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灯续焰 - 第 74 页/共 76 页
丹溪云:病而服药,须守禁忌。孙真人《千金方》言之详矣,但不详言所以禁忌之由。敢陈其略,以为规戒。夫胃气者,精纯冲和之气。人之所赖以为生者也。
若谋虑神劳,动作形苦,嗜欲无节,思想不遂,饮食失虑,药饵违法,皆能致伤。
况伤之后,须用调补。恬不知怪,而又恣意犯禁。旧染之疾,与日俱积。吾见医将日不给,而伤败之胃气,无复完全之望,去死近矣。
龚廷贤曰:南方人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诊视后,只索一方,令人购药于市。
不论药之真伪新陈,有无炮炙制度,辄用服之。不效,不责己之非,惟责医之庸。
明日遂易一医。如是者数,致使病证愈增。而医人亦惑乱,莫知其所以误也。吁!此由病家之过欤?抑医家之不明欤?王海藏曰:病患服药,必择人煎药,能识煎熬制度。须令亲信恭诚至意者。煎药铫器,除油垢腥秽。必新净甜水为上。量水大小,斟酌以慢火煎熬。分数用纱滤去滓,取清汁服之,无不效也。
孙真人曰:古来医人皆相嫉害。扁鹊为秦太医令李醯所害,即其事也。一医处方,不得使别医和合。脱或私加毒药,令人增疾,渐以致困。如此者非一,特须慎之。宁可不服其药,以任天真。不得使愚医相嫉,贼人性命,甚可哀伤。
陶弘景曰:王公贵胜,合药之日,悉付群下。其中好药贵石,无不窃换。乃有紫石英、丹砂吞出洗取,一片动经十数过卖。诸有此例,巧伪百端。虽复监检,终不能觉。以此疗病,故难即效。如斯并是药家之盈虚,不是医人之浅拙也。
龚廷贤曰:北方有患病者,每延医至家,不论病之轻重,时刻欲效。否则即复他求,朝秦暮楚。殊不知人禀有虚实,病感有浅深。且夫感冒腠理之疾,一二剂可愈;至于内伤劳瘵之证,岂可以一二剂而愈哉?此习俗之弊,误人者多矣。惟智者辨之。
寇宗 曰:夫病不可治者,有六失。失于不审,失于不信,失于过时,失于不择医,失于不识病,失于不知药。六失之中,有一于此,即为难治。非只医家之罪,亦病家之罪也。矧有医不慈仁,病者猜鄙,二理交驰,于病何益。由是言之,医者不可不慈仁,不慈仁则招非。病者不可猜鄙,猜鄙则招祸。惟贤者洞达物情,各就安乐,亦治病之一说耳。
苏东坡曰:脉之难明,古今之所病也。至虚有盛候,大实有羸状。疑似之间,便有死生之异。士大夫多秘所患以求痊,验医能否,使索病于冥漠之中,辨虚实冷热于疑似之间。医者不幸而失,终不肯自谓失也,巧饰遂非以全其名。间有谨愿者,虽合主人之言,亦参以所见,两存而杂治。吾平生求医,盖于平时默验其工拙。有疾求疗,必尽告以所患,使医了然知患之所在,然后诊之。虚实冷热,先定于中,脉之疑似,不能惑也。故虽中医,治吾疾常愈。吾求疾愈而已,岂以困医为事哉。
褚澄曰:用药如用兵,用医如用将。善用兵者,徒有车之功。善用药者,姜有桂之用。知其才智,以军付之,用将之道也。知其方伎,以生付之,用医之道也。
世无难治之疾,有不善治之医。药无难代之品,有不善代之人。非命而绝,从可知矣。
《素问》曰: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恶于针石者,不可与言至巧。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治之无功矣。
王符潜夫论曰:疾弃医药,更往事神,故至于死亡。不自知为巫所欺误,乃反恨事巫之晚,此荧惑细民之甚者也。
卷二十一(附余)
病家须知
(潘之淇着)
一、养神明。凡人一身精血从气,气从神。神者,精气之母也。礼曰:有疾。
疾者斋,养者皆斋。斋也者,清明之至也。心不苟虑,身不苟动,志一气应,达乎神明,所以理阴阳而迎天庥也。肝主仁。心主礼,肺主义,肾主智,脾主信,性情之宅也。是故却病法有曰:静坐观空,觉四大皆从假合,此上之上者也。又曰:常将不如我者,巧自宽解。万事到来,以死譬之。庶亦心安意定,清虚日来。又曰:时请高明亲友,讲开怀出世之事,亦足以荡涤烦襟,开发志意。若夫愁思缕结,则神郁于内。内而不出,为滞为幽。暴怒炎攻,则气冲于上。上而不下,为张为蹶。
又或栖栖身后,盼盼妻孥,视眼前一切可欣可喜。难割难舍之物,系恋不已,营度不休,未有不至于伤生殒命者也。试想到伤生殒命时,那一人能替得我,那一物能将得去耶。苏东坡曰:因病得闲殊不恶,安心是药更无方。此真病患一服清凉散也。
一、防邪物。房室不远,则耗其精。劳动不戒,则耗其力。言语不省,则耗其气,此邪之自内受者也。起居不谨则风露侵,饮食不节则肠胃损,此邪之自外入者也。健人有此,不免于病,况病者而可以益之毒乎。然病患性情多恣,稍不当意,忿意生。父母妻子惧其拂也而任之。偏于数事,多所违犯。故病者不可自轻其生,而侍病者尤不可不慎防密摄,事事留心。若纵其所欲,未有不至于坏者。慎之慎之。
一、戒讳疾。《医家四要》曰:望、闻、问、切,犹人之有四肢也。一肢废,不成其为人。一要缺,不成其为医。然必先望、先闻而后切者,所重有甚于切也。乃病家不知此理,往往秘其所患,以俟医之先言,即以验医之能否。岂知病固有证似脉同,而所患大相刺谬。若不先言明白,猝持气口,其何能中?昔丹溪有叔祖,年七十,患泄泻,脉涩而带弦,询其喜食鲤鱼,遂以茱萸、陈皮、生姜、砂糖等药,探吐胶痰而泻止。又有邻人素患疳疮。夏初泄泻,脉亦涩而弦。丹溪曰:此下疳之重者,与当归芦荟丸去麝,四剂而泻止。此两人证似脉同而治之迥别者,以其问之详,言之明也。又如其人,或先贵后贱,或先贫后富,暴乐暴苦,始乐后苦,及所思所喜,所恶所欲,所疑所惧之云何。其始病所伤所感,所起所在之云何。以至病体日逐转变之情形,病后所服药饵之违合,必详言之,则切脉自无疑惑,投剂便可奏功。若种种讳忌不言,而懵然伸臂授医,使其 邀射覆之一中,是直以性命为戏也。王海藏曰:常人求诊,拱默惟令切脉。殊不知气血附于经络,热则脉疾,寒则脉迟,实则有力,虚则无力。若得病之因与所伤之物,岂能以脉知之乎?苏东坡曰:吾疾必尽告医者,使胸中了然,然后诊脉,疑似不能惑也。吾求疾愈而已,岂以困医为事哉。两翁真高明之见也,病家不可不知。
一、谨微疾。凡服药于微,则其病易疗。若过半而治疗者,什三矣。过七八而治疗者,什不得一矣。昔齐中尉潘满如小腹痛,仓公诊曰:病得之酒且内。中尉不复自止于内。二十八日,当溲血而死。居二十五日,果溲血,三日死。王仲宣年二十。仲景谓之曰:君有病,四十岁当眉落,半年而死。授五石汤令服,可免。居数日,复问之。诡云:已服汤。仲景曰:色候固非服汤之诊,君何轻命也。后至期果如其言,眉落而死。今人染病在身,不自珍惜,罔遵医戒,忽略初机。直至深重,乃始张惶,卒以丧亡而不救。噫!晚矣。
一、慎药石。病家有三种陋习。一者听信师巫,广行杀戮,祷赛鬼神,而医药反若可缓,煎调漫托匪人。二者不明药理,旦暮更医,致使源流不清,臧否淆溷,乱投杂剂,罔知适从。三者自命知医,胶持意见,妄为加减,以掣医人之肘。有此三弊,虽仓扁无以见其能矣。善养者知之。
卷二十一(附余)
尊生十二鉴
(楫着)
远房室经脉篇云:人始生,先成精。又上古天真论为《素问》首篇,亦单说得一精字。
盖精者,先天之胚胎,生生之种子也。故欲修长年,必先远色,矧病者乎。病既因虚致邪,务宜坚城却寇。
寡嗜欲嗜欲不满,心无宁时。损耗精神,莫此为甚。人非木石,安能绝无。简而寡之,斯为得矣。
断思想思想无穷,神结于内。展转勿置,烦由以生。时日未觉,久则暗损气血多矣。亟宜斩绝。
消暴怒《内经》云:怒则气上。上而不下,病从生矣。甚有呕血者,痰塞仆蹶者,皆气上不下故耳。能临事顾身,怒将潜灭。
戒劳动动而生阳,勉力动之成火矣。故劳字上从火,下从力。动亦从力、从重,非重力不能动也。劳动,则气火烦沸,诸火上腾,病变不出。而素有火疾者,更为甚焉。惟静逸为对治之法。
省言语言由心发。既发于心,则恐其错误,未免烦费吾心,细为检点。又人之一言一语,必由呼吸而出。费心损神,呼吸损气。神气两亏,于人何益?慎起居起居者何,一切行住坐卧,早起晚息也。慎起居者何,言一切行住坐卧,早起晚息间,谨而慎之。勿使风寒暑湿之邪,乘虚侵袭。而病中尤当防备,要令我城坚固,莫教围寇益兵。
勿迎送迎送劳形。周全于迎送之间,则劳神矣。谅我病夫,虽礼可废。
节饮食饮食赖以养生。而养生中,有戕生者。故生气通天论云:阴之所生,本在五味。
阴之五宫,伤在五味。伤者,言其偏胜也。五味且不可偏,而乃有偏于凉冷,偏于炙,偏于膏粱,偏于曲 者。渐令湿热垢腻,久积肠胃。一旦发为疮疡疔毒,痰火痈疽,种种恶疾,必不能免。人又何苦取一时之快,而博他日之大不快也。愚哉!检药石药石听医,吾何以检之哉?择其善者从之,其不善者弃之。善与不善,评之于理而已。更有效医自试,君佐妄施,致令轻者困,重者笃。忽于入口,遗而噬脐,愚之甚矣。
修德行古语云:人有善念,天必从之。故国有灾异,君惟修德,可以弭之。是君一身修德,即能荫庇一国,而人一心修德,岂不能获免己身。所谓修德者何,即告解改过也。要在扫除旧习,顿悟昨非,束步绳趋,兢时惕日,如此不辍,如此终身,是之谓真告解,真改过也。天意自然向注,凶眚自然潜消。若急来抱佛脚,上岸讨行李,试问头上翁,已早知之矣。
明用度谚言黄白为世间活宝。宝固不可浪费,活岂教人死守乎。有等家富矣,而贫状浮面,穷语挂唇,惟利是图,卑污罔顾。讵知此生之光景有限,饶君粟贯陈红,究竟来一样耳。较彼处贫安,随分乐者,果孰得孰失乎?噫!良可悲也。
闽李廉泉者,商吾淅。戊辰正月,忽中风昏愦。延医治疗,至四月不愈。召余诊。余与药,复谆谆戒忌。逾月,复不减。询知其以余所嘱戒忌者,竟忘矣。因命笔书调摄事宜十二则,令置座右。不月而李疾顿愈。是知调摄力胜吾笼中物百倍,敢梓传为病家一助云。
寇宗 曰:夫未闻道者,放逸其心,逆于生乐,以精神徇智巧,以忧畏徇得失,以劳苦徇礼节,以身世徇财利。四徇不置,心为之病矣。极力劳形,躁暴气逆,当风纵酒,食嗜辛咸,肝为之病矣。饮食生冷,温凉失度,久坐久卧,大饱大饥,脾为之病矣。呼叫过常,辩争陪答,冒犯寒暄,恣食咸苦,肺为之病矣。久坐湿地,强力入水,纵欲劳形,三田漏溢,肾为之病矣。五病既作,故未老而羸,未羸而病。
病至则重,重则必毙。呜呼!是皆弗思而自取之也。卫生之士,谨此五者,终身无苦。经曰:不治已病,治未病,正此谓矣。
寇宗 曰:夫安乐之道,在能保养者得之。况招来和气之药少,攻决之药多,不可不察也。是知人之生,须假保养,无犯和气以资生命。才失将护,便至病生。
苟或处治乖方,旋见颠越。防患须在闲日,故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此圣人之预戒也。
朱丹溪曰:与其救疗于有疾之后,不若摄养于无疾之先。是故已病而求治,所以为医家之法。未病而先治,所以明摄生之理。夫如是,则思虑而预防者,何患之有哉。此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之意也。
《食治通说》云:燕居暇日,何所用心。善养形神,周防疾患。常存谨畏,无失调将。食饮之间,最为急务。安危所系,智力可分。与其畏病而求医,孰若明理以自求。与其有病而治以药,孰若抑情而预治。情斯可抑,理亦自明。能任理而不任情,则所养可谓善养者矣。防患却病之要,其在兹乎。
寇宗 曰:夫用药如用刑。刑不可误,误即干人命,用药亦然。一误,即便隔生死。然刑有鞫司,鞫成然后议定,议定然后书罪。盖人命一死,不可复生,故须如此详谨。今医人才到病家,便以所见用药。若高医识病知脉,药又相当,如此即应手作效。或庸下之流孟浪乱投汤剂,逡巡便至困危。如此杀人,何太容易。世间此事甚多,良由病家不择医,平日未尝留心于医术也。可不惧哉。
《物理论》曰:夫医者,非仁爱不可托也。非聪明达理,不可任也。非廉洁淳良,不可信也。是以古之用医,必选名姓之后。其德能仁恕博爱,其智能宣畅曲解,能知天地神祗之次,能明性命吉凶之数。处虚实之分,定逆顺之节。原疾诊之轻重,而量药剂之多少。贯微达幽,不失细小,如此乃谓良医,岂区区俗学人能之哉。
陶弘景曰:医贵有恒,不可权饰妄造。所以医不三世,不服其药。九折臂者,乃成良医,盖谓药功积深故也。今之承藉者,多恃炫名价,不能精心研习,虚传声美。京邑诸人,皆尚声誉,不取实学,闻风兢往。自有新学该明,而名称未播贵胜,以为始习,多不信用。委命虚名,良可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