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程氏遗书 - 第 3 页/共 23 页

医家以不认痛痒谓之不仁,人以不知觉不认义理为不仁,譬最近。   所以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只为从那里来。「生生之谓易」,生则一时生,皆完此理。人则能推,物则气昏,推不得,不可道他物不与有也。人只为自私,将自家躯壳上头起意,故看得道理小了佗底。放这身来,都在万物中一例看,大小大快活。释氏以不知此,去佗身上起意思,奈何那身不得,故却厌恶;要得去尽根尘,为心源不定,故要得如枯木死灰。然没此理,要有此理,除是死也。释氏其实是爱身,放不得,故说许多。譬如负贩之虫,已载不起,犹自更取物在身。又如抱石沉河,以其重愈沉,终不道放下石头,惟嫌重也。   孟子论四端处,则欲扩而充之;说约处,则博学详说而反说约。此内外交相养之道也。   「万物皆备于我」,不独人尔,物皆然。都自这里出去,只是物不能推,人则能推之。虽能推之,几时添得一分?不能推之,几时减得一分?百理具在,平铺放着。几时道尧尽君道,添得些君道多;舜尽子道,添得些孝道多?元来依旧。横渠教人,本只是谓世学胶固,故说一个清虚一大,只图得人稍损得没去就道理来,然而人又更别处走。今日且只道敬。   圣人之德行,固不可得而名状。若颜子底一个气象,吾曹亦心知之,欲学圣人,且须学颜子。后来曾子、子夏,煞学得到上面也。   今学者敬而不见得,元本有未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为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一作礼。之礼,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今容貌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   尧夫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玉者温润之物,若将两块玉来相磨,必磨不成,须是得佗个粗砺底物方磨得出。譬如君子与小人处,为小人侵陵,则修省畏避,动心忍性,增益预防,如此便道理出来。   公掞昨在洛有书室,两旁各一牖,牖各三十六隔,一书天道之要,一书仁义之道,中以一牓,书「毋不敬,思无邪」。中处之,此意亦好。   古人虽胎教与保傅之教,犹胜今日庠序乡党之教。古人自幼学,耳目游处,所见皆善,至长而不见异物,故易以成就。今人自少所见皆不善,才能言便习秽恶,日日消铄,更有甚天理?须人理皆尽,然尚以些秉彝消铄尽不得,故且恁过,一日之中,起多少巧伪,萌多少机阱。据此个熏蒸,以气动气,宜乎圣贤之不生,和气之不兆也。寻常闲或有些时和岁丰,亦出于幸也。不然,何以古者或同时或同家并生圣人,及至后世,乃数千岁寂寥?   人多言天地外,不知天地如何说内外,外面毕竟是个甚?若言着外,则须似有个规模。   凡言充塞云者,却似个有规模底体面,将这气充实之。然此只是指而示之近耳。气则只是气,更说甚充塞?如化育则只是化育,更说甚赞?赞与充塞,又早却是别一件事也。   理之盛衰之说,与释氏初劫之言,如何到佗说便乱道,又却窥测得些?彼其言成住坏空,曰成坏则可,住与空则非也。如小儿既生,亦日日长行,元不曾住。是佗本理只是一个消长盈亏耳,更没别事。   极为天地中,是也,然论地中尽有说。据测景,以三万里为中,若有穷然。有至一边已及一万五千里,而天地之运盖如初也。然则中者,亦时中耳。地形有高下,无适而不为中,故其中不可定下。譬如杨氏为我,墨氏兼爱,子莫于此二者以执其中,则中者适未足为中也。故曰:「执中无权,犹执一也。」若是因地形高下,无适而不为中,则天地之化不可穷也。若定下不易之中,则须有左有右,有前有后,四隅既定,则各有远近之限,便至百千万亿,亦犹是有数。盖有数则终有尽处,不知如何为尽也。   日之形,人莫不见,似轮似饼。其形若有限,则其光亦须有限。若只在三万里中升降出没,则须有光所不到处,又安有此理?今天之苍苍,岂是天之形?视下也亦须如是。日固阳精也,然不如旧说,周回而行,中心是须弥山,日无适而不为精也。地既无适而不为中,则日无适而不为精也。气行满天地之中,然气须有精处,故其见如轮如饼。譬之铺一溜柴薪,从头爇着,火到处,其光皆一般,非是有一块物推着行将去。气行到寅,则寅上有光;行到卯,则卯上有光。气充塞,无所不到。若这上头得个意思,便知得生物之理。   观书者,亦须要知得随文害义。如书曰:「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既处汤为圣人,圣人不容有妄举。若汤始欲迁社,众议以为不可而不迁,则是汤先有妄举也。不可者,汤不可之也。汤以为国既亡,则社自当迁;以为迁之不若不迁之愈,故但屋之。屋之,则与迁之无以异。既为亡国之社,则自王城至国都皆有之,使为戒也。故春秋书「亳社灾」,然则鲁有亳社,屋之,故有火灾。此制,计之必始于汤也。长安西风而雨,终未晓此理。须是自东自北而风则雨,自南自西则不雨。何者?自东自北皆属阳,坎卦本阳。阳唱而阴和,故雨;自西自南阴也,阴唱则阳不和。蝃蝀之诗曰:「朝隮于西,崇朝其雨。」是阳来唱也,故雨;「蝃蝀在东」,则是阴先唱也;「莫之敢指」者,非谓手指莫敢指陈也,犹言不可道也。易言「密云不雨,自我西郊」,言自西则是阴先唱也,故云虽密而不雨,今西风而雨,恐是山势使然。   学者用了许多工夫,下头须落道了,是入异教。只为自家这下元未曾得个安泊处,那下说得成熟?世人所惑者鬼神转化,佗总有说,又费力说道理,又打入个无底之壑,故一生出不得。今日须是自家这下照得理分明,则不走作。形而下形而上者,亦须更分明须得。虽则心有一作存。默识,有难名状处,然须说尽心知性知天,亦须于此留意。此章一无「落道了是」四字。   学则与佗「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则不失。异教之书,「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然其流必乖,故不可以一事遂都取之。若杨、墨亦同是尧、舜,同非桀、纣。是非则可也,其就上所说,则是成就他说也。非桀是尧,是吾依本分事,就上过说,则是佗私意说个。要之,只有个理。   讲学本不消得理会,然每与剔拨出,只是如今杂乱胶固,须着说破。   孟子论王道便实。「徒善不足为政,徒法不能自行」,便先从养生一作道。上说将去。既庶既富,然后以「饱食暖衣而无教」为不可,故教之也。孟子而后,却只有原道一篇,其间语固多病,然要之大意尽近理。若西铭,则是原道之宗祖也。原道却只说到道,元未到得西铭意思。据子厚之文,醇然无出此文也,自孟子后,盖未见此书。   圣人之教,以所贵率人,释氏以所贱率人。初本无此十六字。卷末注云:「又『学佛者难吾言』章,一本章首有云云,下同,余见『昨日之会』章。」学佛者难〔一〕吾言,谓「人皆可以为尧、舜,则无仆隶」。正叔言:「人皆可以为尧、舜,圣人所愿也;其不为尧、舜,是所可贱也,故以为仆隶。」   游酢、杨时先知学禅,已知向里没安泊处,故来此,却恐不变也。畅大隐许多时学,乃方学禅,是于此盖未有所得也。吕进伯可爱,老而好学,理会直是到底。天祺自然有德气,似个贵人气象,只是却有气短处,规规太以事为重,伤于周至,却是气局小。景庸则只是才敏。须是天祺与景庸相济,乃为得中也。   子厚则高才,其学更先从杂博中过来。   理则天下只是一个理,故推至四海而准,须是质诸天地,考诸三王不易之理。故敬则只是敬此者也,仁是仁此者也,信是信此者也。又曰:「颠沛造次必于是。」又言「吾斯之未能信」,只是道得如此,更难为名状。   今异教之害,道家之说则更没可辟,唯释氏之说衍蔓迷溺至深。今日今日一作自。是释氏盛而道家萧索。方其盛时,天下之士往往自一作又。从其学,自难与之力争。惟当自明吾理,吾理自立,则彼不必与争。然在今日,释氏却未消理会,大患者却是介甫之学。譬之卢从史在潞州,知朝廷将讨之,当时便使一处逐其节度使。朝廷之议,要讨逐节度者,而李文饶之意,要先讨潞州,则不必治彼而自败矣。如今日,却要先整顿介甫之学,坏了后生学者。   异教之说,其盛如此,其久又如是,亦须是有命,然吾辈不谓之命也。人之于患难,只有一个处置,尽人谋之后,却须泰然处之。有人遇一事,则心心念念不肯舍,毕竟何益?若不会处置了放下,便是无义无命也。   「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贤者则只过当,不肖又却都休。   冬至一阳生,却须斗寒,正如欲晓而反暗也。阴阳之际,亦不可截然不相接,厮侵过便是道理。天地之间,如是者极多。艮之为义,终万物,始万物,此理最妙,须玩索这个理。   古言干、坤退处不用之地,而用六子。若人,则便分君道无为,臣道有为。若天,则谁与佗安排?佗如是,须有道理。故如八卦之义,须要玩索。   早梅冬至已前发,方一阳未生,然则发生者何也?其荣其枯,此万物一个阴阳升降大节也。然逐枝自有一个荣枯,分限不齐,此各有一干、坤也。各自有个消长,只是个消息。惟其消息,此所以不穷。至如松柏,亦不是不雕,只是后雕,雕得不觉,怎少得消息?方夏生长时,却有夏枯者,则冬寒之际有发生之物,何足怪也!   物理最好玩。   阴阳于天地间,虽无截然为阴为阳之理,须去参错,然一个升降生杀之分,不可无也。   动植之分,有得天气多者,有得地气多者,「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然要之,虽木植亦兼有五行之性在其中,只是偏得士之气,故重浊也。   伯淳言:「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佗子厚有如此笔力,佗人无缘做得。孟子以后,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且教佗人读书,要之仁孝之理备于此,须臾而不于此,则便不仁不孝也。」   诗前序必是当时人所传,国史明乎得失之迹者是也。不得此,则何缘知得此篇是甚意思?大序则是仲尼所作,其余则未必然。要之,皆得大意,只是后之观诗者亦添入。诗有六体,须篇篇求之,或有兼备者,或有偏得一二者。今之解诗者,风则分付与国风矣,雅则分付与大、小雅矣,颂即分付与颂矣。诗中且没却这三般体,如何看得诗?风之为言,便有风动之意;兴便有一兴喻之意;比则直比之而已,蛾眉瓠犀是也;赋则赋陈其事,如「齐侯之子,卫侯之妻」是也;雅则正言其事;颂则称美之言也,如「于嗟乎驺虞」之类是也。   关睢之诗,如言「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明知此意是作诗者之意也。如此类推之。   诗言后妃夫人者,非必谓文王之妻也;特陈后妃夫人之事,如斯而已。然其后亦有当时诗附入之者,汝坟是也。且二南之诗,必是周公所作,佗人恐不及此。以其为教于衽席之上,闺门之内,上下贵贱之所同也。故用之乡人邦国而谓之国风也。化天下只是一个风,至如鹿鸣之诗数篇,如燕群臣、遣戍役、劳还(率)〔卒〕﹝一﹞之类,皆是为国之常政,其诗亦恐是周公所作,如后人之为乐章是也。   论语中言「唐棣之华」者,因权而言逸诗也。孔子删诗,岂只取合于雅颂之音而已,亦是谓合此义理也。如皇矣、烝民、文王、大明之类,其义理,非人人学至于此,安能及此?作诗者又非一人,上下数千年若合符节,只为合这一个理,若不合义理,孔子必不取也。夫子言「兴于诗」,观其言,是兴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如言「秉心塞渊,騋牝三千」。须是塞渊,然后騋牝三千。塞渊有义理。又如駉之诗,垧牧是贱事,其中却言「思无邪」。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垧牧而必要思无邪者。盖为非此则不能垧牧。又如考盘之诗,解者谓贤人永誓不复告君。不复见君,又自誓不诈而实如此也,据此安得有贤者气象,孟子之于齐,是甚君臣,然其去,未尝不迟迟顾恋。今此君才不用,便躁忿如此,是不可矶也。乃知此诗,解者之误。此诗是贤者退而穷处,心不忘君,怨慕之深者也。君臣犹父子,安得不怨?故直至于寤寐弗忘,永陈其不得见君与告君,又陈其此诚之不诈也。此章注「塞渊有义理」,一作「塞渊于义理」。尧与舜更无优劣,及至汤、武便别。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无人如此说,只孟子分别出来,便知得尧、舜是生而知之,汤、武是学而能之。文王之德则似尧、舜、禹之德则似汤、武,要之皆是圣人。   诗云:「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上天又无声臭之可闻,只看文王便万邦取信也。又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然则文王之德,直是似天。「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只为常是这个道理。此个一作理。亦须待佗心熟,便自然别。   「乐则生,生则乌可已也」,须是熟方能如此。「苟为不熟,不如稊稗」。   「是集义所生,非义袭而取之也。」须集义,这上头莫非义也。   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言四者,本于心而生色也。「睟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孟子非自及此,焉能道得到此?   今志于义理而心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剩一个助之长。虽则心操之则存,舍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恁去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邻」,到德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其原也。   中庸言「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方是说「优优大哉」。又却非如异教之说,须得如枯木死灰以为得也。   得此义理在此,甚事不尽?更有甚事出得?视世之功名事业,甚譬如闲。视世之仁义者,甚煦煦孑孑,如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视一作是。天来大事,处以此理,又曾何足论?若知得这个义理,便有进处。若不知得,则何缘仰高钻坚,在前在后也?竭吾才,则又见其卓尔。   德者得也,须是实到这里须得。   言「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却是着人上说。   邵尧夫于物理上尽说得,亦大段漏泄佗天机。人于天理昏者,是只为嗜欲乱着佗。庄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此言却最是。   言个义理,仁者又看做仁了也,知者又看做知了也,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此所以「君子之道鲜矣」。此个亦不少,亦不剩,只是人看他不见。   今天下之士人,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亡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虽未见从,又不曾有大横见加,便岂可自绝也?君臣,父子也,父子之义不可绝。岂有身为侍从,尚食其禄,视其危亡,曾不论列,君臣之义,固如此乎?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者,天理具备,元无欠少,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曾动来?因不动,故言「寂然」;虽不动,感便通,感非自外也。   若不一本,则安得「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所务于穷理者,非道须尽穷了天下万物之理,又不道是穷得一理便到,只是要积累多后,自然见去。   天地安有内外?言天地之外,便是不识天地也。人之在天地,如鱼在水,不知有水,直待出水,方知动不得。   礼一失则为夷狄,再失则为禽兽。圣人初恐人入于禽兽也,故于春秋之法极谨严。元本无故字,中国而用夷狄礼,则便夷狄之。韩愈言「春秋谨严」,深得其旨。韩愈道佗不知又不得。其言曰:「易奇而法,诗正而葩,春秋谨严,左氏浮夸。」其名理皆善。   当春秋、战国之际,天下小国介于大国,奔命不暇,然足以自维持数百年。此势却似稻塍,各有界分约束。后世遂有土崩之势,道坏便一时坏,元本无此一坏字。陈涉一叛,天下遂不支梧。今日堂堂天下,只西方一败,朝廷遂震,何也?盖天下之势,正如稻塍,各有限隔,则卒不能坏。今天下却似一个万顷陂,要起卒起不得,及一起则汹涌,遂奈何不得。以祖宗德泽仁厚,涵养数百年间,一时柔了人心,虽有豪杰,无个端倪起得,便只要安静,不宜使摇动。虽夷狄亦散兵却斗,恃一本无恃字。此中国之福也。一本此字下有非字。   贾谊有五饵之说,当时笑其迂疏,今日朝廷正使着,故得许多时宁息。天地动静之理,天圜则须转,地方则须安静。南北之位,岂可不定下?所以定南北者,在坎离也。坎离又不是人安排得来,莫非自然也。   论语为书,传道立言,深得圣人之学者矣。如乡党形容圣人,不知者岂能及是?   「不愧屋漏」,便是个持养气象。   孔、孟之分,只是要别个圣人贤人。如孟子若为孔子事业,则尽做得,只是难似圣人。譬如翦彩以为花,花则无不似处,只是无他造化功。「绥斯来,动斯和」,此是不可及处。   只是这个理,以上却难言也。如言「吾斯之未能信」,皆是古人此理已明故也。   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也。敬不可谓之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   微仲之学杂,其恺悌严重宽大处多,惟心艰于取人,自以才高故尔。语近学,则不过入于禅谈;不常议论,则以苟为有诘难,亦不克易其言,不必信心,自以才高也。   和叔常言「及相见则不复有疑,既相别则不能无疑」,然亦未知果能终不疑。不知佗既已不疑,而终复有疑,何故?伯淳言:「何不问他?疑甚不如剧论。」和叔任道担当,其风力甚劲,然深潜缜密,有所不逮于与叔。蔡州谢良佐虽时学中因议州举学试得失,便不复计较。建州游酢,非昔日之游酢也,固是颖,然资质温厚。南剑州杨时虽不逮酢,然煞颖悟。林大节虽差鲁,然所问便能躬行。刘质夫久于其事,自小来便在此。李端伯相聚虽不久,未见佗操履,然才识颖悟,自是不能已也。   介父当初,只是要行己志,恐天下有异同,故只去上心上把得定,佗人不能摇,以是拒绝言路,进用柔佞之人,使之奉行新法。今则是佗已去,不知今日却留下害事。   昨春边事权罢,是皆李舜举之力也。今不幸适丧此人,亦深足怜也。此等事皆是重不幸。   李宪本意,佗只是要固兰会,恐覆其功,必不肯主这下事。元丰四年取兴、灵事。   新进游、杨辈数人入太学,不惟议论须异,且动作亦必有异,故为学中以异类待之,又皆学春秋,愈骇俗矣。   尧夫之学,先从理上推意,言象数言天下之理,须出于四者,推到理处,曰:处曰添二字。「我得此大者,则万事由我,无有不定。」然未必有术,要之亦难以治天下国家。其为人则直是无礼不恭,惟是侮玩,虽天理一作地。亦为之侮玩。如无名公传言「问诸天地,天地不对,弄丸余暇,时往时来」之类。   尧夫诗「雪月风花未品题」,佗便把这些事,便与尧、舜、三代一般。此等语,自孟子后,无人曾敢如此言来,直是无端。又如言文字呈上,尧夫皆不恭之甚。「须信画前元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这个意思,古元未有人道来。「行己须行诚尽处」正叔谓:「意则善矣,然言诚尽,则诚之为道,非能尽也。」尧夫戏谓:「且就平侧。」司马子微尝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微一作綦。   伯淳昔在长安仓中闲坐,后见长廊柱,以意数之,已尚不疑,再数之不合,不免令人一一声言而数之,乃与初数者无差,则知越着心把捉越不定。吕与叔以气不足而养之,此犹只是自养求无疾,如道家修养亦何伤,若须要存想飞升,此则不可。徐禧奴才也,善兵者有二万人未必死,彼虽十万人,亦未必能胜二万人。古者以少击众而取胜者多,盖兵多亦不足恃。昔者袁绍以十万阻官渡,而曹操只以万卒取之;王莽百万之众,而光武昆阳之众有八千,仍有在城中者,然则只是数千人取之;苻坚下淮百万,而谢玄才二万人,一麾而乱。以此观之,兵众则易老,适足以资敌人,一败不支,则自相蹂践。至如闻风声鹤泪,皆以为晋军之至,则是自相残也。譬之一人躯干极大,一人轻捷,两人相当,则拥肿者迟钝,为轻捷者出入左右之,则必困矣。自古师旅胜败,不能无之。然今日边事,至号疏旷前古未之闻也。其源在不任将帅,将帅不慎任人。阃外之事,将军处之,一一中覆,皆受庙算,上下相徇,安得不如此?元丰五年永乐城事。杨定鬼神之说,只是道人心有感通。如有人平生不识一字,一日病作,却念得一部杜甫诗,却有此理。天地间事,只是一个有,一个无,既有即有,无即无。如杜甫诗者,是世界上实有杜甫诗,故人之心病及至精一有个道理,自相感通。以至人心在此,托梦在彼,亦有是理,只是心之感通也。死者托梦,亦容有此理。有人过江,其妻堕水,意其为必死矣,故过金山寺为作佛事。方追荐次,忽其婢子通传堕水之妻,意度在某处作甚事,是诚死也。及三二日,有渔人撑舟,以其妻还之,乃未尝死也,盖旋于急流中救活之。然则其婢子之通传是何也?亦是心相感通。既说心有感通,更说甚生死古今之别?   天祺自然有德气,望之有贵人之象,只是气局小,太规规于事为重也。昔在司竹,常爱用一卒长,及将代,自见其人盗笋皮,遂治之无少贷。罪已正,待之复如初,略不介意,人观其德量如此。   正叔谓子厚:「越狱,以谓卿监已上不追摄之者,以其贵朝廷。有旨追摄,可也;又请枷项,非也。不已太辱矣?贵贵,以其近于君。」子厚谓:「若终不伏,则将奈何?」正叔谓:「宁使公事勘不成则休,朝廷大义不可亏也。」子厚以为然。   俗人酷畏鬼神,久亦不复敬畏。 冬至一阳生,而每遇至后则倍寒,何也?阴阳消长之际,无截然断绝之理,故相搀掩过。如天将晓,复至阴黑,亦是理也。大抵终始万物,莫盛乎艮,此尽神妙,须尽研穷此理。   今尺长于古尺。欲尺度权衡之正,须起于律。律取黄锺,黄锺之声,亦不难定。世自有知音者,将上下声考之,须一作既。得其正,便将黍以实其管,看管实几粒,然后推而定法可也。古法:律管当实千二百粒黍,今羊头山黍不相应,则将数等验之,看如何大小者,方应其数,然后为正。昔胡先生定乐,取羊头山黍,用三等筛子筛之,取中等者用之,此特未为定也。此尺是器上所定,更有因人而制。如言深衣之袂一尺二寸,若古人身材只用一尺二寸,岂可运肘?即知因人身而定。   既是为人后者,便须将所后者呼之以为父,以为母。不如是,则不正也,却当甚为人后,后之立疑义者,只见礼不杖期内,有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便道须是称亲。礼文盖言出为人后,则本父母反呼之以为叔为伯也,故须着道为其父母以别之,非谓却将本父母亦称父母也。   哲庙取孟后诏云:「孟元孙女。」后孟在女也,而以孟元孙女诏者,伊川云:「自古天子不娶小国,盖孟元将校,曾随文潞公贝州获功,官至团练使,而在是时止是小使臣耳。」此一段非元丰时事,疑后人记。 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下  二先生语二下  附东见录后   今许大西事,无一人敢议者。自古举事,不能无可否是非,亦须有议论。如苻坚寿春之役,其朝廷宗室,固多有言者,以至宫女有张夫人者,犹上书谏。西晋平吴,当取也,主之者惟张华一人而已。然当时虽羊叔子建议,而朝廷亦不能无言。又如唐师取蔡州,此则在中国容其数十年恣睢,然当时以为不宜取者,固无义理,然亦是有议论。今则庙堂之上无一人言者,几何不一言而丧邦也!元丰四年,用种谔、沇括之谋伐西夏。   今日西师,正惟事本不正,更说甚去就!君子于任事之际,须成败之由一作责。在己,则自当生死以之。今致其身,使祸褔死生利害由人处之,是不可也。如昨军兴事务繁伙,是亦学也;但恐只了佗纷纷底,则又何益?如从军者之行,必竟是为利禄,为功名。由今之举,便使得人一城一国,又是甚功名?君子耻之。今日从宦,苟有军事,不能免此,是复蹈前事也。然则既如此,曷为而不已也?   胎息之说,谓之愈疾则可,谓之道,则与圣人之学不干事,圣人未尝说着。若言神住则气住,则是浮屠入定之法。虽谓养气犹是第二节事,亦须以心为主,其心欲慈惠安一作虚。静,故于道为有助,亦不然。孟子说浩然之气,又不如此。今若言存心养气,只是专为此气,又所为者小。舍大务小,舍本趋末,又济甚事!今言有助于道者,只为奈何心不下,故要得寂湛而已,又不似释氏摄心之术。论学若如是,则大段杂也。亦不须得道,只闭目静坐为可以养心。「坐如尸,立如齐」,只是要养其志,岂只待为养这些气来,又不如是也。   浮屠之术,最善化诱,故人多向之。然其术所以化众人也,故人亦有向有不向者。如介甫之学。佗便只是去人主心术处加功,故今日靡然而同,无有异者,所谓一正君而国定也。此学极有害。以介甫才辩,遽施之学者,谁能出其右?始则且以利而从其说,久而遂安其学。今天下之新法害事处,但只消一日除了便没事。其学化革了人心,为害最甚,其如之何!故天下只是一个风,风如是,则靡然无不向也。   今日西事要已,亦有甚难?前事亦何足耻?只朝廷推一宽大天地之量,许之自新,莫须相从。然此恐未易。朝廷之意,今日不得已,须着如此。但夏人更重有所要,以坚吾约,则边患未已也。一本通下章为一段。   范希文前日西举,以虚声而走敌人。今日又不知谁能为希文者。   关中学者,以今日观之,师死而遂倍之,却未见其人,只是更不复讲。   馈运之术,虽自古亦无不烦民、不动摇而足者。然于古则有兵车,其中载糗粮,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国,又不远敌,若是深入远处,则决无省力。且如秦运海隅之粟以馈边,率三十锺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来。今日师行,一兵行,一夫馈,只可供七日,其余日必俱乏食也。且计之,须三夫而助一兵,仍须十五日便回,一日不回,则一日乏食。以此校之,无善术。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后用者,知此耳。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过,便与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须以理胜佗,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   横渠墓祭为一位,恐难推同几之义。同几唯设一位祭之,谓夫妇同牢祭也。吕氏定一岁疏数之节,有所不及,恐未合人情。一本作吕氏岁时失之疏。两露既濡,霜露既降,皆有所感。若四时之祭有所未及,则不得契感之意。一本作疏则不契感之情。今祭祀,其敬齐礼文之类,尚皆可缓,且是要大者先正始得。今程氏之家祭,只是男女异位,及大有害义者,稍变得一二,佗所未遑也。吾曹所急正在此。凡祭祀,须是及祖。知母而不知父,狗彘是也。知父而不知祖,飞鸟是也。人须去上面立一等,求所以自异始得。   自古治乱相承,亦常事。君子多而小人少,则治;小人多而君子少,则乱。然在古,亦须朝廷之中君子小人杂进,不似今日剪截得直是齐整,不惟不得进用,更直憔悴善类,略去近道,则须憔悴旧日交游。只改节者,便于世事差遂。此道理,不知为甚?正叔近病,人有言之,曰:「在佗人则有追驳斥放,正叔无此等事,故只有病耳。」   介甫今日亦不诛杀,人人靡然自从,盖只消除尽在朝异己者。在古,虽大恶在上,一面诛杀,亦断不得人议论,今便都无异者。   卜筮之能应,祭祀之能享,亦只是一个理。着龟虽无情,然所以为卦,而卦有吉凶,莫非有此理。以其有是理也,故以是问一作心向。焉,其应也如响。若以私心及错卦象而问之,便不应,盖没此理。今日之理与前日已定之理,只是一个理,故应也。至如祭祀之享亦同。鬼神之理在彼,我以此理向之,故享也。不容有二三,只是一理也。如处药治病,亦只是一个理。此药治个如何气,有此病服之即应,若理不契,则药不应。   古之言鬼神,不过着于祭祀,亦只是言如闻叹息之声,亦不曾道闻如何言语,亦不曾道见如何形状。如汉武帝之见李夫人,只为道士先说与在甚处,使端目其地,故想出也。然武帝作诗,亦曰「是耶非耶」。尝问好谈鬼神者,皆所未曾闻见,皆是见说,烛理不明,便传以为信也。假使实所闻见,亦未足信,或是心病,或是目病。如孔子言人之所信者目,目亦有不足信者耶。此言极善。   今日杂信鬼怪异说者,只是不先烛理。若于事上一一理会,则有甚尽期,须只于学上理会。   师巫在此,降言在彼,只是抛得远,决无此理。又言留下药,尤知其不然。生气尽则死,死则谓之鬼可也。但不知世俗所谓鬼神何也?聪明如邵尧夫,犹不免致疑,在此尝言,有人家若虚空中闻人马之声。某谓:「既是人马,须有鞍鞯之类皆全,这个是何处得来?」尧夫言:「天地之间,亦有一般不有不无底物。」某谓:「如此说,则须有不有不无底人马,凡百皆尔,深不然也。」   风肃然起于人心恐怖。要之,风是天地间气,非土偶人所能为也。汉时神君,今日二郎庙,皆有之。   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又如悬镜空中,无物不入其中,有甚定形?不学则却都不察,及有所学,便觉察得是为害。着一个意思,则与人成就得个甚好见识?一作「无意于学,则皆不之察,暨用心自观,即觉其为害。存此纷杂,竟与人成何见识!」心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常言,「自约数年,自上着床,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佗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此则又为中系缚。且中字亦何形象?若愚夫不思虑,冥然无知,此又过与不及之分也。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其佗疾却未可知。佗藏府,只为元不曾养,养之却在修养家。一作「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病心疾,佗藏府有患,则不尝专志于养焉」。   仁祖时,北使进言,「高丽自来臣属北朝,近来职贡全缺,殊失臣礼,今欲加兵。又闻臣属南朝,今来报知」。仁祖不答,及将去也,召而前,语之曰:「适议高丽事,朕思之,只是王子罪,不干百姓事。今既加兵,王子未必能诛得,且是屠戮百姓。」北使遂屈无答,不觉汗流浃背,俯伏于地,归而寝兵。佗都不言彼兵事势,只看这一个天地之量,亦至诚有以格佗也。   人心缘境,出入无时,人亦不觉。   人梦不惟闻见思想,亦有五藏所感者。   天下之或寒或燠,只缘佗地形高下。如屋阴则寒,屋阳则燠,不可言于此所寒,于此所热。且以尺五之表定日中一万五千里,就外观未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