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名臣事略 - 第 7 页/共 16 页

八年,授开府仪同三司、平章军国重事,仍令丞相安童谕公曰:「中书省、尚书省、御史台,或一月或一旬,遇有大事,卿可商量,小事不必烦卿也。」 【神道碑。】   十年,宋将吕文焕以襄阳内附,圣天子赫然有扫清六合混一车书之意。明年春,诏公与丞相伯颜总大军,自襄阳水陆并进,趣鄂渚渡江,中道病,不能进。上闻,遣使劳公,仍慰谕曰:「卿自朕祖宗以来,宣力者多矣。又首事南伐,异日功成,皆卿力也。勿以小疾阻行便为忧劳,可且北归,善自调护。」 【又牧庵文集云:公方将百万之众南伐,至郢而疾,诏他将专制,而还公于军,其辞若曰:「画翦宋策汝也,成功而疾,汝安可言!诚有不讳,碑汝之勋,班汝之爵,子不可必死者之知,能知之者,非人与汝子孙耶!」】 公还真定,上又遣其子杠与尚医驰视,因附奏曰:「臣大限有终,死不足惜。第愿天兵渡江,以杀掠为戒。」言讫而薨,略不及其家事。 【家传。】   公忠亮有大节,出入将相近五十年,其元勋硕德,柱石四朝,师表百辟,殆古社稷臣,而气貌循然,若无所为者。及临大事,论大政,夷大难,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要以竭忠徇国,尊主庇民为心,一以至诚将之。其视富贵权势,敛然畏避,若将有浼于己者。其善始令终,世儗之郭汾阳。而器量涵弘,识虑明哲,又根于天性然。 【家传。】   公孝敬友爱,忠信诚笃,明而恕,宽而肃,言约而理到,气和而色庄,人诬之而不辨,人誉之而不喜,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见利不苟就,见害不苟避。其行己也知时识势,其临事也应变制宜。 【行状。】   公年四十,始折节读书,酷嗜资治通鉴,真积力久,义精理贯,至成败是非,往往立论出人意表,虽老师宿儒,有不加详者。至于矢谟庙堂,运筹戎幄,良法美意,契合融会,见诸行事者,诚无愧于古人。 【家传。】   初,武仙既害都元帅,公绍其职,及兄子楫长,即奏请以职归之。太宗曰:「但闻争官者多,让职者鲜。卿此举殊可嘉尚,朕自有官畀之。」即诏楫为真定路兵马都总管。又奏次侄权充唐、邓军万户。宪宗驻六盘也,诏发民为兵,勑使拟公子为帅,公曰:「吾昆弟三人,大兄之子俱显,仲之子未也,幸先之。」使者嗟服,竟以侄子枢充新军万户。 【行状。】   公尝戒其子侄曰:「史氏起陇亩,际风云,凉德薄効,其将几何?今身名显赫,宗族昌炽如是,何以答乾坤大造,累朝之恩私乎!若以王事殁身边野,裹马革归葬,吾素愿也。汝等谨服此训,苟违吾言,与暴吾丘墓等耳。」 【家传。】   初,公之取卫也,获卫士蒲察辅之,公问:「金朝才干之人,汝识者谁?」辅之以近侍局副使李正臣对,及破归德,缚数人将杀之,公问一缚者为谁,曰:「我李正臣也。」公救免,遣人护送至真定,后任为参谋,一路事悉听其施为措注焉。每南征北觐,公必署空名委札数十通,有可用者即书畀之,或谗间之,公一不听。卫既为公食邑,即命军前参议王昌龄治之。卫前为萧帅所节制,凡萧氏所署矫虔之吏,所行蠹政,一切罢之,失职者造为诬毁,公用之愈笃。其知人之明,用人之专,类如此。【行状。】   北渡后,名士多流寓失所,知公好贤乐善,偕来游依,若王滹南、元遗山、李敬斋、白枢判、曹南湖、刘房山、段继昌、徒单侍讲,公为料其生理,宾礼甚厚,暇则与之讲究经史,推明治道。其张颐斋、陈之纲、杨西庵、孙议事、张条山,擢用荐达至光显云。 【家传。】   宪宗驻合州也,一夕诏巩昌汪帅及东诸侯军,各摘锐士若干,以备宿卫,命公总之。有边将蒲察琚者,偃蹇不为下,公含容之。明年,浑都海平,行台上其功,独琚名阙,公问之,或以前事对,公曰:「若战功最多,其可后哉!」遂均赏赉。其忘过记功又如此。 【家传。】   公初大拜,朝野交庆,公门阁萧然,有面说公不以威权自张者,公因举唐周墀为相问于韦澳曰:「力小任重,何以能济?」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知所谓,澳曰:「刑赏爵禄,与天下共之,何权之有。」言者悚服而退。 【家传。】   自中统建元以来,中书省官少即五六员,多至七八员,列坐一堂,凡政事议行之际,所见异同,互相轩轾,待其国相可否之,然后为定。公于其间,审其无害,则行之不疑,若有失当,心平气和,委曲论列,期合于理而已,不以诡随为得计,不以循默为知体。故在中书十余年,或奉行上意,或更张事宜,弥缝扶持,天下阴受其赐者,不可胜计。 【行状。】   尝有上书奏先朝太宰请以汾阳王郭子仪、济阳王曹彬例封谥者,上曰:「朕想郭子仪、曹彬皆有显功,终身无大过,以致如此。今所奏岂其然哉,朕所知者史天泽其人也。」 【行状。】   ○平章廉文正王(希宪)   平章廉文正王   卷七之三   王名希宪,字善甫,畏吾氏,由父官廉访使氏焉。初事潜邸,岁癸丑,授京兆宣抚使。丁巳,宣抚司罢,中统元年,复为京兆宣抚使。未几,拜中书右丞,行秦蜀省事,就拜平章政事。四年,召入朝,拜中书平章政事。至元二年,分省山东,踰月召还。七年,罢相。十一年,行省事北京。明年,行省江陵。十四年,以疾召还。十七年,薨,年五十。   公以辛卯五月二十五日生于燕,适孝懿公廉访使命下,孝懿喜曰:「是儿必大吾门,吾闻古者以官受氏,天将以廉氏吾宗乎!吾其从之。」举族承命。 【河内高公撰家传。】   公幼魁伟,举止异常。九岁,家奴四人盗五马逸去,已而俱获,失所盗物,时法制未定,盗咸当死,孝懿怒,将付有司,公泣谏止之,卒活此四人。孝懿北上,魏国夫人留居中山, 【魏国夫人留居中山 「中山」原作「山中」,于文义不通。按元史卷一二五布鲁海牙传云:「庄圣太后闻其廉谨,以名求之于太宗,凡中宫军民匠户之在燕京、中山者,悉命统之,又赐以中山店舍园田、民户二十,授真定路达鲁花赤。」是希宪之母曾居中山。卷一二六本传即云:「尝侍母居中山。」今据乙正。】 有豪奴两人酗酒出恶言,公曰:「是幼我也。」即械系府狱,杖之,家人悉震慑,无敢哗者。公仁义之施,见诸幼年者已如此。 【家传。】   年十九,侍孝懿北觐,入侍世祖潜藩,上亦目其多质,有威容,论议宏深,恩顾殊绝。 【家传。】   公于书嗜好尤笃,虽食息之顷,未尝去手。一日,方读孟子,闻急召,因怀以进,上问:「何书?」对曰:「孟子。」上问其说谓何,公以「性善义利之分,爱牛之心,扩而充之,足以恩及四海」为对,上善其说,目为廉孟子。 【家传。】   诸贵臣校射上前,一贵臣顾公箙三矢,欲取以射,公曰:「尔岂亿我为不能耶?顾吾弓力差软。」诸贵假以劲弓,三发连中。诸贵惊服曰:「真文武全材,有用书生。」 【家传。】   上初以京兆分地置宣抚司,岁甲寅,还自云南,即命公为宣抚使。京兆诸郡臂指陇蜀,诸王贵藩环拥周布,户杂羌戎,尤号难治。公讲民瘼,不惮设施,摧摘奸强,扶植贫弱,事无遗便。少暇,则延访耆宿,如鲁斋许公、雪斋姚公,咸待以师友,荐许公于潜邸,充京兆提学,俾教育人材,为根本计。辟河南智仲可参幕府。扁所居堂曰「止善」,公退,则坐于中,明经读史,凡义理精粗,事务得失,研究纤密,必归于是而后已。 【家传。】   富民贷钱民间,至本息相当,责入其本,又以其息为券,岁月责偿,号羊羔利。其征取之暴,如夏以火迫,冬置凌室,民不胜其毒。公正其罪,虽岁月逾久,毋过本息对偿,余皆取券焚之,后着之令。 【家传。】   国朝创制,凡名为士类者,毋隶奴籍,独京兆多豪右,废格不行。公至,一如令,有稍通章句者,亦来徼幸,其主蓄憾弗置,公哀其情,出私钱赎之,俾附儒籍。 【家传。】   民有其妻与卜者厌诅其夫,置毒杀之,狱成,僚佐皆言:「方大旱,宜减死卜者。」公并署伏法,澍雨随应。 【家传。】   岁丁巳,宪宗以世祖尝受命经理河南关右,入谗者言,谓王府诸臣多擅权为奸利事,命其贵强相阿蓝答儿以丞相行省事,刘太平以参知政事佐之,钩校括索,不遗余力,又取诸路酷吏分领其事,复大开告讦,虐焰恟恟。公言:「关中宣抚一司,某当身任,佐属受成事而已。」事竟,卒无毫发得。自是河南关右诸司,诏并停寝。公还王府,凡府属汉人之在行者,悉命公领之,如古纳言。 【家传。】   岁己未,宪宗方驻跸合州,而世祖已径渡大江,取鄂城,克之日,命公入籍府库。公引儒生百余拜伏军门,因言:「今王师一举渡江,宜令军中应俘获南儒,并以官钱购遣还家,以广异恩。」上嘉纳之,所还者五百余人。 【家传。】   宪宗讣至,且闻河朔摘军之扰,勑诸军守鄂,公从世祖北还。因陈大计曰:「殿下太祖嫡孙,先皇母弟。前征云南,克期抚定,暨今南伐,率先取鄂,天道可知。且殿下收召贤杰,悉从人望,子育黎庶,率土归心。今先皇奄弃万国,神器无主,而殿下位亲望重,功德兼隆,天意人心,灼然可见。」上颇然之,且命公前行,审察事变。公闻刘太平与先朝大将霍鲁怀复至关右,又念先帝征蜀,尝留大将浑都海以骑兵四万屯守六盘,及征南诸军尚散处秦、蜀,太平自先朝用事,与诸将要结,素习险诈,又畏主上英果,因关中形便,扇摇民心,惊动汾、晋、河南,诚非细故。及上既渡河,悉以闻奏,遣赵良弼西行,假以他故,侦伺事情,上深然之。 【家传。】   宪宗南征,留季弟阿里不哥居守北庭,及讣闻,遣其用事臣脱忽思征兵河朔,大肆凶暴。真定名士李盘,尝以庄圣太后命侍阿里不哥讲读,及脱忽思至真定,怒盘不附己,械系之狱,燕南诸路震骇,无所控语。公闻,访盘于狱,言于上,释之,民情大悦。 【家传。】   上欲赐塔察儿王饮膳,难其人,公请行。既至,王甚欢,语及上渡江事,公曰:「主上圣德神功,天顺人归,高出前古,臣下论议已定。大王位属为尊,若至开平,首当推戴,无为他人所先。」王大然之,许以身任其事。公还奏其言,上曰:「如此大事,卿辄言之,何不畏甚耶?」对曰:「臣所读书云『时然后言』,臣语言之顷,得其诚心,故言。」 【家传。】   岁庚申春,上在开平,诸王宗室相继劝进,上谦让未许,公以天时人事进言曰:「今阿里不哥虽殿下母弟,彼以前尝居守,专制有年,设有奸人,俾正位号,以玺书见征,我为后时。今若早承大统,颁告德音,彼虽迁延宿留,便名叛逆。安危逆顺,间不容发,宜早定大计。」上良久曰:「汝等能叶心辅翼,吾意已决。」促篆宝文,一冶而成,众皆称贺。翌日,上登宝位。 【家传。】   时鄂兵未还,公奏言:「宋尝压以天威,彼已破胆,或遣信使谕以息兵讲好,勑诸军北归,则恩威并着。」上善其言,乃遣使入宋。 【家传。】   赵良弼还自关右,奏言:「刘太平、霍鲁怀已行尚书省,拘收关中诸处钱谷,名为应接川蜀,实欲据有其地,与六盘相为表里,其势张甚。又四川大帅纽邻一军私属,与六盘密迩,其副将乞台不华亲戚军属,并在北庭,其心皆不可测。又闻阿里不哥已分遣心腹,易置诸将,又散金帛,分赉将吏。」大抵皆如公言。上既即位,以秦蜀地重,非公莫可,及分十道宣抚,乃以关右四川并为一道,首命公为宣抚使,公受命驰赴。太平、霍鲁怀闻之,以五月一日乘急传入城中,密谋为变。秦人前被阿蓝答儿、太平等威虐,闻其来皆胆落。初三日,公亦入城,大集官吏,宣示诏旨,遣人驰往六盘宣谕安抚。时庶事新集,人素怀公,不数日,官府粗定,颇知趣向。后旬余,城门候引一急使至,云:「我来自六盘,断事官阔阔出遣我。今浑都海已反,公所遣使已杀。又分遣人乘急传,入成都密里霍者、青居乞台不华,各起军马来赴援。又多遗蒙古军奥鲁官兀奴忽等金帛,使尽起新军,且约太平、霍鲁怀同时举事。」公集僚佐议曰:「圣上首命我辈,正为今日。事疑变生,脱致罪衅,我当身任,不以相及。」乃分遣万户刘黑马、京兆治中高鹏霄、华州尹史广,掩捕太平、霍鲁怀等,具得逆党与六盘要结状。又遣黑马诛密里霍者于成都,总帅汪惟正诛乞台不华于青居。时关中无兵备,公尝厚遇总帅汪良臣, 【公尝厚遇总帅汪良臣 「良臣」原作「惟良」,按点校本元史卷一二六廉希宪传已校改作「良臣」,今从改。下同。】 知其材可用,又以汪府兵精,并征秦、巩、平凉等处诸军,俾将之进讨。汪帅危疑,未即听命,公取金虎符、银印授之,曰:「此皆身承密旨,君第辨吾事,制符已驰奏矣。」又付银万五千两,以充犒赏,又出库币为军衣,汪大感激,遂行。公又摘蜀卒践更,及在家余丁,复得四千人,推蒙古官八椿将之,逆击。谓八椿曰:「君所将乌合,六盘兵精,毋与争锋,但张吾军声,使不得东,则大事济矣。」 【家传。】   公系太平等于狱,一日,急报赦至临潼,公曰:「勍寇在迩,太平等岂赦所原。」乃遣人逆止近郊,绞太平等于狱,尸诸通衢,方出迎赦,民心帖然。公遣使自劾停阁赦恩、征调诸军、擅帅良臣等罪,上深善之,曰:「此辈读书所说权字是也,朕委卿以方面之权,事当从宜,无拘常制,坐失事机。」 【家传。】   八椿遣其子执送纽邻军奥鲁官二人,曰:「此曹已受浑都海重赏,欲举军应募,同行五十余人,已械系干州,宜并诛戮,以警余军。」两人者自分必死,公谓佐属曰:「浑都海不能乘势以东,保无他虑。今虽民心粗定,众志未一,反侧不安,乱何由息。彼皆诸军将校,彼军见其执囚,或别生心,为害不细。今因其惧死,并加宽释,使恩出非望,必思効力,就发此军余丁,往隶八椿。」两人者既得释,果大喜过望,切谕其属,使出兵効力。初八椿既囚执诸校,此军疑惧,骇乱四出,莫可禁遏,及使至,知诸校安全,且闻两人语,人人感悦,八椿亦释然开悟,果得精骑数千,将与俱西。公复谓八椿曰:「闻君欲深入追袭,慎无轻鬪,宜缓行追蹑,掎角此寇。」浑都海亦知公有备,且据有六盘仓库,遂西渡河,径趣甘州。阿蓝荅儿复自和林提兵与浑都海军合,又遣奸人约结陇、蜀诸将,又使纽邻兄恤敦者,为书招纽邻。于是成都帅百家奴,兴元帅忙古带,青居帅汪惟正、钦察等,俱遣使来言,人心危疑,仓粮不继,恐南寇生心事或莫测。公遣使申敕将吏曰:「公等皆勋业世冑,政宜协心毕力,无替先烈。一旦以观望召衅,悔将何及!」两川将帅素惮公威名,佩服忠荩,咸思辑睦,军政怗然。上即拜公中书右丞,行秦蜀省事。 【家传。】   时朝议欲捐两川,退守兴元,公闻,谓佐属曰:「今四川已安,粮饷已给,忽出此议,必遗后悔。」即遣使论奏,朝廷是之。 【家传。】   初,浑都海、阿蓝答儿既合兵而东,我前军失利,河右大震,西土亲王执毕怗木儿辎重皆空, 【执毕怗木儿辎重皆空 「儿」、「空」二字原脱,聚珍本作「哲伯特穆尔弃辎重」,与元史卷一二六本传「执毕帖木儿辎重皆空」义合,今据补。】 就食秦雍。会亲王合丹及汪帅、八椿等军合,复与浑都海、阿蓝荅儿大战西凉,我师大捷,俘斩西军略尽,得三叛首以送,枭之京兆市。三日诸军还,悉分屯便近,所至足饷而居者不扰。事闻,上大嘉之曰:「此真男子事。」遂进拜平章政事,公时年三十矣。 【家传。】   公奏:四川降民,皆散处山谷,宜申敕军吏,无妄虏掠,违者自本军千户以下,与犯人同科。又禁诸人毋贩易生口。由是四川遂安,降民益众。又罢解盐户所摘军,及京兆诸处无籍户戍灵州屯田者,以裕民力。 【家传。】   东川帅钦察获宋知资州张炳震、兴戎司统制王政,两人俱言母老,咸愿矜贷。公乃遣还,就为书遗四川帅余玠,大略谕圣天子威德,必能混一六合,兼强弱异势,较如白黑,彼方权臣用事,猜忌勋旧,终当瓦解。玠得书感愧,虽未即降,自是亦谨疆界,怗然自守而已。 【家传。】   巩昌帅府言,镇戎州有谋为不轨者,反形已具,连引四百余人。公详扣之,得首恶五人,诛之,余并原释。 【家传。】   诏大会诸王,公驰驿入朝,上已留公,参政商挺驰使奏曰:「向时浑都海之乱,若非廉相,关中安危未可知,兼关中军民他人难制,惟廉相能得其心,闻朝廷欲留,人心惊疑,皆不自安。今关中最为重地,关西安,则河南、河北俱安,所系利害不小,乞早命公还镇。」上不得已,还公西省。 【家传。】   泸州降将刘整囚我叛人数百,军吏请诛以戒,王曰:「力屈而降,岂其心哉!」奏而免之。导整入觐,手书宰臣,使整有所观感,恩浃其心,当得死力。 【清河元公撰神道碑。】   诏括京兆诸郡马、牛,以济河西,王奏曰:「关中兵乱,凋瘵已极,岁赋不充,尚堪此役!」奏入,特复二年,马、牛免括。其年,自春涉夏大旱,王步祷终南,其夕大雨。 【神道碑。】   时以阿里不哥之变,北事未宁,恒有旨谕公与汪帅:「宜申敕将吏,严整部伍,及一切器备,所摘新军,毋或散遣,所部城池,宜令深峻。」先是,宋俘费寅以利口才捷,仕国朝为同知兴元府事,后坐法当死,会赦出之,公悉其人不用。寅怀憾以北,适李璮反山东,寅乘间谗公聚兵完城,当有他志。上命中书右丞南合代公行省,且覆视所告事,无一得。诏公还朝,公陛见言曰:「臣在京兆三年,值逋叛四起,川、陇未宁,民心危疑,事急星火,臣随宜所为,佐贰毋或柅止。如寅所言,罪止在臣,请逮系有司。」上抚御座曰:「当时之言,天知之,朕知之,卿果何罪。」慰谕良久,拜中书平章政事。 【家传。】   方逆璮未诛,平章赵壁素忌公勋名,倡言王文统一穷措大,由廉某、张易荐,遂至大用,今日岂得不坐。一日夜半,中使召公入,从容道潜邸事,良久及赵言,公曰:「向行跸驻鄂,贾似道以木栅环城,一夕而办,圣谕谓扈从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秉忠、易进言:『山东一王文统,才智士也,今为李璮幕僚。』诏问臣,臣对:『亦闻之,其心固未识也。』」上曰:「然,朕亦记此。」 【家传。】   公在中书,毅然以振举纲维,朘削冗类,裁抑侥幸,考核名实为务,凡前政踵习故弊者,毋弛不张。故当时翕然致理,文物典章,粲然可考。 【家传。】   公言:「国家自开创以来,凡纳土及始命之臣,咸令世守,逮今垂六十年。故其子若孙,并奴视所部,而郡邑长吏,皆其皁隶僮使,此在古所无。宜从更张,俾考课黜陟。」始议行迁转法,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敕授。 【家传。】   丁太夫人忧,公率族亲行古丧礼,勺饮不入口者三日,恸辄呕血,扶乃能起,既葬,苫块庐墓所。诸相以居忧无例,欲极力起公,相与诣庐,闻公号痛,竟不忍言。数月,制夺哀起复。 【家传。】   至元二年,分省山东,黜陟官吏,省并郡邑,登能进贤,摧恶扶弱,物无遁情,山东诸侯皆震摄失次,公徐谕以「祖先创业之艰,汝曹宜一力与国,作成新政,庶几保有基绪。」取其尤不法者数人,系治之。旧以县名户不及者,立约裁省,转易之地,远不踰五百里,不两月讫事,召还。 【家传。】   公以举选未立,权令各路,岁荐经明行修,及长于吏治者各一人,以备选择。 【家传。】   有中贵传旨朝堂:「某事当尔。」诸相欲从之,公曰:「此小臣预政渐也,事宜覆奏。」上是公言,杖其人。 【家传。】   时阿合马宠眷日隆,已领左右部,其党自相攻击,上命都省推覆,众畏其权,莫敢问。公独穷治其事,阿合马竟得决杖,遂罢所领,复还有司。 【家传。】   上谕王曰:「吏弛法而贪,民废业而逃,工不给用,财不赡费,先朝尝以戚矣。自相卿等,朕无此戚。」王对曰:「陛下圣犹尧、舜,臣等未能以皋、契之道,赞辅治化,以致雍熙,惭对天颜。今日小康,未足多也。」上因论及魏征,王曰:「忠臣良臣,何代无之,顾人主用与不用尔。」 【神道碑。】   言者讼史丞相子侄布列中外,威权太盛,久将难制。诏王罢丞相政事,待鞠,王奏曰:「知天泽深者,陛下也。粤自潜藩,多经任使,将兵牧民,悉着治效,以其可属大任,固使丞兹相位。小人一旦有言,陛下察其心迹,果有跋扈不臣者乎?今日信臣,故臣得预此旨,他日一人讼臣,臣亦入疑矣。臣等承乏政府,上之疑信若是,何敢自保。天泽既罢,亦当罢臣。」上曰:「卿姑去。」明日,召王曰:「昨思之,天泽无对讼者。」 【神道碑。】   有讼西川帅钦察罪者,上勑中书急发使诛之。明日,王覆奏,上怒曰:「尚尔迟回!」对曰:「钦察大帅,以一人之言被诛,西川必骇,逮之至此,与讼者庭对,暴其罪于天下可也。」上曰:「其遣能者按问。」既而卒无一实,钦察得免。 【神道碑。】   王奏议上前,谠论具陈,无少回惜。上曰:「汝昔事朕王邸,犹或容受,为天子臣,乃尔木强邪?」王对曰:「王府事轻,为天子论天下事,一或面从,天下将受其害,非不自爱也。」 【神道碑。】   方士请炼大丹,敕中书给其所需,王奏曰:「前世人主,多为方士诳惑。尧、舜得寿,不假灵于大丹也。」上曰:「然。」郄之。 【神道碑。 【神道碑 按此段文字不见于元文类卷六五平章政事廉文正王神道碑,或为家传之文。】 】   上命公受戒国师,公对曰:「臣已受孔子戒。」上曰:「汝孔子亦有戒耶?」对曰:「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孔门之戒,如是而已。」 【家传。】   始建御史台,外设诸道提刑按察司。时阿合马专总财利,乃曰:「庶务责成各路,钱谷付之转运,必绳治若此,胡能办事?」公曰:「今立台察,不独事遵古制,盖内则弹劾奸邪,外则察视非常,访求民瘼,裨益国政,无大此者。如君所言,必使上下专恣,贪暴公行,然后事可集耶?」权臣语塞。 【家传。】   回鹘官匿赞马丁者,用事先朝,为怨家所诉,系狱。未几,诏释大都见禁囚,诏至,公适在告,堂判无公署。至秋车驾还都,怨家复诉,上怒,召留守诸相诘之。公令取堂判补署之,曰:「倘天威莫测,岂可幸无已署独苟免也。」公进,以前诏为言,上曰:「诏释囚,并释匿赞马丁岂亦有诏耶?」公对曰:「不释此囚,臣等亦未闻有诏。」上愈怒,曰:「汝等号称读书,此宜何罪?」公曰:「臣等备员宰相,有罪当罢退。」上曰:「第从汝言。」即与左丞相耶律铸并罢政事,寔至元七年也。 【家传。】   当权奸柄用,公家居教子读书,而忧国之心,食息不忘。闻一令之苛,戚见颜间,或一事裕民,喜至忘寐。一日,公偶问门客曰:「十月何以谓之小春?」客曰:「为其嫌于无阳。」公叹曰:「阳岂可无,阴亦无绝,理也。圣人者进君子,抑小人,尽人道尔。」 【家传。】   上尝问:「希宪居家何为?」左右以读书对,上曰:「读书固朕所教,读之不肯见用,何多读为。」阿合马谗曰:「日与妻孥燕乐尔。」上色变曰:「希宪清贫,何从燕设。」 【神道碑。】   王疾大作,上遣医三人诊视,或言须砂糖作饮良,时最艰得。王弟某求诸阿合马,与之二斤,且致密意,王推着在地,曰:「使此物果能活人,吾终不以奸人所遗愈疾也。」上闻,特赐三斤。 【神道碑。】   先是,以嗣国王条辇哥行省镇辽霫东,人有言其不便者。十一年春,王疾稍愈,上命公往,将行,肩舆入辞,赐坐,上曰:「昔我先朝,卿先事知几,每启朕以帝道,及鄂渚班师,屡述天命,朕心不忘。丞相,卿实宜为,顾自退托尔。辽霫户不数万,政以诸王、国婿分地所在,居者行者,联络旁午,明者见往知来,察微烛着,塔察儿诸王,素知卿能,命卿往者,识朕此意。」 【神道碑。】   王至北京,问民所苦,皆曰:「有西域人,自称驸马,营于城外,系富家,诬其祖父尝贷子钱,讯之使偿,无所于诉。」旦日,持牒告王,王即遣吏逮驸马者,其人怒,乘马而来,直入省堂,径坐榻上,王令曳下跪,而诘之曰:「制无私狱,汝何人,敢尔系民?其械系之。」哀祷请命,国王亦为之言,稍宽待对,一夕拔营遁去。 【神道碑。】   塔察儿使者传旨,国王立听,王坐自如,曰:「大臣无为王起者。」使者还语其王,王曰:「彼朝廷大臣,无违礼也。」诏国王临国, 【诏国王临国 「临」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均作「归」。】 王独行省事。 【神道碑。】   朝廷发宝钞市马六千五百,王遣市东州,尽所发钞得羡马千三百。王曰:「上之,则类自衒。其以马依元直予它郡,它郡马不入数,害及其民。」终不忍分彼此也。 【神道碑。】   长公主及国壻入朝,纵猎郊原,发民牛车,载其所获,征求须索,其费至钞万五千贯。王燕公主,从者怨食不及,王曰:「我天子宰相,非汝庖者。」国婿怒起,王随之曰:「主壻纵猎原禽,非国务也。费民财不赀,我且驰奏矣。」国婿愕然,入语公主,公主出饮王酒,曰:「从者烦民,我不知也。请出钞如数馈民,幸公止使者。」自后贵人过者,皆不敢纵。 【神道碑。】   王师渡江,急召王朝会。右丞阿里海涯下江陵,图其地形上之,请曰:「荆州西距梁、益,南控交、广,据江淮上游,诚为要地,非朝廷重臣开大府以镇之,未足以绥新附徕远人。」上夜召王,赐坐,曰:「荆南入我版籍,使新附者感恩忘苦,未来者怀化効顺,宋知我朝有臣如此,亦足降其心也。南土湿下,于卿疾非宜,今以大事托卿,卿当不辞。赐卿田以其入食留者,马五十疋以给从者。」王对曰:「臣每惧识度浅薄,不能仰荷重寄,何敢辞疾。」力请不受新赐。诏荆湖行省承制官三品以下,刻印板授,奏入制出。 【神道碑。】   公冒暑兼程以进,既至,阿里海涯率其属郊迎,比公止车,已望拜尘中,南人大骇。先是,政无纲纪,士卒纵横,剽夺商贩,城门昼闭,灯火禁严,民心惊疑,生意萧索。公即日开罪□□□□□军归营, 【公即日开罪□□□□□军归营 按所脱五字原为墨钉。北图藏元刻本、清影元钞本亦均为墨钉,明钞本、清钞本则均为阙文。惟聚珍本将此段文字改作「公即日开谕令各军归营」。】 骑兵徙屯高敞,以便牧养,非调发请给不得辄出。辟城四门,毋得拘检,弛灯火之禁。内外帖然,民始安枕。 【家传。】   归附之初,故官咸怀惊疑,阴有去志。公下车议录用宣抚、制置两司幕僚,以备采访,左右难之,公曰:「今天下一家,皆大元臣子也,君等勿疑。」择可与论议者二十余员,访逮物情,随材录用,人心感激,怀服威惠。不数月,政化大行。 【家传。】   时宋故官礼谒大府,必以珍玩重器,动至数床。公至,亦来谒见,公曰:「汝等身仍故官,或不次升擢,当念圣恩,报効朝廷。使此物尽诸公己财,我取非义,一或系官,事同盗窃;若丐敛于人,不为无罪。慎勿为此,以蠹政害民。」公一无所受,各官感激谢去。 【家传。】   有言南人立券鬻妻子者,公闻,蹙然曰:「人伦之坏一至此耶!」乃严为条禁,当相买卖者并坐,没入所直,且即罪有司,立督绝。公号令一行,赏罚必信,凡下条约,所在奉行惟谨而不敢犯。 【家传。】   公暇日登城,顾见城闉之外,滀水弥望,公曰:「此宋扞敌下策,当还之江流。」遂得陆地数百万亩,招谕富民,随力耕种,约以三年后减半收租,贫民趍之,曾未朞年,已成沃壤。 【家传。】   初,江陵沙市后降,其仓储不入官籍,恣豪右私取,公闻之,曰:「此皆民力,岂可徒资贪鄙。」乃令槩阅,得米二十万斛,会公安民阙食,公发廪赈赉,全活益众。 【家传。】   王顾民粗安,乃曰:「风教不可后也。」遂大兴学,旦日亲至校官讲授,以倡它郡。彻官屋以复竹林书院,与书万四千卷,学者日盛。 【神道碑。】   王政化大行,声及四远,思、播田、杨二氏负固不下,重庆赵定应坚守耻降,皆遣使纳款,王谓二使曰:「归语尔主, 【归语尔主 「尔主」原作「而王」,据清影元钞本及元文类卷六五平章政事廉文正王神道碑改。】 速归所隶,以全民命,我已驰奏天子,诏安尔土矣。」奏上,上曰:「国家不用兵得地,未之见也。希宪坐致数千里之坚城劲士,其仁政为何如也。」宝庆、武岗、益阳、安化、善化、宁乡诸城,籍编民冒围纳款,王移文其省,使安全之。 【神道碑。】   镇远溪洞蛮酋,以其乐工四十余人,重译来至,曰:「愿奏土风于天子之庭。」王曰:「而辈独无妻子乎?驱迫而来,岂其心哉!且天子仁圣,不重夷音。」皆泣拜而回。 【神道碑。】   关讥得江陵人私书,不敢发封,枢密臣发之上前,其语曰:「归附之初,人无生意。大元皇帝命廉相出镇荆湖,岂惟人渐德化,草木昆虫咸被泽矣。」上叹曰:「希宪不嗜杀人,故能致此。」 【神道碑。】   王或疾,士民羣走僧寺道馆,为王祈福,语及,必额手叩齿祝曰:「愿我公永长我人。」 【神道碑。】   王疾日剧,上闻,即命尚医驰视。十四年春,佥枢密院事董文忠奏曰:「江陵热湿,奈希宪沉痾何?」上即召还。荆南人闻王且去,皆号泣随之,拥所乘车不得行,王慰谕再四,乃拜哭而别。大者绘像建祠,小者书版瞻礼。王囊橐萧然,琴书自随。 【神道碑。】   五月,公至上都,馆华严寺。时太常卿田忠良领阴阳事,一日来问疾,公曰:「上都,圣上龙飞之地,天下视为根本。近闻龙岗遗火,此居民常事。今南人萃此,勿令妄谈风水,惑动上意。」未几,副枢张公易、左丞张公文谦果与南人数辈廷辩徙置都邑,二相力言不可,上不怿而罢。明日,召太常质前所言,忠良以公言对,上曰:「希宪方大病,念及此耶。」其议遂寝。 【家传。】   诏征名医王仲明于扬州,未见行意,士大夫责之曰:「君术固妙,其能已亿兆人之疾乎?苍生悬望廉公复相久矣,能起廉公,是惠及天下也。」仲明乃至,进其良剂,能杖而起。上喜召入: 【上喜召入 按「入」下,上引元文类有「曰」字,似是。】 「闻卿比得良医,日俟痊复。」王对曰:「医持善药治臣沈疾,苟能戒谨,诚如圣谕。稍或肄惰,终将不疗。」盖以医谏也。 【神道碑。】   会议立门下省,上曰:「首官何称?」曰:「侍中。」曰:「侍中非希宪不可。」遣近臣谕旨曰:「鞍马之任,不以劳卿,乘轩论道,时至治所,必须执奏,肩舆以入。」王附奏曰:「臣疾何恤,输忠効力,生平深愿。」时皇太子方听政,遣人谕王曰:「上命领门下省,勿难羣小,吾为公除之。」阿合马不利而止。 【神道碑。】   安西王相商挺以博古名世,尝语公宜蓄古器物,以广见闻,公曰:「古物无古于易与书者,他尚何求。」 【家传。】   时营缮东宫,工部官请曰:「牡丹名品,惟相公家,乞移植数本,太子知出公家矣。」王曰:「若出特命,园虽先业,一无所靳。我蚤事圣主,备位宰相,未尝曲丐恩幸,方尔病退,顾以花求媚耶!」请者愧止。 【神道碑。】   十六年春,诏复入中书,王称疾笃。皇太子遣侍臣问疾,因叩治道,王曰:「君天下者二道,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臣病虽剧,委之于天。所甚忧者,大奸专柄,羣邪蠭附,误国害民,病之大者。殿下宜开圣意,急为屏除。不然,日以沈痼,不可药矣。」语闻,深嘉重之。 【神道碑。】   王尝戒子恂、恪曰:「丈夫见义勇为,祸福安可逆必。」又曰:「宰相须有力量,未有无力量能为贤相者。天下事苟无牵制,三代可复也。」又曰:「稷、契、皋、夔、伊、傅、周、召便为不及,是自弃也。」又曰:「汝读狄梁公传否?梁公有大节,乃为不肖子所坠,汝辈当深以为警。」 【神道碑。】   公秉政中书凡六年,当是时也,朝廷清明,海内乂安,台察百司,日渐张举,官无滞事,野无遗才,权臣韬奸,羣小敛畏。故公常言:「君子小人,势犹水火,必欲兼收并用,以致尧、舜之理者,前未闻也。」及公去位,奸臣滔天,羣小附起,天下靡然,风俗大变。彼虽外为狐媚求好,而投间抵巇,以相毒螫者,无所不至,而公卒以直言正道,至终其身不变。 【家传。】   十七年十一月十九日夜,大星殒于正寝之后乐堂,流光烛地,久之方灭,是夕,王薨。士大夫走哭相吊,天下知之者无不嗟伤,咸曰:「良相逝矣,苍生何望!」上每追思之,曰:「当诸王大会议决大事,惟廉希宪能也。」 【神道碑。】   丞相淮安忠武王曰:「廉公,宰相中真宰相,男子中真男子。」可谓名言。 【神道碑。】   ○左丞张忠宣公(文谦)   左丞张忠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