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人列传 - 第 7 页/共 23 页
胡匡衷,安徽绩溪人。
岁贡生。绩学敦行,以孝友为乡里所重。于经义多所发明,不苟与先儒同异。
所著有《周易传义疑参》十二卷,析程、朱之异同,补程、朱之罅漏,大抵多采宋、元各家羽翼程、朱之说以相订正,而亦时出己见,于二书深有裨益。《礼经》著有《三礼札记》《周礼井田图考》、《井田出赋考》《仪礼释官》等书。其于井田多申郑义;而授田一事,以遂人所言,是乡遂制,大司徒是都鄙制,郑注自相违戾。作《畿内授田考实》一篇,列于卷首。积算特精密。其《释官》则以《周礼》《礼记》、《左传》、《国语》与《仪礼》相参证,论据精确,足补注疏所未及。又著有《左传翼服》、《论语古本证异》、《论语补笺》、《庄子集评》、《离骚集注》等书。其生平所作诗古文,别为一编,名《朴斋生集》。
年七十四卒。
○胡培翚
胡培翚(1782~1849),字载屏,一字竹村,匡衷孙。
嘉庆己卯进土,官内阁中书,转户都广东司主事。浮沉郎署,卒无知遇而拔擢之者。嗣为东南大吏延聘,先后主钟山、惜阴两书院。讲舍百数十人,造就咸因其材;江宁汪士铎,其首选弟子也。
为学渊源于先世,故于《礼经》独深。且皖中江、戴之遗风末混,治经一循家法。重之以博闻笃志,阅数十寒暑,成《仪礼正义》四十卷。上推周公、孔子、子夏垂教之旨,发明郑君、贾氏得失,旁遮鸿儒经生之所议,张皇幽渺,阐扬圣绪,微特非李敖所可比肩,即同时墨庄胡氏之《古今文疏义》亦难方驾;盖先生为墨庄作传,亦谓其功力在《毛诗疏义》,固不能及全疏之深造,已不啻言之矣。又于乃祖《释官》之外,别撰《燕寝考》三卷,亦所以扶翼《正义》。又有《研六室文抄》十卷,并多诂经之作云。
○胡世琦
胡世琦,字玉鐎,安徽泾县人。
少岸异,为文卓荦有奇致。弱冠举于乡。屡试春官不售,益闭户肆力经史。间出与当时通人游,如姚姬传、程易畴、洪稚存、段若膺诸先生,皆奉手受教。故其学欲从文字声音训诂以通其旨趣,不区章句义理而二之。嘉庆甲戌,中礼部试,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以知县用,得山东之费县。时公卿多器其材,为扼腕叹息。顾自喜曰;"是岂不足行吾学耶!"乃岁馀骤以事罢。后复历摄平原、即墨、沂水,寻补曹县。究缘负气不肯事上官,又勇于任事,犯同僚忌,复挂吏议失职,始浩然决意引退。归田后,亟思为政于家,捐金置产,赡其族属,排难解争,化其乡里。尝谓近日风气儇薄,冀求所以挽之者。卒年五十有五。
著《小尔雅疏证》,《三家诗辑》,惜未竟业。诗文各若干卷,藏于家。
○胡澍
胡澍(1825~1872),宇荄甫,一字甘伯,号石生。于培翚为族侄孙。
早有文誉。道光甲辰,以古学受知于督学季芝昌,补诸生。就试金陵,始得孙渊如、洪稚存著述,慨然向慕其为人。孙集中有《释人》一篇,乃博稽古训,为之疏通证明。嘉定朱右曾见而称之,益奋勉。咸丰己未举于乡。值粤乱,资产荡然,流离奔走无宁岁。既两上春官报罢,因捐升郎中,分发户部。京曹多暇,则日以著书为事,不妄与人酬酢。初从学溧阳缪武烈公梓,负笈杭州,仅交归安杨岘、会稽赵之谦、德清戴望。比居京师,独为潘伯寅侍郎所引重。侍郎《滂喜斋丛书》刊唐释湛然《辅行记》,其手辑也。
精声音训诂之学,尤笃嗜高邮王氏书。少作除《释人疏证》外,尚有《左传服氏注义》、《通俗文疏证》,俱毁于兵火。中年羸病,兼治医术,时具超悟。偶游都肆,获宋刻《内经》,遂取各本及唐以前古书,悉心校勘,仿王氏《读书杂志》例,作《素问校义》。说解精确,惜草例未就,遗稿只存一卷。又著《墨守编》、《正名录》,亦未成。
卒年四十有八。
○胡渭
胡渭(1633--1714),初名渭生,字朏明,一字东樵,浙江德清人。
先生年十二而孤,母沈携之避寇山谷间,虽遭颠沛,犹手一编不辍。十五,为县学生试高等,充增生。屡赴行省试不售,乃入太学。尝馆益都冯相国邸,会开博学鸿词科,相国欲以先生应,坚辞不肯就。群公避嫌,以相国子师,莫敢先发,及见荐牍无先生名,则又大惊。先生自是谢科举,专穷经义。
徐乾学奉诏修《一统志》,开馆洞庭山,延先生与阎若璩、黄仪、顾祖禹分郡纂辑,因得博观天下郡国书。先生素习《禹贡》,谓:汉唐二孔氏、宋蔡氏于地理多疏舛,如三江当主郑康成说,庾仲初之言不可以释《禹贡》"浮于淮泗,达于河",河当从《说文》作"菏"。"荣波既猪",波当从郑康成本作"播"。梁州之黑水与导川之黑水不可溷而为一。乃博稽载籍及古今经解,考其同异而折衷之,依经为训,章别句从,名曰《禹贡锥指》。凡二十卷。为图四十七篇。于九州山川形势,及古今郡国分合同异、道里远近夷险;犁然若聚米而画沙也。汉唐以来,河道迁徙,虽非《禹贡》之旧,要为民生国计所系;故于《导河》一章,备考历史决溢改流之迹,且为图以表之。
先生尝谓:《诗》《书》《礼》《春秋》,皆不可无图,惟《易》无所用图,六十四卦,二体六爻之画,即其图也。八卦之次序方位,则乾坤三索出震齐巽二章尽之矣,安得有先后天之别哉?《河图》之象,自古无传,何从拟议?《洛书》之文,见于《洪范》五行九宫,初不为《易》而设。作《易图明辨》十卷。又言:《洪范》古圣所传,汉儒专主灾异,以瞽史矫诬之说,乱彝伦攸叙之经,害一。《洛书》本文具在《洪范》,宋儒创为黑白之点,方圆之体,九十之位,书也而变为图矣;且谓《洪范》之理通干《易》,刘牧以九为河图十为洛书,蔡元定两易其名,害二。《洪范》原无错简,后儒任意改窜,移"庶征王省惟岁"以下为五纪之传,移"皇极敛时五福"至"作汝用咎"及"三德惟辟作福"以下为五服六极之传,害三。作《洪范正论》五卷。又作《大学翼真》七卷。言经文"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之下。"知本"盖"知止"之讹。"格物致知"与"至善"释在《邦畿》章内,本无阙文,无待于补。
康熙四十三年,圣祖南巡,先生撰《平成颂》并《禹贡锥指》献诸行在,有诏嘉奖,召至南书房值庐赐馔,赐御书诗扇,并御书"耆年笃学"四大字。五十三年正月卒,年八十有二。孙彦颖,官编修;彦异,进士,由刑部主事改定陶知县,著《春秋说》、《四书近是》、《丛书要录》。于乐律尤有心得,著《乐律表微》八卷。
(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
清初经师,阎、胡齐名。胡朏(fěi)明,名渭,号东樵,浙江德清人,卒康熙五十三年(1633-1714,为清朝沿革地理学开山之一),年八十二。他行历更简单,不过一老诸生;曾扣阎百诗、黄子鸿(黄子鸿,黄仪字,一作子弘,江苏常熟人。生平不详、曾著《水经注图》,被阎若璩称为郦道元千古第一知己。)同参一统志局。晚年清圣祖南巡,献颂一篇(胡渭所献名《平成颐》又同时献《禹贡锥指》一书。);圣祖赐他"耆年笃学"四个大字。他一生事迹可记者仅此。
他著书仅四种:一,《禹贡锥指》二十卷,附图四十七幅;二,《易图明辨》十卷;三,《洪范正论》五卷,四,《大学翼真》七卷。他的学风,不尚泛博,专就一个问题作窄而深的研究,开后人法门不少。几部书中,后人最推重的是《禹贡锥指》。这部书虽然有许多错处,但精勤搜讨,开后来研究地理沿革的专门学问,价值当然也不可磨灭。不过,东樵所给思想界最大影响,还是在他的《易图明辨》。
《易图明辨》是专辨宋儒所传"太极"、"先天"、"后天"-即所谓"河图"、"洛书"等种种矫诬之说。这些图是宋元明儒讲玄学的唯一武器,闹得人神昏眼乱,始终莫明其妙。但他们说是伏羲、文王传来的宝贝,谁也不敢看轻他,看不懂只好认自己笨拙罢了。明清之交,黄宗羲、宗炎兄弟,始著专书辟其谬,东樵曾否见他们的书不可知(按胡渭前、毛奇龄著《河图洛书原舛编》、《太极图说遗议》,已直斥埋学字崇拜的《图》、《书》均出于宋人伪托,尤斥朱熹不遗余力),但他却用全副精力做十卷的书,专来解决这问题。他把这些图的娘家找出来,原来是华山道士陈抟弄的把戏,展转传到邵雍。又粑娘家的娘家寻根究底,原来是误读谶纬等书加以穿凿附会造出来的。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旁门左道,和《易经》了无关系。我们生当今日,这些鬼话,久已没人过问,自然也不感觉这部书的重要。但须知三百年前,象周濂溪《太极图说》(周濂溪,程朱理学初创者周敦颐的别号)、朱子《易本义》一类书,其支配思想界的力量,和四书五经差不了多少。东樵这种廓清辞辟,真所谓"功不在禹下"了。《洪范正论》的旨趣,也大略相同,专扫荡汉儒"五行灾异"之说,破除迷信。因此他能在学术界占重要位置。
万充宗也是初期经学界一位重要人物。充宗名斯大,浙江鄞县人,康熙二十二年卒(1683),年五十一。父泰,字履安,黄梨洲老友,履安有八子,都以学问著名(万泰,明崇祯举人,清初道服隐居;八子为:斯年、斯程、斯祯、斯昌、斯选、斯大、斯傋(gou) 、斯同,世称"万氏八龙"。)。充宗行六,最幼的是季野(斯同)。八兄弟皆从学梨洲(万斯选字公择,万斯傋字允诚,都服膺王学。斯选卒,黄宗羲恸哭说:"甬上从游,能振蕺山之绝学,公择一人耳。"刘宗周绝食死,其遗著均由斯傋设法保存,全租望称其为"蕺山之功臣")。
季野称史学大师,而充宗以经学显。梨洲替充宗作墓志铭,述其治学方法曰:"充宗以为,非通诸经不能通一经,非悟传注之失则不能通经,非以经释经则亦无由悟传注之失。何谓通诸经以通一经?经文错互,有此略而彼详者,有此同而彼异者。因详以求其略,因异以求其同,学者所当致思也。何谓悟传注之失?学者入传注之重围,其于经也,无庸致思;经既不思,则传注无失矣,若之何而悟之。何谓以经解经?世之信传注者过于信经,......充宗会通各经,证坠辑缺,聚讼之议,涣然冰释;奉正朔以批闰位,百注逐无坚城。......"读这段话,充宗的经学怎样做法,可以概见了。充宗著书,有《学春秋随笔》十卷,《学礼质疑》二卷,《仪札商》三卷,《礼记偶笺》三卷,《周官辨非》二卷。《周官辨非》价值最大。《周官》这部书,历代学者对他怀疑的很不少,著专书攻击而言言中肯者,实以此书为首。
万氏兄弟皆讲风节,充宗尤刚毅。张苍水(煌言)就义,他亲自收葬,即此可想见其为人。可惜死得早了,若使他有顾、黄、阎、胡的年寿,他所贡献于学界怕不止此。
同时还有一位学者,不甚为人所称道而在学术史上实有相当位置者,曰姚立方。立方名际恒,一字首源,安徽休宁人,寄籍仁和,为诸生,(生卒年待考,据《古文尚书疏证》知道,他比阎百诗小十一岁,但未知卒在何年)毛西河《诗话》云:"亡兄为仁和广文,尝曰:'仁和只一学者,犹是新安人'。谓姚际恒也。予尝作《何氏存心藏书序》,以似兄,兄曰:'何氏所藏有几?不过如姚立方腹笥已耳。'......"据此则立方学问之博可以概见。立方五十岁着手注九经,阅十四年而成,名曰《九经通论》;又著《庸言录》,杂论经史理学诸子。(关于姚际恒的著作,可参看《古史辨》第一册所载顾颉刚与胡适来往书信)他的《古今伪书考》,自《易经》的孔子十翼起,下至许多经注,许多子书,他都怀疑,真算一位"疑古的急先锋"了。他别有书十卷,专攻《伪古文尚书》。阎百诗说他"多超人意外",喜欢极了,手抄许多。
○华蘅芳
华蘅芳(1833-1902),字若汀,江苏无锡人。
幼而敏慧,凡经、史、词章、舆地、音律、理化、制造,无不抉其精微。年十四,即了解算法统宗飞归等题。嗣读李冶、朱世杰诸家之书,天元四元术造豁然贯通。
咸丰初,西算代数几何微积等渐次输入,顾读而能解者殊少,先生独潜心冥索能推阐而发明之。往往稠人杂遝中闭目危坐,构思沉沉,忽司一算数捷法,为生平所未到,则心地开朗,快若登仙。岁丙于,随曾文正于安庆军,领军械所事。与同里徐寿推求动理,测算汽机,作"黄鹄"轮船,为中国自造轮船之始。同治乙丑,文正奏就上海设江南机器局,先生擘画为多。及翻译馆开,又与寿分门笔述,译成各书,文辞朗畅,兼信、达、雅三者之长。其间尝两至天津,一至湖北。每创一法,动倾中外。迭主上海格致书院暨两湖书院、无锡竣实学堂讲席。一时承学之士因材施教。造就颇众,而在格致书院时,四方来者尤质疑问难无虚日。随宜指陈,悉满其意以去。然每自谓:"口讲之功,不若著书之效大。"故中岁后,殚志著述,撰《学算笔谈》十二卷,以浅显易明之语,阐发精深之理;数年间,重版十数。
其最精者:如开方别术并诸商为一商,海宁李善兰推为空前绝后之作。《积较术》一卷,与日本译行《推差新法》轨辙相同,而其成书远在十数年前。凡精思深造卓然有成又如此。馀若《行素轩算稿》若干卷,《算草丛存》若干卷,并多新理。所译代数术等十余种,复若干册。年七十,卒于家。
○华世芳
华世芳,字若溪。江苏无锡人。华蘅芳之弟。
年十八,入邑庠。已上下古今,泛览百氏,无不贯。蘅芳既精畴人术,家藏算书颇富,乃潜心研求,不数年,尽通奥窔。应上海求志书院课,遇算题有艰深猝不易解者,举能洞晓其理。江苏学政黄体芳召肄业南菁书院,登拔萃科,就职直州判,名誉益著。佐幕于浙粤间,旋应鄂督张之洞聘,充湖北自强学堂教员。嗣后迭主致用精舍兼南菁马州书院讲席。适致用改组学堂,为订章授课,规画井井,造就成材者甚众,学风蔚然。光绪癸卯,举经济特科,再试被遗,而名不少损。南归,就南洋公学总教习。寻复入都,任商部实业学堂算学教员,讲授务以详明晓畅、启发后进为职志。励学精勤,至老弥笃。所著《恒河沙馆算草》等数种,学者谓能闻中西之秘。别有《算术举隅》,《今有术》,《双套勾股》,《三角新理》,诸稿藏于家。
○黄丕烈
黄丕烈(1763-1825),字绍武,号荛夫,又号复翁,江苏长洲人。
少读书,务求精纯;发为文章,必以六经为根柢。尝仿宋人《春秋类对》之法,摘经语集为骈四俪六之文,以类相从,裒然成编。年十九,受知学使彭侍郎芸楣,补诸生。乾隆戊申,举本省乡试。礼闱数上不售。大挑一等,以知县用,发直隶。无意仕宦,乃援例得主事分部,复即告归,旋丁外艰。性至孝友,父柩在室,会不戒于火,将及寝,则抚棺大恸,誓以身殉,火竟灭。
平生鲜声色之好,惟喜聚书。闻有宋元精椠,或旧抄善本,不惜多方购置。久之,得宋刻几百余种,颜其藏书之所曰"百宋一廛"。元和顾广圻为作《百宋一廛赋》,而自为之注。
又筑荛圃,招致四方名宿相与谈宴其间。友钱竹汀、段懋堂、程易畴诸先生,与匪非石、王惕夫交尤善。每获一书,日夜雠校,研索订正,有校至三四次若五六次者。故所刻《士礼居丛书》虽寥寥十余种,率附札记,而得之者几与"天水"同珍。自著《汪本隶释刊误》一卷,辨证颇详。又著《广韵姓氏考》未成。卒年六十有三。
○黄汝成
黄汝成,字庸玉,号潜夫,江苏嘉定人。
逾冠,补廪膳生。初议叙得通判,入赀为县学官,选安徽泗州训导,以忧未赴,内行谨饬,而才识豪达。留心经济之学,凡天文、舆地、律历、训诂,以及水利、河渠、漕运、赋税、盐铁、钱币,莫不贯通。尤服膺顾氏《日知录》一书,综顾氏同时暨后贤著撰,广为搜择,融贯条系,成《集释》三十二卷,《刊误》四卷。他著尚有《休宁戴氏岁实考》,同邑《钱氏朔实考核补》各一卷,《袖海楼文集》六卷。又以《左氏》《国语》自韦昭注后,止有宋庠校本,无作疏者,欲仿诸经正义,阐其微文奥旨,附于三传之后,未卒业而殁,年三十九。
○黄生
黄生(1622-?),字扶孟,安徽歙县人。自以为钟灵秀于黄山白岳,故就已姓而号白山。前明猪生。
尝取魏张楫《宇诂》以名其书,为《字诂》二卷,于六书多所阐发,每字皆见新义,而根柢奥博,与穿凿者有殊。谓:"大■〈冂外鼎內〉之■〈冂外鼎內〉,当从门谐声,与从■〈冖鼎〉谐声者不同。似蛇之鱓既借'徒何切'之鱓,又借'张演切'之鱣,而皆转为'常演切',《汉书》注误以'张连切'之鳣为释。"又谓:"干、乾,字通引。《后汉书·独行传》云,'明堂之奠,干饭寒水';又在晋帖所云'淡闷干呕'之前。"此类最精核。他条似此,不可枚举。复撰《义府》二卷:上卷论经;下卷论史子集金石,而以辨冥通记措缀;本于古音古训亦皆考究淹通,引据详确,不为无稽臆度之谈。如引《尔雅》,证《礼记》郑注'烹鱼去乙';引《左传》记'出于其类'之'出'训产;引《周礼》'戴师、闾师'证'夫布、里布'为二事;引《系辞》,证'信信'当读申;引《周雅》、《周颂》,证郑众解读应雅之讹;引《尔雅》,证终军许慎解豹文鼠之所以异:咸原本型典,历历可凭。乾隆中,戴东原闻其名,属当道访求遗书,列之四库,于是世始知有先生。他著尚有《杜诗说》十二卷,仇兆鳌多采以入详注。惜《三礼会籥》、《三传会籥》及文稿十八卷,均佚不传,亦文献之憾事也。
○黄式三
黄式三(1789--1862),字薇香,浙江定海人。
性至孝,父素严,先意承志,恒得欢心。尝赴省试,母暴卒干家,归而号恸几绝,誓不再应举。以岁贡终。每值父母祭日,涕泣哀思,行之终身如一日。
于学不守门户,博综群经。治《易》,言卦辞爻辞一意相承;六十四卦爻辞同者,亦一意相承。又释《系辞》"衰世"之意,谓伏羲世衰而神农作,"《易》之兴也其于中古平"。中古,谓神农也,以此申神农重卦之义。治《春秋》作《释救》、《释人》、《释名》、《释盗》、《释杀》、《释妇人》,以订杜预《释例》之讹。特长治《三礼》,论郊禘论学校,并谨守郑君家法。其说匠人明堂之制,阐发郑义尤精。凡撰《易释》四卷,《尚书启蒙》三卷,《诗从说》一卷,《叙说通》二卷,《诗传笺考》二卷,《春秋释》二卷,《论语后案》二十卷。读史喜《文献通考》,虽穷居无位,而当世之务筹之甚熟。作《兵事十策》,欷歔于海上之事,惜无用其言者,越数岁,事果验。
居闲处默,反体此心,阴阳消长,悚然危惧,谓寂守于内,非入学之道。乃仿韩愈作《五箴》,提呼惕息,老而愈确。顾对人乐易,不立崖岸。苟遇请益,告之一出于诚。以此群服其义,而后生之造就尤众。年七十四,得偏痹疾,病革,命诸子扶之起,书别语告兄弟宗族门弟子,端坐而逝。
○黄仪
黄仪,字子鸿,江苏常熟人。
徐乾学开书局于洞庭东山,延君及顾景范、阎百诗、胡朏明诸人佐编校。君博通群络,尤长舆地之学。尝谓;"班固《地志》所载诸川,第言其所出入,而中间经历之地不可得而闻,惟《水经注》备具之。"乃即《经》所著之水,每水各为一图,如某水出某县,向某方流,经某县某方,至某县,合某水,某县入某水,无一不具。百诗见而叹曰:"郦道元千古以下第一知己也!"朏明撰《禹贡锥指》略例颇以蔡氏《书传》为劣,君如不信蔡传。蔡传"华容县有夏水,首出于江,尾入于沔,亦谓之沱。"君言:"夏水从无沱称,此沈之臆说耳。"朏明则曰:"此本郑康成注,盖此所谓沱也,见孔疏者,未为臆说。今郦注夏水云'江津像章口东有中夏口,是夏水之首,江之汜也'。计当南末蔡氏所见本,汜定作沱。何则?水自江出为沱,此正夏水初分出江处也,于沱为合。不然,水决复入为汜,此非夏水至云杜入沔处也,于汜为不合。及检朱谋玮笺,'江水至枝江县曰江汜,汜当作沱',何其实获我心也!"君笑曰:"子于蔡氏可谓憎而知其善矣。"迨君卒后,所著书归新城王氏书库,赵东潜犹及见之云。
○黄以周
黄以周(1828--1899),字元同,号儆季。浙江定海人。式三四子。
幼承家学,与兄儆孟、儆仲相砥砺,以传经明道自任。同治庚午优贡。旋举于乡。会试选誊录,期满,当得知县,不就。又十年,大挑,用教职,补分水县学训导。生平挚孝如其父,事亲三十余年,未尝去左右;而非礼勿动,粹然儒者。
先生为学,不拘汉宋门户,体亭林"经学即理学"之训,上追孔门之遗言。说《易》,综举辞变象占,于郑、王无所偏执。《诗》多宗序。《书》必条贯大义。《春秋》用比事之法。三《传》校以经例,定其短长。而三《礼》尤邃。凡详考象说,昼夜研索,成《礼书通故》百卷,列五十目,囊括大典,本支敕备,究天人之奥,斟古今之立,盖与杜氏《通典》比隆,其校核异义过之。诸先儒之聚讼,至是涣然冰释。又辑《军礼司马法》二卷,而论田制,取北朝均田为准,校定用尺,谓当今八寸一分,不如是,车不足容三人。均田制为先生所欲施行,要其根极,终以治礼为主也。故别着《经训比义》三卷。有谓:"欲挽汉宋学之流弊,其惟礼学平?或云'礼为忠信之薄',是言一出而周衰;或云'礼岂为我辈设',是言一出而晋乱。学术不明,而治术敝。"初,宋四明之学,杂采朱、陆;及近世季野、谢山,学始端实;至先生益醇,躬法吕、朱,亦不蛇委也。独不喜陆、王,以执一端为贼道。宁波知府宗源瀚称循吏,颇严事之。属主辨志精舍。性解营造,每思效邹、鲁习礼,因画古宫室图,将饬匠氏创作,宗行视叹绝,惟语先生以清代衣冠,惧不可以行周礼,事遂寝。
江苏督学黄体芳延任南香书院讲席,历十五年,江南诸高材生率出其门。晚选处州府教授,特荐,加内阁中书。更以孟子学孔子,由博返约,而未尝亲炙其间,有子思子综群弟子之前,闻承孔圣以启孟氏,乃举子思所述"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及所明"仁义为利"之说,作《子思子辑解》七卷。暮年多疾,恒曰:'加我数年,《辑解》成,斯无憾矣!"既节成,而疾瘥,更号曰哉生。原先生之书,虽莫大乎《礼书通故》,而实莫精乎《子思子辑解》焉。光绪己亥卒,年七十二。余书若《古文世本》、《黄帝内经集注》及《儆季杂著》,并卓然可传世。
○黄宗会
黄宗会,字泽望,号缩斋,学者称石田先生。黄宗羲弟。
所学与两兄同,而性尤狷介。国变后,隐于浮屠,浪游名山,以疾终。生平读书,一再过不忘;日必尽百页,有事则次日倍其常课。自经史四部外,释道二藏,未尝不一周也。诗文古澹而有根据,所著曰《缩斋集》若干卷。
○黄宗炎
黄宗炎(1616-1686),字晦木,一字立溪,学者称鹧鸪先生。为忠端仲子,黄宗羲弟。
崇祯中,以明经贡太学。其学术大略与梨洲相等,而奡岸过之。既秋试不售,偕弟石田约闭关尽读天下之书,然后出而问世。
昼江之役,兄弟荷殳前驱,步迎监国于蒿坝;事败,走免。寻入四明山,参侍郎冯京第军,奔走诸砦间。顺治庚寅,侍郎军歼,先生亦被缚;梨洲东至鄞,谋以计活之;及行刑日,众中有突出负之去者,则万户部履安子斯程也。未几,侍郎故,部复合,乃复与共事慈湖砦,家人交阻之,不得。丙申,再遭名捕,梨洲叹曰:"死矣!"故人朱湛侯、储六雅力救仅免。于是尽丧其资,藉书画刻印以自给。然壬寅高元发之难,浙东震动,所以营护之者甚力,绝不以前事怵。盖其任侠尚义如此。
先生兄弟于象纬律吕轨革壬遁之学既皆有密接,自放后,乃著《忧患学易》,以存遗经;著《六书会通》,以正小学。雅不喜"先天太极"之说,在昔疑之者虽多,究缘其出自宋儒,言之率真敢尽,至先生始悉排之。惟秉性极僻,即梨洲且时有不满意者。每曰:"束发交贤豪长者,不为不众,下透屠狗辈,亦或沥心相示;虽然,仅陆文虎、万履安二人为知我耳。"《忧患学易》一书,其目曰:《周易象词》十九卷,《寻门馀论》二卷,《图学辨惑》一卷。被毁于火而幸存。若《六书会通》,世恒称其好奇字,顾谓扬雄但知识奇字,不知识常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则奇而初不诡于正也。惜与《养晦山栖》诸集并亡佚,不可见矣。
○黄宗羲
梨洲名宗羲,字太冲,浙江余姚人,生明万历三十八年,卒清康熙三十四年(1610-1695),年八十五。
他是王阳明的同里后学。他的父亲忠端公(尊素)是东林名士,为魏忠贤阉党所害。他少年便倜傥有奇气,常袖长锥,思复父仇。年十九,伏阙上书讼父冤。祟祯初元,魏阉伏诛,他声誉渐高,隐然为东林子弟领袖。然而他从此折节厉学。从刘蕺山游,所得日益深粹。崇祯十七年,北京陷落,福王立于南京,阉党阮大铖当政,骤兴党狱,名捕蕺山及许多正人,他也在其列。他避难亡命日本,经长崎达江户。明年,福王走,南京复,他和钱忠介(肃乐)起义兵守浙江拒清师,号世忠营;失败后.遁入四明山寨,把余兵交给王完勋(翊),自己跟着鲁王在舟山,和张苍水(煌言)、冯跻仲(名京第,字跻仲,号簟溪,明慈溪人。鲁王监国时任兵部左待郎,清军攻下舟山,战死。著有《浮海纪》)等力图匡复,仍常潜行往来内地,有所布置,清廷极畏忌他。他晚年自述说道:"自北兵南下,悬书购余者二,名捕者一,守城者一,以谋反告讦者三,绝气沙墠(shan)者一昼夜。其他连染逻哨所及,无岁无之。可谓濒于十死者矣。"(《南雷余集?怪说》)读此可以知道他艰苦的经历何如了。明统绝,他才绝意国事,奉母乡居,从事著述。
其后设"证人讲会"于浙东,从游者日众。"证人"者,以蕺山所著书名其会也。康熙十七年,诏征博学鸿儒,许多人要荐他,他的门生陈锡嘏说:"是将使先生为叠山九灵之杀身也!"乃止。未几,开明史馆,清廷必欲罗致他,下诏督抚以礼敦聘。他力辞不往。乃由督抚就他家中将他的著述关于史事者抄送馆中,又聘他的儿子百家,他的门生万斯同入馆备顾问。
他晚年在他父亲墓旁自营生圹:中置石床,不用棺椁。子弟疑之,他作《葬制或问》一篇,援赵邠卿、陈希夷例(赵邠卿,东汉经学家赵岐;陈希夷,北宋道士陈抟。二人死时都遗命不用棺椁。),戒身后无得违命。他所以如此者,据全谢山说是"身遭国变,期于速朽",但或者是他关于人生问题一种特别见解,也未可知。总之我们佩服梨洲,不仅在他的学问,而实在他的人格。学者若要稍为详细的知道,请读全谢山的《梨洲先生神道碑铭》。(《鲒埼亭集》卷十一)
梨洲的父亲被逮人狱时,告诉他一句话:"学者最要紧是通知史事,可读《献征录》"。所以梨洲自少时即致力史学。他家里藏书本甚多,同乡钮氏世学楼、祁氏澹生堂、范氏天一阁的书,都到处借抄借读,所以他记诵极博,各门学问都有所探索。他少年便从刘蕺山受学,终身奉为依归,所以清初王学,不能不认他为嫡派。全谢山总论梨洲学术曰:
"公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槽粕,不以六经为根底,束书而从事于游谈,'故受业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方不为迂儒之学,故兼令读史。又谓:'读书不多,无以证斯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故凡受公之教者,不堕讲学之流弊。公以濂洛之统,综会诸家,横渠(横渠,北宋理学先驱之一张载的别号)之礼教,康节之数学,东莱(东莱,南宋学者吕祖谦的别号)之文献,艮斋、止斋(艮斋、止斋,南宋永嘉学派创抬人薛季宣、陈傅良的别号)之经制,水心(水心,南宋永嘉学派领袖叶适的别号)之文章,莫不旁推交通,连珠合壁,自来儒林所未有也。"
陈悔庐(1658一1714,名汝咸,字莘学,别字悔庐,号心斋,清浙江鄞县人。康熙时状元,官至大理寺少卿,自称生平得力于"慎独"之旨,有《兼山堂遗稿》)说:
"梨洲黄子之教人,颇泛滥诸家,然其意在乎博学详说以集其成。而其归究于蕺山慎独之旨,乍听之似驳,而实未尝不醇。"(全谢山《大理陈公神道碑铭》)
这两段话对于梨洲学风,说得最为明白。谢山虽极其崇拜梨洲,然亦不阿其所好。他说:
"先生之不免余议者则有二:其一,则党人之习气未尽,盖少年即入社会,门户之见,深入而不可猝去";其二,"则文人之习气未尽,不免以正谊明道之余技,犹留连于枝叶。"(《鲒埼亭集?答问(南雷〕学术帖子》)
这段话把梨洲的短处,也说得公平。总之梨洲纯是一位过渡人物。他有清代学者的精神,却不脱明代学者的面目。
梨洲之学,自然是以阳明为根底,但他对于阳明所谓"致良知"有一种新解释。他说:
阳明说致良知于事事物物。致字即是行字,以救空空穷理。只在'知'上讨个分晓之非,乃后之学者,测度想象,求见本体。只在知识上立家当,以为良知,则阳明何不仍穷理格物之训,而必欲自为一说耶?(《明儒学案》卷十《姚江学案》)
像他这样解释致良知-说致字即是行字,很有点像近世实验哲学的学风。你想认识路,只要往前行过,便自了然,关着门冥想路程,总是枉用功夫,所以他于对本体的测度想象,都认为无益。梨洲的见解如此,所以他一生无日不做事,无日不读书,独于静坐参悟一类工夫,绝不提倡。他这种解释,是否适合阳明本意,另为一问题,总之和王门所传有点不同了。所以可以说梨洲不是王学的革命家,也不是王学的承继人,他是王学的修正者。
梨洲有一部怪书,名曰《明夷待访录》(梨洲极自负他的《明夷待访录》。顾亭林亦极重之。亭林与梨洲书云:"读《待访录》,知百王之敝可以复振"。其折服可谓至矣。今本篇目如下:原君 原臣 原法 置相 学校 取士上 取士下 建都 方镇 田制一 田制二 兵制一 兵制二 兵制三 财计一 财计二 凡二十篇。惟据全谢山跋云:"原本不止于此,以多嫌讳不尽出。"然者书尚非足本,很可惜。此书乾隆间入禁书类,光绪间维新派人士曾私印许多送人,作为宣传民主主义的工具。章太炎不喜欢梨洲,说这部书是向满洲上条陈。《待访录》成于康熙元、二年。当时遗老以顺治方死,光复有日。梨洲正欲为代清而兴者说法耳。他送万季野北行诗,戒其勿上河汾太平之策-据唐代杜淹《文中子世家》谓王通二十岁时,曾至长安向隋文帝献《太平策》十二道,因公卿不悦而未被采用。王通为绛州龙门人,地当黄河、汾水之间,故称河汾太平之策,黄宗羲《南历诗历》卷二《送万季野贞一北上》:"猗兰幽谷真难闭,人物京师谁与题?不放河汾声价倒,太平有策奠轻题。"-岂有自己想向清廷讨生活之理?)。这部书是他的政治理想。从今日青年眼光看去,虽像平平无奇,但三百多年前-卢梭《民约论》出世前之数十年(卢梭《民约论》于1762年出版,时当清乾隆二十七年。作者谓《明夷待访录》成书于康熙元、二年,即1662~63年,如此则早于《民约论》一百年或九十九年),有这等议论,不能不算人类文化之一高贵产品。其开卷第一篇《原君》,从社会起原说起,先论君主之职务,次说道:
......后之为人君者不然。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始而惭焉,久而安焉,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诸子孙,受享无穷。......此无他,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至桀、纣之暴,犹以为汤、武不当诛之。......岂天下之大,于兆民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姓乎!......
其《原法》篇云:
......后之人主,既得天下,唯恐其祚命之不长也,子孙之不能保有也,思患于未然以为之法。然则其所谓法者,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也。......法愈密,而天下之乱即生于法之中,所谓非法之法也。......夫非法之法,前王不胜其利欲之私以创之,后王或不胜其利欲之私以坏之。坏之者固足以害天下,其创之者亦未始非害天下者也。......论者谓有治人无治法,吾以谓有治法而后有治人。......
其《学校》篇说:
......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学校,而后设学校之意始备。......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学校。......
像这类话,的确含有民主主义的精神,-虽然很幼稚-对于三千年专制政治思想为极大胆的反抗。此外书中各篇,-如《田制》、《兵制》、《财计》等,虽多半对当时立论,但亦有许多警拨之说。如主张迁都南京,主张变通推广"卫所屯田"之法,使民能耕而皆有田可耕,主张废止金银货币。此类议论,虽在今日或将来,依然有相当的价值。
梨洲学问影响后来最大者,在他的史学。万季野之史学,实传自梨洲。梨洲替季野作《历代史表序》,其末段云:
嗟乎!元之亡也,危素趋报恩寺,将入井中。僧大梓云:"国史非公莫知,公死是死国之史也。"素是以不死:后修《元史》,不闻素有一辞之赞。及明之亡,朝之任史事者众矣,顾独藉一草野之万季野以留之,不亦可慨也夫!(《南雷文约》卷四)
前明遗献,大率皆拳拳于国史。梨洲这段活,足见其感慨之睬。他虽不应明史馆之聘,然馆员都是他的后学,每有疑难问题,都咨询他取决。《历志》则求他审正后才算定稿。《地理志》则大半采用他所著《今水经》原文。其余史料经他鉴别的甚多(全谢山作《神道碑铭》,缕举多条)。
中国有完善的学术史,自梨洲之著学案始。《明儒学案》六十二卷,梨洲一手著成。《宋元学案》,则梨洲发凡起例,仅成十七卷而卒,经他的儿子耒史(名百家)及全谢山两次补续而成。所以欲知梨洲面目,当从《明儒学案》求之。
著学术史有四个必要的条件:第一,叙一个时代的学术,须把那时代重要各学派全数网罗,不可以爱僧为去取;第二,叙某家学说,须将其特点提挚挈出来,令读者有很明晰的观念;第三,要忠实传写各家真相,勿以主观上下其手,第四,要把各人的时代和他一生经历大概叙述,看出那人的全人格。梨洲的《明儒学案》,总算具备这四个条件。那书卷首有"发凡"八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