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贤确论 - 第 38 页/共 49 页

范祖禹曰中书门下出纳王命之司也故诏敕行焉明皇始置翰林而其职始分既发号令豫谋议则自宰相以下进退轻重系之矣岂特取其词艺而已哉释老之徒方外之士书画琴棊数术艺技以事上不与士齿者也而使与文学之臣杂处非所以育材养贤也上失其制下懐其利为之者不亦可羞乎   尊奉道教   范祖禹论帝梦玄元得其像曰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扬雄曰人心其神矣乎人之有梦也葢亦诚之形而心之神也今夫入无人之室而其心惴焉则或闻肃肃之声见罔象之形何也心之动也梦亦如是矣昔髙宗恭黙思道诚心求贤故梦帝赉之良弼果求而得之此其心之神也开元之末明皇怠于庶政役志神仙惑方士之言自以老子其祖也故感而通之是宜其诚之形也自是以后言祥瑞者众而迂怪之说且曰闻谄谀成风奸宄得志而天下之理乱矣人君心术可不慎哉 又论田同秀言玄元锡宝符曰孟子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矣明皇崇老喜仙故其大臣谀小臣欺葢度其可为而为之也不惟信而惑之又赏以劝之则小人孰不欲为奸罔哉昔汉文一为新垣平所诈而终身不复言神明之事可谓能补过矣 又论王元翼言玄元授妙宝真符曰昔秦始皇削平六国汉武帝驱攘四夷皆雄才之主也及其为方士之所欺玩无异于婴儿人君惟恭俭寡欲清虚以居上则邪谄无自而入矣其心一有所蔽鲜不为惑也明皇不正其心故小人争为幻以惑之其神明精爽既夺矣此所以养成大乱也 又论追尊玄元皇帝父并皋陶为帝曰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传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唐祖老子茫昧荒忽矣老子之父书传无见焉取方士附会之说而追尊加谥不亦诬乎书曰皋陶作士而作史者以为大理既不经矣又以为李氏所出而尊之尤非其族类也唐之先祖出于陇西狄道非如商周有世次皆可考也而必托之上古以耀于民非礼之礼适所以为后世笑也 又论帝谓黄素俄升天空中为护药曰明皇假于怪神以罔天下言之不怍而居之不疑何以使其臣下不为欺乎是率天下而欺已也昔汉武封太室而从官谄谀言有呼万岁者明皇乃自为诈又甚于汉武矣   六一论华阳颂曰玄宗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可谓盛矣而其自称曰上清弟子者何其陋哉方其肆情奢淫以极富贵之乐葢穷天下之力不足以赡其欲使神僊道家之事为不无亦非其所可冀矧其实无得哉甚矣佛老之为世惑也佛之徒曰无生者是畏死之论也老之徒曰不死者贪生之说也彼其所以贪之意笃则弃万事絶人理而为之然而终于无所得者何哉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茍免贪者不可以茍得也惟积习之久者成其邪妄之心佛之徒有临死而不惧者妄意乎无生之可乐胜其所畏也老之徒有死者则相与讳之曰彼超去矣彼解化矣厚自诬而托之不可诘或曰彼术未至故死尔前者茍以遂其非后者从而惑之以为诚也佛老二者同出于贪而所习则异然犹必弃万事絶人理而为之其贪于彼者厚则舍于此者果若玄宗者方溺于此而又慕于彼不胜其劳是其可笑也   子由论明皇好无为说而败曰人主当务好要不当务无为夫无为之为言妙矣此羲农尧舜得道者之事也而庸君昏主闻其说而乐之深居奥处蒙塞耳目是非过前而不察奸臣愚弄而不悟视人之利害国之存亡若越人闻秦人之疾痛者曰我无为也躭乐饮酒嬖女色晏朝早罢游荡无度亦曰无为也是故莫若好要吾不治事付人以事而视其成吾不吝权分人以权而观其趋事成而利则可成而害则必治其故而赏罚行焉分吾之权而志于公则任之盗吾之权而行其私则斥之而用舍公焉此之谓要知好要则进乎无为矣明皇任李林甫十余年尽失贤者之助太宗之法度废革殆尽贞观之风俗废壊无遗林甫朝夕从事者非聚敛奢侈以荡移人主之心意则罗织刑狱以破灭人之家族也国门之内干戈碪钺未尝絶而间为神仙鬼怪之说以动其心而明皇恬不为虑漫不知察利器去手而不觉一败涂地没世不复凡此者其始好无为之说者也可不戒哉   初令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备十哲   司马温公曰经纬天地之谓文戡定祸乱之谓武自古不兼斯二者而称圣人未之有故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伊尹周公莫不有征伐之功孔子虽不试犹能兵莱夷却费人曰吾战则克岂孔子専文而太公専武乎孔子所以祀于学者礼有先圣先师故也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岂太公得与之抗衡哉古者有伐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臝股肱决射御受成献馘莫不在学所以然者欲其先礼义而后勇力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若専训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礼义奚所不为矣自孙呉以降皆以勇力相胜狙诈相髙岂足以数于圣贤之门而谓之武哉乃厚诬引以偶十哲之目为后世学者之师使太公有神必羞与之同食矣   制増太庙为九室   范祖禹曰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徳荀卿曰有天下者事七世天子七庙自古以来未之有改也其祖宗有功徳而其庙不毁则无世数商之三宗周之文武是也然则三昭三穆之外犹足以祖有功而宗有徳矣明皇始为九庙过其制矣夫礼不可多也不可寡也三代之礼所以为后世之法者尽矣唐制何所取乎   以符瑞相继乃加圣祖号并诸帝后谥   范祖禹曰自尧舜禹汤文武之君谥号惟一而已既称天以诔之则子孙不可得而改也髙宗不师古昔始改祖宗旧谥天寳以后増加复重至繁而不可纪夫祖宗茍有髙世之功徳则曰文曰武足矣若其无功徳而子孙妄加之则是诬之而使天下后世以为讥玩也故夫孝子慈孙之欲显其亲莫若使名副其实而不浮则天下心服之矣未闻以谥号繁多为贵也唐之典礼不经亦甚哉   羣臣上开元神武皇帝尊号   范祖禹曰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王称王岂其徳不足欤名号一而已矣及秦兼皇帝之号固已僭矣后世因而不改以为法后王也汉哀惑于妖谶始有陈圣刘太平之号周宣骄恣自称天元髙宗称天皇武后称天后尊号之兴盖本于此开元之际主骄臣谀遂着以为故事使其臣子生而加谥于君父岂不悖哉   孙之翰亦论加尊号曰古天子之称曰皇曰帝曰王葢称其徳也秦不顾徳之所称但务尊极故称皇帝然亦未有尊号也至汉哀帝始有圣刘太平之号此岂可为法乎髙祖太宗各有功徳俱无尊号髙宗狥武后之意始称天皇中宗从韦庶人之欲乃号应天二宗并为妇人所制纪纲号令不由于已其行事纷乱果合天理乎而称曰天皇号曰应天是妄自尊大但取千万世所罪且笑也明皇以贤继位祖宗善恶之事闻见固熟何故忘髙祖太宗之实徳袭髙宗中宗之虚名葢臣下谄谀者不守经义逢君之过而然也故所上表明言何必稽古此人臣不思之言尔人君行事不可泥古之迹又不可不稽古之道泥古迹则失于通变之机不稽古道则无以成大中之法况明皇英伟之主志气雄侈臣下常以古道讽之尚虑越逸可得明言何必稽古以导其侈心乎岂非不思之言也   设五王帐   范祖禹曰文王孝于王季故友于兄弟睦于太姒故慈于子孙以及其家邦至于鸟兽草木无不被泽者惟其心而已矣先王未有孝而不友友而不慈者也至于后世帝王或能于此则不能于彼何哉非其才不足以为圣贤不能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明皇以藩王有功成器居嫡长而能辞位以授之故明皇之心笃于兄弟葢成器之行有以养其友爱之心也是以能全其天性而谗间之言无自入焉呜呼茍能充是心则仁不可胜用也至于为人父则以谗杀其子为人夫则以孽黜其妻为人君则以非罪殄戮其臣下是皆不能充其类也茍不能充其类则其为善不出于利心哉   谥岐王为恵文太子   范祖禹曰太子君之贰将以付畀宗庙社稷之重非官爵也而以为赠何哉虽亲爱其弟欲以厚之然不正之礼不足为后世法也   废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为庶人皆赐死【立太子忠王附】   范祖禹曰明皇三子之废系于李林甫之一言其得未废系于张九龄之未罢相贤则父子得以相保相佞则天性灭为仇雠置相可不慎哉   孙之翰论册忠王为太子曰国之废立太子可容易哉其立之也非嫡不可非长不可非贤不可开元初明皇立瑛为太子非嫡也非长也但以母善歌舞宠之遂立其子立之固容易尔然立之二十余年名分久定虽不闻大贤亦不闻有过又可容易废之乎不惟废之复杀之矣此虽武妃妖惑林甫贼计致明皇有是大恶然迹其本末亦由张说之过也明皇诸子皆非中宫所生可慎择贤者立之矣何必即位之初急于立子葢方宠瑛母用说其意尔然立之岁久中外不闻其过人心有奉矣开元十七年忠王领河北元帅与百官相见张说退而言曰尝观太宗冩真圗忠王奇表比之圣祖事果便乎葢昭成方娠说侍读东宫知其异事谓王当受天命故因事言之使众知尔亦或有结王之意也说事明皇不惟东宫之旧复赞先天监国之事情义至密非他相可比故任用已来言必从计必行观忠王之事岂无密谋潜议也若果以瑛之才不能任唐事忠王贤足以代之何不定计退瑛于藩而立忠王使父子之际社稷之重无所失焉何密称忠王之善而无所定计计虽不定明皇意已移矣天子于太子有移意则嬖宠奸贼之言入之易尔以此论之岂非张说之过也不然二十五年张九龄以直道被黜朝廷之士知明皇方恶忠言林甫方専凶计谁复开口敢谋国事明皇于林甫之言无不听纳惟立寿王瑁事不听而卒立忠王也然瑛之才迨与不迨忠王无以辨之但国有太子而说为人臣称诸王之美又不能赞定立太子之计使处置得所终致明皇杀子之恶说无以逃其过矣   立贵妃【玄宗子寿王妃】   范祖禹曰卫宣公纳伋之妻国人恶之明皇杀其三子又纳子妇于宫中用李林甫为相使族灭无罪父子夫妇君臣人之所以立也三纲絶矣其何以为天下乎 又论贵妃以襁褓裹禄山曰昔辛有适伊川见被髪而祭者知其将为戎明皇不信其子而宠胡人以为戏至使出入宫掖而不疑亵慢神器亦极矣岂天夺其明欤何其惑之甚也   石守道曰明皇帝承则天中宗睿宗三朝危乱之后思洗刷垢秽刬絶荒芜澄涤化源洁清政道乃用姚崇宋璟韩休张九龄李元纮杜暹等相次为宰相宵分不寐日昊不食潜心尧舜之道侧耳忠良之言忧勤万机念虑四海不敢暂时逸豫不敢一日畋游苑囿稀行声色不御汲汲论思遂致开元三十年太平一日妃子入宫専宠惑成内荒颇隳庶政蛾眉巧笑迷君之心妖姿艳舞眩君之目日月斯久情爱寖深竭天下之财以奉一妇人殚海内之力以事一女子常恐不足兄弟姊妹皆启厚封骨肉姻亲咸登要职名园甲第以赐之膏腴水石以宠之牝鸡晨鸣威过人主后戚専国势倾朝廷诸侯辇货于妃子之宫四方争赂于杨氏之宅恩由财结官以贿成纪纲尽隳爵赏无序谗邪得进忠良见废故天宝之政不在于天子而在于杨氏是以中外胥怨人神共愤迨禄山举兵一唱而东都陷没灵驾播迁仓皇出闗崎岖幸蜀国祚危如缀旒皇都鞠为茂草谁其为之杨氏一妇人也迁主恩而自専弄国柄而无禁色荒于内而天下怨叛岂非一妇人能致耶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纣以妲己而亡呉以西施而灭天寳之乱谁谓非贵妃之罪也噫明皇至聪明至神圣也为一女之惑取笑千载之下可痛也哉臣尝思唐髙祖太宗亲履矢石身冒霜露艰难辛苦十余年以得天下既得之后侧席求贤虚心纳谏昼视朝政日既不食夜读经书漏分不寐劳心苦体孜孜焉致海内太平作子孙久长业未尝敢暂时宴乐未尝敢一夕荒宁苑囿不游丝竹不御畋猎不数女色不近凡武徳贞观二三十年间四海晏然生人乐业国家之制度备矣礼乐成矣政化行矣教法修矣以垂于子垂于孙将谓之万世而无丧乱覆亡之祸也呜呼太宗陵土未干而则天夺国李氏子孙杀戮殆尽唐室宗庙将为丘墟自后韦皇后安乐公主专政擅权朝廷大壊至杨太真之惑乱则海内一揺明皇肃宗四世播迁唐室自此亦衰矣才得十八帝仅三百年国灭家破良由髙宗中宗睿宗明皇覆败祖业嘘嗟叹息痛心疾首抚巻扼腕而泣下不止葢伤其人子传人社稷不仁不孝以致于此臣闻天子之孝在乎承宗庙奉社稷抚四海安万民彼髙宗辈惑一妇人溺一女子忽然忘宗庙之重弃社稷之大轻四海之广絶万民之众其为不孝也甚矣后世得不以为深戒哉   安禄山   范祖禹论禄山兼领范阳节度而黜陟使席建侯称禄山公直李林甫裴寛皆顺旨称美由是禄山之宠益固曰明皇宠信安禄山故羣臣争誉其美以封殖之主心益固虽太子不能间也三人者岂必交利于一蕃将而不忠于唐之社稷哉不过谀悦人主以保宠位而已其后禄山卒大乱天下人臣阿意顺旨其长祸岂细哉   孙之翰论辅璆琳固称禄山无事曰人主信待中官无甚于明皇也禄山领三道兵权势力至重又请蕃将以代旧将反计可知国忠以贵妃之亲极公相之位明皇宠信无不从及奏禄山逆状流涕以言是必欲感悟主心也然明皇竟未之信潜使璆琳往察其状是信待国忠之意未及于中官也其意曰国忠我之宠丞相也但禄山有功不无忌嫉则其言未必忠于我也璆琳日在左右我所亲信委之以事必尽忠于我也以此待璆琳之意过于国忠及为璆琳所误遂成大乱虽说之不及事矣后之人君信待中官不可不慎   子由论明皇征安禄山之利害曰天宝承平兵不知战大盗突起四海震动御之无策君播国残哥舒之败固无足道者明皇欲下诏亲征而奸臣嬖佞沮挠其事当是时天子临戎其有济乎愚尝论之天寳盗起虽上有昏徳聪明杜塞抑当时朝廷无人矣故为是猖狂不审之谋夫天子临戎其利有二天下莫能当而明皇皆不得行之幸而不行使果行其狼狈有甚于此者何谓二利一者压之以尊名重势敌人虽强不忍冒犯顺之危而起人之怒二者天子所统必天下之重兵选将天下莫能抗明皇时天下之势其重在西北而京师轻也久矣大狱屡兴缙绅切齿用兵无度百姓怨苦内煽淫泆荒乱失度尊名之不振也甚矣禄山教战其将皆蕃戎劲卒非复唐也彼惟恐犯顺之不深侮上之不快则明皇之于尊名重势所不得行一也天下劲兵皆在西北藩臣握之府兵既壊天子侍卫长征彍骑而已有急而募不过得长安市中子而以抗代北劲骑此以羊战狼则明皇于重兵选卒所不得行二也亲征不可则无策乎曰知兵者必知敌人所恃如是者百战不殆禄山之利速战也所恃范阳也十年教其民千里而用之其锋不可当虽太公穰苴必姑避之故贼必乘其锋而用之彼惟恐战之不速敌人之不我拒也然禄山之势虽渡河而南则覉客也故心动易揺其恃范阳如虎豹之有山林急则投之以自藏方禄山之南也厚集潼闗之师深沟髙垒勿与之战委河南与之是时李光弼郭子仪皆在河北遣一将捣范阳之虚往必得志彼进则不得入闗退则已失范阳独守空虚之东都不过半年其势溃矣此至计也其后禄山既死庆绪北走而史思明已有范阳庆绪卒困死河朔以此知禄山失范阳则必毙于河朔诸帅也其后史思明陷东都李光弼拒之于河阳而思明不能西以此知厚集潼闗之师不战而老之而禄山倾国逺斗委其所恃而不顾固已犯天下之至危而唐之君臣不知出此唐无人也夫   范祖禹论颜真卿杲卿等起兵讨禄山曰明皇之末朝廷无忠贤左右无正人一旦兵起幽蓟中原瓦解而杲卿首谋于常山真卿唱义于平原张介然崔无诐死其城郭李憕卢奕蒋清死其官守贾贲以一尉讨贼张巡以县令起兵郭子仪鹰扬于朔方李光弼电击于河北孰谓天下无人乎葢有之而不用也其后兴复唐室卒赖之于忠贤夫国有人则存无人则亡古者万乘之国有一臣则不可得而亡况忠贤如此其多乎唐之不亡断可知矣诗云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茍得其人则何危乱之有   幸蜀   范祖禹论曰传曰社稷之主不可以轻轻则失众况为天下之主乎古者天子廵狩必载庙主而行明皇既不能率其民人城守以待勤王之师必不得已而避冦出奔犹当告于宗庙谕众而行为备而动则不至于颠沛矣乃以天子之尊独与其所爱脱身而逃委其子孙皆碎贼手明皇自取之也自是以后天下有变则京师不守人主先为出计自明皇始其可丑也夫 又论上至咸阳日中不得食曰臣民之位上下之等以势相扶而已矣天子者以一身而寄天下之上所恃者众心之所戴也合而从之则为人君离而去之则为匹夫天下常治则能保其人君之尊乱则众散众散则与匹夫何异哉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先王不敢自恃如此故其国家可保也明皇享国几五十年一旦失国出奔自长安至咸阳不四十里而已无食天子之贵四海之富其可恃乎 又论老父郭从谨让上以杜絶直言致乱曰天寳之乱田夫野人皆能知之而其君不得闻岂不哀哉夫壅蔽之祸至白刄流矢交于前六亲不能相保而始觉也不亦晚乎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六   玄宗二   姚崇 宋璟【范祖禹 温公 孙之翰 子由 皮日休】   卢懐慎【温公 孙之翰】   张说【范祖禹】   源干曜【范祖禹】   张九龄【唐子西 吕温 孙之翰 东坡】   周子谅【范祖禹 柳子厚 张唐英 郑獬】   陆象先【张唐英】   姚崇 宋璟   范祖禹论崇奏序进官吏帝仰视屋不顾曰人君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古者畴咨佥谐然后用之茍得其人则任而勿疑乃可以责成功明皇既相姚崇而委任之如此其能致开元之治不亦宜哉 又论姚崇对帝刺史县令不可徧择曰姚崇之辩虽能折议者之言然亦未为得也夫天子者择一相而任之一相者择十使而使之十使者择刺史县令而置之贤者举之不肖者去之则君不劳而天下治矣故有一相则有十使矣有十使则有刺史县令矣何患乎不得其人哉任相者天子之事也选使者相之职也察吏者使之责也郡县之广守令之众焉得人人而择之茍相得其人则委之择大吏而已矣吏非其人则是相之不才也退之而已矣崇不论此乃以为刺史县令不可徧择岂宰相之体乎   司马温公论薛谦元献鼎铭崇表贺曰日蚀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上诬于天下侮于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范祖禹论遣薛讷击契丹曰姚崇等以其君讨契丹为是邪当成之为非邪当争之不可微谏而止也明皇既不听谏又益甚之遂相薛讷而使之将兵崇等乃不敢言则是人君可以威胁羣臣而遂其非也然则君有大过将何以止之夫人臣谏而不听则当去位茍不能强谏而视其君之过举至于天下咸怨其臣则曰非我不谏君不能用我也始则择利以处其身终则引谤以归于君此不忠之大者也使君骄其臣而轻于用武天下不胜其弊崇之罪也夫   孙之翰论相姚崇曰天子任辅臣非知其才谅其忠推诚待之何以责成功辅臣荷天子之知非素藴策画通逹时务尽节行之何以称大用明皇之任相姚崇之事君得其道矣初明皇以崇可相将召之张说辈谗言交谮一不能动遂以大柄付之崇亦荷其信任之意力救时弊行之不疑数十年纷乱之政旬日而变纪纲法度卓然振起非君臣相待之诚至深至悉何以及此然为姚崇则易为明皇则难自中宗复位承武后曓政之余且为韦庶人所制用奸贪去忠良官职无序纪纲大乱以太平曓横不改其恶中外人心思治甚切崇有才智固能观时事之弊知其变之之术一日当国政顺人心行之不难尔明皇居藩邸已愤时弊之甚即位之始鋭意求治任崇固宜但张说有辅翼旧勲帝所亲待方居左右与崇不协崇虽才过于说适在疎逺明皇不信亲近而信疎逺不任说而任崇此所以为难也呜呼人君知疎逺之臣贤而可任付以大柄推诚待之遂使尽心时政成开元治平之业后之人君观其任贤之道得不以为法哉子由论曰唐史臣称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斯言固二人之所长也然应变者要之不失正而后可孟子有言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唐明皇豪俊之君也而姚崇复以豪俊事之方其君臣遇合天下事迎刃而解若无足为者虽然以水济水后将有不可食者开元四年天下大蝗民祭而拜之坐视食苗而不敢捕崇奏遣御史为捕蝗使分道杀蝗羣臣多不以为然帝亦疑之而崇行之愈力蝗亦为息捕蝗虽古之遗法然遇灾而惧修徳以答天变古之道也崇置之不言而専以捕为事已可疑矣既而崇所亲吏赵诲以赇死崇惧遂还政时帝将幸东都而太庙屋壊宰相宋璟苏颋皆言三年之丧未终不可巡幸壊压之变天戒也请罢东巡修徳以答至谴帝以问崇崇曰此苻坚故殿也山有朽壤而崩木蠧而折理无足怪但壊与行会非縁行而壊也今闗中无年馈饷劳弊出幸东都所以为人非为已也百司已戒供拟已具请车驾即东而迁神主太极殿更作新庙此大孝也帝用其言崇由此复相开元末帝在东都欲还长安裴耀卿等皆言农人场圃未毕须冬可还李林甫独曰二都本东西宫耳车驾往来何用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帝大悦即驾而西崇建东幸之计林甫建西还之议其意同尔孰谓崇独贤乎从崇之议使人君上不畏天戒中不敬宗庙下不恤人言三者忠臣之所讳而崇居之不疑何哉其后崇璟皆没玄宗愈轻蔑羣臣方任张九龄而废太子瑛用牛仙客则听李林甫方嬖杨国忠而纵安禄山则用辅璆琳専以适已为悦类崇有以启之也吾谓开元之治虽出于崇天宝之乱亦崇之所自致此人臣之至戒也   范祖禹论宋璟不赏郝灵荃以防黩武曰宋璟可谓贤相矣见其始而知其终沮其胜而忧其败惩人主之好武为天下患之深也其后明皇卒以黩武至于大乱何其智之明欤其可谓贤相矣又论宋璟不与杨思勉交言曰昔申枨以欲不得为刚宋璟所以能刚其惟无欲乎明皇以此重之可谓能知贤矣   皮日休曰余尝慕宋广平之为相贞姿劲质刚态毅状疑其铁肠与石心不解吐婉媚之文而有梅花赋清便富艳得南朝徐庾体殊不类其为人也后苏相公味道得而称之广平之名遂振呜呼夫广平之才未为是赋则苏公何暇知其人哉将广平困于穷阨于踬然强为是文邪   卢懐慎   司马温公论懐慎每事推崇时人谓伴食宰相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専固以分其权媢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贤相懐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懐慎之谓矣   孙之翰论懐慎荐宋璟卢从愿且谓上享国既久虑小人乘间以进二君其志之曰太宗尝赐魏公手诏言晋何曽不忠之罪葢谓曽窥武帝奢逸之意不能切谏但退有后言也观卢懐慎与宋璟等所言颇似何曽之意然懐慎与曽言同而意异曽以奢侈为时所讥见主之过黙而不谏此正保位尔其与子孙窃言又欲取名于后世也懐慎清俭有节性复公正非懐禄固宠之人也其主方勤政治未有深过但以髙识见其萌芽不闻切谏此亦可责能与璟等深言且力荐之是使谏正于后以此论之懐慎与曽言同而意异也夫大臣徳望有素无保位懐禄之迹若观主微过而不言能荐贤者谏正于后尚可掩过若大臣徳望未着见主过而不言又不能力荐贤者使之谏正此真懐禄固宠之人虽窃一时富贵千万世识者视之当为罪人矣   张说   范祖禹论张说召募壮士代宿卫曰唐制诸卫府有为兵之利而无养兵之害田不井而兵犹藏于民后世最为近古而便于国者也开元之时其法寖隳非其法不善葢人失之也张说不究其所以而轻变之兵农既分其后卒不能复古则说之为也夫三代之法出于圣人及其末流亦未尝无弊救之者举其偏以补其弊而已若并其法废之而以私意为一切茍简之制则先王之法其存者几何天下之务常患于议臣之好改旧章此所以多乱也   源干曜   范祖禹论干曜张说以上生日为千秋节曰太宗不以生日宴乐以为父母劬劳之日也干曜等乃以人主生日为节又移社以就之夫节者阴阳气至之候不可为也社者国之大祀不可移也明皇享国既久骄心寖生干曜说不能以义正君每为谄首以逢迎之后世犹谓说等为名臣不亦异乎   张九龄   唐子西张曲江画像赞序曰吾南迁至曲江其故老为吾言唐开元中平卢帅张守珪遣偏将安禄山奏事京师张文献公见之大惊密请除之不从未几守珪入朝禄山引兵袭契丹大败所亡失以万计公请以军法诛之又不从后二十年禄山称兵犯顺公之没葢十六年矣明皇在蜀始悔不用公言于是遣使度岭吊祭以旧史验之良然吾尝谓明皇一曰杀三庶人如刈竹苇如剖瓜瓠无毫髪顾惜而诛一禄山如拔齿然此何理也方是时唐祚将衰亲疎厚薄之序一切倒置陵夷至于天宝之末人伦天理絶灭败壊故张垍其壻也而先叛永王其子也而又叛太子起兵至灵武则又叛虽微禄山唐祚未必不衰而唐祚之衰自禄山始明皇尝叹公没不复闻忠言正使公存吾知其言不复用矣公平生论事至多而斯言不用尤可痛恨吾欲访其故居而吊其墓识其子孙以求其遗风余烈时方迁序势有所未暇独得其遗像流涕而赞之曰魏武言典午不可亲而文帝待之坦然不疑也齐王攸言刘渊不可养而晋武宠之确然不移也莫亲于父子莫爱于兄弟一有所蔽则亲爱莫得而夺之况于疎逺乎然则公言之不用固其宜也噫先事而言则未信已至而悔则无及前世之败末有不由于斯也可胜道哉可胜痛哉此吾所以见公之像忾然而嗟咨也   吕温张荆州画赞序曰中书令始兴文献公有唐之鲠亮臣也开元二十二年玄宗春秋髙矣谓太平自致颇易天下综核稍怠推纳寖广若君子小人摩肩于朝直声遂寑邪气始胜中兴之业衰焉公于是以生人为身社稷自任抗危言而无所避秉大节而不可夺小必谏大必诤攀帝槛歴天阶犯雷霆之威不霁不止日月几蚀却为分明虎而冠之不敢猛视羣贤倚赖天下仰息凛凛乎千载之望矣不虞天将启幽蓟之祸俾奸臣乘衅以速致戎诈成谗胜圣不能保褫我公衮置于侯服身虽逺而谏愈切道既塞而诚弥坚忧而不怨终老南国于戏功业见乎变而其变有二在否则通在泰则穷开元初天子新出艰难久愤荒政乐与羣下励精致理于是乎有否极之变姚宋坐而乘之举为时要动中上急天光照身宇宙在手势若舟楫相得当洪流而鼓迅风崇朝千里不足怪也开元末天子倦于勤而安其安髙视穆清霈然大满于是乎有泰极之变荆州起而扶之举为时害动咈上欲日与谗党抗行于交戟之中势若微阳战阴冲密云而吐丹气歘耀而灭又何难乎所痛者逢一时事一圣践其迹执其柄而有可有不可有成有不成况乎差池草茅沉落光耀者复何言哉赞曰唐有栋臣往矣其邈世传遗像以觉后学徳容恢异天骨峻擢波澄东溟日照泰岳具瞻崇崇起敬起忠貌与神会澟然生风气藴逆鳞色形匪躬当时曲直如在胷中鲲鳞初脱激海以化羊角中颓摩天而下无喜无愠亦如斯画呜呼为臣儆尔夙夜   孙之翰论九龄乞斩禄山曰人君有忌心则贤者不能立事矣军国之务至大至众一人之志固不能了必藉贤者谋议也贤者谋议多出众人之见非英睿求治之君往往不谅其心或以忤意厌之或以立异恶之奸邪希旨之臣摭疑似之事从而谮毁则人君忌之矣既忌之不惟谋议难合且欲斗一时怒气多方沮之虽理道明白亦不从也贤者为人君所忌如此欲立事得乎九龄以髙才直道居辅相之位值明皇倦于政治厌闻谠言方且倚任李林甫奸臣谋议固无以合所奏禄山逆状此先觉独断之论非常人可明其以将校败衂请行军法此有何难明之理况禄山素无贤名又无大功止以勇鋭可用今战而败衂则勇鋭亦不过人不知以何功徳可赎罪也是明皇以九龄论议坚正多所违忤又听奸邪谗间又有忌心固不从其言而沮之也噫贤者忠于国而人君忌之谋议之事虽理道明白不从其言在贤者无负于国矣但人君内倚奸臣外养大恶播迁之患归咎何人   东坡论九龄罢相曰士大夫砥砺名节正色立朝不务雷同以固禄位非独人臣之私义乃天下国家所恃以安者也若名节一衰忠信不闻乱立随之捷如影响西汉之末敢言者惟王章朱云二人章死而云废则公卿持禄保妻子如张禹孔光之流尔故王莽以斗筲穿窬之才盗取神器如反掌唐开元之末大臣守正不回惟张九龄一人九龄既已忤旨罢相明皇不复闻其过以致禄山之乱治乱之机可不慎哉   周子谅   范祖禹论杖周子谅于朝堂以弹牛仙客故曰古之杀谏臣者必亡其国明皇亲为之其大乱之兆乎开元之初谏者受赏及其末也而杀之非独于此而异也始诛韦氏抑外戚焚珠玉锦绣诋神仙禁言祥瑞岂不正哉其终也惑女宠极奢侈求长生悦禨祥以一人之身而前后相反如此由有所陷溺其心故也可不戒哉   柳子厚曰天寳年有以谄谀至相位贤臣放逐公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史臣书之公之死而佞者始畏公议于乎古之得其死者众矣若公之死志匡王国气震奸佞动获其所斯葢得其死者欤公之徳之才洽于传闻卒以不试而独申其节犹能奋百代之上以为世轨第令生于定哀之间则孔子不曰未见刚者出于秦楚之间则汉祖不曰安得猛士而存不及兴王之用没不遭圣人之叹诚立志者之所悼也【云云】   张唐英论曰柳宗元有御史周君碣曰有唐正臣周某字某以谏死葬于某所公天宝中有谄谀至相位贤臣放逐公为御史抗言以白其事得死于墀下然不言周君名字及谄谀为相者谁氏贤臣放逐者何人今以唐史质之周君必子谅也谄谀必牛仙客也贤臣必张九龄也林甫荐仙客为宰相张九龄言其不可上不悦罢九龄相位时子谅为御史白于大夫李适之曰仙客不才滥登相位公何得坐观其事适之遽奏之上怒决配子谅于瀼州至蓝田赐死以九龄所荐子谅非其人左迁荆州都督嗟乎九龄以子谅能抗言朝廷之失是不负其职而九龄为能知人尔而明皇悦邪佞之臣反以九龄所荐非其人而逐之如此则后之大臣荐台谏官者当依阿取容喑喑如秋蝉泛泛如浮萍则无患矣何以为朝廷之耳目哉夫植而欲其茂也必时溉之溉而怒长反自伐之必衰之理也明皇之恶子谅乃自求衰之谓乎西幸之祸有所召尔   郑獬曰唐孰乱之曰林甫也曰是林甫居其成也然则其杀周子谅始乎子谅死言也张九龄直其议亦弃焉于此开元之治乱岐矣于时林甫虽相也有正人梗乎中尚阖吻而伺未能奋其爪牙也及死且弃焉则阚然始怒矣直臣噤口而喑去羣邪争途而公进顾谁为忌惮欤呜呼禹曰无若丹朱傲吾视舜不宜及是言也而舜无诛焉则有以发乎众矣故朱云逐则张禹进禹进而王氏擅与汉之乱一迹焉吾故曰其杀周子谅始乎   陆象先   张唐英论曰象先为益州长史司马韦枹真諌以宜行罚象先曰理则可矣何必严刑以立威迁河中尹録事白以小吏合杖象先曰此人之情不甚相逺必须行杖须从汝始又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始为烦耳但静其源何忧不简噫可谓仁恕长者也求之古人其宓子贱之伦乎两汉以下循吏殆不及也后世为人上者以仁爱而抚民则世谓之柔懦以教化而训俗则世之谓迂阔至有残其民惟恐其不酷反得干才之誉挠其民惟恐其不烦反得治剧之名故近年趋进奔竸者惟务轧其民以进已之身故天下之民日陷网罗之苦耳不闻仁义礼乐之教目不见寛和惠慈之化谓为治之法自古皆然至有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踵凶袭恶填塞牢狱刑诛杀戮岁千万数皆由在上者烦挠而致之噫安得国家拔卓茂于密县显朱邑于桐乡又求象先辈百十人分之四方郡县导民以徳齐民以礼使其有耻且格不烦不挠至简至易尽成循吏之治而使吾人熈熈哉夫以区区曹参而能守葢公一言以清净而镇俗而公卿大夫牧民而不以象先之心为心者真衣冠而刼者乎   歴代名贤确论巻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