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学案 - 第 380 页/共 437 页
次钞读《论语或问》之合于《集注》者。
次钞读《孟子或问》之合于《集注》者。
次读本经。
治《周易》。钞法,一依《古易》十二篇。勿钞《彖传》、《象传》附每段经文之后。先手钞四圣经传正文,依《古易》读之。别用纸依次钞每段正文。次低正文一字,钞所主朱子《本义》。次低正文一字,钞所主程子《传》。其连解《彖传》、《象传》者,须截在《彖传》、《象传》正文后钞。次低正文一字,节钞所兼用古注疏。次低正文二字,附节钞陆氏《音义》,次节钞胡庭芳所附《朱子语录》、《文集》、何北山《启蒙》、《系辞发挥》、朱子孙鉴所集《易》遗说,去其重者。次低正文二字,节钞董氏所附《程子语录》、《文集》。次低正文三字,节钞胡庭芳所纂诸家解及胡云峰《易通》及诸说精确而有裨朱子《本义》者。其正文分段,以朱子《本义》为主。每段正文既钞诸说,仍空余纸,使可续钞。其读《易》纲领,及先儒诸图及说,钞于卷首,图在《启蒙》者,不可移。读法,其朱子《本义》、程子《传》所节古注疏,并依读《四书》例,尽填读经空眼簿如前法,须令先读《五赞》、《启蒙》及《发挥》,次《本义》毕,然后读程子《传》毕,然后读所节古注疏。其所附钞,亦玩读其所当读者,余止熟看参考。其程子《传》、古注疏与朱子《本义》训诂,指义同异,以玩索精熟为度。异者以异色笔批抹。每卦作一册。治《尚书》。钞法,先手钞全篇正文读之。别用纸钞正文一段。次低正文一字,钞所主蔡氏《传》。次低正文一字,节钞所兼用古注疏。次低正文二字,附节钞陆氏《音义》。次低正文二字,节钞朱子《语录》、《文集》之及此段者。次低正文三字,节钞金氏《表注》及董氏所纂诸儒之说,及诸说精确而有裨蔡氏《传》者。其正文分段,以蔡氏《传》为主。每段正文既钞诸说,仍空余纸,使可续钞。其《书序》及朱子所辩,附钞每篇之末。其读《书》纲领及先儒诸图,钞于首卷。读法,其蔡氏《传》及所节古注疏,并依读《四书》例,尽填读经空眼簿如前法。其所附钞,亦玩读其所当读者,余止熟看参考。须令先读蔡氏《传》毕,然后读古注疏,其古注疏与蔡氏传训诂,指义同异,以玩索精熟为度。异者以异色批抹。每篇作一册。治《诗》。钞法,先手钞《诗》全篇正文读之。别用纸钞《诗》正文一章,音义协音,并依朱子。次低正文一字,钞所主朱子《传》。次低正文一字,节钞所兼用古注疏。次低正文二字,附节钞陆氏《音义》。次低正文二字,节钞朱子《语录》、《文集》之及此章者。次低正文三字,节钞辅氏《童子问》,及鲁斋王氏《诗疑辩》,及诸说精确而有裨朱子《传》者。每段正文既钞诸说,仍空余纸,使可续钞。其《诗小序》及朱子所辩,附钞每篇之末。其读《诗》纲领及先儒诸图,钞于卷首。读法,其朱子《传》及所节古注疏,并依读《四书》例,尽填读经空眼簿如前法。其所附钞,亦玩读其所当读者,余止熟看参考。须令先读朱子《传》毕,然后读古注疏。其古注疏及朱子《传》训诂,指义同异,以玩索精熟为度。异者以异色笔批抹。每篇作一册。治《礼记》。钞法,先手钞每篇正文读之。别用纸钞正文一段。次低正文一字,节钞所用古注。次低正文一字,节钞疏。次低正文一字,附节钞陆氏《音义》。次低正文一字,节钞朱子《仪礼经传通解》之相关者。次节钞朱子《语录》、《文集》之及此段者。次低正文二字,节钞黄氏《日钞》、陈氏栎《详解》、卫氏《集解》精确而有裨正经古注疏者。其正文分段,以古注为主。每段正文既钞诸说,仍空余纸,使可续钞。盖治礼必先读《仪礼经》。其读《礼记》纲领及先儒诸图及杨氏《仪礼图》钞于首卷。读法,其所节古注并疏,依读《四书》例,尽填读经空眼簿如前法。其所附钞,亦玩读其所当读者,余止熟看参考。其古注疏之所以合于经与否,以玩索精熟为度。其未合者,以异色笔批抹。每篇作一册或二三册。治《春秋》。钞法,先手钞正经,每一年作一段读之。读全经毕,别用纸钞当年经文一段。次低经文一字,节钞所许用《三传》、胡氏《传》诸说之合于经之本义者。次低经文一字,节钞《三传》、胡氏《传》诸说之未合者。次低经文二字,附节钞陆氏《音义》。次低经文二字,钞程端学所著《辨疑》、《或问》。凡诸说之有裨正经、《三传》、胡氏《传》者、已详见成书。每段正文既钞诸说,仍空余纸,使可续钞。其读《春秋》纲领及先儒诸图钞于首卷。读法,凡所节《三传》、胡氏《传》,并依读《四书》例,尽填读经空眼簿如前法。其所附钞,亦玩读其所当读者,余止熟看参考。其《三传》、胡氏之所以合于经与否,以玩索精熟为度。其未合者,以异色笔批抹。每年作一卷,每公作一册或二三册。
前自十五岁读《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性理诸书,确守读书法六条,约用三四年之功,昼夜专治,无非为己之实学,而不以一毫计功谋利之心乱之,则敬义立,而存养省察之功密,学者终身之大本植矣。
《四书》、本经既明之后,自此日看史,仍五日内专分二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倍温诸经正文,夜间读看玩索温看性理书,并如前法。(为学之法,自合接续明经。今以其学文不可过迟,遂读史,次读韩文,次读《离骚》,次学作文,然后以序明诸经,览者详焉。)
看《通鉴》。看《通鉴》及参《纲目》,两汉以上参看《史记》、《汉书》,唐参《唐书》、范氏《唐鉴》。看取一卷或半卷,随宜增减,虽不必如读经之数,亦虚心反复熟看。至于一事之始末,一人之姓名、爵里、谥号、世系,皆当子细考求强记。又须分项详看,如当时君臣心德之明暗,治道之得失,纪纲之修废,制度之因革,国本之虚实,天命人心之离合,君子小人之进退,刑赏之当滥,国用之奢俭,税敛之轻重,兵力之强弱,外戚宦官之崇抑,民生之休戚,风俗之厚薄,外夷之叛服,如此等类,以项目写贴眼前,以备逐项思玩当时之得失。如当日所读项目无者,亦须通照前后思之,如我亲立其朝,身任其事,每事以我得于《四书》者照之,思其得失,合如何论断,合如何区处。有所得与合记者,用册随钞。然后参诸儒论断、管见、《纲目》、《凡例》、尹氏《发明》、金仁山《通鉴前编》、胡庭芳《古今通要》之类,以验学识之浅深。不可先看他人议论,如矮人看场无益。然亦不可先立主意,不虚心也。诸儒好议论亦须记。仍看《通鉴释文》,正其音读。看毕,又通三五日前者看一。一、分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及诸经正文,夜间读看玩索温看性理书,并如前法。(《四书》既明,胸中已有权度,自此何书不可看!)
《通鉴》毕。
次读韩文。读韩文,先钞读西山《文章正宗》内韩文议论叙事两体华实兼者七十余篇,要认此两体分明后,最得力。正以朱子《考异》,表以所广谢迭山批点,自熟读一篇或两篇,亦须百成诵,缘一生靠此为作文骨子故也。既读之后,须反复详看。每篇先看主意,以识一篇之纲领,次看其序述抑扬、轻重、运意、转换、演证、开阖、关键、首腹、结末、详略、浅深、次序。既于大段中看篇法,又于大段中分小段看章法,又于章法中看句法,句法中看字法,则作者之心,不能逃矣。譬之于树,通看则繇根至表,干生枝,枝生华叶,大小次第相生而为树。又折一干一枝看,则又皆各自有枝干华叶,犹一树然,未尝毫发杂乱。此可以识文法矣。看他文皆当如此看,久之自会得法。今日学文能如此看,则他日作文能如此作,亦自能如此改矣。然又当知有法而无法,无法而有法。有法者,篇篇皆有法也;无法者,篇篇法各不同也。所以然者,如化工赋物,皆自然而然,非区区摹拟所致。有意于为文,已落第二义。在我经史熟,析理精,有学有识有才,又能集义以养气,是皆有以为文章之根本矣。不作则已,作则沛然矣。第以欲求其言语之工,不得不如此读看耳,非曰止步骤此而能作文也。果能如此工程读书,将见突过退之,何止肩之而已!且如朱子《或问》及集中文字,皆是用欧、曾法,试看欧、曾,曾有朱子议论否!此非妄言,若能如此读书,则是学天下第一等学,作天下第一等文,为天下第一等人,在我而已,未易与俗子言也。自此看他文,欲识文体有许多样耳。此至末事,一看足矣,不必读也。其学作文次第,详见于后。一、六日内分三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及温看史,夜间读看玩索温看性理书,如前法。
韩文毕。
次读《楚辞》。读《楚辞》。正以朱子《集注》,详其音读训义,须令成诵,缘靠此作古赋骨子故也。自此他赋止看不必读也。其学赋次第见于后。一、分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看史,夜闲读看玩温性理书,如前法。性理毕,次考制度。制度书多兼治道,有不可分者,详见诸经注疏、诸史志书、《通典》、《续通典》、《文献通考》、郑夹漈《通志略》、甄氏《五经算术》、《玉海》、《山堂考索》、《尚书中星闰法详说》、林勋《本政书》、朱子《井田谱》、夏氏《井田谱》、苏氏《地理指掌图》、程氏《禹贡图》、郦道元《水经注》、张主一《地理沿革》、《汉官考职源》、陆农《师礼书》、《礼图》、陈祥道《礼书》、陈旸《乐书》、蔡氏《律吕新书》及《辩证律准》、《禋典郊庙奉祀礼文》、吕氏《两汉精华》、唐氏《汉精义》、《唐精义》、陈氏《汉博议》、《唐律注疏》、《宋刑统》、《大元通制》、《成宪纲要》、《说文》、《五音韵谱》、《字林》、《五经文字》、《九经字样》、戴氏《六书考》、王氏《正始音》、陆氏《音义》、牟氏《音考》、贾氏《群经音辩》、丁度《集韵》、司马公《类篇》、《切韵指掌图》、吴氏《诗补音》及《韵补》、《四声等子》、杨氏《韵谱》。先择制度之大者,如律历、礼乐、兵刑、天文、地理、官职、赋役、郊祀、井田、学校、贡举等,分类如《山堂考索》所载历代沿革,考核本末得失之后,断以朱子之意,及后世大儒论议,如朱子《经济文衡》、吕成公《制度详说》。每事类钞,仍留余纸,使可续添,又自为之着论。此皆学者所当穷格之事。以夫子之圣,犹必问礼问乐而后能知,岂可委之以为名物度数之细而略之!平日诚能沉潜参伍,以求其故,一旦在朝,庶免礼官不识礼、乐官不识乐之诮,而和胡、阮、李、范、马、刘、杨不能相一之论可决,禘袷庙制可自我而定如韩子、朱子矣,岂特可放源流。至论及吕成公、钱学士百段锦,作成策段,为举业资而已。《通鉴》、韩文、《楚辞》既看既读之后,约纔二十岁或二十一二岁,仍以每日早饭前循环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看史、温读韩文、《楚辞》之外,以二三年之功,专力学文。既有学识,又知文体,何文不可作!
学作文。学文之法,读韩文法已见前。既知篇法章法句法字法之正体矣,然后更看全集,及选看欧阳公、曾南丰、王临川三家文体,然后知展开间架之法。缘此三家,俱是步骤韩文,明畅平实,学之则文体纯一,庶可望其成一大家数文字。他如柳子厚文、苏明允文,皆不可不看。其余诸家文,不须杂看。此是自韩学下来渐要展开之法,看此要识文体之佳耳;其短于理处极多,亦可以为理不明而不幸能文之戒。如欲叙事雄深雅健,可以当史笔之任,当直学《史记》、《西汉书》。先读真西山《文章正宗》,及汤东涧所选者,然后熟看班、马全史。此乃作纪载垂世之文,不可不学。后生学文,先能展开滂沛,后欲收敛简古甚易。若一下便学简古,后欲展开作大篇,难矣。若未忘场屋,欲学策,以我平日得于《四书》者为本,更守平日所学文法,更略看汉、唐策、陆宣公奏议、朱子封事书疏、宋名臣奏议、范文正公、王临川、苏东坡万言书、策略、策别等,学陈利害则得矣。况性理治道制度三者已下工夫,亦不患于无以答所问矣。虽今日事务得失,亦须详究。欲学经问,直以《大学》、《中庸》《或问》为法,平日既读《四书注》,及读看性理文字,又不患于无本矣。欲学经义,亦放《或问》文体,用朱子《贡举私议》中作义法为骨子。方今科制明经,以一家之说为主,兼用古注疏,乃是用朱子《贡举私议》之说。按《贡举私议》云:「令应举人各占两家以上,将来答义则以本说为主,而旁通他说,以辩其是非,则治经者不敢不妄牵己意,而必有据依矣。」又云:「使治经者必守家法,命题者必依章句,答义者必通贯经文,条举众说,而断以己意,当更写卷之式,明着问目之文,而疏其上下文,通约三十字以上,次列所治之说,而论其意,次又旁引他说,而以己意反复辩析,以求至当之归,但令直论圣贤本意,与其施用之实,不必如今日分段破题。对偶敷衍之体,每道只限五六百字以上。至于旧例经义,禁引史传,乃王氏末流之弊,皆当有以正之。」此《私议》之说也。窃谓今之试中经义,既用张庭坚体,亦不得不略放之也,考试者是亦不思之甚也。张庭坚体已具冒原讲证结,特未如宋末所谓文妖经贼之弊耳,致使累举所取程文,未尝有一篇能尽依今制,明举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说者。此皆考官不能推明设科初意,预防末流轻浅虚衍之弊,致使举举相承,以中为式。今日乡试经义,欲如初举方希愿《礼记》义者,不可得矣。科制明白,不拘格律,盖欲学者直写胸中所学耳,奈何阴用冒原讲证结格律,死守而不变﹖安得士务实学,得实材为国家用,而为科目增重哉!因着私论于此,以待能陈于上者取焉。如自朝廷议修学校教法,以辅宾兴之制,则此弊息矣。假如《书》义放张体,以蔡《传》之说为终篇主意,如《传》辞已精紧而括尽题意,则就用之为起;或略而泛,则以其意自做,次略衍开;次入题发明以结之;次原题题下再提起前纲主意,历提上下经文而归重此题;次反复敷演,或正演,或反演,或正引事证,或反引事证,缴归主意;次结,或入讲腹提问逐节所主之说,所以释此章之意,逐节发明其说,援引以证之,缴归主意,后节如前,又总论以结之。如《易》,又旁通所主,次一家说,又发明其异者而论断之,又援引以证之结之,次兼用注疏,论其得失而断之证之结之。平日既熟读经传,又不患于无本矣。此亦姑言其大略耳,在作者自有活法,直写平日所得经旨,无不可者。元设科条制,既云作义不拘格律,则自可依《贡举私议》法,此则最妙。如不得已,用张庭坚体,亦须守传注,议论确实,不凿不浮可也。欲学古赋,读《离骚》已见前,更看读《楚辞》后语,并韩、柳所作句法韵度,则已得之。欲得着题命意间架,辞语缜密而有议论,为科举用,则当择《文选》中汉、魏诸赋、《七发》及《晋问》熟看。大率近世文章视古渐弱,其运意则缜密于前,但于《文选》、《文粹》、《文鉴》观之便见。欲学古体制、诰、章、表,读《文章正宗辞命类》,及选看王临川、曾南丰、苏东坡、汪龙溪、周平园、《宏辞总类》等体。四六章表以王临川、邓润甫、曾南丰、苏东坡、汪龙溪、周平园、陆放翁、刘后村及《宏辞总类》为式。其四六表体,今纵未能尽见诸家全集,选钞亦须得旧本翰苑新书观之,则见诸家之体,且并得其编定事料,为用作科举文字之法。(用西山法。)
读看近经问文字九日,作一日。
读看近经义文字九日,作一日。
读看古赋九日,作一日。
读看制诰章表九日,作一日。
读看策九日,作一日。作他文皆然。文体既熟,旋增作文日数。大抵作文办料识格,在于平日。及作文之日,得题即放胆立定主意,便布置间架,以平日所见,一笔扫就,却旋改可也。如此则笔力不馁。作文以主意为将军,转换开阖,如行军之必由将军号令,句则其裨将,字则其兵卒,事料则其器械,当使兵随将转,所以东坡答江阴葛延之万里徒步至儋耳求作文秘诀曰:「意而已。作文事料,散在经史子集,惟意足以摄之。」正此之谓。如通篇主意间架未定,临期逐旋摹拟,用尽心力,不成文矣。切戒!一、仍以每日早饭前倍温《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史。夜间考索制度书,温看性理书,如前法。专以二三年工学文之后,纔二十二三岁,或二十四五岁,自此可以应举矣。三场既成,却旋明余经,及作古文。余经合读合看诸书,已见于前。窃谓明《四书》本经,必用朱子读法,必专用三年之功,夜止兼看性理书,并不得杂以他书,必以读经空眼簿日填以自程。看史及学文,必在三年之外,所作经义,必尽依科制条举所主所用所兼用之说而推明之。又必择友举行蓝田吕氏《乡约》之目,使德业相劝,过失相规,则学者平日皆知敦尚行实,惟恐得罪于乡评,则读书不为空言,而士习厚矣。必若此,然后可以仰称科制经明行修,乡党称其孝弟,朋友服其信义之实,庶乎其贤才盛而治教兴也,岂曰小补。古者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未有不教而可以宾兴者。方今圣朝科制明经,一主程、朱之说,使经术、理学、举业三者合一,以开志道之士,此诚今日学者之大幸,岂汉、唐、宋科目所能企其万一。第因方今学校教法未立,不过随其师之所知所能,以之为教为学。凡读书纔挟册开卷,已准拟作程文,用则是未明道已计功,未正谊已谋利,其始不过因循苟且,失先后本末之宜而已,岂知此实儒之君子小人所由以分,其有害士习,乃如此之在。呜呼!先贤教人格言大训,何乃置之无用之地哉!敢私着于此,以待职教养者取焉。
右分年日程,一用朱子之意修之。如此读书学文皆办,纔二十二三岁,或二十四五岁;若紧着课程,又未必至此时也;虽前所云失时失序者,不过更增二三年耳,大抵亦在三十岁前皆办也。世之欲速好径,失先后本末之序,虽曰读书作文而白首无成者,可以观矣。此法似乎迂阔,而收可必之功,如种之获云。前所云学文之后,方再明一经,出于不得已。纔能作文之后,便补一经,不可迟,须是手自钞读。其诸经钞法读法并已见前,其余经史子集音义旁证等书,别见书目,今不备载。读经之后,当看全史一过。看张子、邵子、三胡、张南轩、吕东莱、真西山、魏鹤山、程、朱门人之书一过。
编修程积斋先生端学
程端学,字时叔,号积斋,畏斋弟。泰定进士,调仙居县丞,未行,改授国子助教。时隐士张临慎为司业,先生与之论文,不合,未及考,即注代。平章素闻其名,留为翰林国史院编修官,学士虞集推服之。出长筠州幕而卒。先生与同里孙友仁,慨《春秋》一经,未有归一之说,索前代说《春秋》者,凡百三十家,折衷异同,湛思二十余年,作《春秋本义》三十卷、《三传辩疑》二十卷、《或问》十卷,故论《春秋》之精,未有如先生者也。(梓材案:黄氏本,此下续云:「子徐,至正中,以明《春秋》知名。」而全本无之。)
春秋或问
或问:「『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天王之天,先儒以为孔子所加,子独以为鲁史之旧,亦有说乎﹖」曰:「吾闻诸程子曰:『《春秋》因鲁史,有可损而不能益也。』《周礼.司服》『凡丧为天王斩衰』,则天王之称,其来旧矣。诸侯国史称天王,无足怪者,况《春秋》大义,固不在加天于王上,然后为尊王也。凡其所以讥诸侯大夫之僭者,皆尊王之义,愚故断然以为非孔子所加也。」曰:「张氏诸儒以宰为太宰,夫子责其奉命赗妾,特贬冢宰于上士中士之例,而又名之,以深其罪,子独何以知其不然邪﹖」曰:「此正一字褒贬,贼经之弊,恶得雷同而许之也﹖况先儒亦有不同其说者乎!吕朴乡有言曰:『《春秋》周大夫不名,爵从其爵,单伯、刘子之类是也。未爵称字,家父、荣叔之类是也。舍是无名道矣。』是故经书宰有三:元年,『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书名而不书氏者,士也;桓四年,『天王使宰渠伯纠来聘』,书氏及字,命大夫也;僖三十年,『天王使宰周公来聘』,书官而不名氏者,三公也。始使士,继使大夫,终使三公,天子日微,诸侯日强矣。此其旨,不亦甚明白哉!夫以天王之尊,而下赗诸侯之妾母,何必名其使而后知其非哉。」
或问:「『辛未取郜。辛巳取防。』胡翼之曰:『书甚其恶也。辛未至辛巳十一日之间,浃旬取其二邑,故谨而日之也。后之谈《春秋》者,尽不用日月。且如取郜取防之义,苟不用日月,则其实何以明。若但言以此月取郜取防,必不能知一月之间,十一日内,两取其邑也。』其说然乎﹖」曰:「此论似是而实非也。日月者,纪事自然之法也。如日月不可用,《六经》诸史将废之矣!惟其有用也,是以不得而废也。《春秋》非不欲尽书日月也,然旧史有详略焉,有阙文焉。其无日月,不可得而益;有日月,又不可得而去也。无日月而益则伪,有日月而去则乱,故《春秋》纪事,有有日月者矣,有无日月者矣。公、谷见其有日月与无日月也,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或牵彼以就此,或例此以方彼,自知不通,则付之不言,故日月之例,为《春秋》蠹矣。今壬戌败宋师,辛未取郜,辛巳取防,鲁史纪事自然之法也,得其日而事益详,鲁隐之恶益彰;若或不得其日,既败宋师,又取郜取防,其恶亦不得揜,非圣人特书其日以甚其恶,亦非谨其事而日之也。苟谓圣人特书日以甚其恶,以谨其事,则余无日者,皆无甚恶,皆无甚谨乎﹖此其不书日月者也。若并月不书,则事皆无恶,,皆不谨乎﹖故曰似是而实非也。」曰:「张氏谓二邑非鲁之版图,故书取以着其无名者,然乎﹖」曰:「取者,善恶通用之。取邑曰为恶,《诗》曰『取彼斧戕』,『取彼狐狸』,亦为恶乎﹖况取者,旧史之文,非孔子所措之字,《春秋》之作,其自然之妙与天地侔。天之生物,非物物雕琢,《春秋》亦非字字安排,其意乃在一句之间,而非着一字以为义。一字褒贬,乃末世相沿之陋。朱子曰:『当时大乱,圣人据实书之,其是非得失,付后世公论,盖有言外之意。若必于一字间求褒贬,窃恐不然。』可谓善读《春秋》矣,惜其不暇著述也。」
或问曰:「夏五无月。先儒有曰:『传疑也。疑而不益,见圣人之慎也。故其自言曰:「吾犹及史之阙文。」又语人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而世或以私意改易古书者有矣,盍亦视此以为鉴,可也。然则《春秋》曷以谓之作﹖其义断自圣心,或笔或削,明圣人之大用。其辞则旧史有可损而不能益。』其说然乎﹖」曰:「此即《谷梁》之说,而益之以辞者也。《谷梁》之辩,孙氏、高氏备矣,此不复论。窃谓,『吾犹及史之阙文』,孔子盖谓事之不可知者尔。若事之显然而可见者,孔子安得不正之哉!『多闻阙疑』,孔子教人阙其理之可疑者尔。若理之断然而可言者,孔子亦使人慎言之邪﹖若夏五而无月,乃事之显然而可见,理之断然而可言者,而非改易古书之谓也,孔子亦岂恝然而已矣。若曰孔子笔削,可损而不可益,当并去五字,亦不害于此事之义。孔子必不录断烂不可读之文为后世训也。秀岩亦曰:『胡氏之说,愈密而愈疏矣。圣人作《春秋》,固谓空言不如行事也。使旧史果有夏五之文,则亦削之而已,存而不益于义,何所当乎﹖此必秦、汉以后,传者有所脱遗,如《左氏传》成公二年夏有之比尔。必为之说,则非矣。』」
或曰:「『公及齐、宋、陈、卫、郑、许、曹会王世子于首止』,『诸侯盟于首止』,张氏诸儒谓,再称首止,美之大者。然乎﹖」曰:「不然也。会王世子在夏,又与世子为会盟诸侯在秋,又诸侯自为盟,会盟既异,而又有二三月之差,故不得不再言其地,乃书法当然,何大美之有!夫桓公知戴世子之为义,而不知要君之非义;先儒知桓公之有功于王,而不知假仁之非义,正《孟子》所谓『久假不归,恶知其非有』者也。吾何以知其假也﹖古之真有者,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桓多内嬖,家嗣不立,身死而公子作乱,其所以正王之冢适者,果自身而推之哉!圣人安得而虚美之﹖昔汉高帝爱赵王如意,欲易太子,张良造谋,使四皓辅太子以朝,朱子论之曰:『良之为此,不惟不暇为高祖爱子计,亦不暇为汉家社稷计矣。』其事正相类,而首止之事,殆又甚焉。呜呼!权谋术数之计起,大人格君之道不复见,此孔子所以恻然有隐而书与。」
或问:「『卫杀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先儒谓,公子瑕未闻有罪而杀之;元咺立以为君,故卫侯忌而杀之也。然不与卫剽同者,是瑕能守节,不为国人之所恶也,故经以公子冠瑕,而称及。然乎﹖」曰:「不然也。为此说者,惑于《左氏》云『元咺归』,『立公子瑕』之一语也。刘氏固已辩其妄矣。使公子瑕为元咺所立而不辞,恶得为无罪哉﹖恶得为守节哉﹖其曰不为国人之所恶,亦意之之辞尔。瑕苟自立,则既三年矣,使其仁如尧、舜,孔子亦将正名其僭窃之号,安得以不为国人所恶而去其号,特冠公子哉﹖其称及,乃书法当然,亦非无罪而书及也。」曰:「高氏谓,经书于卫侯未归之前,若不罪卫侯者,盖以二子之祸,皆晋文为之者。何也﹖」曰:「二子之祸,固晋文之为,然孔子不过据旧史先后而录之,非卫侯既入而杀咺与瑕,孔子特易其先后,以归晋文之罪也。今观经文事势,及《左氏》事迹,乃卫侯杀咺与瑕而后入,卫侯虽无大罪,而义则未尽也。」曰:「叶氏又谓,执卫侯称人,不以为伯讨,为定晋侯之罪;复国加之名,为定卫侯之罪;自晋归以复书,为定元咺之罪;立踰年不称君,为定瑕之罪。何也﹖」曰:「此惑于一字褒贬之失也。夫四人者,固皆有罪矣,然卫侯之罪轻,而瑕之罪不可考,读《春秋》者当于事观之,不可于一字求义也。《春秋》执诸侯大夫者皆称人,不可谓定晋侯之罪。曹伯襄无罪,复国亦称名,不可谓定卫侯之罪。诸侯大夫归国者多以复书,不可谓定元咺之罪。瑕实不为君,故称公子,不可谓定瑕之罪。四人之事,昭如日星,然不求之大体,而求之一字之间,则四人之罪,反得以匿矣,非学《春秋》之法也。」
或问:「『葬我君僖公。』先儒谓,凡崩薨卒葬,人道始终之大变,不以得礼为常事而不书。其或失礼而害于王法之甚者,圣人则有削而不存以示义。然乎﹖」曰:「崩薨卒,于宋公卒既言之矣。其曰圣人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义,则未之辩也。夫所谓削害王法之甚者以示义,其晋文召王以诸侯见之谓与﹖此《三传》之妄,而先儒误信之者也。夫《春秋》一经,皆非常之事,苟圣人削害王法之甚者,则将持害王法之轻且小者以示义,此理之不然者也。夫害王法之甚者莫如弒君,其次莫如用诸侯,其次莫如灭国取邑,其次莫如专征伐生杀,《春秋》皆一一书之,何独于召王讳之﹖且后世儒者,观传文而谓其削之也,假令《春秋》而不有《三传》,则削之者不可得而知矣。然则,圣人豫知《三传》之将作,而先为经以待之乎﹖夫《春秋》大义,炳如日星,《三传》直其一助尔,而其间晦盲旨意碎破文义者,不可胜数,学者不求之经,而求之传,宜其有此说也。呜呼,惜哉!」
或问:「『楚子灭萧。』先儒有曰:『假讨贼而灭陈,《春秋》以讨贼之义重也,末减而书入;恶贰己而入郑,《春秋》以退师之情恕也,末减而书围,是与人为善之德,至是灭无罪之国,虽欲赦之,不得也,故传称萧溃,经以灭书,断其罪也。』其说然乎﹖」曰:「不然。圣人未尝诬人之恶,亦未尝妄称人之善,故曰:『吾之于人,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其于誉且有所试,其于毁肯诬之哉!楚之于陈,入之而已,实未尝灭也。何以知之﹖楚既入陈,而陈复见于《春秋》,则非灭也,审矣。圣人安得诬楚以灭陈哉!其于郑也,围之而已,实未尝入也。《左氏》之言,违经远矣。学《春秋》者,不信经而信传,故有是言也。今其灭萧,实夷其社稷,取其王地,《春秋》不书其灭而何哉﹖左氏之言,复与经违,谓萧激楚怒,而楚围萧,萧自溃。黄氏论其为楚人之言者,得之。学《春秋》者,复信传而疑经,欲求其说而不得,故褒贬凡例之说,纷然以兴,而《春秋》之本义晦矣。」
或问:「『吴子使札来聘。』《三传》贤之,子既辩而有闻矣。然泰山、康侯、张氏诸儒矫《三传》之弊,而以去札公子之称为贬,得其说矣。子又不然之,何也﹖」曰:「书公子不书公子,史氏有常法,非孔子去之也。《三传》为褒而札以名见,则楚椒、秦术亦以名见,诸儒为贬而札去其氏,则楚椒、秦术亦去其氏,然则褒贬之说,两不可也。且札让国致乱,在三十年之后,孔子安得豫去公子而贬之乎﹖《春秋》即此事而论此事之义者也,未尝因此事而论他事之善恶也。宁喜,弒其君者也,《春秋》复书曰:『晋人执宁喜。』孙林父,逐其君且叛者也,《春秋》复书曰:『孙林父入于戚以叛。』皆未尝去氏也。楚公子婴齐、公子贞、公子壬夫,伐宋、伐郑、猾夏者也,《春秋》不去公子。公子翚、公子庆父,弒君之贼也,《春秋》书曰,『公子翚逆女』,『公子庆父奔莒』,亦不去公子。季札不过因让致乱,《春秋》乃去公子以示贬,何轻重之失宜乎﹖朱子曰:『《春秋》正谊明道,贵王贱霸,尊君抑臣,内夏外夷,乃其大义,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为褒贬之类,若法家之深刻,乃传者之凿说。』夫朱子虽未暇及乎《春秋》,而其正大之论,亦可见矣。张氏亲承朱子之教,以授《春秋》之托,乃亦为此穿凿之说,岂不悖其师哉!」
或问:「『公侵齐。』张氏谓阳虎用事无军政,用兵无法,故以侵书之,然乎﹖」曰:「不然也。侵曰侵,伐曰伐,随事命辞,岂以用兵无法而改伐为侵乎﹖使实侵者,何以命辞乎﹖使侵而有法,可改书曰伐乎﹖是皆抑扬予夺之弊,学《春秋》者所当痛扫也。」
或问:「『公至自夹谷。』任氏、师氏诸儒谓,不至以会而至以地,为孔子之会,异乎常会,以礼义胜而地名不可没者,然乎﹖」曰:「不然也。桓二年,公至自唐,盟戎也。文十七年,公至自谷,盟弒贼也。定八年,公至自瓦,会晋师也。未见其以礼义胜也,何为皆至以地乎﹖」
◆畏斋门人(■、徐四传。)
蒋敬之先生宗简
蒋宗简,字敬之,明州人。程畏斋归自江东,先生执礼为弟子,留其舍旁数岁,凡天人性命之本,古今治乱得失之,靡不参究,遂弃科举之学。未几卒。
(梓材谨案:《成化四明志》:「先生为宋尚书猷之六世孙,幼尝受经于天台翁伯章,后师事程氏,日与同里郑觉民、王厚孙讲明正学。」)
教谕乐仲本先生良(附从弟衍、复。)
乐良,字仲本,定海人。少有大志,究心圣贤之学。师事程敬叔,敬叔呼为老友。至正间,以贤良征至京,与黄溍、王祎、揭傒斯游,讲明道术,相得欢甚。见元政不纲,归隐于大浃、小浃之间,筑室其上,与从弟平江学正衍、永嘉丞复读书其中,以山水自娱。洪武初,辟为定海学教谕,循循善诱,课试有方,一时英俊若张信陈韶辈咸出其门。(参《宁波府志》。)
孝子戚砺斋先生秉肃
戚秉肃,号砺斋,嘉兴人也。少有气节,不伍乡里。其兄仕浙东,因受学于程敬叔之门,得其为学程法。家白纻溪上,僻远城市,水竹幽茂,甚乐之。日摄敝衣冠,灌蔬于畦,缗鱼于渊,而戒其妻妾炊脱粟芼野藿以为供。或劝之仕,曰:「尔非知我者。」日取古人书,究其成败得失。有得于中,则高歌以为适。事母至孝。始丰徐大章尝记其事。(补。)
台臣王先生楚鳌(父起宗。)
王楚鳌,父起宗,尝尹建平,为程畏斋筑室赤岩,令先生受业焉。先生出入台阁,卒为时之名臣。
徐先生仁
徐仁,受业于程敬叔,卒,为乞铭于黄文献溍。(补。)
◆仲本门人(■、徐五传。)
侍讲张先生信
张信,字诚甫,定海人。弱冠补诸生。洪武二十七年,进士第一人,授翰林修撰三载,迁侍讲、拾遗补阙,直声振朝宁。(参《宁波府志》。)
陈先生韶
陈韶。
卷八十八 巽斋学案(全氏补本)
巽斋学案 (全祖望补本)
巽斋学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