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国志 - 第 8 页/共 17 页

秋九月,辽兵遇女真于宁江州东,战数合,渤海大败,或阵没,或就擒,获免者无几。复攻破宁江州,无少长,悉杀之。   女真服属大辽二百余年,世袭节度使,兄弟相传,周而复始。至天祚朝,赏刑僭滥,禽色俱荒。女真东北与五国为邻,五国之东邻大海,出名鹰,自海东来者,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能擒鹅鹜,爪白者尤以为异,辽人酷爱之,岁岁求之女真,女真至五国,战斗而后得,女真不胜其扰。及天祚嗣位,责贡尤苛。又天使所至,百般需索于部落,稍不奉命,召其长加杖,甚者诛之,诸部怨叛,潜结阿骨打,至是举兵谋叛。   先是,州有榷场,女真以北珠、人参、生金、松实、白附子、蜜蜡、麻布之类为市,州人低其直,且拘辱之,谓之「打女真」。州既陷,杀之无遗类,获辽兵甲马三千,退保长白山之阿朮火[四]。阿朮火者,女真所居之地,以河为名也。   是月,天祚出秋山,赴显州冬山射鹿,闻攻陷宁江州,中辍不行。   十月,差守司空、殿前都检点萧嗣先奉先弟。充东北路都统[五],静江军节度使萧挞勃也副之,发契丹、奚兵三千骑,中京路禁军、土豪二千人[六],别选诸路武勇二千余人[七],以中京虞侯崔公义充都押官,侍卫控鹤都指挥使、商州刺史邢颖副之,屯出河店,临白江[八],与宁江女真对垒。时辽国太平日久,闻女真兴师,皆愿从军冀赏,往往将家属团结军营随行。   是月,女真潜渡混同江,掩其不备,未阵击之。嗣先军溃,其家属、金帛、牛羊、辎械悉为女真所得。复以兵追杀百余里,管押官崔公义、邢颖等死之,又获去甲马三千。   初,女真之叛也,率皆骑兵。旗帜之外,各有字号小木牌,系人马上为号,五十人为一队。前二十人全装重甲,持鎗或棍棒;后三十人轻甲操弓矢。每遇敌,必有一二人跃马而出[九],先观阵之虚实,或向其左右前后,结阵而驰击之。百步之外,弓矢齐发,无不中者。胜则整阵而复追,败则复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应变若神,人人皆自为战,所以胜也。辽国旧例,凡关军国大事,汉人不预。天祚自两战之败,意谓萧奉先不知兵,始欲改用将帅,付以东征之事。天祚遂召宰相张琳、吴庸,付以东征事。张琳等碌碌儒生,非经济才,统御无法,遽奏曰:「前日之败,失于轻举,若用汉军二十万,分路进讨,无不克者。」天祚谓其数多,且差十万,即降宣札付上京、长春、辽西诸路,计人户家业钱,每三百贯自备一军,限二十日各赴期会,时富民有出一百军、二百军者,家赀遂竭。琳等非将帅才,器甲听从自便,人人就易枪刀毡甲充数,弓弩铁甲百无一二。杂以番军,分出四路:北枢密副使耶律斡离朵涞流河路都统[一○],卫尉卿苏寿吉副之;黄龙府尹耶律宁黄龙府路都统[一一],桂州观察使耿钦副之;复州节度使萧湜曷咸州都统,将作监龚谊副之;左祗候郎君详稳萧阿古好草峪都统[一二],商州团练使张维协副之。独涞流河一路遂深入女真。军马初一战,稍却,各保退寨栅。是夕,都统斡离朵误听汉军已遁,即离辽、奚之兵,弃营而奔。明早,汉军尚余三万众,遂推将作少监武朝彦为都统,再与女真合战,遂大败。余三路闻之,各退保本路防城。数月间,遂为女真攻陷,丁壮斩戮无遗,婴孺贯之槊上,盘舞为戏,所过赤地无余。应辽东界内熟户女真,亦为阿骨打吞并,分拣强壮人马充军,遂有铁骑万余。   初,萧嗣先出河店之败也,诸蕃汉兵将多不赴都统行营聚合,各逃走归家,或被伤诣行阙而告归者。萧奉先惧弟嗣先获罪,辄奏天祚云:「东征溃兵,惧所至劫掠,若不从权肆赦,将啸聚为腹心患。」天祚从之,降赦应系出河店溃军,并免罪归业,所有遗弃系官器甲,亦不理索。嗣先遂诣阙待罪,但免官而已。自是出征之兵皆谓「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由是各无斗志,累年用兵,每遇女真,望风奔溃。降赦免罪,不能成功者,此也」。   乙未天庆五年。宋政和五年。秋七月朔,日食。   八月,天祚下诏亲征女真,率蕃汉兵十余万出长春路,命枢密使萧奉先为御营都统[一三],耶律章奴副之,以精兵二万为先锋,余分五部为正兵[一四],诸大臣贵族子弟千余人为硬军,扈从百司为护卫军[一五],北出骆驼口,车骑亘百里,鼓角旌旗,震耀原野。别以汉军步骑三万,命都检点萧胡覩姑为都统,枢密直学士柴谊副之,南出宁江州路。自长春州分路而进,赍数月之粮,期必灭女真。一夕,军中戈戟有光,马皆嘶鸣,咸以为不祥。天祚问天官李圭,圭不能对。宰相张琳前奏曰:「唐庄宗攻梁,矛戟夜有光。郭崇韬曰:『火出兵刃,破贼之兆。』遂灭梁。」天祚喜而信之,遂行。女真师至鸭绿江[一六],人心疑惧。   初,天祚亲征,女真甚惧,粘罕、兀室伪请为卑哀求生者[一七],阳以示众,实以求战嫚书上之。天祚大怒,下诏有「女真作过,大军翦除」之语。阿骨打聚诸酋曰:「始与汝辈起兵,盖苦辽国残虐。今吾为若卑哀请降,庶几纾祸,乃欲尽行翦除,为之奈何?不若杀我一族,众共迎降,可以转祸为福。」诸酋皆罗拜曰:「事至此,当誓死一战。」次日,御营退行三十里。或言于天祚曰:「兵已深入,女真在近,军心皆愿一战,何必退也?」天祚亟召诸统兵官,问策安在?人皆观望,无敢言「不愿战」者。再传令进兵。   十一月,天祚与女真兵会。时盛寒,雪深尺余,先锋接战,云尘亘天,日色赤暗。天祚亲督诸军进战。少顷,军马左旋三转,已横尸满野,望天祚御旗向西南出,众军随而败溃,始悟矛戟有光为凶兆也。女真亦不急追,徐收所获辎重、马牛而已。天祚一日一夜走五百里,退保长春州[一八]。女真乘胜,遂并渤海、辽阳等五十四州。   耶律章奴系大横帐,与众谋曰:「天祚失道,皇叔燕王淳淳乃道宗弟,弘本之子,俗呼为燕王,实封秦国王。亲贤,若废天祚而迎燕王判燕京留守事,女真可不战而服也。」章奴与同谋人二千余骑,夜半奔上京,迎立燕王。是日,有燕王妃父萧唐骨德告其事,天祚诏遣长公主驸马萧昱,领精骑千余诣广平甸,防护后妃诸王行宫,别遣帐前亲信乙信,赉御札驰报燕王。时章奴先遣燕王二妃亲弟萧谛里、外甥萧延留说之曰:「前日御营兵为女真所败,天祚不知所在,今天下无主,诸公幼弱,请王权知军国事。失此机会,奸雄窃发,未易图也。」燕王曰:「此非细事,天祚自有诸王当立,南北面大臣不来,而汝等来,何也?」密令左右拘之。少顷,乙信持天祚御札至,备言章奴等欲行废立之事。燕王对使者号泣,斩萧谛里、萧延留首级以献,单骑由间道避章奴贼众,趣广平甸待罪。天祚待之如初。章奴知燕王不听,领麾下掠庆、饶、怀、祖等州,啸聚渤海盗众数万,直趣广平甸,犯天祚行阙索战。赖顺国女真阿鹘产等三百余骑一战而胜,擒其贵族二百余人,并斩以徇。妻女配役绣院,或给散近幸为婢,余得脱者奔女真。章奴伪作使人,带牌走马奔女真近境泰州,为识者所获,以送天祚。天祚命腰斩于市,剖其心献祖庙,分送五路号令。   初,章奴之叛也,萧奉先以燕王素得汉人心,疑章奴潜与南路汉军同谋,遽以闻。天祚即以同知宣徽北院事韩汝诲诣汉军行营,传宣曰:「将士离家,暴露日久,风霜之冻,诚可怜悯。今女真远遁,不可深入,并令放还。」诸军皆欢呼分散。越三日,复遣使督进发,军中汹汹,迟疑不行,及闻大军已败,亦自烧营逃去,天祚随行卫兵仅三五百人而已。遂降诏募燕、云汉人,护驾到广平甸,有官者转一官,白身人三班奉职。及至广平,再降指挥,若护驾至起离日,依上推赏。   是岁,宋遣罗选、侯益等诣辽充贺生辰及正旦使,入国道梗,中京阻程两月,不得见天祚而回。   丙申天庆六年。宋政和六年。春正月朔夜,渤海人高永昌率凶徒十数人,乘酒恃勇,持刃踰垣入府衙,登厅,问留守所在,绐云:「外军变,请为备。」保先纔出,刺杀之。是夜,有户部使大公鼎,本渤海人,登进士第,颇刚明,闻乱作,权行留守事,与副守高清臣集诸营奚、汉兵千余人,次日搜索元作乱渤海人,得数十人,并斩首,即抚安民。仓卒之际,有滥被其害者。小人喜乱,得以借口,不可禁戢,一夜烧寨起乱。   初三日,军马抵首山门,大公鼎等登门,说谕使归,不从。   初五日夜,城中举火,内应开门,骑兵突入,阵于通衢。大公鼎、高清臣督军迎敌,不胜,领麾下残兵百余人,夺西门,出奔行阙。高永昌自杀留守萧保先后,自据东京,称大渤海皇帝,改元应顺,据辽东五十余州,分遣军马,肆其杀掠,所在州郡奚人户,往往挈家渡辽以避。独渖州未下。宰相张琳,渖州人也,天祚命讨之。琳先常两任户部使,有东京人望,至是募辽东失业者,并驱转户强壮充军。盖辽东夙与女真、渤海有雠,转户则使从良,庶几效命敢战。旬日之间,得兵二万余,随行官属、将领,听从辟差。   是春,天祚募渤海武勇马军高永昌等二千人,屯白草谷,备御女真。会东京留守太师萧保先乃奉先堂弟。为政酷虐,渤海素悍,有犯法者不恕。东京乃渤海故地,自阿保机力战二十余年始得之,建为东京。   夏五月初,自显州进兵,渤海止备辽河三叉黎树口。张琳遣羸卒数千,疑其守兵,以精骑间道渡河趋渖州[一九],渤海始觉,遣兵迎敌。旬日间三十余战,渤海稍却,退保东京。张琳兵距城五里,隔太子河札寨。先遣人移文招抚,不从,传令留五日粮,决策破城。越二日,发安德州义军先渡河,次引大军齐渡,忽上流有渤海铁骑五百[二○],突出其傍,诸军少却,退保旧寨,河路复为所断,三日不得渡,众以饥告,谋归渖州,徐图后举。初七日夜移寨,渤海骑兵尾袭,强壮者仅得入城,老幼悉被杀掠。是时军伍尚整,方议再举,忽承女真西南路都统阇母国王檄:「准渤海国王高永昌状,辽国张宰相统领大军前来讨伐,伏乞救援。当道于义,即合应援。已约五月二十一日进兵。」檄到渖州,众以渤海诈作此檄,不为备。是日,闻探东北有军掩至,将士呼曰:「女真至矣!」张琳急整军迎敌,将士望见女真兵,气已夺,遂败走入城。女真随入,先据城西南,后纵兵杀戮几尽,孟初、刘思温等死之。张琳与诸子弟等并官属缒城苟免,尽失军资、器甲,随入辽州,收集残军,坐是谪授辽兴军节度使。乃平州也。自张琳之败,国人皆称燕王贤而忠,若付以东征,士必乐为用。兼辽东民自渤海之叛[二一],渡辽失所者众,若招之为军,彼可报怨,此且报国,必以死战。天祚乃授燕王都元帅,萧德恭副之,永兴宫使耶律佛顶[二二]、延昌宫使萧昂并兼监军,听辟官属,召募辽东饥民得二万余,谓之「怨军」,如郭药师者是也。别选燕、云、平路禁军五千人,并劝谕三路富民[二三],依等第进献武勇军二千人,如董庞儿、张关羽者是也。又科敷运脚车三千乘,准备随军支遣,境内骚然矣。   燕王既招怨军,合禁军、武勇军共三万人,自八月进发,十月到干州十三个山札寨。至十一月二十四夜,忽管押武勇军、太常少卿武朝彦率府属马僧辨潜谋作乱,遣百余骑趋中军帐,先杀燕王。燕王觉之,奔他军,免,余皆闭壁不应。朝彦知谋不成,拥骑二千欲南奔,道为张关羽所杀[二四]。   燕王自被命东征,耻其行,未出境而兵乱,勉率诸军自黎树口渡辽水,欲下渖州,驻兵城下,射书令降,不应,选精锐梯城,复矢石如雨,不能上;或报女真援至,退保辽河。是行虽无所得,亦无所失。既而燕王被召赴阙,留北宰相萧德恭上京路都统,耶律余覩副之;太常衮耶律啼哩姑濠、懿州路都统,延庆宫使萧和尚奴副之;都元帅府监军耶律佛顶显州路都统,四军太师萧干副之,并以屯田为备。   自天祚亲征败绩,中外归罪萧奉先。于是谪奉先西南面招讨,擢用耶律大悲奴为北枢密使,萧查刺同知枢密院使。间有军国大事,天祚与南面宰相、执政吴庸、马人望、柴谊等参议,数人皆昏谬,不能裁决。当时国人谚曰:「五个翁翁四百岁,南面北面顿瞌睡。自己精神管不得,有甚心情杀女直。」远近传为笑端。有人闻于天祚,天祚亦笑而不悟。是岁,止罢耶律大悲奴,再诏萧奉先代之,萧查剌授西京留守事。其后罢吴庸、马人望、柴谊,以李处温、左企弓代之,至于国亡。   女真初援渤海,已而复相攻,渤海大败。高永昌遁入海,女真遣兀室、讷波勃堇以骑三千追及于长松岛,斩之。其溃散汉儿军,多相聚为盗,如侯概、吴撞天等,所在蟠结,以千百计,自称「云队」、「海队」之类,纷然并起,每一饭屠数千人,数路之民殆尽,辽不能制之。   丁酉天庆七年。宋政和七年。夏,天祚再命燕王会四路兵马防秋。九月初发燕山府,十月至阴凉河。闻怨军时寒无衣,劫掠干州,都统萧干一面招安。初,怨军有八营,共二万八千余人,自宜州募者谓之前宜营,再募者谓后宜营,前锦、后锦者亦然,有干营、显营,又有干显大营、岩州营。叛者乃干显大营、前锦营也。十一月,到卫州蒺藜山。遂留大军就粮司农县,领轻骑二千,欲赴显州,处置作过怨军,行次懿州,或报女真前军已过明王坟,即召大军会徽州。   有星如月,徐徐南行而落,光照人物,与月无异。   是年,苏、复州编民百余户泛海至登州岸,具言女真兵来攻夺辽东地,已过辽河之西。登州守王师中以闻于宋。宋诏童贯、蔡京议,遣人侦其实,委师中选将校七人,各借以官,用平海指挥兵船,载高药师同往。至海北,见女真逻者,不敢前,复回青州。安抚崔直躬奏其事于宋,诏复委童贯措置,应借官过海人,悉寘之法。别遣使女真,讲买马旧好[二五]。   戊戌天庆八年。宋徽宗重和改元。金阿骨打称帝,天辅元年。春正月,燕王淳将讨怨军而遇女真于徽州之东,未阵而溃。初,女真入攻前后多见天象,或白气经天,或白虹贯日,或天狗夜坠,或彗扫西南,赤气满空,辽兵辄败。是夕,有赤气若火光,自东起,往来纷乱,移时而散。军中以谓凶兆,皆无斗志。燕王与麾下五百骑,退保长泊、鱼务。于是女真入新州,节度使王从辅开门降,女真焚掠而去。所经成、懿、濠、卫四州皆降,犒劳而过。女真别遣阇母国王,攻怨军于显州,怨军大败。   萧干奔医巫闾山牵马岭,招收残卒,不满万人。女真以马疲,破干、显等州,焚掠而归。天祚在中京,闻燕王兵败,女真入新州,昼夜忧惧,潜令内库三局官,打包珠玉、珍玩五百余囊,骏马二千匹,夜入飞龙院喂养为备。尝谓左右曰:「若女真必来,吾有日行三百五十里马若干[二六],又与宋朝为兄弟,夏国舅甥,皆可以归,亦不失一生富贵。所忧者,军民受祸耳。」识者闻之,私相谓曰:「辽今亡矣!自古人主岂有弃军民而自为谋身计者,其能享国乎?」暨闻女真焚劫新州以归,即以谓威德可加,彼何能为?复自纵肆。   五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秋,女真陷东京、黄龙府、咸、信、苏、复、辰、海、同、银、通、韩、乌、遂、春、泰、靖等五十余城。内并边二十余州,各有和籴仓,依祖宗法,每岁出陈易新,许民自愿假贷,收息二分,所有无虑三五十万硕,虽累岁举兵,未尝支用。至是女真悉取之,据辽东、长春两路。   是时有杨朴者,辽东铁州人也,本渤海大族,登进士第,累官校书郎。先是高永昌叛时,降女真,颇用事,劝阿骨打称皇帝,改元天辅,以王为姓,以旻为名,以其国产金,号大金。又陈说阿骨打曰:「自古英雄开国受禅,先求大国封册。」   八月,阿骨打遣人诣天祚求封册,其事有十:徽号大圣大明皇帝,一也;国号大金,二也;玉辂,三也;衮冕,四也;玉刻御前之宝,五也;以弟兄通问,六也;生辰、正旦遣使,七也;岁输银绢二十五万疋两,分南宋岁赐之半,八也;割辽东、长春两路,九也;送还女真阿鹘产、赵三大王,十也。天祚付羣臣等议。萧奉先大喜,以为自此无患,差静江军节度使萧习泥烈[二七]、翰林学士杨勉充封册使、副,归州观察使张孝伟、太常少卿王甫充通问使、副[二八],卫尉少卿刘湜充管押礼物官,将作少监杨立忠充读册使,备天子衮冕、玉册、金印、车辂、法驾之属,册立阿骨打为东怀国至圣至明皇帝。其册文略曰:「眷惟肃慎之区,实介扶余之俗。土滨上国,材布中嵚,雅有山川之名,承其父祖之荫。碧云袤野,固须挺于渠材;皓雪飞霜,畴不推于绝驾[二九]。封章屡报[三○],诚意交孚,载念遥芬,宜膺多戬。是用遣萧习泥烈等持节备礼,册为东怀国至圣至明皇帝。义敦友睦,地列丰腴。呜呼!戒哉钦哉,式孚于休。」所有徽号,缘犯祖号,改为至圣至明,余悉从之。使人自十月发行,冬十二月至金国,杨朴以仪物不全用天子之制,又东怀国乃小邦怀其德之义,仍无册为兄之文,如「遥芬多戬」,皆非美意,彤弓象辂,亦诸侯事;「渠材」二字,意似轻侮。命习泥烈归易其文,随答云:「兄友弟恭,出自周书,言友睦则兄之义见矣。」杨朴等面折以为非是。阿骨打大怒,叱出使、副,欲腰斩之,粘罕诸人为谢乃解,尚人笞百余。次年三月,止遣萧习泥烈、杨立忠回,云:「册文骂我,我都不晓。徽号、国号、玉辂、御宝我都有之,须称我大金国皇帝兄即已,能从我,今秋可至军前;不然,我提兵取上京矣!」天祚恶闻女真事。萧奉先揣其意,皆不以闻,迁延久之,闻上京已破,和议遂寝。后天祚虽复请和,皆不报。   校勘记   [一]又筑虎径岭 「虎」原作「席」,据续资治通鉴长编拾遗卷二十五引陈均九朝编年备要改。   [二]为愕然 原无「然」字,大典本同缺,兹据席本补。   [三]统渤海子弟军三千人 「三千人」,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十一引史愿亡辽录作「一千人」,金史太祖纪称「八百人」。一千人近是。   [四]退保长白山之阿朮火 「朮」原作「木」,据席校引一本改。按:阿朮火,即阿朮浒,又作按出虎等。下同。   [五]充东北路都统 「路」字原阙,据明抄本、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及永乐大典卷五千二百五十一所引者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一补。   [六]中京路禁军土豪二千人 「二千人」,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三千人」。   [七]别选诸路武勇二千余人 「二千余人」,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三百余人」。   [八]屯出河店临白江 「白江」疑是「曲江」之误。金上京路会宁府有曲江县可证。   [九]必有一二人跃马而出 「必」字从上引大典本补。   [一○]北枢密副使耶律斡离涞流河路都统 「涞」原作「冻」,从席本及会编卷二改。下「涞」字同。   [一一]黄龙府尹耶律宁黄龙府路都统 「尹」字原阙,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补。   [一二]左祗候郎君详稳萧阿古好草峪都统 「阿」原误作「河」,「好」原误作「奴」,均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   [一三]命枢密使萧奉先为御营都统 「密」字原脱,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并参考辽史萧奉先传补。   [一四]余分五部为正兵 「部」,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路」。   [一五]扈从百司为护卫军 「为」字原缺,从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二补。   [一六]女真师至鸭绿江 案:此「鸭绿江」应是「鸭子河」之误。鸭子河,谓北流松花江与东流松花江曲折之处。鸭绿江远在辽阳之南,与此战之地望不相符。   [一七]粘罕兀室伪请为卑哀求生者 「兀室」原作「兀朮」,据会编卷三改。兀室亦见下文,即卷九的悟室,本卷的胡舍,均指完颜希尹而言。希尹本名谷神,兀室、悟室、胡舍皆谷神的异译。   [一八]天祚一日一夜走五百里退保长春州 案「五百里」,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三百里」,是。「州」字原阙,亦据上引亡辽录补。   [一九]以精骑间道渡河趋渖州 「河」原作「海」,从明抄本及永乐大典卷五千二百五十一所引者改。   [二○]忽上流有渤海铁骑五百 原作「忽渤海上流有铁骑五百」,据席本及上引大典本改。   [二一]兼辽东民自渤海之叛 「叛」原作「败」,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   [二二]永兴宫使耶律佛顶 「宫」原作「军」,据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参卷八校勘记[一○]。   [二三]并劝谕三路富民 「谕」,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诱」,似是。   [二四]道为张关羽所杀 原无「张」字,从上引大典本、席本并参照上文补。   [二五]讲买马旧好 「买」,原作「卖」,据会编卷一改。   [二六]吾有日行三百五十里马若干 「日行三百五十里马」,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日行三五百里马」,似是。   [二七]差静江军节度使萧习泥烈 「泥」字从会编卷三并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二、卷七十属国表补。下同。   [二八]太常少卿王甫充通问使副 「甫」原作「府」,据会编卷三改。   [二九]畴不推于绝驾 「推」,原作「惟」,席本作「雄」,今从上引大典本改。   [三○]封章屡报 「封章」,原作「章封」,从会编卷三改。 契丹国志卷之十一   天祚皇帝中   己亥天庆九年。宋徽宗宣和改元,金天辅二年。春,有赤色,大三四团,长二三丈,索索如树。西方有火五团,下行十余丈,不至地而灭。   夏,金人攻陷上京路,祖州则太祖之天膳堂,怀州则太宗德光之崇元殿,庆州则望僊、望圣、神仪三殿,并先破干、显等州如凝神殿、安元圣母殿[一],木叶山之世祖殿、诸陵并皇妃子弟影堂,焚烧略尽[二],发掘金银珠玉。所司即以闻,萧奉先皆抑而不奏。后天祚虽知,问及陵寝事,奉先对以初虽侵犯元宫,劫掠诸物,尚惧列圣威灵,不敢毁坏灵柩,已经指挥有司,修葺巡护。奉先迎合诞谩,类皆如此。辽国屡年困于用兵,应有诸州富民子弟,自愿进军马,人献钱三千贯,特补进士出身。诸番部富人进军献马,纳粟出身,官各有差。又因燕王言辽东失业饥民困踣道路,死者十之八九,有旨令中京、燕、云、平三路诸色人收养[三],候次年等第推恩。官爵之滥,至此而极。   四月朔,日有食之。   庚子天庆十年。宋宣和二年,金天辅三年。冬十月朔,日食。   辛丑保大元年。宋宣和三年,金天辅四年。春,日有眚,忽青黑无光,其中汹汹而动,若鉟金而涌,日旁有青黑色,正如水波周回而旋转,将暮而止。   金人自破上京,终岁不出师辽国,然防屯如故[四]。有东南路怨军将领董小丑,坐讨平利州贼逗留不进[五],被诛。本部队长罗青汉、董仲孙等倡率怨军作乱,攻锦州[六],月余不能下,赖都统耶律余覩援兵至,怨军始惧。郭药师等内变,自杀贼魁罗青汉等数人,就招安,都统萧干奏选留二千人为四营,擢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各统将领[七],余六千人,悉送燕、云、平三路充禁军,或养济,实欲分其势也。余覩谓萧干曰:「前年两营叛,劫掠干州,已从招安;今岁全军复叛,而攻锦州。苟我军不来,城破,则数万居民被害。所谓怨军,未能报怨于金人,而屡怨叛于我家。今若乘其解甲,遣兵掩杀净尽,则永绝后患。」干曰:「亦有忠义为一时胁从者,岂可尽诛之?」二人议论不合,交章并奏,卒从萧干之议。辽自金人侵犯以来,天下郡县所失几半,生灵涂炭,宗庙丘墟。天祚尚以四时游畋为乐,工作之费,未尝少辍,遂失内外人心,尝有倦处万机之意。有四子:长曰赵王,昭容所出;次曰晋王,文妃所出;次曰秦王、鲁王,并元妃所出。国人皆知晋王贤而属望焉。元妃兄枢密使萧奉先虑秦王不得立,密图之,未有以发。晋王母文妃娣妹三人,长适耶律挞曷里[八],次适余覩,会挞曷里妻尝过余覩家,萧奉先密遣人诬告其结余覩,将立晋王,尊天祚为太上皇帝。事发,挞曷里妻等皆伏诛,文妃亦赐死,独留晋王。时余覩在军中,闻之惧,即领千余骑,并骨肉车帐叛归金国。时方盛夏,途中为霖雨所阻。天祚遣知奚王府萧遐买、宰相萧德恭、大常衮耶律谛里姑、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太师萧干各领本部军马会合追之,至闾山县相及,诸军议曰:「今天祚信用奉先,致晋王之祸,兼奉先平日视吾曹蔑如也。余覩,宗室之豪俊,负气不为人下。若擒余覩,则他日吾曹皆余覩也,不若纵之为利。」皆曰:「喏。」于是绐云「追之不及」。余覩既亡,奉先惧诸将皆叛,乃峻加萧遐买等爵赏,以慰其心。   壬寅保大二年。宋宣和四年,金天辅五年。春,金人陷中京。中京,奚国也。先是,金主阿骨打遣使曷鲁等如宋,自海上归,得书,意宋朝绝之,乃命其弟故碖国相孛极烈并粘罕、兀室,用辽降人余覩为前锋,由奚西过平地松林,驻白水;别遣精兵五百骑到松亭关,邀截本京官民奔逸车乘。天祚在燕京,闻报甚惧,即日出居庸关;又闻余覩为前锋,导兵奄至。萧奉先奏曰:「余覩,乃宗枝也,岂欲亡辽?不过求立其甥晋王而已,何惜一子,伐其奸谋?」遂赐晋王死。晋王贤而有人望,死非其罪,行阙百官诸军闻之,莫不流涕,自此人心益离。   三月,报余覩兵至,天祚率骑兵五千,西奔云中府,留宰相张琳、李处温等,与燕王同守燕。天祚去时,卫士五千,中途溃散,仅诸王并长公主、驸马、诸子弟三百余骑。过云中城下,抚谕留守萧查刺、转运刘企常等曰:「金兵不远,好与军民守城。」但取马三千匹,由天德军趋渔阳,入夹山,因谓萧奉先曰:「使我至此,皆汝之由。汝急去,人不汝容。」奉先恸哭辞去,行二十里,为左右所杀。金兵至云中,萧查剌等率军民父老开门迎降。金主阿骨打留精兵二百骑,与留守自卫,而追天祚几及,应行宫内库三局珍宝,祖宗二百余年所积,及其幼女,悉为俘掠一空。金兵自追天祚,旬日未回,府中兵变,推马权、韩执谦为都统,逐出萧查剌等及卫兵,闭门拒守,飞申燕王求救。时燕王僭位之初,无兵可遣,但指挥蔚州发兵应援。金兵回至城下,见留守等被逐,督军民攻城,弥旬破城,执马权、韩执谦等,尽杀诸军,陷朔、应诸州,掳去羣牧良马三万匹。天祚自奔夹山,命令不通。燕王守燕,深得人心。李处温与族弟处能及其子奭、都统萧干,挟怨军谋立燕王,告报在府百官、诸军、僧道、父老数万人,于三月十七日诣燕王府,方邀张琳告其事。琳曰:「摄政则可,未可即真。」处温曰:「天意人心已定,岂可易也?」百官班立,独琳有难色。既而王出,李奭以赭袍被之,百官军民拜舞山呼。王惊泣,辞不获免而即位,僭号天锡皇帝,改元建福。改怨军为常胜军,以李处温守太尉,左企弓守司徒,曹勇义知枢密院,虞仲文知参政。张琳守太师,十日一朝,平章军国大事外,虽以元老尊之,其实不欲其位在己上也。李处能、奭等数十人,各以定策功补官。方议降赦,燕中父老再告,随驾内库都点检刘彦良,奸佞之人,导引天祚为一切失德之事,国人呼为「肉拄杖」。盖其倚附而行也。妻云奇者,本倡妇也,日夕出入禁中,以为谐谑。夫妇共为国害,请先诛而后降赦。是日,枭彦良夫妇之首于市,人争脔肉而食之,然后肆赦。   燕王废天祚为湘阴王,诏曰:「大道既隐,不行揖逊之风;皇天无私,自有废兴之数。事贵得効,人难力为。朕幼保青宫,长归朱邸,虽曰人情之久系,谁云神器之可求,欲避周公之嫌,未忘季札之节。奈何一旦之无主,至使四海之求君,推戴四从,讴歌百和,不敢坠祖宗之业,勉与揽帝王之权,实惧纂图之为难,尚思复辟之可待。近得羣臣之奏,概陈前主之非,所谓愎谏矜能,比顽弃德,躁动靡常节,平居无话言。室家之杼柚尽空,更资淫费;宗庙之衣冠见毁,不辍常畋。汉子之戮实无名,伋妻之乱孰可忍!加以权臣壅隔,政事纠纷,左右离心,遐迩解体,讫无悛悟,以至播迁,伊戚自贻,大势已去。是谓辜四海之望,安得冒一人之称,宜削徽名,用昭否德。方朕心之牵爱,尚不忍从;奈羣议之大公,正复见请。勉循故事,用降新封,可降封为湘阴王。呜呼,命不予常,事非得已,岂予小子,敢专位号之尊!盖狥众心,以为社稷之计。凡在闻听,体予至怀。」   燕王自称帝后,以燕、云、平、中京、上京、辽西六路,奄为己有,而沙漠以北西南面、西北路招讨府诸番部族,天祚主之,犹称保大二年,辽国自此分矣。   夏四月,燕王遣知宣徽南院事萧挞勃也、枢密副承旨王居元充告谢使诣宋,至白沟,等候宋徽宗降旨。以天祚见在夹山,燕王安得擅立,令雄州却之,人使遂回。   是时,宋命太师童贯为宣抚使,以蔡攸副之,勒兵十五万巡边[九],下诏复燕、云故地,仍以三策付童贯:如燕人悦而取之[一○],因复旧疆,上也;燕王纳款称藩,次也;燕人未服,按兵巡边,下也。贯遣张宝、赵忠赉书往谕燕王,使举国内附,致书略曰:「吴越钱俶、西蜀孟昶等归朝以来,世世子孙不失富贵。况辽之与宋,欢好百年,诚能举国内附,则恩数有加;苟怀执迷,后时失机,恐有彭宠之祸起于帐中。」淳得书,斩其二使。又令赵翊本董宠儿遣使臣说谕易州土豪史成,使起兵献城,为史成执送燕京,斩之。   五月,童贯再遣种师道等率兵数万,压境问罪。先遣阁门宣赞马扩持宋徽宗手招,抚谕燕王,使纳土以归,世世不失王爵,并告燕民,以示存恤之意。王虽不从,心亦怀惧。马扩过白沟,有汉儿刘宗吉者,私出见扩,许开涿州门以献,扩以二榜付之。是时,宋师稍集,种师道总东路之众,屯白沟;王禀将前军,杨惟忠将左师,种师中将右军,王玶将后军,赵明、杨志将选锋军,辛兴宗总西路之众屯范村;杨可世、王渊将前军,焦安节将左军,刘光世、冀景将右军,曲奇、王育将后军,吴子厚、刘安将选锋军,并听刘延庆节制。以刘韐、宇文黄中为参谋,邓珪、邓管为廉访。   六月,童贯至高阳关驻军,用知雄州和诜计,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出于不得已之意,如敢杀人,并从军法。若有豪杰以燕京来献,除节度使。   燕王遣大石林牙领一千五百余骑屯涿州新城[一一],林牙诘以两国盟好,何为兴师?既是信使,安得结刘宗吉献城?马扩曰:「女真兵已至山后,本朝乃是遣兵救燕。刘宗吉见投,安得不纳?」林牙曰:「本欲留宣赞,缘自来通和,不欲太甚。欲和则和,欲战则战,大暑热,毋令诸军徒苦。」语毕,上马驰去。前军统制杨可世信和诜言燕人久欲内附,必有箪食之迎,将轻骑数千过界,趋兰沟甸。乃先遣人以旗榜渡河桥开示,林牙见之,曰:「有死而已。」可世为所掩,被伤而退。燕王益兵二万,遣萧干统之[一二],将渡白沟,宋诸将皆欲迎战,师道曰:「不可妄动。」寻退兵。萧干迎战于范村,甚力,兴宗遣杨可弼救之,仍自督战,乃却。凡驻白沟河十有二日,乃还师。退保雄州。其日,北风,大雨雹,追骑大至,诟以败盟。退至雄州,童贯以其兵尚盛,未可以取,归罪和诜、侯益,谓其探报不实,妄请兴师。既而徽宗降诏班师。当燕王僭号之初,汉军多而番军少,萧干建议籍东、西奚二千余人及岭外南北大王、乙室王、皮室猛拽刺司。辽民遭金人入寇,往往窜山谷、沙漠间,闻燕王立,无不内向。然人马饥甚,不能远来,遂令州县招之,得万余户。户选一人为军,支赡家钱三十贯,谓之「瘦军」。既而散处涿、易间,侵掠平民,甚于盗贼。主兵之官,纵而不问。后来常胜军叛归南朝,首杀涿州瘦军家口正罪,以此取悦人心。   是月,燕王病,闻天祚自夹山传檄至天德军、云内、朔、武、应、蔚等州,已会合诸蕃精兵五万骑,约秋八月入燕,并遣近侍小底查剌驰马问劳燕王,并索衣裘茗药。王甚惧,会南北大臣会议,如李处温、萧干谓莫若迎秦而拒湘,湘者,天祚降封为湘阴王;秦者,乃天祚次子秦王也。召百官共议,有从吾议者东立。独有南面诸行都部署耶律宁处西,谓:「天祚果能复兴,何名拒之?迎子拒父,亦无是理。」处温以宁摇众,欲诛之。淳抚枕叹曰:「此忠臣也。天祚果来,吾有死而已,将何辞以见?」天祚兵出渔阳,仅复朔、应等州,复为金所败,虏其元妃、诸王。天祚复奔夹山。二十四日,淳薨,谥曰宣宗,无嗣。   李处温以其子奭旧与宋赵良嗣善,童贯使良嗣以书约为内应,募牒者投之,并通书马柔吉等,令结义士开门迎降,拘执虏酋以践往者「归朝灭虏」之言。处温亦令奭潜以帛书相赠答。及淳卧病,知必死,授处温都元帅,欲以身后托之。病既亟,萧干与大石林牙矫命宰相侍疾,独处温不至,阴聚武勇军二千为备,绐曰「奉密旨防他变」。是夜淳死,不发丧。干等先集辽骑三千,陈于球场,会百官,议立燕王妻萧氏为皇太后,权主军国事,奉迎天祚次子秦王为帝。从其议者书名押字,无敢有一异者。萧氏遂即位于柩前,改元德兴。   萧后者,燕王秦国妃也。妃兄弟坐章奴诛,天祚囚之上京,女真破,得出,又囚于中京,淳立而归。后以萧干有援立功,封于越王。天祚闻淳死,下诏削其官爵,并妻萧氏亦降为庶人,仍改姓虺氏。后僭位时,独李处温后至称贺,属时多难,未欲即诛,赦其罪,但追毁元帅宣札而已。有弟处能,惧祸及己,落发为僧,萧后送海岛龙云寺[一三]。或告云处温父子潜通童贯,欲挟后归宋朝。后引问之,处温曰:「臣父子于宣宗有定策功,宜数世宥,不当以谗获罪。」太后曰:「向使燕王如周公,终享亲贤重名于后世,岂不胜太宁王述轧、楚国王湼里耶?皆辽亲王谋反诛者。误燕王者,皆汝父子。」并数他罪数十条。处温无以对,遂赐死,其子奭凌迟处斩[一四]。命籍其家赀,得见钱十万余贯[一五],金银珠玉称是,皆自为宰相数月之间,四方贿赂公行所得。初,处温闻天祚播迁,劝立燕王僭号,以图恩幸。及燕王死后,恐辽国将亡,失其所依,北通金国,南结童贯,愿挟萧后以纳土,皆非至诚,欲为身谋,而至此反为身祸。及宋师抚定燕山,追封处温为广阳郡王,子李奭为保宁军节度使[一六],以其家为庙,录其孙一人。   八月,金主趋中京,道闻天祚聚兵于国崖[一七],亟往攻之。大战,生擒都统萧规,天祚脱身走。及夏国引兵数万袭天德军,金主遣偏将帅兵七千,击破之。属秋霖水暴至,夏人溺水不胜计。金主屡胜,兵骄,遂因秋成,并边牧马休兵,屯奉圣州之东。   自燕王死,萧后专政,辽恐汉人应南军,将谋之,管常胜军郭药师遣使奉表降宋,高凤亦以易州降。时宋童贯回雄州,在道中,而郭药师至,授以军八千,并易州义兵五千,并隶刘延庆为向导,军声大振。   九月,萧后遣萧容、韩昉诣宋,奉表称藩。   冬十月,宋刘延庆、郭药师等自雄州趋新城,刘光世、杨可世自安肃军出易州,会于涿州。时兵众五十万攻燕,进驻卢沟河。时燕军萧干亦于燕城十里外筑垒相拒。药师命延庆选常胜军五千骑,间道袭燕,夜半渡河,衔枚而进,质明,常胜军五千骑杂乡人夺迎春门以入。大军继至燕城,遣人谕萧后使降。萧干知宋师入燕,亟往救[一八],人皆死斗,药师屡败,奔门不得出,尽弃马,缒城而下,死伤过半,还者数百骑而已。时宋师屯卢沟河者未动,萧干兵纔数千,得汉儿两人,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闻汉兵十万,吾师三倍,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举火为应,歼之无遗。」阴逸其一人归报,既夕而遁,众军遂溃,自相蹂践。干遣骑追至涿水北而回。   十二月,金粘罕趋南暗口,挞懒驸马趋古北口[一九],金主趋居庸关,分三路入燕。萧后既败,奉表于金,称藩请和。金主不许,自妫、儒二州进兵,抵居庸关,辽人弃关走。   校勘记   [一]安元圣母殿 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作「安元安圣殿」。   [二]焚烧略尽 「略」原作「掠」,据席本及会编卷二十一引亡辽录改。   [三]有旨令中京燕云平三路诸色人收养 「有」字从席本补。   [四]金人自破上京终岁不出师辽国然防屯如故 原作「金人自破上京终岁不出师然辽国防屯如故」。案会编卷九引赵良嗣燕云奉使录:「先是,辽人天庆十年,金人苦于用兵,经岁不出,诸路军马依旧屯备。」「防屯如故」者谓金人,非辽国,今移「然」字于「辽国」之下。   [五]坐讨平利州贼逗留不进 原脱「利」字,据会编卷九引燕云奉使录补。辽利州属中京道,遗址在今辽宁喀左县东大土城,而平州属南京道,即今河北卢龙县,两不相涉。   [六]攻锦州 「锦」原作「绵」,参考辽史天祚帝纪三改。下同。   [七]擢郭药师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各统将领 「刘舜仁」原作「刘舜臣」,下卷保大三年六月作「刘庆仁」,均误,兹据会编卷二十二引马扩茆斋自叙、卷二十三引许采陷燕记、卷二十四引沈管南归录、朱胜非秀水闲居录改。   [八]长适耶律挞曷里 辽史卷一百二耶律余覩传「曷」作「葛」。下同。   [九]勒兵十五万巡边 「十五万」,会编卷五作「十万」。   [一○]如燕人悦而取之 「取」,会编卷五作「从」,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