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程氏遗书 - 第 5 页/共 23 页
圣人不记事,所以常记得。今人忘事,以其记事。不能记事,处事不精,皆出于养之不完固。
陈恒弒其君,夫子请讨,当时夫子已去位矣。曾为大夫。
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须是用则知,不用则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盖用便近二,所以释子谓又不是野狐精也。
二三立,则一之名亡矣。
「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以其寂然不动,小则事物之至,大则无时而不感。
人之禀赋有无可奈何者,圣人所以戒忿疾于顽。
释氏处死生之际,不动者有二:有英明不以为事者,亦有昏愚为人所误,以前路自有去处者。
心一作必。欲穷四方上下所至,且以无穷,置却则得。若要真得,一作识,须是体合。
有剪桐之戏,则随事箴规;违养生之戒,则实时谏止。
未有不能体道而能无思者,故坐忘即是坐驰,有忘之心乃思也。
许渤与其子隔一窗而寝,乃不闻其子读书与不读书。先生谓:「此人持敬如此。」曷尝有如此圣人。
伯淳在澶州日修桥,少一长梁,曾博求之民间。后因出入,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以戒学者,「心不可有一事」。
阅机事之久,机心必生。盖方其阅时,心必喜,既喜,则如种下种子。
见一学者忙迫,先生问其故。曰:「欲了几处人事。」曰:「某非不欲周旋人事者,曷尝似贤急迫?」
忘物与累物之弊等。
疑病者,未有事至时,先有疑端在心;周罗事者,先有周事之端在心,皆病也。
较事大小,其弊为枉尺直寻之病。一作论。
忘敬而后「无一作毋。不敬。」
圣人之心,未尝有在,亦无不在,盖其道合内外,体万物。
事神易,为尸难。苟孝子有思亲之心,以至诚持之,皆可以尽其道。惟尸象神,其所以祖考来格者以此。后世巫觋,立尸之遗意,但其流入于妄伪,岂有通幽明之理!
死者不可谓有知,不可谓无知。
尝问先生:「其有知之原,当俱禀得」。先生谓:「不曾禀得,何处交割得来?」又语及太虚,曰:「亦无太虚。」遂指虚曰:「皆是理,安得谓之虚?天下无实于理者。」
罪己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留在心胸为悔。
有恐惧心,亦是烛理不明,亦是气不足。须知「义理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玩理以养心如此。盖人有小称意事,犹喜悦,有沦肌浃骨如春和意思,何况义一作见。理?然穷理亦当知用心缓急,但苦劳而不知悦处,岂能养心?
人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今人主心不定,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恶也。
或谓许大太虚。先生谓:「此语便不是,这里论甚大与小?」
大抵人有身,便有自私之理,宜其与道难一。
人之于仪形,有是持养者,有是修饰者。
人之于性,犹器之受光于日,日本不动之物。
须是识在所行之先,譬如行路,须得光照。
伯有为厉之事,别是一理。
「一阴一阳之谓道」,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道也,如一阖一辟谓之变。
右伊川先生语
拾遗
许渤初起,问人天气寒温,加减衣服,一加减定,即终日不换。
许渤在润州,与范文正、胡宿、周茂叔游。
古人立尸之意甚高。
「万取千焉,千取百焉。」齐语谓某处取某处远近。
「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此是有所受命之语。若孔子谓「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丧乃我丧,未丧乃我未丧,我自做着天里,圣人之言,气象自别。
张横渠谓范文正才气老成。笑指挥赵俞。
古人求法器。
礼乐只在进反之间,便得性情之正。
孟子答公孙丑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只这里便见得是孟子实有浩然之气。若他人便乱说道是如何,是如何。
子路亦百世之师。「人告之以有过则喜。」
右明道先生语
先生在经筵日,有二同列论武侯事业,谓:「战伐所丧亦多,非『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之事。」先生谓:「二公语过矣。『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谓杀不辜以私己。武侯以天子之命讨天下之贼,何害?」
汉儒近似者三人:董仲舒、大毛公、杨雄。
右伊川先生语
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四
二先生语四
游定夫所录
善言治天下者,不患法度之不立,而患人材之不成。善修身一作善言人材。者,不患器质之不美,而患师学之不明。人材不成,虽有良法美意,孰与行之?师学不明,虽有受道之质,孰与成之?
行之失,莫甚于恶,则亦改之而已矣。事之失,莫甚于乱,则亦治之而已矣。苟非自暴自弃者,孰不可与为君子?
人有习他经,既而舍之,习戴记。问其故,曰:「决科之利也。」先生曰:「汝之是心,已不可入于尧、舜之道矣。夫子贡之高识,曷尝规规于货利哉?特于丰约之间,不能无留情耳。且贫富有命,彼乃留情于其间,多见其不信道也。故圣人谓之『不受命』。有志于道者,要当去此心而后可语也。」一本云:「明道知扶沟县事,伊川侍行,谢显道将归应举。伊川曰:『何不止试于太学?』显道对曰:『蔡人鲜习礼记,决科之利也』。先生云云,显道乃止。是岁登第。」注云:「尹子言其详如此。」
先生不好佛语。或曰:「佛之道是也,其迹非也。」曰:「所谓迹者,果不出于道乎?然吾所攻,其迹耳;其道,则吾不知也。使其道不合于先王,固不愿学也。如其合于先王,则求之六经足矣,奚必佛?」
汉儒之中,吾必以杨子为贤。然于出处之际,不能无过也。其言曰:「明哲煌煌,旁烛
无疆,;孙于不虞,以保天命。」「孙于不虞」则有之,「旁烛无疆」则未也。光武之兴使雄不死,能免诛乎?观于朱泚之事可见矣。古之所谓言逊者,迫不得已,如剧秦美新之类,非得已者乎?
天下之习,皆缘世变。秦以弃儒术而亡不旋踵,故汉兴,颇知尊显经术,而天下厌之,故有东晋之放旷。
人有语导气者,问先生曰:「君亦有术乎?」曰:「吾尝夏葛而冬裘,饥食而渴饮,节嗜欲,定心气,如斯而已矣。」
世有以读书为文为艺者。曰:「为文谓之艺,犹之可也。读书谓之艺,则求诸书者浅矣。」
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冬至祭天而祖配之。以冬至者,气至之始故也。万物成形于地,而人成形于父,故以季秋享帝而父配之,以季秋者,物成之时故也。
世之信道笃而不惑异端者,洛之尧夫、秦之子厚而已。
孟子之时,去先王为未远,其学比后世为尤详,又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烬之余,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会,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复矣。明道
人必有仁义之心,然后仁与义之气睟然达于外,故「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也。明道
君子之教人,或引之,或拒之,各因其所亏者,成之而已。孟子之不受曹交,以交未尝知道固在我
而不在人也,故使「归而求之」。
孟子论三代之学,其名与王制所记不同,恐汉儒所记未必是也。
「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盖天理人情,于是为至。舜之于象,周公之于管叔,其用心一也,夫管叔未尝有恶也,使周公逆知其将畔,果何心哉?惟其管叔之畔,非周公所能知也,则其过有所不免矣。故孟子曰:「周公之过,不亦宜乎?」
孟子言舜完廪浚井之说,恐未必有此事,论其理而已。尧在上而使百官事舜于畎亩之中,岂容象得以杀兄,而使二嫂治其栖乎?学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
或谓佛之理比孔子为径。曰:「天下果有径理,则仲尼岂欲使学者迂远而难至乎?故外仲尼之道而由径,则是冒险阻、犯荆棘而已。」侍讲
穷经,将以致用也。如「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今世之号为穷经者,果能达于政事专对之间乎?则其所谓穷经者,章句之末耳,此学者之大患也。
问:「『我于辞命则不能』,恐非孟子语。盖自谓不能辞命,则以善言德行自居矣,恐君子或不然。」曰:「然。孔子兼之,而自谓不能者,使学者务本而已。」明道
孟子曰:「事亲若曾子可也。」吾以谓事君若周公可也。盖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闻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闻其为有余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当为也,安得独用天子之礼乎?其因袭之弊,遂使季氏僭八佾,三家僭雍彻,故仲尼论而非之,以谓「周公其衰矣」。侍讲
师保之任,古人难之。故召公不说者,不敢安于保也;周公作书以勉之,以为在昔人君所以致治者,皆赖其臣,而使召公谋所以裕己也。
「复子明辟」,如称告嗣天子王矣。
工尹商阳自谓「朝不坐宴,不与杀三人,足以反命」,慢君莫甚焉,安在为有礼?夫君子立乎人之本朝,则当引其君于道,志于仁而后已。彼商阳者士卒耳,惟当致力于君命,而乃行私情于其间,孔子盖不与也。所谓「杀人之中又有礼焉」者,疑记者谬。
盟可用也,要之则不可。故孔子与蒲人盟而适卫者,特行其本情耳。盖与之盟与未尝盟同,故孔子适卫无疑。使要盟而可用。则一作与。卖国背君亦可要矣。
不知天,则于人之愚智贤否有所不能知,虽知之有所不尽,故「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不知人,则所亲者或非其人,所由者或非其道,而辱身危亲者有之,故「思事亲不可不知人」。故尧之亲九族,亦明俊德之人为先,盖有天下者,以知人为难,以亲贤为急。
二南之诗,盖圣人取之以为天下国家之法,使邦家乡人皆得歌咏之也。有天下国家者,未有不自齐家始。先言后妃,次言夫人,又次言大夫妻。而古之人有能修之身以化在位者,文王是也,故断之以文王之诗。关雎诗所谓「窈宨淑女」,即后妃也,故序以为配君子。所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盖关雎之义如此,非谓后妃之心为然也。
安定之门人往往知稽古爱民矣,则于为政也何有?
古者乡田同井,而民之出入相友,故无争斗之狱。今之郡邑之讼,往往出于愚民,以戾气相构,善为政者勿听焉可也。又时取强暴而好讥侮者痛惩之,则柔良者安,斗讼可息矣。昭远本连上一段。
君子之遇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简细故以自祟,非敬也;饰私智以为奇,非敬也。要之,无敢慢而已。语曰:「居处恭,执事敬,虽之夷狄,不可弃也。」然则「执事敬」者,固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则「笃恭而天下平」矣。
士之所难者,在有诸己而已。能有诸己。则「居之安,资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驯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则能不受变于俗者鲜矣。
冯道更相数主,皆其仇也,安定以为当五代之季,生民不至于肝脑涂地者,道有力焉,虽事仇无伤也。荀彧佐曹操诛伐,而卒死于操,君实以为东汉之衰,彧与攸视天下无足与安刘氏者,惟操为可依,故俯首从之,方是时,未知操有他志也。君子曰:「在道为不忠,在彧为不智。如以为事固有轻重之权,吾方以天下为心,未暇恤人议己也,则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世之议子云者,多疑其投阁之事。以法言观之,盖未必有。又天禄阁世传以为高百尺,宜不可投。然子云之罪,特不在此,黾勉于莽、贤之间,畏死而不敢去,是安得为大丈夫哉?
公山弗扰以费叛,不以召叛人逆党而召孔子,则其志欲迁善侮过,而未知其术耳。使孔子而不欲往,是沮人为善也,何足以为孔子?道之外无物,物之外无道,是天地之间无适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亲,即君臣而君臣在所严,一作敬。以至为夫妇、为长幼、为朋友,无所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须臾离也。然则毁人伦,去四大者,其分于道也远矣。故「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若有适有莫,则于道为有间,非天地之全也。彼释氏之学,于「敬以直内」则有之矣,「义以方外」则未之有也,故滞固者入于枯槁,疏通者归于肆恣,一作放肆。此佛之教所以为隘也,吾道则不然,率性而已。斯理也,圣人于易备言之。
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坤,学者之分也,有诸己之信属焉。
仲尼言仁,未尝兼义,独于易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而孟子言仁必以义配。盖仁者体也,义者用也,知义之为用而不外焉者,可与语道矣。世之所论于义者多外之,不然则混而无别,非知仁义之说者也。
门人有曰:「吾与人居,视其有过而不告,则于心有所不安,告之而人不受,则奈何?」曰:「与之处而不告其过,非忠也。要使诚意之交通在于未言之前,则言出而人信矣。」
「刚毅木纳」,质之近乎仁也;「力行」,学之近乎仁也。若夫至仁,则天地为一身,而天地之间,品物万形为四肢百体。夫人岂有视四肢百体而不爱者哉?圣人,仁之至也,独能体是心而已,曷尝支离多端而求之自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贡以为仁之方也。医书有以手足风顽谓之四体不仁,为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与知焉,非不仁而何?世之忍心无恩者,其自弃亦若是而已。
一物不该,非中也,一事不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修此道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已。由是而不息焉,则「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可以驯致也。
君子之于中庸也,无适而不中,则其心与中庸无异体矣。小人之于中庸,无所忌惮,则与戒慎恐惧者异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
责善之道,要使诚有余而言不足,则于人有益,而在我者无自辱矣。
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五
二先生语五
理与心一,而人不能会之为一。
仲尼,元气也;颜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仲尼,无所不包;颜子示「不违如愚」之学于后世,有自然之和气,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则露其才,盖亦时然一作焉。而已。仲尼,天地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观其言,皆可以见之矣。仲尼无迹,颜子微有迹,孟子其迹着。
人心常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
老子曰「无为」,又曰「无为而无不为」。当有为而以无为为之,是乃有为为也。圣人作易,未尝言无为,惟曰「无思也,无为也」,此戒夫作为也;然下即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动静之理,未尝为一偏之说矣。
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