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医通 - 第 8 页/共 199 页
直入肾中。据其窟宅而招之。同气相求。相火安得不引之归源耶。且人身岂可一刻无火。譬之元宵之鳌山走马灯。拜者舞者。飞者走者。无一不具。其中间惟是一火耳。火旺则动速。火微则动缓。火熄则寂然不动。而拜舞飞走之躯壳。未尝不存也。是以老人以火为用。而少年惟恐多火。
高年惟恐无火。无火则运化艰而易衰。有火则精神健而难老。是火者老人性命之根。未可以水轻折也。昔贤治喉干。谓八味丸为圣药。譬之釜底加薪。则釜中津气上腾。理则然矣。可见下虚者。
不但真阴虚。究竟真阳亦虚耳。命门之火。乃水中之火。相根据而永不相离也。火之有余。缘真水之不足也。毫不敢去火。只补水以配火。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火之不足。因见水之有余也。亦不必泻水。就于水中补火。益火之源以消阴翳。
〔诊〕石顽曰。按脉法云。浮而洪大为虚火。沉而实大为实火。其说似是而实纰缪。火性燔烈。
抑之则空。虽有虚实之分。绝无沉实之脉。详内经二火五火之说。无不本诸三焦。三焦配合心主。
代心司化育之令。即谓之君。而命门独操其权。故谓之相。若相火妄临五位。则为五志之火。其实一气之亢。初无彼此。但以洪盛满指者为实火。或炎膈上。即为心肺之火。或迫中宫。即为脾胃之火。或结下焦。即为小肠膀胱之火。分其部位以推之。随其微甚而调之。若弦细而数。按之益坚。为少火气衰。而见肝肾真脉。非火使然。夫下焦之火。龙火也。水盛则蛰藏不见。其脉自平。今弦细且数。乃冰雪阴凌之象。虚劳见此。最为剧候。或反虚大数疾。为食气之火。耗竭真阴。虚阳飞越之兆。久病得此。百不一生。惟暴脱元气者。犹可峻补以敛固之。大抵火证之脉。
但有虚大。按之必空。断无实大之理。其火郁中焦。恶寒战栗。则有六脉小匿者。此火气郁伏灰烬。不得发光舒焰。反兼寒水胜己之化矣。热结胃口。咳吐结痰。亦有寸口滑实者。热遗下焦。淋浊溺痛。多有尺内洪滑者。皆胃中湿浊上逆下渗之候。终与火无预也。当知火盛之脉。浮取虽洪盛滑疾。中按则软阔不坚。重按则豁然中空。寻之脉见指傍。举指涩涩然如轻刀刮竹之状。方是无形之火象。若中宫有物阻碍。则关上屈曲而出。膈上有痰凝滞。则寸口屈曲而上。总谓之钩。如无阻碍。则无屈曲之象矣。若洪盛而中按重按益实。指下累累如循贯珠薏苡子状者。皆有形之湿热。蕴积于经脉之中。不当于火门求治也。
东垣治一人。伤寒目赤而烦渴。脉息七八至。按之不鼓击。经曰。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阴盛格阳于外。非热也。与姜、附之剂。汗出而愈。按此与海藏治狂言发斑。身热脉沉细阴证例同。
丹溪治一妇。患心中如火烧。一烧便入小肠。急去小便。大便随时亦出。脉滑数。此相火送入小肠。以四物加芩、连、 香、木通四剂。三年之患顿愈。
石顽治太史张弘蘧精气下脱。虚火上逆。怔忡失血证。诊其右关气口独显弦象。左尺稍嫌微数。余皆微细搏指。明系阴火内伏之象。诊后。乃尊唯一详述病情。云自去冬劳心太过。精气滑脱。加以怵惕恐惧。怔忡惊悸不宁。都门之医。峻用人参、桂、附。至岁底稍可。交春复剧如前。
遂乞假归吴。吴门诸医。咸效用参、附导火归源。固敛精气之药。略无一验。转觉委顿异常。稍稍用心。则心系牵引掣痛。痛连脊骨对心处。或时痛引膺胁。或时巅顶如掀。或时臂股手足指甲皆隐隐作痛。怔忡之状。如碓杵。如牵绳。如簸物。如绷绢。如以竹击空。控引头中。如失脑髓之状。梦中尝自作文。觉时成篇可记。达旦倦怠睡去。便欲失精。精去则神魂如飞越之状。观其气色鲜泽。言谈 。总属真元下脱。虚阳上扰之候。细推脉证。始先虽属阳气虚脱。而过饵辛温峻补之剂。致阳暴亢而反耗真阴。当此急宜转关以救垂绝之阴。庶可挽回前过。为疏二方。煎用保元合四君。丸用六味合生脉。服及两月后。诸证稍平。但倦怠力微。因自检方书得补中益气汤为夏月当用之剂。于中加入桂、附二味。一啜即喉痛声喑。复邀诊候。见其面颜精采。而声音忽喑。莫解其故。询之乃尊。
知为升、柴、桂、附升动虚阳所致。即以前方倍生脉服之。半月后。声音渐复。日渐向安。但起居调摄。殊费周折。衣被过暖。便咽干痰结。稍凉则背微畏寒。或啜热饮。则周身大汗。怔忡走精。此皆宿昔过用桂、附。余热内伏而寻出路也。适有石门董载臣。谓其伏火未清。非芩、连不能解散。时值嘉平。不敢轻用苦寒。仲春载臣复至。坐俟进药。可保万全。服数剂。形神爽朗。
是后坚心服之。至初夏。反觉精神散乱。气不收摄。乃尽出从前所服之方。就正于予。予谓桂、附阳药。火毒之性。力能上升。得参以濡之。故可久伏下焦。与龙潜水底不异。若究其源。惟滋肾丸一方。为之正治。但既经芩、连折之于上。岂堪复受知、柏侵伐于下乎。从头打算。自春徂夏。不离苦寒。苦先入心。必从火化。何敢兼用肉桂引动虚阳。发其潜伏之性哉。端本澄源。仍不出六味合生脉。经岁常服。不特壮水制阳。兼得金水相生之妙用。何惮桂、附之余毒不化耶。
卷二 诸伤门
伤饮食
内经云。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满也。
气口何以独为五脏主胃者水谷之海。六腑之大源也。五味入口。藏于胃以养五脏气。气口亦太阴也。是以五脏六腑之气味。皆出于胃。变见于气口。
经言。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人六腑。又曰。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饮食自倍。肠胃乃伤。此乃混言之也。分之为二。饮也。食也。饮者水也。因而大饮则气逆。形寒饮冷则伤肺。
肺病则为喘咳。为肿满。为水泻。轻则发汗利小便。上下分消其湿。如重而蓄积为满者利下之。
食者物也。因而饱食。筋脉横解。肠 为痔。又饱食劳力。伤太阴厥阴。则气口滑大于人迎两倍三倍。或呕吐痞满。或下利肠 。当分寒热轻重治之。轻则内消。重则除下。亦有宜吐者。所谓在上者因而越之也。然不可过剂。过则反伤脾胃。盖先饮食自伤。加之药过。脾胃复伤而气不能化。食愈难消也。
赵养葵云。今方家治伤饮食者。以平胃散为主。出入增减。以为脾胃之准绳。平胃者。胃中有高阜。则使平之。一平即止。不可过剂。过剂则平地反成坎矣。而枳术丸尤胜。今人以此丸为补脾药。朝服暮饵。更有益之橘、半、香、砂者。则又甚矣。至若山楂、神曲、麦芽三味。举世所常用者。盖山楂能化肉积。产妇儿枕痛者。用炒黑山楂。砂糖水煎服。儿枕立化。其性消积破血。岂可轻用。曲 者。以米与水在瓷缸中。心藉曲以酿成酒。必藉 以酿成糖。脾胃在人身。
非瓷缸比。原有化食之能。今食不化者。其所能者病也。只补助其能而食自化。何必用此消克之药哉。大凡元气完固之人。多食不伤。过时不饥。若人先因本气不足。致令饮食有伤。前药一用。
饮食虽消。但脾胃既已受伤。而复经此一番消化。愈虚其虚矣。明后日食复不化。犹谓前药已效。
药力欠多。汤丸并进。展转相害。羸瘦日增。良可悲哉。
东垣论饮食劳倦。为内伤不足之证。而王安道又分饮食伤为有余。法当消导。东垣自有枳术丸等方。劳倦伤为不足。专立补中益气汤主治。其伤食之证。胸膈痞闷。吐逆咽酸。噫败卵臭。
畏食头疼。发热恶寒。病似伤寒。但气口脉大于人迎。身不痛耳。宜豁痰运脾。二陈加枳、术、曲、 、山楂、香附之类。挟气脉沉。加木香、青皮。停食感冒。芎苏散加消导一二味。食滞中宫。胸膈痞闷嗳气。发热头痛。有类外感。藿香正气散。若七八日不大便。口干烦躁。脐上硬痛。枳实导滞丸。因忧气食湿粘结于中脘。发热。
腹皮底微痛。心下痞满。不思饮食。食之不化。常常痞气。木香化滞汤。食积痞满。消瘦发热。
保和丸。虚。加白术二两。名大安丸。调理之。食滞心下。初起不可骤用苦寒。必兼辛散。二陈、平胃消导之。及枳实、白术、青皮、陈皮、山楂、曲、 之类。以食得寒则凝。得热则腐也。日久成积发热者。加姜汁炒川连、连翘之属清利之。若已成糟粕。日久生热。燥结不行。方可用承气辈攻下之。如冷物停滞作吐。二陈加炮姜、白豆蔻、苍术、浓朴、神曲、藿香之类。甚则广术、巴豆之属。若冷食停蓄。心腹暴痛作胀。当用红丸子、备急丸温下之。痰饮结聚。谷不得入。冷痰宿食在上脘者。用白散涌吐之。痰食已消。中焦未和。不思饮食。或吐或泻。倦怠面黄。按之心下软。脾胃受伤也。六君子加木香、砂仁。燥渴。用七味白术散。老人虚人。易于伤食。或膨胀痞闷。或腹满作泻。当消补兼施。宜九味资生丸常常服之。若口淡思食。而见食不甘。食过则厌。兼恶心胸膈不快。胃虚挟痰饮也。六君子加枳实、香、砂。若不思饮食。食不克化。食后反饱。脾虚不能健运也。枳实理中丸。病后饮食不调。中脘隐隐作痛。有时得食则已。有时得食转加。此胃中火燎作痛。得食以压其势。故痛少安。若饮食稍过。气不能运转其食。故痛转加。连理汤加沉香。灵枢云。夫胃满则肠虚。肠满则胃虚。更实更虚。其气乃居。若醉饱过度。或感风寒。或着气恼。以致填塞胸中。胃气不行。忽然厥逆昏迷。口不能言。肢不能举。此名食厥。若误作中风中气治之。必死。宜煎姜盐汤探吐之。风寒者。藿香正气散。气滞者。八味顺气散。吐后别无他证。只以苍术、白术、陈皮、浓朴、甘草之类调之。如遇此卒暴之病。必须审问明白。或方食醉饱。或饮食过伤。但觉胸膈痞闷。痰涎壅塞。气口脉紧盛者。宜作食滞治之。
伤诸肉食。用草果、山楂。挟外感风寒。山楂须用姜汁炒黑。则不酸寒收敛。兼能破血和伤。
消导食积更速。伤面食。炒莱菔子。伤麸筋粽子等物。诸药不能消化。俱用本物拌绿矾烧灰。砂糖酒下。二三服效。伤糯米粉食。炒酒药。或酒曲。砂糖调。淡姜汤服。伤索粉。用杏仁炒黑。
研如脂。砂糖拌。姜汤服。伤生冷果菜。宜木香、砂仁、炮姜、肉桂。伤蟹腹痛者。丁香、紫苏、生姜。伤蛋满闷。姜汁、蒜泥。伤肉生鱼 。必用生姜、草果、炮黑山楂。积久生热。口干噫气。
二陈加姜汁炒川连及消导药。
伤酒 经曰。因而大饮则气逆。酒入于胃。则络脉满而经脉虚。脾主为胃行其津液者也。
若饱以入房。气聚于脾中不得散。酒气与谷气相搏。热盛于中。故热遍于身。内热而溺赤也。东垣云。酒者。大热有毒。气味俱阳。乃无形之物也。若伤之。止当发散。汗出则愈。其次莫如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其湿。今之病酒者。或以雄黄、巴豆、蝎梢大热之药下之。或用牵牛、大黄、甘遂大寒之药下之。是无形元气受病。反下有形阴血。则真水愈弱。阳毒太旺。反增阴火。是以元气消烁。折人长命。患此者。不得已用葛花解酲汤。或五苓散加人参、草豆蔻。伤酒食积发热。
者曲 丸。腹满虚胀。合塌气丸。不应。神保丸、酒症丸。并加酒炒黄连。胃气虚者。上法俱不可用。惟独参汤助其胃气立苏。神验。
喻嘉言曰。夫酒者。清洌之物。不随浊秽下行。惟喜渗入者也。渗入之区。先从胃入胆。胆为清净之府。同气相求。然胆之摄受无几。其次从胃入肠。膀胱渗之。化溺为多。逮至化溺。则所存者。酒之余质。其烈性惟胆独当之。每见善饮者。
必浅斟缓酌。以俟腹中之渗。若连飞数觥。则倾囊而出耳。灵枢云。怯士之得酒。怒不避勇士者。
其气 悍。入于胃中则胃胀。气上逆满于胸中。肝浮胆横。当是之时。同比于勇士。气衰则悔。
名曰酒悖。盖胆之府。原无输泻。善饮者。胆之热恒移于脑。则为鼻渊。或头间多汗。脑热大泄。
或注于肠。则大便时溏。湿热下泄。俱不为大患也。如胆之热汁满而溢出于外。以渐渗于经络。
则身目皆黄。为酒瘅之病。以渗而出也。转驱而纳诸膀胱。从溺道而消也。
〔诊〕气口脉浮大。按之反涩者。有宿食也。脉数而滑者。有宿食也。脉迟而滑者。宿食作胀也。气口脉紧。寒食停滞胃中。温消而下之。气口脉沉紧而细。冷食伤脾。温补兼消之。两手脉皆模糊不清。此宿食结滞。胃气不行。急下夺之。伤食脉有滑涩之异。脾虚不能鼓运。胃虚不能熟腐。故其脉不滑而涩。涩甚则模糊不清矣。若人迎紧盛而气口滑者。停食感冒也。
许叔微治一酒客。感冒风寒。倦怠不思饮食。已半月矣。睡后发热。遍身疼如被杖。微恶寒。
六脉浮大。按之豁然。作极虚受寒治之。用六君子加黄 、当归、葛根。大剂与之。五服后遍身汗出如雨。得睡。诸证悉平。
江南仲治一人。冬月覆舟。尽力救货。忍饥行五十里。遇族人纵饮青楼。遂发热四肢如火。
左胁一点疼痛。小便赤涩。五日不更衣。医作伤食治。不效。脉弦数无力。气口倍于人迎。此醉饱竭力伤肝所致。内经所谓数醉饱以入房。气聚于脾中不得散。酒气与谷气相搏。热盛于中。故热遍于身。内热故溺赤。酒气 悍。肾气日衰。阳气胜故手足为之热也。与四君子加神曲、枳壳、白芥子。二服热退。调理而愈。
石顽治幼科汪五符。夏月伤食。呕吐发热颅胀。自利黄水。遍体肌肉扪之如刺。六脉模糊。
指下寻之似有如无。足胫不温。自认阴寒而服五积散。一服其热愈炽。昏卧不省。第三日自利不止。而时常谵语。至夜尤甚。乃舅叶阳生以为伤暑。而与香薷饮。遂头面汗出如蒸。喘促不宁。足冷下逆。歙医程郊倩以其证大热而脉息模糊。按之殊不可得。以为阳欲脱亡之候。欲猛进人参、附子。云间沈明生以为阴证断无汗出如蒸之理。脉虽虚而证大热。当用人参白虎。争持未决。取证于石顽。诊其六脉虽皆涩弱模糊。而心下按之大痛。舌上灰刺如芒。乃食填中宫。不能鼓运其脉。往往多此。当与凉膈散下之。诸医正欲藉此脱手。听余用药。一下而神思大清。脉息顿起。当知伤食之脉。虽当气口滑盛。若屡伤不已。每致涩数模糊。乃脾不消运之兆也。此证设非下夺而与参、附助其壮热。
顷刻立毙。可不详慎。而妄为施治乎。
又诊叶新宇停食感冒。而两寸关皆涩数模糊。两尺皆沉弦。而按之益坚。虽其人尚能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