嵇叔夜传观其言太学生徒仰阙赴诉者仆谓讫千百年不可覩闻乃今日闻而覩之诚诸生见赐甚盛于戏阳公有博厚恢弘之德能并容善伪来者不拒曩闻有狂惑小生依托门下或乃飞文陈愚丑行无頼而论者以为言谓阳公过于纳污无人师之道是大不然仲尼吾党狂狷南郭献讥曾参徒七十二人致祸负刍孟轲馆齐从者窃屦彼一圣两贤人继为大儒然犹不免如之何其拒人也俞扁之门不拒病夫绳墨之侧不拒枉材理固然也   范祖禹论阳城救陆贽欲坏裴延龄麻曰韩愈作诤臣论当城未有言之时也世之论者或祖袭愈之余意讥城以在职久而不言及陆贽之贬而后发向若贽不贬则无所成其名矣岂得遂黙而已乎臣以为不然扬雄曰或问贤曰为人所不能城有待而为者也遏裴延龄为相救陆贽将死此人所不能非贤孰能之一奋其忠名震四方终身废放死而无憾自古处士之有益于国如城者鲜矣后世犹责之无已其不成人之美亦甚矣   颜眞卿   范祖禹论卢杞使眞卿使希烈被杀曰闗播荐李元平卢杞陷颜真卿宰相之所好恶如此其事暴于天下非难见也而德宗不知惟其不好直而好佞所以蔽也相非其人欲不乱其可得乎   曾子固颜鲁公祠堂记曰初公以忤杨国忠斥为平原太守策安禄山必反为之备禄山旣举兵公与常山太守杲卿伐其后贼之不能直窥潼关以公与杲卿挠其势也在肃宗时数正言宰相不悦斥去之又为御史唐旻所谮连辄斥李辅国迁太上皇居西宫公首率百官请问起居又辄斥代宗时与元载争论是非载欲有所壅蔽公极论之又辄斥杨炎卢杞既相德宗益恶公所为连斥之尤不满意李希烈陷汝州杞即以公使希烈希烈初惭其言后卒缢公以死是时公年七十有七矣天寳之际久不见兵禄山既反天下莫不震动公独以区区平原遂折其锋四方闻之争奋而起唐卒以振者公为之倡也当公之开土门同日归公者十七郡得兵二十余万由此观之茍顺且诚天下从之矣自此至公没垂三十年小人继续任政天下日入于弊大盗既起天子辄出避之唐之在朝臣多畏怯观望能居其间一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寡矣至于再三忤于世失所而不自悔者盖未有也若至于起且仆至于七八遂死而不自悔者则天下一人而已若公是也公之学问文章往往杂于神仙浮图之说不皆合于理及其奋然自立能至于此者盖天性然也故公之能处其死不足以观公之大何则及至于势穷义有不得不死虽中人可勉焉况公之自信也欤惟歴忤大奸颠跌撼顿至于七八而始终不以死生祸福为秋毫顾虑非笃于道者不能如此足以观公之大也夫世之治乱不同而士之去就亦异若伯夷之清伊尹之任孔子之时彼各有义夫既自比于古之任者矣乃欲睠顾回隐以终于世其可乎故孔子恶鄙夫不可以事君而多杀身以成仁者若公非孔子所谓仁者欤   六一跋麻姑坛记曰麻姑坛记颜真卿撰并书颜公忠义之节皎如日月其为人尊严刚劲象其笔画而不免惑于神仙之说释老之为斯民患也深矣   唐子西曰仁之胜不仁乆矣然有时乎不胜而反为所陷焉者命也史臣论公晚节偃蹇为奸臣所挤见陨贼手是未必然公孙丞相以仲舒相胶西梁冀以张纲守广陵李逢吉以韩愈使镇州而卢杞以公使希烈其用意正相类尔然于数君子者皆不能有所伤而公独不免于虎口由是观之士之成败存亡岂不有命耶而小人轩然自以为得计不亦谬乎   段秀实   栁子厚与昌黎书致段太尉逸事曰太尉大节古固无有然人以为偶一奋遂名无穷今大不然太尉自有难在军中其处心未尝亏侧其莅事无一不可纪会在下名未达以故不闻非直以一时取笏为谅也   陆长源郑通诚   乐天哀二良曰丞相陇西公出镇于汴州军司马御史大夫陆长源实左右之二年而军用寜司空南阳公作藩于徐州军副使祠部员外郎郑通诚实先后之三年而民用康暨十五年春陇西薨浃辰而师乱大夫以直道及祸十六年夏南阳薨翌日而难作员外以危行遇害惜乎大夫人之望也员外国之良也咸克洁于身俭于家勤于邦又申之以言行文学智谋政事故其歴要官参剧务如刀剑发硎割而无滞如钟磬在悬动而有声识者以为异时登天子股肱耳目之任必能经德秉哲绍复陇西南阳之事业以藩辅王家呜呼善人宜将锺奕叶之庆而不免及身之祸天乎报施之朕何其昧欤昔诗人有黄鸟之章以哀三良不得其死今斯文亦以哀二良其篇云伊大化之无形兮浩浩而茫茫中有祸身兮若机之张梁之乱兮陆受其毒徐之难兮郑罹其殃惟善人兮邦之纪纲邦之瘁兮而人先亡谓天之恶下民兮胡为生此忠良谓天之爱下民兮胡为生此豺狼我欲阶冥冥问苍苍苍苍之不可问兮俾我心之衋伤悲夫而今而后吾知夫天难谌而命靡常   张唐英论陆长源曰尝观韩子汴州乱诗及白氏哀二良文言陆长源人之望也以直道受祸今覩其临事之迹则长源乃自贻伊戚也始朝廷徙董晋为宣武军节度使长源自汝州刺史为晋行军司马然资性轻佻言语骄傲务酷其刑以威骄兵及晋死而长源为留后藩镇旧例凡有大变皆厚赏三军或以此论之长源曰我不同河北贼以钱物买健儿旌节又不给布帛但髙其盐直以折之兵士人得盐一二斤而已又从事杨仪孟叔度浮薄不检常戏入军营玩弄妇女自称孟郎三军怨怒遂执长源并杨孟杀之噫是不知机也譬之良医治疾也病有万变药亦万变若病变而药不变则寿民者皆为殇子矣故贤智之士见机以成天下之务通变以立天下之功故身亦全名亦立国家之事亦济而长源徒执匹夫介讦之节非有通变之才不知适道论有不合权不能委顺其辞卒陷屠戮所谓病变而药不变矣孟子曰盆成括小有才而不知君子之大道卒死于齐赵政曰大雅先人福之所聚小智自私藏怨之府若长源者其亦小智自私之谓乎   髙愍女   李翱髙愍女碑曰愍女姓髙妹妹名也生七岁当建中二年父彦昭以濮阳归天子前此者有质妹妹与其母兄者使彦昭守濮阳及彦昭以城归妹妹与其母兄皆死其母李氏也将死怜妹妹之幼无辜请独免其死而以为婢众皆许之妹妹不欲曰生而受辱不如死母兄皆不免何独生为其母与兄将被刑咸拜于四方妹妹独曰我家为忠宗族诛夷四方神祗尚何知问其父所在之方西向哭再拜遂就死明年太常谥之曰愍当此之时天下之为父母者莫不欲愍女之为子也天下之为夫者莫不欲愍女之为室家也天下之为女与妻者闻之莫不欲愍女之行在身也昔者曹娥思父即自沉于江狱吏呼囚章女悲号思唁其兄作诗载驰缇萦上书丐除肉刑彼四女者或孝或智或义或仁噫此愍女厥生七年天生其知四女不备向遂推而布之于天下其谁不从而化焉虽有逆女必改行虽有悍妻必易心赏一女而天下劝亦王化之大端也   何蕃   昌黎太学何蕃传曰蕃淮南人父母俱全初入太学岁率一归父母止之其后间一二岁乃一归又止之不归者五岁矣蕃纯孝人也闵亲之老不自克一日揖诸生归养于和州诸生不能止乃闭蕃空舍中于是太学六馆之士百余人又以蕃之义行言于司业阳先生城请谕留蕃于是太学阙祭酒会阳先生出道州不果留欧阳生詹言曰蕃仁勇人也或者曰蕃居太学诸生不为非义塟死者之无归哀其孤而字焉惠之大小必以力复斯其所谓仁欤蕃之力不任其体其貌不任其心吾不知其勇也欧阳生詹曰朱泚之乱太学诸生举将从之来请起蕃蕃正色叱之六馆之士不从乱兹非其勇欤惜乎蕃之居下其可以施之于人者不流也譬之水其为泽不为川乎川者髙泽者卑髙者流卑者止是故蕃之仁义充诸心行诸太学积者多施者不遐也天将雨水气上无择于川泽涧溪之髙下然则泽之道是亦有施乎抑有待于彼者欤故凡贫贱之士必有待然后能有所立独何蕃欤吾是以言之无亦使其无传焉   陆参【字公佐】   李翱陆歙州述曰凡人之所不能穷者必推之于天天之注膏雨也人之心以为生旱苖然也雨与苖运相违或雨于海于山旱苖不得仰其泽惟人也亦然天之生俊贤也人之心以为拯顦顇之人然也贤者与顦顇之人时不合或死于野或得其位而道不能行顦顇之人不得被其惠膏雨之降也适然唯贤者之生于时也亦然运相合旱苖仰其泽顦顇之人頼其力傅说甘盘尹吉甫管夷吾之类也时弗合膏雨降虽终日贤哲生虽比肩旱苖之不救百姓之弗頼颜子子思孟轲董仲舒之类也故贤哲之生自有时百姓之赖其力亦天也呜呼公佐之官虽列于朝虽刺于州其出入始二年道之不行与居于田时弗差也公佐之贤虽日闻也其徳行亦未必昭昭然闻于天子公佐是以不得其职出刺一州又短命道病而死矣天下之人未蒙其徳固宜然也则天之生君也授之以救人之道不授之以救人之位如膏雨之或雨于海或降于山旱苖之不沐其泽者均也故君之不得其位以行其道者命也其亦不足于心者邪得是道者穷居于野非所屈冠冕而相天下非所伸其何有不足于心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