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贤确论 - 第 47 页/共 49 页

孟昭图   范祖禹论昭图言天下非北司天下天子非北司天子田令孜沈之于江曰自古大乱之世亦必有忠义之臣僖宗播越几于亡矣而谏争之职犹有人焉盖天下未尝无贤惟其君不能用也唐之将亡虽有忠贤亦末如之何矣昭图岂不知言发而祸应哉特出于忠义愤激而不能已耳夫明王道天下而使之言其贤者乐告以善道故国家可得而治也茍上下否隔不可告语使人之言者出于愤激之气则其国岂不殆哉   常浚   范祖禹论浚上言姑息藩镇致乱坐赐死曰杀谏臣者其国必亡故侯昌业孟昭图常浚皆以谏而死自是以后无敢言者唐亡之兆亦已着矣何必天变彗孛之为妖乎夫忠臣欲救社稷之危人君不惟弃其言而又戮其身不祥莫大焉此其国所以为墟也   侯昌业   范祖禹论昌业以直谏赐死曰昔比干立于纣之朝三孤之位不可以视天下之乱而不言也王子之亲不可以待宗庙之亡而不救也是以谏而死之唐之季世人主幼弱阉尹擅朝四海横流不可止救贤者遯世不居其位可也谏而死职则忠矣其未得为仁乎   郑畋   孙之翰论畋罢相曰咸通衰乱之后僖宗童年继位政在内臣固无逺谋以救世患虽宰相王铎崔彦昭有一时名望亦非雄杰之才不能力正时事及郑畋辅政谋议要功多中事机但同列卢携以奸庸不忠与内臣田令孜相结阻畋之言不克施用芝巢二贼负贩之民非禄山辈巨盗乗藉方面权势以起但因饥年驱集细民刼州邑财物资朝夕之用尔何至成天下之乱由朝廷势衰邪臣悮计所任宋威髙骈辈奸险之人无忠义之节逺大之谋争功忌能玩寇乆权养成凶贼之盛贼势既盛骈以重兵据天下之冲反闭壁自固其它州郡守臣怯懦不敢捍御纵之大乱也赖畋作帅于岐以谋破贼振国之威复传檄诸镇激以忠义致勤王之师大集闗中贼势既减鳫门兵至得以平之矣况僖宗避难之初贼乗胜而西非畋遏其凶势则危乱可测乎又以忠谋致诸镇勤王之举畋虽去镇逺不亲平贼平贼之功由于畋也僖宗赏畋之功复命辅政虽在衰世亦秉朝纲令孜于宦竖中凶横甚至怒畋公正与奸党诬谮罢相僖宗孱弱不能主张贤相天下之事因无所制置国祚必至于亡也   朱全忠弑帝   孙之翰论曰昭宗即位世已乱矣虽尊礼大臣博求贤杰志欲兴复大业号令天下时大臣贤而忠者杜让能一人而已其它无不与方镇相结方镇何人贼也卒也嗟乎彼皆麤暴之性一无忠义之节方相吞噬亦藉大臣为援大臣欲固权位自相合尔大臣如孔纬者有一时名望尚与全忠交通崔昭纬辈奸险之人固与邠岐相结矣内外将相不忠天下大势横流已至于此昭宗欲何施为乎加轻信易动动无谋算何以制服诸镇诸镇贼臣也然贼臣之心亦可恩信待之一时倚赖者莫若太原有平贼大功爵赏已厚惧为全忠所图蓄怨不解若昭宗以念功之意恩礼有加太原劲直感恩必深既深则顺必乆太原顺则河中近辅镇魏旧帅岂有不顺之势数镇既顺使让能贤相经营于内复引同心之贤者赞助时政宦宫暴横者去之奸人害政者逐之朝廷渐治国威或可振矣奈何因全忠请讨太原不用让能之言而聴张浚孔纬之计轻举兵帅太原拒命以成跋扈之势太原跋扈无可倚赖矣时无倚赖贼臣得以胁制朝廷让能知势不可为以死许国可谓大忠矣自是诸镇交乱车驾不能宁处复留凶逆之人乆为辅相与巨盗画篡逆之计乃亡唐祚矣   范祖禹论曰昔周之兴也以诸侯归之其亡也以诸侯叛之平王以后周室微弱政令不行歴数百年而不亡者亦以诸侯持之也唐之乱也以藩镇及其末也藩镇割裂疆土皆尽而唐室遂亡僖昭之时惟李克用最为有功虽尝跋扈而终不失臣节王室可倚以为藩屛使太原之势常重则诸镇未敢窥唐也而唐以其戎狄之人疑而不信外而不亲有震主之势而无朝廷之助是以不竞于汴而全忠独强吞噬诸镇卒灭唐室自古忠者不见信所信者不忠岂有不亡者乎   朱全忠杀裴枢朝士等于白马驿   范祖禹论曰白马之祸至今悲之欧阳修有言曰一太常卿与社稷孰为重使枢等不死尚惜一卿其肯以国与人乎虽枢等之力不能存唐必不亡唐而独存也臣以为不然昭宗返自鳯翔而全忠篡夺之势已成人无愚智皆知之矣枢乃其党被其荐引以为宰相不恤国之将亡方且宴安于宠禄全忠之刼迁洛阳昭宗未及下楼枢受贼旨已率百官出长安东门昭宗卒以弑殒而唐遂亡由此观之枢为忠于李氏乎忠于朱氏乎且长安与一太常卿孰重国亡君弑与流品不分孰急枢不惜长安与全忠乃惜一卿不与张廷范不恤国亡君弑而惜流品之不分其愚岂不甚哉夫枢非有忠义之心能为社稷者也不胜其利欲之心畏全忠而附之弑其君父既从之矣以为除太常卿小事也持之不与未必咈全忠之心而微以示人至公从其大而违其细欲以窃天下之虚誉不意全忠怒之至此也全忠以为此小事也犹不从已其肯聴已之取天下乎是以肆其诛锄无所不至不知枢等实非能为唐轻重乃全忠疑之过也向使枢有存唐之心当全忠之劫迁端委而受刃于国门天下忠义之士闻之必有奋发而起者矣枢不为此而惜一卿不死于昭宗之弑而死于廷范之事处身如此岂能为国虑乎迹其附会全忠以为相进不由其道矣乃欲上不失贼臣之意下不失士大夫之誉其可得乎白马之祸盖自取之也然自古如此而死者多矣贪躁之士亦可少戒哉   宦官   范祖禹论杨复恭自谓定策国老谓上为负心天子曰惟君子可以有功小人不可以有功也君子有功而不伐小人有功而益骄先王戒小人勿用者以其不可立功也夫无功犹不可长也况其有功何以堪之故小人而有非常之功者国之不幸也复恭刑臣至与天子为敌昭宗亲战用大师而后克之其言不臣如此由其恃援立之功故也岂不足为永戒哉 又论刘季述劫上幽于少阳院明年帝复位以韩令诲张彦洪为左右中尉曰刘季述劫太子而幽帝宦者皆预谋昭宗不能因天下雠疾之心穷治逆党以清宫闱夺其兵柄归之将相而以乱易乱复任宦者既赦而不问又稍以法诛之至使反侧不安外结藩镇以致劫迁之祸由除恶不絶其本而大信不立故也昔阳虎作乱于鲁囚季桓子劫其国君春秋书曰盗窃寳玉大弓若季述等家臣贱人不得曰废立为唐史者宜书曰盗则名实正矣   崔裔   范祖禹论谋诛宦官不克因阴结朱全忠请帝幸东都韩全诲结李茂正劫帝幸鳯翔曰崔裔本与韩全诲争权因昭宗惩幽辱之祸谋尽诛中官故全诲党李茂正而裔结朱全忠各倚强藩以为外援而岐汴亦凭宦官宰相内为城社以制朝廷故裔召全忠以兵入朝而全诲劫帝出幸唐室之亡由南北司相吞灭而人主受其祸岂不足为将来之永鉴哉   张浚   范祖禹论与孔纬请伐李克用曰李克用有复唐社稷之功茍无大害于天下犹将十世宥也朱全忠欲杀之而朝廷不诘全忠与诸镇一心请讨克用则遽从之盖以克用出于蕃夷而陵蔑之耳然有功者见讨有罪者不诛则无以为国故夫昭宗所以失政而海内愈乱者由张浚为此役也唐之将亡譬如人有必死之疾使秦和扁鹊救之未必能起也而庸医妄药以攻之所攻非疾所疾不攻岂不速其死乎   朱朴   范祖禹论擢朱朴为相中外大惊曰国之将亡如大厦之将颠扶其东而西倾支其南而北坏况所以扶而支之者非其任哉   张道古   范祖禹论道古上疏言五危三乱贬施州曰昭宗之在华州唐室日趋于亡当求贤如不及聴言如在己社稷宗庙未可冀也而斥逐言责之臣杜絶谏诤之路是自蔽耳目长奸谀也终于颠坠厥绪诚不知君道哉   王重荣   六一跋王重荣碑曰重荣当唐之末再逐其帅遂据河中虽破黄巢平朱玫之叛有功于一时而阻兵召乱为唐患者多矣碑文辞非工而事实无可采所以録者俾世知求名莫如自修善誉不能掩恶也考重荣之碑岂不欲垂美名于千载而其恶终曓于后世者毁誉善恶不可诬故也   禅位于梁   范祖禹论曰自古易姓之际必有仗节死义之臣忠于本朝故贼臣惮焉唐之亡也其宰相皆奸险趋利卖国与盗为一倾覆宗社士之立于朝者皆小人也故以玺绶与人而不以为不可劝进贼庭而不以为羞惟杨凝式一有言而其父大骇以为狂惑不祥之人矣岂其贤人君子遭世之乱而隠伏不见欤抑其累世之君不能养其风俗而无礼义亷耻之习欤何三百年之天下而无一忠义之士扶持之也人君岂可不养士之亷耻以重其国哉   歴代名贤确论卷九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九十五   通论一   唐之治乱兴亡【温公 范祖禹 何去非 张唐英 石守道 东坡】   唐之治乱兴亡   温公论曰髙祖举晋阳精兵承亡隋之弊席卷长驱奄有闗中命将出师扫除乱略遂降李宻系建徳擒世充芟武周翦黒闼夷萧铣六年之中海内咸服何成功之速哉盖以太宗之为子也太宗文武之才髙出前古驱策英雄网罗俊乂好用善谋乐闻直谏拯民于水火之中而措之于袵席之上使盗贼化为君子呻吟转为讴歌衣食有余刑措不用突厥之渠系颈阙庭北海之濵悉为州县盖三代以还中国之盛未之有也惜其好尚功名而不及礼乐父子兄弟之间惭徳多矣髙宗沈溺宴安仁而不武使天后斲丧唐室屠害宗支毒流缙绅迹其本原有自来矣中宗乆罹幽辱备尝险阻一旦得志荒淫不悛粪土之墙安可污也睿宗鉴前之祸立嗣以功所谓可与权矣明皇能谋有断再清内难开元之初忧勤庶政好贤乐善爱民利物海内富庶四夷宾服浸淫于贞观之风矣及其天寳以降自以功成治定无有后艰志欲既满侈心乃生忠直寖疎谗谀并进以游娯为良谋以声色为急务以李林甫杨国忠为周召以安禄山哥舒翰为方虎痈疽结于心腹而不寤豺狼遯于藩篱而不知一旦变生所忽兵起边隅庙堂执檄而心醉猛将望尘而束手腥膻污于伊洛流血染于河潼乗舆播荡生民涂地祸乱并兴不可救药使数百年之间干戈烂漫而不息嗟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安之不可恃治之不可保如此夫肃宗以国之元子收兵灵武反斾而东不失旧物代宗分命羣帅翦除凶丑使大河南北复为唐臣其功皆不细矣然此两君者武不足以决疑明不足以烛理向无郭子仪之忠李光弼之智因仆固怀恩以困回纥之众则天下已非唐有矣夫以肃宗之孝慈而制于李辅国不得养其父惑于张后不能庇其子则其武可知矣以代宗之寛仁而聴谗臣之言使光弼不敢入朝忧愤而死怀恩招引外寇几再亡国则其明可知矣而又不思经逺之谋专为姑息之政盗贼据州郡者因用为牧守士卒杀主帅者因授之旄钺使强曓纵横下陵上替积习成俗莫知其非唐之纪纲大坏不可复振则肃宗之为也徳宗愤积世之弊悯唐室之卑南面之初赫然有拨乱之志而识度闇浅资性猜愎亲信多非其人举措不由其道赋敛烦重果于诛杀故闗外之寇未平而京城之盗先起于是困辱于兴元播迁于山南公卿拜于贼庭锋镝集于黄屋尚赖陆贽尽心于内李晟浑瑊输力于外故能诛夷元凶还奉宗社自是之后消刚为柔刓方为圆逮其晚节偷懦之政甚于祖考矣顺宗不幸婴疾奸邪肆志而能委政冢嗣以安社稷足为贤矣宪宗聪明果决得于天性选任忠良延纳善谋师老财屈异论辐辏而不为之疑盗发都邑屠害元宰而不为之惧卒能取灵夏清剑南诛浙西俘泽潞平淮右复齐鲁于是天下深根固蒂之盗皆狼顾鼠拱纳质効地稽颡入朝百年之忧一日廓然矣而怠于防微变生肘腋悲夫穆宗蒙已成之业承既平之绪授任非材为谋不臧使柙中之虎复纵曓于原野网中之鱼自脱于深渊元和之功于兹坠矣寳厯轻易荒纵自贻颠覆文宗优游不断受制家臣虽有好贤之心文雅之美皆不足称也武宗英敏特达委任能臣克上党如拾芥取太原如反掌享国日浅功业未究惜哉宣宗少歴艰难长年践祚人之情伪靡不周知尽心民事精勤治道赏简而当罚严而必故方内乐业殊俗顺轨求诸汉世其孝宣之流亚欤懿宗骄奢无度贼虐不忌辅弼之任委于嬖宠四海之财竭于淫乐民怨不知神怒不恤李氏之亡于兹决矣且唐自至徳以来近习用权藩臣跋扈譬如羸病之人以糜粥养之犹恐不济又况饮之毒酒其能存乎及僖昭嗣位天禄已去民心已离盗贼徧于寰区蓬蒿塞于城阙漂泊幽辱寄命诸侯当是之时虽欲救之其将能乎   范祖禹论曰唐自高祖取隋五年而四方底平九年而太宗立贞观之治几于三代然一传而有武氏之篡国命中絶二十余年中睿享国日浅朝廷浊乱明皇以兵取而后得之开元之治几于贞观而终之以天寳大乱唐室遂微肃宗以后无足称者惟宪宗元和之政号为中兴凡唐之世治日如此其少乱日如彼其多也昔三代之君莫不修身齐家以正天下而唐之人主起兵而诛其亲者谓之定内难偪父而夺其位者谓之受内禅此其闺门无法不足以正天下乱之大者也其治安之乆者不过数十年或变生于内或乱作于外未有内外无患承平百年者也   颍滨论曰天下之变常伏于其所偏重而不举之处故内重则为内忧外重则为外患古者聚兵京师外无强臣天下之事皆制于内当此之时谓之内重内重之弊奸臣内擅而外无所忌匹夫横行于四海而莫之能禁其乱不起于左右之大臣则生于山林小民之英雄故夫天下之重不可使专在内也古者诸侯大国或数百里兵足以战食足以守而其权足以生杀然后能使边隅盗贼之患不至于内天子之大臣有所畏忌而患不作当此之时谓之外重外重之弊诸侯拥兵而内无以制由此观之则天下之重固不可使在内而亦不可使在外也周衰齐晋秦楚绵地千里内不胜于外以至灭亡而不救秦人患其外已重而至此也于是收天下兵聚之闗中夷灭其城池杀戮其豪杰使天下之命皆制于天子然至二世时陈胜呉广大呼起兵而郡县之吏熟视而走无敢谁何赵髙擅权于内頥指如意虽李斯为相备五刑而死于道路其子李由守三川拥山河之固而不敢校也此二患者皆始于外不足而无有以制之也至汉兴惩秦孤立之弊乃大封侯王而髙帝之世反者九起其遗孽余烈至文景而为淮南济北呉楚之乱于是武帝分裂诸侯以惩大国之祸其后百年间王莽遂得奋其志于天下而刘氏子孙无复龃龉魏晋之世乃益侵削诸侯四方微弱不复为乱而朝廷之权臣山林之匹夫常为天下之大患此数君者其所以制其内外轻重之际皆有以自取其乱而莫之或知也夫天下之重在内则为内忧在外则为外患而秦汉间不求其势之本末而更相惩戒以就一偏之利故其祸循环无穷而不可解也且天子之于天下非如妇人孺子之爱其所有也得天下而谨守之不忍以分于人此匹夫之所谓智也而不知其无成者未始不自不分始故夫圣人将有所大定于天下非外之有权臣则不足以镇之也而后世之君乃欲去其爪牙翦其股肱而责其成功亦已过矣夫天下之势内无重则无以威外之强臣外无重则无以服内之大臣而絶奸民之心此二者其势相持而后成而不可一轻者也昔唐太宗既平天下分四方之地尽以沿边为节度府而范阳朔方之军皆带甲十万上足以制边境难下足以备匹夫乱内足以禁大臣变而将帅之臣常不至于叛者内有重兵之势以豫制之也贞观之际天下之兵八百余府而在闗中者五百举天下之众而后能当闗中之半然而朝廷之臣亦不至于乗隙伺衅以邀大利者外有节度之权以破其心也故外之节度有周之诸侯外重之势而易置从命得以择其贤不肖之才是以人君无征伐之劳而天下无世臣暴虐之患内之府兵有秦之闗中内重之势而左右谨饬莫敢为不义之行是以上无逼夺之危下无诛絶之祸盖周之诸侯内无府兵之威故陷于逆乱而不能以自止秦之闗中外无节度之援故胁于大臣而不能以自立有周秦之利而无周秦之害形格势禁内之不敢为变而外之不敢为乱未有如唐制之得者也而天下之士不究利害之本末猥以成败之遗踪而论计之得失徒见开元之后强兵悍将皆为天下之大患而遂以太宗之制为猖狂不审之计夫论天下论其胜败之形以定其法制之得失则不若穷其所由胜败之处葢天寳之际府兵四出萃于范阳而徳宗之世禁兵皆戍赵魏是以禄山朱泚得至于京师而莫之能禁一乱涂地终于昭宗而天下卒无宁岁内之强臣虽有辅国元振守澄士良之徒而卒不能制唐之命诛王涯杀贾餗自以为威震四方然刘从谏为之一言而震慑自敛不敢复肆其后崔昌遐倚朱温之兵以诛宦官去天下之监军而无一人敢与抗者由此观之唐之衰其弊在于外重而外重之弊起于府兵之在外非所谓制之失而后世之不用也   何去非论曰据天下之势必有所以制天下之权葢权待势而立势待权而固有是之势而其权不足以固之则其势日就倾弱而天下莫能安强是以人主之于权也不可一日使之去已而分于人凡物之去已者犹可收分者犹可全也至于权也一去而不可复收一分而不可复全而所据之势随之可不慎哉昔者唐之太宗以神武之略起定祸乱以王天下威加四海矣然所谓固天下之势以遗诸子孙者葢未立也于是乎籍兵于府置将于卫据闗而临制之处兵于府则将无内専之权处将于卫则兵无外擅之患然犹以为未也乃大诛四夷之侵侮者破突厥夷吐浑平高昌灭焉耆皆俘其王亲驾辽左而残其国凡此者非以黩武也皆所以立权而固天下之势者也武后以女主专制挟唐以令天下图移神器天下之人莫不屏息重足从其制命彼得天下之权而逆持之然犹若此况以顺守者哉明皇以英果之气起平内难遂袭大统可谓谊主矣然狃于承平宴安之乆府卫之制一切废坏尽推其权以假边将禄山虎视幽蓟横制千里而军中之吏凡三千人故范阳之变一起天下大震徒驱市人以婴其锋使微肃宗召号忠义驾驭豪武奋不顾身与之从事则两都不复矣虽能再造王室然其所赖以收天下者皆为方镇矣天下之权已分于下而不全矣至于代室仅夷残盗乃瓜裂河朔以帅寇党遂相为背腹世袭不禁陵夷至于大厯贞元之间两河方镇日以强肆而当时之君畏缩摧抑常若抱虎包羞含垢媚妩不暇以茍旦暮之无事而陵犯益至虽内设禁军统以阉尹然亦不足以待天下之变故泾师之乱而神策六军召之无一至者从奉天之幸者四百士耳及章武之兴天下之为方镇者五十县官赋入止于东南八道而已而章武乃能振激武烈期于不赦排斥众议而大治之于是擒刘辟于剑南执李锜于浙西縳卢从史于昭义服王承宗于镇冀诛李师道淄青五世之袭平呉元济淮西三世之叛可谓盛烈矣然其至于后世益以不振在内之权而阉尹执之在外之权而方镇执之寖微寖削而遂至于亡焉盖唐以权夺势倾而亡天下然其亡不在乎僖昭之世而在乎天寳之载焉以其丧所以制天下之权者实兆乎此故也故其后世之君若章武者仅能自立不为之深屈而已况其非章武者乎嗟夫后之为天下者茍无意于所执之权而为人执之则视唐可知也矣   张唐英论曰太宗文皇既受内禅孜孜求治勤劳万机聴纳谏诤寛恤刑狱平壹征赋减省用度驾驭中外抚养生聚不以大寳为贵不以黄屋为心谦虚以接羣臣果断以决大事恐惧丕业务成太平之治内有房杜以经纶庶政外有英卫以征讨四方有魏公王珪之启沃有马周刘洎之议论有无忌士亷之保佑有季辅行成之正色有文本正伦之维持有戴胄伏伽之执法有世南百药之经术聴政之暇则引文学之士更直阁下以商搉古今是非谘访治道之得失此天下不得不治也高宗之初承贞观之遗迹耆儒硕臣尚布中外故永徽之初亦克乂宁及夫无忌遂良韩瑗来济上官仪之徒继遭窜戮忠义之士结舌避祸诡诞之臣攘袂而进而李义府许敬宗之伦倒持国柄尤为巨蠧复有武媪悍妬恣穷妖淫僴然自得不复愧耻此不得不乱尔中睿之朝武三思太平安乐等公主倚恃城社竞为狐鼠号令刑政棼然无纪朝廷乃市道之薮刑赏乃权幸之柄明皇帝跃于艰危之际目击衰敝之政即位之始铲除污迹一新王道摈绌奸诡登用贤俊讲求治体尊尚儒术姚崇宋璟以忠正而用张说二苏以文雅而进李元纮卢怀慎以清俭而任魏知古源干曜以吏术而升张九龄韩休以方正而选此不得不治尔及夫天寳之间骄于承平游心于神仙之妄肆情于嬖幸之宠周子谅直言而扑死于文陛李适之介讦而贬死于宜春内则杨李紊坏国体外则哥牛邀求边功社稷已危而未悟奸雄已萌而不知遂使草鞠繁华之地兵屯宫禁之下至于肃宗之时李辅国用事而有南内之变代宗之世鱼朝恩持权而有陜州之幸徳宗以雄略之才欲刷多难然而炎杞以憸巧之才取怨四方以至泾原之兵窃发辇下悤遑奉天之狩窘迫兴元之幸外臣由是倔强帝祚由是渐弱顺宗之朝伾文执谊之徒凡所施设尤可嗤笑宪宗中兴欲洗宿愤任用武元衡杜黄裳裴度崔羣权徳舆韦处厚裴洎等取蜀夏平淮蔡收冀郓然望开元已邈然不及矣况贞观乎穆宗昭愍文武宣懿而下忽治忽乱忽得忽失注训以小器而大谋牛李以私怨而公报盗贼由是蜂起藩镇由是跋扈灾连祸踵遂失天下每观其史未尝不痛心疾首以至泣下沾襟而不能止也   石守道论女后中官奸臣曰夫前车覆后车戒前事之失后事之鉴汤以桀为鉴故不敢为桀之行而汤徳克明隆祀六百周以纣为鉴故不敢为纣之恶而周道弥盛传世三十汉以秦为鉴故不敢为秦之无道而汉业益茂延洪四百年唐以隋为鉴故不敢为隋之暴乱而唐室攸乆永光十八叶国家虽承五代后实接唐之绪则国家亦当以唐为鉴臣逖览往古靡不以女后用事而丧国家者臣观唐最甚矣武后变唐为周韦庶人安乐公主鸩杀中宗太平公主潜谋逆乱杨贵妃召天寳之祸臣歴观前世鲜不以阉宦用权而倾社稷者臣视唐尤伤矣代宗遭辅国之侮蔑宪宗被陈庆之弑逆昭宗为季述之囚辱臣眇寻歴代无不以奸臣専政而乱天下者臣视唐至极矣禄山之乱则林甫国忠为之也陈庆之弑则皇甫镈为之也呜呼奸臣不可使専政女后不可使豫事宦官不可使用权明皇始用姚崇宋璟则治终用林甫国忠则乱徳宗始用崔祜甫陆贽则治终用卢杞裴延龄则乱宪宗始用裴度则治终用皇甫镈则乱自武后夺国迄于中睿暨天寳年政由女后而李氏几丧自肃宗践位歴于代宗徳宗顺宗宪宗穆宗文宗武宣僖昭权在中官而唐祚终去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然则巍巍巨唐女后乱之奸臣坏之宦官覆之臣故探摭唐史中奸臣宦官女后事迹各以类集作为三卷谓之唐鉴噫唐十八世三百年惟武徳贞观开元元和百数十年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女后乱之于前奸臣坏之于中宦官覆之于后颠倒﨑危绵绵延延乍倾乍安若续若絶仅能至于三百年何足言之后之为国者鉴李氏之覆辙勿専政于女后勿假权于中官勿委任于奸臣则国祚延洪歴世长逺当传于子传于孙可至于千万世岂止龌龊十八帝局促三百年者哉   东坡论唐之乱始自明皇曰夫孙武战国之将也知为呉虑而已矣是故以将用之则可以君用之则不可今其书十三篇小至部曲营垒刍粮器械之间而大不过于攻城拔国用间之际葢亦尽于此矣天子之兵天下之势武未及也其书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为君而言者有此而已窃以为天子之兵莫大于御将天下之势莫大于使天下乐战而不好战夫天下之患不在于寇贼亦不在于敌国患在于将帅之不力而以寇贼敌国之势内邀其君是故将帅多而敌国愈强兵加而寇贼愈坚敌国愈强而寇贼愈坚则将帅之权愈重将帅之权愈重则爵赏不得而加夫如此则是盗贼为君之患而将帅利之敌国为君之雠而将帅幸之举百倍之势而立毫芒之功以藉其口而邀利于其上如此而天下不亡者特有所待耳昔唐之乱始于明皇自肃宗复两京而不能乗胜并力尽取河北之盗徳宗收洛博几定魏地而不能斩田悦于孤穷之中至于宪宗天下略平矣而其余孽之存者终不能尽去夫唐之所以屡兴而终莫之振者何也将帅之臣养寇以自封也故曰天子之兵莫大于御将御将之术开之以其所利而授之以其所忌如良医之用药鸟喙蝮蝎皆得自効于前而不敢肆其毒何者授之以其所畏也宪宗将讨刘辟以为非高崇文则莫可用而刘雍者崇文之所忌也故告之曰辟之不克将雍实汝代是以崇文决战不旋踵擒刘辟此天子御将之法也夫使天下乐战而不好战者何也天下不乐战则不可与从事于危好战则不可与从事于安昔秦人之法使吏士自为战战胜而利归于民所得于敌者即以有之使民之所以养生送死者非杀敌无由取也故其民以好战并天下而亦以亡夫始皇虽已堕名城杀豪杰销锋镝而民之好战之心嚣然其未已也是故不可与休息而至于亡若夫王者之兵要在于使之知爱其上而雠其敌使之知其上之所以驱之于战者凡皆以为我也是以乐其战而甘其死至于其战也务胜敌而不务得财其赏也发公室而行之于朝使其利不在于杀人是故其民不忘于好战夫然后可以作之于安危之中而休之于争夺之际可与安可与危而不可与乱此天下之势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九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九十六   通论二   髙祖太宗睿宗玄宗【子由】   玄宗宪宗【子由】   太宗玄宗驾驭人臣【张唐英】   玄宗徳宗不用张九龄姜公辅之言【张唐英】   武后安禄山【张唐英】   藩镇【范文正公 张唐英 子由】   髙祖太宗睿宗玄宗   子由曰髙祖起太原其谋发于太宗诸子不与也及克长安诛锄羣盗天下为一其功亦出于太宗葢天心之所付与人心之所归向其在太宗也审矣至立太子髙祖以长立建成建成当之不辞于是兄弟疑间卒至大乱夫建成不足言也其咎在髙祖其后武氏之乱废中宗立睿宗以睿宗长子宪为皇太子矣废立及中宗之复睿宗父子皆以王就第韦氏之乱临淄以兵入讨睿宗践阼而唐室复安又将以长立宪宪辞曰时平先嫡长国乱先有功不如此必且有难敢以死请睿宗从之而后临淄之位定以太宗之贤而不免于争夺龟宗之贤不逮太宗而晏然受命则宪之让贤于人逺矣吾尝论之髙祖睿宗皆中主也其欲立长非専其私也以为立嫡以长古今之正义也谓之正义而不敢违何不考之前世乎昔太王舍太伯仲雍而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而周以之兴诚天命之所在而吾无心焉乱何自生虽然太伯奔呉以避王季亦畏乱故耳废长而立少虽圣贤犹难之宪与元宗兄弟相安终身无间焉古今一人而已   玄宗宪宗之政得失   子由曰唐龟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玄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己任贤而正观之治可复也宪宗承代徳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畔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然二君皆善其始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齐威公用管仲隰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及管仲死用竖刁易牙身死不得葬五公子争立霸业随毁葢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以从之然非其所安也及其寇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说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常不忘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求旁无近幸赐予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侍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凿冶银岁可取数百万缗以佐国用帝怒骂曰吾所乏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尔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訹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斥去不用于是士民莫敢以利言者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及玄宗初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后有张说源干曜张九龄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羣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然玄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已谓宰相曰公等暴融过恶朕已罪之矣然国用不足将奈何裴光庭等不能答融既死而言利者争进韦坚杨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敛极矣故天寳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鏄皆以利进度三上书极论不可帝以天下略平亦欲崇台池宫观以自娯乐异镈揣知其意数进羡财以顺所欲故度卒见逐而异鏄皆相不三年而祸发于宦官葢玄宗在位岁乆聚敛之害徧于天下故天下遂分宪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祸止于其身然方镇之强宦官之盛遂与唐相终始可不哀哉呜呼太宗之恭俭所忍无几尔而福至于不可胜尽玄宪之淫佚所获无几尔而祸至于不可胜言而世主终莫之悟覆车相寻不絶于世盖未之思焉   太宗玄宗驾驭人臣   张唐英论曰尝观太宗文皇帝之时其从征伐取天下之臣如李靖李绩裴寂刘文静唐俭商峤尉迟敬徳秦叔寳程知节张公谨侯君集李大亮薛万彻之徒皆出入战阵经营四方其休功元勲固已多矣而文皇帝驾驭而任使之有功者必赏有罪者必诛其或引之便殿伸以燕私则固有之至于君臣上下之分岂有渎乱者哉天寳中安禄山来朝上特宠异之乃于殿之西偏设鸡帐使坐其下肃宗时为太子谏曰自古正殿无有人臣者今宠之已过必有骄心上曰此胡有异相故以此厌之嗟乎明皇失驾驭之道矣昔卫青为大将军至尊重矣而汉武帝踞厕而见之张飞闗侯稠人广众立侍终日葢有堂陛之限尔且禄山本蕃中种类素不由仁义忠孝诗书礼乐之训一旦因縁际会遂忝大位彼来朝也当示以君臣上下之分使知尊卑之礼而反以家人之礼宴之于内又不以人臣之礼待之于外宜其自大而不轨矣且察此胡有异相因其来朝命一武士拉而煞之足以灭天下之祸奈何坐于殿上以厌胜之此非人君之道也与文皇驾驭英雄之礼一何异哉   玄宗徳宗不用张九龄姜公辅之言   张唐英论曰天下之患常起于不足忧而致可忧故虑堤防之犇冲者先窒蝼蚁之穴虑屋庐之燔爇者先徙曲突之薪书曰断在朕志又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茍失机会则受制于人而徒有后悔亦何济耶明皇徳宗俱失于此始张九龄奏安禄山狼子野心而有反相请因张守珪所奏失律而诛之明皇曰汝以石勒待之耶宠之愈厚其后幸蜀始悔不用九龄之言徳宗时泾师倒戈而翰林姜公辅奏朱泚失兵柄心常怨愤不如使人捕之恐羣凶取为戎首其患不细徳宗不能决翼日果然始悔不用公辅之言设使二主不犹豫于行事任刚健以为徳先除二凶则岂有后悔耶不能果断徒有悔言诗所谓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武后安禄山   张唐英权柄论曰风雷震曜天之权也刑赏号令君之权也天之权不在于天则天之道几乎息矣君之权不在于君则君之道亦几乎息矣故君人者惜其权柄而不以假人以之制天下之命以之服臣子之心动静重轻皆在于上明之如神茍失其所操持轻其所付与则天下之祸繇是起矣髙宗大帝以天下之权委于武氏卒使阴逞其志大肆所欲其后遂夺庐陵之玺造为周氏斲丧宗室毒螫海宇此虽由庐陵之不慧亦大帝先以权柄授之也明皇晚年以天下为戏玩刑赏号令一委狂夫凡杀一大臣非上之意也权臣之意也凡任一大臣非上之意也权臣之意也至于设施更张率不由于上故禄山观朝廷之权不在于上而在于下矣于是以范阳之小而求兼河东节度以范阳少马而求兼飞龙廐羣牧使而朝廷不复思虑惟遂其所求乃选羣牧觔脚骏马送于范阳兵强马壮沛然自大遂图不轨此由权柄失于上而下得窥其隙矣且明皇二十年孜孜以致开元之治一旦不顾而一掷与奸佞之臣致萌范阳之变崎岖颠沛老幸井络以逃中原之难兹可为万世龟鉴也   藩镇   范文正公曰李唐中微天下多事诸节度各聚州兵据征赋以自支故有尾大不掉之衅起矣此非唐之本谋但四方纵横扑灭不暇故因其有功而分裂之盖不得已也【云云】   张唐英论曰唐之治由藩镇之未専地也唐之弱由藩镇之强盛也唐之亡由藩镇之削灭也何以言之唐自安史之乱天下之人耗减大半大厯已后干戈粗定事贵姑息权柄倒置强臣骄将气焰赫然而于是李正己有青淄齐海登莱沂宻徳曹濮徐兖郓十五州之地养兵十万李寳臣有常易深赵沧冀定七州之地养兵五万田承嗣有魏博相卫洺贝澶七州之地养兵五万梁崇义有襄邓均房复郢六州之地养兵二万诏増一城必飞语怨刺二十年间国家不敢兴拳石撮土代宗寛柔一切容之徳宗明察先诛刘文喜次欲尽除羣盗遂诏起闗西兵以临闗东而泾兵倒戈朱泚乗人心之离遂肆不轨然而欲与李怀光合势怀光不伏臣之故李晟之徒得以乗而灭之又李寳臣信妖人之言谓有天分而田承嗣玩以谶文不与同恶卒自暴死又朱滔稔凶欲臣山东诸侯而王武俊曰我岂能舍九叶天子而臣田舍汉于是起兵攻滔又李希烈已僭大号而诸侯异谋刘稹坚据上党而三镇离心以此观之则唐之藩镇各萌问鼎之心者多矣然而卒不能遂其逆谋者葢彼同则此异左逆则右顺轻重相制小大相维忽恭王命以効顺忽矜兵势以相临所以然也至于朱全忠遂墟唐祚者非其才智过于安史朱泚之徒也葢是时藩镇诸侯各已灭矣时溥朱瑄秦宗权罗绍威王镕之徒各已亡矣全忠视天下之大不复有牵制之党乃平揖神器若固有之设使当全忠之时朱滔在冀田悦在魏王武俊在赵李纳在齐则全忠虽有曹马之谋亦焉能披大裘而称制哉故曰唐之亡由藩镇之削灭也岂非治乱兴亡之鉴哉   子由论徳宗宪宗诛平藩镇成败不同曰徳宗愤藩镇之强潜有鞭挞海内之志竭其帑藏空其禁卫以从事于伐叛然师出无功兵连祸结大盗窃发身播国屯灭亡之祸间不容髪自是之后乱不得息至于宪宗用一裴度决策出师淮西既平山东河北强藩大镇靡耳聴命终宪宗之世海内略定二帝于用兵伐叛则同而功烈何其相万也管子有言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徳宗始使马璲李抱真讨田悦魏镇自承嗣以来兵强国富屹然大镇非可易者也二将之力毙于田悦而王武俊朱泚相煽而起内自魏至燕数千里间莽为战场而四方诸侯始轻京师淮西虽叛然数郡之地也暴取其财虚用其民为日乆矣危亡之机已见而元济昏童崛强其间此特不欲取之耳取之可以必得岂与河朔诸镇比也宪宗乗其机察其时一举而灭之而李师道承宗之徒或诛或臣而四方靡然効顺矣此无他徳宗先攻其坚敌未亡而已之气先索力先弊矣已索之气既弊之力人所易侮此朱泚怀光所以陆梁不忌也宪宗先攻其易攻其巢穴戮其鲸鲵兵虽未出而气振于天下师道承宗所以消沮而不能抗也有扛鼎之力者使之负石而趋终日则必蹶立谈之间而磔婴儿则贲育在傍必悸此攻瑕之论也   歴代名贤确论卷九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歴代名贤确论卷九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