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学案 - 第 335 页/共 437 页

郡庠规模,只如家塾,日导其良心,俾与圣贤不异,就日用间知简易明白处,与之讲究,勉焉孜孜,不敢责效。(同上,补。)   平时以圣贤经书、前辈议论妆裹作人,自己良心先不明白,一旦处外境不动,难矣哉!(《答刘淳之》。)   书曰:「德惟纯一,动罔不吉。」纯一是心,乃克主善,善为吾主,动静皆应,虽酬酢万事,罔有他适,则向之所谓杂者,自无所容立矣。 不然,虽外境若相宜,而失己殊甚,欲其日新,难矣!(《答赵公夫》。)   宗羲案:广平之集,久不传矣,近得之其子孙。所论常平茶盐、保长、义仓、荒政,皆凿凿可见之行事,而言学者甚寡,则其遗逸者尚多也。今删节一二,亦可以知其大概矣。   (梓材谨案:梨洲所录《广平类■》八条,今以其一条移附《西美传后》,又一条移入《晦翁学案》。又谢山续录二十一条,今移附《沈季文传》后一条,又为罗子有立传一条,又移入《徐陈诸儒》一条。)   《象山行状载》有子、伊川事,鄙意谓,此等未易轻以告人,人情欺蔽,道心不着不知者,徒生矛盾,既知之,彼自能辨。此间尊晦翁学甚笃,某不暇与议,良心既明,往往不告而知,用是益知自反,不敢尤人。(《与杨敬仲》。以下补。)   祖望谨案:此条不无可议,末二句则圣学之至醇者。   某人去国弹章,与所闻皆合,不知此老何事至此﹖随物变迁,学问不见实地,吾侪正自可畏,相与勉进,以坚己道为幸。(《与袁和叔》。)   吾友笔不取科第有余,然所歉不在此,只大本未明,故笔下多□□□□□。   耳根易熟,要须成德为行,乃为实地。(《答杨叔中》。)   与世不偶,此不在他人,更须自反。使在我日用严密,人当自信,若彼此立见,非无我之道。   《六经》旨趣深长,平时学有根源,发之自不可揜。近人欲务新奇,巧于穿凿,轻躁浮露,殊乏器识。(以上《通答都漕》。)   吾兄趋向甚佳,更乞相与切磋,毋逐外,毋守气,反观内省,以充厥德。(《与江司法》。)   平生荷师友箴警,至顽不入处,虽叱骂亦欣受。(《答徐主簿》。)   人之良心,本自明白,特患无所感发。一朝省悟,邪念释除,志虑所关,莫非至善。   爵禄甚轻,名义为重。(以上《与楼大防》。)   穷达外境,无累厥心。(《与黄子耕》。)   良心之粹,昭如日月,无怠惰卤莽之念,则圣贤可策而到。(《与汪清卿》。)   人心易明亦易惰。(《与徐子宜》。)   朋友在利达者,类不满人意,故□官不敢入都。(《□□□□》。)   平生志趣,不敢为矫激事,但觉汲汲于利禄,求荐与夫委身人门,皆中心所不安,故不为。(《答薛象先》。)   好乐贪羡之心扫除不尽,是心终不获与圣贤同。盖天之付与于我者,其良心之粹,无好乐,无贪羡,扩然大公,惟理之顺,圣贤先获我心之同然,故穷达用舍,安于理义之常。(《谢傅漕荐举札子》。)   祖望谨案:先生有《谢荐举启》云:「欲贵,虽人心所同,枉道则君子所耻,苟非其义,而禄以千驷,宁为之范,而不获一禽。故道可为邦,甘居陋巷,人争言志,独乐舞雩,固非矫激以沽名,是乃从容而就义。某质则甚陋,学不自强,尚论古人,虽信有为亦若是,退省终日,欲求寡过而未能。一觇颓风,益乖雅志,富贵是所欲,亦何至求龙断而登﹖妻妾尚知羞,又岂可乞墦间之祭﹖方将辞尊居卑,而辞富居贫,敢意以贤诏禄,而以功诏爵﹖忽蒙特达,莫称奖提,所到未可量,殆使益坚其素履,我心不可转,庶几无负于殊知。若乃私第公朝,古人至戒,门生恩府,叔世鄙辞,既非先进所乐闻,亦岂后生之敢效!」先生不以文自命,然如此骈语,非浮溪野处所能为也。   谢山《广平先生类■序》曰:「舒文靖公之学,得于其妇翁童持之,故杨文靖公高弟也。文靖未成进士,又受业于张公南轩,因求益于晦翁、东莱,而卒业于存斋。四先生之中,莫若文靖之渊源为最博,其行亦最尊。其生平所著《诗说》、《礼说》,皆为经学之宗,《广平类■》则其文也。《宝庆志》云:『嘉定初,朝廷革文弊,选前辈之文以范后学,舒文靖公实冠编首。世知文靖之理学,而不知其文为当时宗仰若此。』当文靖时,巨公元夫甚多,乃以其文冠者,盖其心气和平,而议论质实,足以消诡诞之习俗。尝闻诸清容之言,以为淳熙以后,多窃取《国策》、庄周之词,事遽起而辍,语未毕而更,断续钩棘,荒唐变幻,沦胥而莫能以捄,斯其所以亟取于文靖之文也。夫《行状》称文靖于举主无称门生者,今观其谢荐诸启,皆引古谊以相规,大儒风节,不肯少屈如此,是岂可以区区文字目之哉!」   (云濠谨案:谢山为四先生祠堂碑文云:「广平经术深于《诗》、《礼》,而尤为吾乡说《诗》大宗。」又案:谢山《奉临川帖子一》曰:「舒公广平之在陆氏,犹朱子之有勉斋也,闻人诋朱子者,广平辄戒以不可轻议,则必欲排朱以申陆者,非真有得于陆可知。」   ◆象山门人   乡贡舒先生琥   舒琥,字西美,文靖兄也,乡贡进士,共学于陆子。兄弟家居,讲贯若合符契,罔有差别,陆子称其朴茂无他蹊径云。   附录   广平《答刘淳之书》曰:「西美先兄进学之初,亲庭甚喜。先妣未能无疑,一日问曰:『为学仅好,万一饥饿,如之何﹖』曰:『饥饿自当顺受,若不知学,必须陨获失措,寡廉鲜耻,惟知学乃能安于义命,随顺区处,终不至丧身失节。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妣氏闻之,乃释然大喜。」(补。)   舒先生琪   舒琪,字符英,文靖弟也,共学于陆子。家居教授乡曲子弟,亹亹可观,慈湖雅重之。   ◆复斋门人(焦、许再传。)   端宪沈定川先生焕   沈焕,字叔晦,定海人也。父镇东签判铢,尝受业焦氏,以私淑程子之学,里中奉为人师。先生少即潜心经籍,精神静专,未尝鹜于末习。颀而美髯,伟仪观,尊瞻视,音吐鸿畅,试入太学,时师友道丧,学校绝无讲磨之功,先生始一振其弊。临川陆文达公九龄同在斋舍,先生以师礼事之,文达曰:「叔晦挺然任道之资也。」益以取友为急,尝曰:「此天子学校,英俊所萃,当择贤而亲,不可固闭。」有初入学者,告以同游中可为师为友者甚悉。时谓先生开师友讲习之端,得古人相劝为善之义。佥判每对客,先生拱立其旁,或侍酒则竟席不敢却。签判性严,不合意即诲饬之。先生自以资禀刚劲,非所以侍庭闱,疾自砭剂,大书「祭义深爱和气婉容愉色」数字于壁,自观省焉。门人弟子决疑请益者,自远而至,启告简严,初若不可亲,已而昏者明,柔者立,鄙吝者意消,师道益尊。授上虞尉,府檄所委,非其义不往,帅亦不敢强。未尝遣吏轻至民家,政声以最着。或传参知龚茂良意,令往见之,卒不赴。调扬州教授,未上,除学录,先是,教官不甚与诸生接,先生以所躬行者淑诸人,旦暮延见,司业不乐也。又言「三舍取士,当参以平日誉望,不当秖决于一试」,司业不以为然,先生持之自如。会充殿试考官,序立庭下,孝宗伟其貌,遣内侍问姓名,而丞相赵雄盛称先生居官匪懈,以讽切其余,忌者滋甚。或谓先生姑营职,道未可行也。叹曰:「道与职岂有二乎!」因发策试诸生,引《孟子》之言曰:「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今赧然愧于中者,可无其人乎﹖」于是闻者俱恨,嗾御史言先生与长官争议,非安静者,宜少裁抑之,以养其器,他日更拔用之,遂外补高邮军教授。居官仅八十日,方会食监中,夷然不惊,叙别而去,谓同事曰:「吾岂不知诡随苟容以取光宠﹖朝夕兢兢,沦胥是忧,故不为也。」初,先生之与司业争也,或谓司业深情厚貌,宜少防之,先生曰:「司业遇我厚,岂敢逆诈哉!」既得罪,乃知下石者不独一人也,而司业与焉。先生曰:「果厚貌深情乎﹖」亦无怨也。充浙东安抚司干官,高宗山陵,有司次舍供帐酒食之需,供给不暇,先生以为「国有大戚,而臣子宴乐饮酒自如,安乎﹖」亟言于安抚郑汝谐,即属先生条奏,且荐为修奉官。先生移书御史,谓当先治丧纪,使贵戚公卿之心动,则苃舍菲食自安,不烦弹劾,需索自绝。于是治吏之并缘为奸者,追偿率敛者。岁旱,分赈上虞、余姚,无复流殍。部使者与大帅交章荐,侍从亦请召之,孝宗犹记其风度,曰:「是向为学官,人物甚伟者乎﹖」将用之,而丞相赵雄已去,小人百计思阻之,乃作为朋党论,列图为三,疏士大夫三十四人姓名于下,某已去,某犹在,以为先生所作,欲激众怒而共排之,谤议果喧。有一从臣以百口保其不然,得稍息,而从此不复召矣。改知婺源,三省合前后荐章以闻,诏迁通判舒州。待缺里居,与乡老史文惠王浩、汪庄靖公大猷举行义田,文惠割其竹洲之别业以居先生。寻病,不废读书。垂绝,拳拳以母老为念、善类雕零为忧。丞相周必大闻其讣曰:「追思立朝不能推贤扬善,予愧叔晦,益者三友,叔晦不予愧也。」先生于辞受取舍尤严。尝游中都,其帅雅知先生,以其贫,欲厚贻之,先生曰:「义不可受,来则难却。」即日出关。故人典方面,赠以金,先生曰:「向也闲居,尝受君赐,今有微禄,不当兼受。」富人欲以女妻先生子,固辞之。永嘉薛象先在太学,颓然众人中,无知之者,先生一见称之,以为学问见地在行辈中无其匹,闻者未信,其后果有盛名。所著有《定川集》五卷。宁宗官其子省曾。理宗赠直华文阁,赐谥端宪。(修。)   宗羲案:杨简、舒璘、袁燮、沈焕,所谓明州四先生也。慈湖每提「心之精神谓之圣」一语,而絜斋之告君,亦曰:「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此心之精神而已」,可以观四先生学术之同矣。文信国云:「广平之学,春风和平;定川之学,秋霜肃凝。瞻彼慈湖,云闲月澄;瞻彼絜斋,玉泽水莹。一时师友,聚于东浙。呜呼,盛哉!」   祖望谨案:甬上四先生之传陆学,杨、袁、舒皆自文安,而沈自文达,《宋史》混而列之,非也。四先生之遗文,亦惟《沈集》绝不可见,惜夫!   定川言行编(袁正献公所辑。补。)   吾侪生长偏方,闻见狭陋,不得明师畏友,切磋以究之,安能自知不足﹖前无大敌,短兵便为长技,甚可惧也。   学者工夫,当自闺门始,其余皆末也。今人骤得美名,随即湮没者,由其学无本,不于闺房用力焉。故曰,工夫不实,自谓见道,秖是自欺。   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无愧,始可言学。   啜菽饮水,贫寒所不免,惟尽其欢则可。尽欢二字,学者当熟味之。   婴儿戏于亲旁,呼之则至,抚之则悦,了无间隔。学者此心常存,可谓孝矣。   钱尽再来,事几一失,不可复得,李宰相绛之言也。   吾儒急务,立大本,明大义耳。本不立,义不明,虽讨论时务条目何为﹖   学者无以精神凋丧于陋巷偏僻之习。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定川说九条,其末条移入《晦翁学案》。)   附录   袁絜斋状其行曰:「考君生平大节,宁终身固穷独善,而不肯苟同于众,宁龃龉与时不合,而不肯少更其守,凛然清风,振耸颓俗,使时见用,必能震朝廷之纲,折奸回之萌,屹立中流,为世砥柱,亦可为难矣。然世之知君者,如此而已。至于日进其德,骎骎自期于纯全博大者,鲜能知之。君虽人品高明,而其中未安,不苟自恕,知非改过,践履笃实,其始面目严冷,清不容物,久久宽平,可敬可亲。面攻人之短,退扬人之善,切磋如争,欢爱如媚,古所谓直而温,毅而宏者,殆庶几乎。始居家塾,非圣哲书,未尝诵习,及游太学亦然。尝作诗箴其友曰:『为学未能识肩背,读书万卷空亡羊。」每称陶靖节读书不求甚解,会意欣然忘食,此真读书者,史籍传记,釆取至约。后与东莱吕公伯仲极辩古今,始知周览博考之益。凡世变之推移,治道之体统,圣君贤相之经纶事业,孜孜讲求,日益深广,有足以开物成务者,其可敬也夫!又编言行曰:「君天资高迈,语劲而气充,足以祛人鄙吝之习,养人正大之气。忧国发于至诚,语及时事,常频顣,处心积虑,未尝不在斯世。始予与君还往时,方务记览,耻一不知,日夜劳苦,君为予言:『吾儒之学,在植根本,无妄敝其精神。』予恍然异之。听君议论,宏大平直,坦乎如九轨通衢,而反视予所习者,萦纡缭绕,直荒蹊曲径而已。乃尽弃其旧业,精思一意,求所为根本者,君又为予引之诸师友间,以恢广其所未至。君之成就友朋,而大有功于吾道者若此。」   (云濠谨案:谢山为四先生祠堂碑文云:「定川与东莱兄弟极辩古今,闳览博考。晚年,虽病中不废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