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学案 - 第 183 页/共 437 页
又曰:先生令愿中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不惟于进学有方,亦是养心之要。(补。)
汪玉山与朱子书曰:罗丈语录中有可疑者,「不居其圣」与「得无所得」,「形色天性」与「色即是空」,难作一类语看。又「道不足以任之,故有典;典不足以治之,,故有刑」,此语如何﹖(补。)
朱子曰:仲素先生都是着实子细去理会。又曰:罗先生严毅清苦,殊可畏。
又曰:尝见李先生说:「旧见罗先生云:『说《春秋》颇觉未甚惬意,不知到罗浮极静后,义理会得如何。』某心尝疑之。以今观之,是如此。盖心下热闹,如何看得义理出﹖」
宗羲案:杨道夫言:「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作何气象,李先生以为此意不惟于进学有方,兼亦是养心之要。而遗书有云『既思则是已发』者,疑其与前所举有碍。」黄勉斋曰:「罗先生以静坐观之,乃其思虑未萌,虚灵不昧,自有以见其气象,则初无害说于未发。苏季明以求字为问,则求非思虑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辩其差也。」朱子曰:「罗先生说,终恐有病。如明道亦说静坐可以为学,上蔡亦言多着静不妨,此说终是少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不可专 要去静处求。所以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平也。」案:罗豫章静坐看未发气象,此是明道 以来下及延平一条血路也。盖所谓静坐者,不是道理只在静处,以学者入手,从喘汗未定之中,非冥心至静,何处见此端倪﹖久久成熟,而后动静为一。若一向静中担阁,便为有病。故豫章为入手者指示头路,不得不然。朱子则恐因药生病,其言各有攸当也。
百家谨案:《豫章年谱》谓政和二年壬辰,先生四十一岁,龟山为萧山令,先生始从受学。《宋史》亦云:龟山为萧山令时,先生徒步往学焉,龟山熟察之,喜曰「惟从彦可与言道」,弟子千余人,无及先生者。谨考《龟山全集》,丁亥知余杭,壬辰知萧山,相去六年。而《余杭所闻》已有豫章之问答,则其从学非始于萧山明矣。豫章之见伊川,在见龟山之后。伊川卒于丁亥。若见龟山始于壬辰,则伊川之卒已六年矣,又何从见之乎﹖先君子别有《豫章年谱订正》。
祖望谨案:朱子师有四,而其所推以为得统者,称延平,故因延平以推豫章,谓龟山门下千余,独豫章能任道。后世又以朱子故,共推之,然读豫章之书,醇正则有之,其精警则未见也,恐其所造,亦秪在善人、有恒之间。龟山之门,笃实自当推横浦,通才自当推湍石,多识前言往行当推紫微,知礼当推息斋。特横浦、紫微不能自拔于佛氏,为朱子所非,然其不背于圣人者,要不可没。而汪文定公所举豫章语录之失,则似亦未必能于佛氏竟脱然也,若因其有出蓝之弟子,而必并其自出而推之,是门户之见,非公论也。若延平所得,则固有出豫章之上者,愚故连而标之曰《豫章延平学案》。
◆豫章讲友
廖先生衙(别见《龟山学案》。)
◆豫章门人(胡、程三传。)
文靖李延平先生侗
李侗,字愿中,南剑人。年二十四,闻郡人罗仲素传河洛之学于龟山,遂往学焉。仲素不为世所知,先生冥心独契。于是退而屏居,谢绝世故,余四十年,箪瓢屡空,怡然有以自适也。其始学也,默坐澄心,以验夫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何如。久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在乎是也。既得其本,则凡出于是者,虽品节万殊,曲折万变,莫不该摄洞贯,以次融释,各有条理,如川流脉络之不可乱。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细而品汇 之所以化育,以至经训之微言,日用之小物,玩之于此,无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养益熟,泛应曲酬,发必中节,其事亲从兄,有人所难能者。隆兴元年十月,汪玉山应辰守闽,币书迎先生,至之日,坐语而卒,年七十一。
延平答问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一章,昔日得之于吾党中人,谓叶公亦当时号贤者,夫子名德经天纬地,人孰不识之﹖叶公尚自见问于其徒,所见如此,宜子路不对也。若如此看仲尼之徒,浑是客气,非所以观子路也。盖弟子形容圣人盛德,有所难言尔。如「女奚不曰」下面三句,元晦以为「发愤忘食」者,言其求道之切。圣人自道理中流出,即言求道之切,恐非所以言圣人。此三句只好浑然作一气象看,则见圣人浑是道理,不见身世之碍,故「不知老之将至」尔。元晦更以此意推广之,看如何﹖大抵夫子一极际气象,终是难形容也。尹和靖以为皆不居其圣之意,此亦甚大。但不居其圣一节事,乃是门人推尊其实如此,故孔子不居,盖因事而见尔。若常以不居其圣横在肚里,则非所以言圣人矣。如何﹖如何﹖
问:「『太极动而生阳』,先生尝曰『此只是理,做已发看不得』。熹疑既言『动而生阳』,即与《复卦》一阳生而见天地之心何异﹖窃恐『动而生阳』即天地之喜怒哀乐发处,于此即见天地之心。『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即人物之喜怒哀乐发处,于此即见人物之心。如此做两节看,不知得否﹖」先生曰:「『太极动而生阳』,至理之源,只是动静阖辟,至于终万物、始万物,亦只是此理一贯也。到得『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时,又就人物上推,亦只是此理 。《中庸》以喜怒哀乐未发已发言之,又就人身上推寻,至于见得大本达道处,又浑同只是此理。此理就人身上推寻,若不于未发、已发处看,即何缘知之﹖盖就天地之本源与人物上推来,不得不异,此所以于『动而生阳』难以为喜怒哀乐已发言之。在天地只是理也,今欲作两节看,窃恐差了。《复卦》见天地之心,先儒以为静见天地之心,伊川先生以为动乃见,此恐便是『动而生阳』之理。然于《复卦》发出此一段示人,又于初爻以颜子『不远复』为之,此只要示人无间断之意。人与天理一也,就此理上皆收摄来,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皆其度内耳。某测度如此,未知元晦以为如何﹖有疑,更容他日得见剧论。语言既拙,又无文釆,似发脱不出也。元晦可意会消详之,看理道通否。」
承录示《韦斋记》,追往念旧,令人凄然。某中间所举《中庸》终始之说,元晦以为「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即全体是未发底道理,惟圣人尽心能然。若如此看,即于全体何处不是此气象﹖第恐无甚气味尔。某窃以为「肫肫其仁」以下三句,乃是体认到此达天德之效处,就喜怒哀乐未发处存养,至见此气象,尽有地位也。某尝见吕芸阁与伊川论中说,吕以为循性而行,无往而非礼义,伊川以为气味殊少,吕复言云云,正谓此尔。大率论文字切在深潜缜密,然后蹊径不差。释氏所谓「一超直入如来地」,恐其失处正坐此,不可不辩。
「五十知天命」一句,三先生之说皆不敢轻看。某寻常看此数句,窃以为人之生也,自少壮至于老耄,血气盛衰消长自不同,学者若循其理,不为所使,则圣人之言自可以驯致,但圣贤所至处,浅深之不同耳。若五十矣,尚昧于所为,即大不可也。横渠之说似有此意,试一思索,看如何。
问:「熹昨妄谓『仁』之一字,乃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乎禽兽者,先生不以为然。熹因以先生之言思之,而得其说,敢复求正于左右。熹窃谓天地生物,本乎一源,人与禽兽草木之生,莫不具有此理。其一体之中,即无丝毫欠剩,其一气之连,亦无顷刻停息,所谓仁也。(朱子自注:先生批云:『有有血气者,有无血气者。更体究此处。』)但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惟人得其正,故能知其本具此理而存之,而见其为仁;物得其偏,故虽具此理而不自知,而无以见其为仁。然则仁之为仁,人与物不得不同;知人之为人而存之,人与物不得不异。故伊川夫子既言『理一分殊』,而龟山又有『知其理一,知其分殊』之说。而先生以为全在知字上用着力,恐亦是此也。(朱子自注:先生勾出批云:『以上大概得之,他日更用熟讲体认。』)不知果是如此否﹖又详伊川之语推测之,窃谓『理一而分殊』,此一句言理之本然如此,全在性分之内,本体未发时看。(朱子自注:先生抹出批云:『须是从本体已发、未发时看,合内外为可。』)合而言之,则莫非此理,然其中无一物之不该,便自有许多差别,虽散殊错糅,不可名状,而纤微之间,同异毕显,所谓『理一而分殊』也。『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此二句乃是于发用处该摄本体而言,因此端绪而下工夫以推寻之处也。盖『理一而分殊』一句,正如孟子所云『必有事焉』之处;而下文两句,即其所以有事乎此之谓也。(朱子自注:先生抹出批云:『恐不须引孟子说以证之。孟子之说,若以微言,恐下工夫处落空,如释氏然。孟子之说亦无隐显精粗之间。今录谢上蔡一说于后,玩味之,即无时不是此理也。此说极有力。』)大抵仁字(近本作『者』。)正是天地流动之机。以其包容和粹,涵育融漾,不可名貌,故特谓之仁。其中自然文理密察,各有定体处,便是义。只此二字,包括人道已尽。义固不能出于仁之外,仁亦不离乎义之内也。然则『理一而分殊』者,乃是本然之仁义。(朱子自注:先生句断批云:『推测到此一段甚密,为得之。加以涵养,何患不见道也。某心甚慰。』)前此乃以从此推出分殊合宜处为义,失之远矣。又不知如此上所推测,以还是否,更乞指教。」先生曰:「谢上蔡云:『吾尝习忘以养生。明道曰:「施之养则可,于道则有害。 习忘可以养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学道则异于是。『必有事焉勿正』,何谓乎﹖且出入起居,宁无事者﹖正心待之,则先事而迎。忘则涉乎去念,助则近乎留情。故圣人心如鉴,所以异于释氏心也。」』上蔡录明道此语,于学者甚有力。盖寻常于静处体认下工夫,即于闹处使不着,盖不曾如此用力也。自非谢先生确实于日用处下工夫,即恐明道此语亦未必引得出来。此语录所以极好玩索,近方看见如此意思显然。元晦于此更思,看如何。唯于日用处便下工夫,或就事上便下工夫,庶几渐可合为己物不然,只是说也。某辄妄意如此,如何﹖如何﹖」
问(近本无「问」字。)熹又问:「《孟子》养气一章,向者虽蒙明析面诲,而愚意竟未见一总会处。近日求之,颇见大体,只是要得心气合而已。故说『持其志,无暴其气』,『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皆是紧切处。只是要得这里所存主处分明,则一身之气自然一时奔凑翕聚,向这里来存之不已。及其充积盛满,睟面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气象,非求之外也。如此,则心气合一,不见其间,心之所向,全气随之。虽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何动心之有!《易》曰:『直方大,不习不利。』而《文言》曰:『敬义立而德不孤,则不疑其所行也。』正是此理。不审先生以为何如﹖」先生曰:「养气大概是要得心与气合。不然,心是心,气是气,不见所谓集义处,终不能合一也。元晦云『睟面盎背,便是塞乎天地气象』,与下云『亦沛然行其所无事』二处,为得之,见得此理甚好。然心气合一之象,更用体察,令分晓路陌方是。某寻常觉得,于畔援、歆羡之时,未必皆是正理,亦心与气合,到此若彷佛有此气象,一差则所失多矣,岂所谓浩然之气邪﹖某窃谓孟子所谓养气者,自有一端绪,须从知言处养来,乃不差。于知言处下工夫,尽用熟也。谢上蔡多谓『于田地上面下工夫』,此知言之说,乃田地也。先于此体认,令精密,认取心与气合之时不偏不倚气象是如何,方可看《易》中所谓『直方大,不习不利』,然后『不疑其所行』,皆沛然矣。元晦更于此致思,看如何。某率然如此,极不揆是与非,更俟他日面会商量可也。」
承谕心与气合,及所注小字,意若逐一理会心与气,即不可。某鄙意止是形容到此,解会融释,不如此不见。所谓气,所谓心,浑然一体流浃也。到此田地,若更分别那个是心,那个是气,即劳攘耳。不知可以如此否﹖不然,即成语病无疑。若更非是,无惜勤论。吾侪正要如此。
洲《孟子师说》曰:天地间只有一气充周,生人生物。人禀是气以生,心即气之灵处,所谓「知气在上」也。心体流行,其流行而有条理者,即性也,犹四时之气。和则为春,和盛而温则为夏,温衰而凉则为秋,凉盛而寒则为冬,寒衰则复为春,万古如是,若有界限于间,流行而不失其序,是即理也。理不可见,见之于气;性不可见,见之于心。心即气也。心失其养,则狂澜横溢,流行而失其序矣。养气即是养心,然养心犹难把捉,言养气,则动作威仪,旦昼呼吸,实可持循也。
人身虽一气之流行,流行之中必有主宰。主宰不在流行之外,即流行之有条理者。自其变者而观之,谓之流行;自其不变者而观之,谓之主宰。养气者使主宰常存,则血气化为义理;失其主宰,则义理化为血气。所差在毫厘之间。
志,即气之精明者是也。原是合一,岂可分如何是志,如何是气。「无暴其气」,便是持志工夫。若离气而言持志,未免把捏虚空,如何养得!古人说「九容」,只是无暴其气。无暴其气,志焉有不在者乎﹖更无两样之可言。
知者,气之灵者也。气而不灵,则昏浊之气而已。养气之后,则气化而为知,定静而能虑,故知言、养气,是一项工夫。《易》云:「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此是泛举世人而言。孟子之「诐」、「淫」、「邪」、「遁」,指一时立言之辈,破其学术。诐辞,危险之辞,如「鸡三足」、「卵有毛」、「白马非马」之类,是蔽于名实者也。淫辞,泛滥援引,终日言成文典,及细察之,则倜然无所归宿。陷,如入于坎窞,无有实地也。邪辞,邪僻之辞,如捭阖飞箝,离远于正道。遁辞,炙輠无穷,不主一说,人见其不穷,不知其「尚口乃穷」也。诐则公孙龙之家,淫则「谈天衍」之家,邪则鬼谷之家,遁则淳于之家,皆是当时之人也。
百家谨案:朱子此说,只要得心与气合,又云「心气合一,不见其间」,延平云「若更分别那个是心,那个是气,即劳攘」,与《师说》所解虽不同,亦略相似,故采数则附此。
尽心者,如孟子见齐王,问乐则便对云云,言货色则便对云云,每遇一事,便有以处置将去,此是尽心,旧时不之晓。盖此乃尽心之效如此,得此本然之心,则皆推得去无穷也。如见牛未见羊,说苟见羊,则亦便是此心矣。
见谕云:伊川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考《大学》之序则不然。如夫子言非礼勿视听言动,伊川以为制之于外而养其中。数处盖皆各言其入道之序如此,要之敬自在其中也,不必牵合贯穿为一说。又所谓「但敬而不明于理,则敬特出于勉强,而无洒落自得之功,意不诚矣」。洒落自得气象,其地位甚高,恐前数说方是言学者下功处,不如此则失之矣。由此持守之久,渐渐融释,使之不见有制之于外,持敬之心,理与心为一,庶几洒落耳。某自闻师友之训,赖天之灵,时常只在心目间。虽资质不美,世累妨夺处多,此心未尝敢忘也。于圣贤之言亦时有会心处,亦间有识其所以然者,但觉见反为道理所缚,殊无进步处。今已老矣,日益恐惧,吾元晦乃不鄙孤陋寡闻,远有质问所疑,何愧如之!
示谕夜气说甚详,亦只是如此,切不可更生枝节寻求,即恐有差。大率吾辈立志已定,若看文字,心虑一澄然之时,略绰一见,与心会处,便是正理。若更生疑,即恐滞碍。伊川语录中有说,明道尝在一仓中坐,见廊柱多,因默数之,疑以为未定,屡数愈差,遂至令一人敲柱数之,乃与初默数之数合,正谓此也。夜气之说,所以于学者有力者,须是兼旦画存养之功,不至梏亡,即夜气清。若旦昼间不能存养,即夜气何有!疑此便是「日月至焉」气象也。某曩时从罗先生学问,终日相对静坐,只说文字,未尝及一杂语。先生极好静坐,某时未有知,退入室中,亦只静坐而已。罗先生令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未发时作何气象,此意不唯于进学有方,兼亦是养心之要。元晦偶有心恙,不可思索,更于此一句内求之,静坐看如何,往往不能无补也。此中相去稍远,思欲一见,未之得。恐元晦以亲傍无人傔侍,亦难一来,奈何!切望随宜摄养,勿贻亲念,为至祷也。
洲《师说》曰: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此即喜怒哀乐未发之体,未尝不与圣人同,却是靠他不得。盖未经锻炼,一逢事物,便霍然而散,虽非假银,却不可入火。为其平日根株久禅宗席,平旦之气反似暂来之客。终须避去。明道之猎心,阳明之隔疟,或远或近,难免发露。故必须工夫,纔还本体。此念庵所以恶「现成良知」也。
世人日逐于外,喘汗不已,竟无一安顿处。到得气机收敛之时,不用耳目,则葭管微阳,生意渐回息生也。好恶与人相近,正形容平旦之气。此气即是良心,不是良心发见于此气也。
天性生生之机,无时或息,故放失之后,少间又发,第人不肯认定,以此作主宰耳。认得此心,便是养,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自不能已。旦昼梏亡,未尝非此心为之用,而点金成铁,迷却当下矣。
孟子言良心,何不指其降衷之体言之,而形容平旦之气,似落于象。不知此即流行之命也,知此即为知命。犹之太虚,何处不是生意﹖然不落土,则生机散漫,无所收拾,佛氏以虚无为体,正坐不知命。(以上俱《师说》。)
姜定庵曰:旦昼存养,则旦昼之气亦清,又何但夜气邪﹖正为梏亡者夜气亦能自清,所以见性善之同然也。
昔尝得之师友绪余,以为问学有未惬适处,只求诸心。若反身而诚,精通和乐之象见,即是自得处。更望勉力以此而已!
所云「见《语录》中有『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一句,即认得《西铭》意旨」,所见路脉甚正,宜以是推广求之。然要见一视同仁气象却不难,须是理会分殊。虽毫发不可失,方是儒者气象。
又云:「便是『日月至焉』气象」一段,某之意,只为能存养者积久亦可至此,若比之「不违」气象,又迥然别也。今之学者虽能存养,知有此理,然旦昼之间一有懈焉,遇事应接,举处不觉打发机械,即离间而差矣。唯存养熟,理道明,习气渐尔销铄,道理油然而生,然后可进,亦不易也。来谕以为「能存养者无时不在,不止日月至焉」。若如此时,却似轻看了也。如何﹖
动静、真伪、善恶,皆对而言之,是世之所谓动静真伪善恶,非性之所谓动静真伪善恶也。惟求静于未始有动之先,而性之静可见矣;求真于未始有伪之先,而性之真可见矣;求善于未始有恶之先,而性之善可见矣。
天下之理,无异道也;天下之人,无异性也。性惟不可见,孟子始以「善」形之。惟能自性而观,则其致可求;苟自善而观,则理一而见二。
虚一而静。心方实,则物乘之,物乘之则动。心方动,则气乘之,气乘之则惑。惑斯不一矣,则喜怒哀乐皆不中节矣。
常在目前,只在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便自然常存。颜子非礼勿视听言动,正是如此。
思索义理,到纷乱窒塞处,须是一切扫去,放教胸中空荡荡地了,却举起一看,便自觉得有下落处。
为学之初,且当常存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凡遇一事,即当且就此事反复推寻,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释脱落,然后循序少进,而别穷一事。如此既久,积累之多,胸中自当有洒然处,非文字言语之所及也。
常有此心,勿为他事所胜,即欲虑非僻之念自不作矣。孟子有夜气之说,更熟味之,当见涵养用力处也。于涵养处着力,正是学者之要。若不如此存养,终不为己物也。
人心中大段恶念,却易制服。最是那不大段、计利害、乍往乍来底念虑,相续不断,难为驱除。
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认天理。若真有所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久久用力于此,庶几渐明,讲学始有力耳。
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解冻释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苟免显然悔尤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
近日涵养,必见应事脱然处否﹖须就事兼体用下工夫,久久纯熟,渐可见浑然气象矣。勉之!勉之!
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将心训仁字。
心者,贯幽明,通有无。
人之念虑,若是于过恶显然萌动,此却易见易除。却怕于甚是闲底事爆起来缠绕,思念将去不能除,此尤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