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124 页/共 338 页

君子谋道不谋食章   问「君子谋道不谋食」。曰:「上面说『君子谋道不谋食』,盖以『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又恐人错认此意,却将学去求禄,故下面又缴一句。谓君子所以为学者,所忧在道耳,非忧贫而学也。」   学固不为谋禄,然未必不得禄;如耕固不求馁,然未必得食。虽是如此,然君子之心却只见道不见禄。如「先难后获」,「正义不谋利」,睹当不到那里。   论语凡言「在其中矣」,当以「馁」字推之。盖言不必在其中而在焉者矣。   因言:「近来稍信得命及。孔子说:『君子谋道不谋食,忧道不忧贫。』观此一段,则穷达当付之分定,所当谋者惟道尔。」曰:「此一段,不专为有命,盖专为学者当谋道而设。只说一句,则似缓而不切,故又反复推明,以至『忧道不忧贫』而止。且君子之所急当先义语义,则命在其中。如『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此只说义。若不恤义,惟命是恃,则命可以有得,虽万锺,有『不辨礼义而受之』矣。义有可取,如为养亲,于义合取而有不得,则当归之命尔。如『泽无水,困』,则不可以有为,只得『致命遂志』,然后付之命可也。」      知及之章   问「知及之,仁能守之」。曰:「此是说讲学。『庄以莅之』以后说为政。」   亚夫问:「『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一章,上下文势相牵合不来相似。」曰:「『知及之,仁能守之』,是明德工夫;下面是新民工夫。」亚夫云:「『克己复礼为仁』,到仁便是极了。今却又有『庄以莅之』与『动之以礼』底工夫,是如何?」曰:「今自有此心纯粹,更不走失,而于接物应事时,少些庄严底意思,阘阘翣翣底,自不足以使人敬他,此便是未善处。」宜久问:「此便是要本末工夫兼备否?」曰:「固是。但须先有『知及之,仁能守之』做个根本了,却方好生去点检其余,便无处无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点检处。」   「知及之」,如大学「知至」;「仁守之」,如「意诚」;莅不庄,动不以礼,如所谓「不得其正」,与所谓「敖惰而辟」之类。到仁处,大本已好,但小节略略有些未善。如一个好物,只是安顿得略倾侧,少正之则好矣,不大故费力也。   问「知及之」一章。曰:「『庄以莅之』,是自家去临民。『动之不以礼』,这『动』字,不是感动之『动』,是使民底意思。谓如使民去做这件事,亦有礼,是使之以礼,下梢『礼』字归在民身上。」又问:「是使他做事,要他做得来合节拍否?」曰:「然。」又问:「是合礼底事,便以使之;不合礼底事,便不以使之?」曰:「然。看那『动之』字,便是指那民说。使他向善,便是『以礼』;不使他向善,便是『不以礼』。如古所谓『搜苗狝狩』,就其中教之少长有序之事,便是使之以礼。盖是使他以此事,此事有礼存也。」   或问此章。曰:「此一章当以仁为主。所谓『知及之,所以求吾仁;莅之,动之,所以持养吾仁』者,得之矣。」   或问:「『不庄以莅之』一章,下两句,集注以为气质之小疵。」曰:「固有生成底,然亦不可专主气质,盖亦有学底。」      君子不可小知章   问:「『小知』,是小有才;『大受』,是大有德。如盆成括小有才,未闻大道,是也。」曰:「却如何说『可、不可』字义理?且看他本文正意是如何说。今不合先以一说横着胸中,便看不见。」      当仁不让于师章   或问:「『当仁不让于师』,这『当』字,是承当之『当』否?」曰;「然。亦是『任』字模样。」   子善问:「直卿云:『「当仁」,只似适当为仁之事。』集注似以『当』为担当之意。」曰:「如公说『当』字,谓值为仁则不让。如此,恐不值处煞多,所以觉得做『任』字说是。恐这『仁』字是指大处、难做处说。这般处须着担当,不可说道自家做不得,是师长可做底事。」      君子贞而不谅章   亚夫问「贞而不谅」。曰:「贞者,正而固也。盖见得道理是如此,便须只恁地做,所谓『知斯二者,弗去是也』。为『正』字说不尽,故更加『固』字,如易所谓『贞固足以干事』。若谅者,是不择是非,必要如此。故贞者,是正而固守之意;谅则有固、必之心也。」   「『谅』字,论语有三个:『匹夫之谅』,『贞而不谅』,是不好;『友谅』却是好。以贞对谅,则谅为不好。若是友,与其友无信之人,又却不如友谅也。谅,信之小者。孟子所谓『亮』,恐当训『明』字。」      辞达而已矣章   「辞达而已矣」,也是难。      朱子语类卷第四十六   论语二十八   季氏篇      季氏将伐颛臾章   问「焉用彼相」。曰:「看『扶持』两字,恐只是相瞽者之义。旧见一人亦如此说。」又问「相夫子」之义。曰:「相,亦是赞相之义。瞽者之相,亦是如此。」   问:「集注,颛臾『在鲁地七百里之中』,从孟子『百里』之说,则鲁安得七百里之地?」曰:「七百里是礼记如此说,封周公曲阜之地七百里。如左传也有一同之说,某每常疑此处。若是百里,无此间龙溪漳浦县地,又如何做得侯国,如何又容得颛臾在其中?所谓『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势必不止于百里。然此处亦难考究,只得且依礼记恁地说。」砥录云:「周礼国语皆说五百里。礼记说七百里。若如孟子说百里,则未若今之一邑,何以为国?又如何容得一个颛臾在肚里?」   问:「诸家多把『虎兕』喻季氏,『龟玉』喻公室,是否?」曰:「文义未有此意。且是答他『二臣者皆不欲』之意。虎在山上,龟玉在他处,不干典守者事。今在柙中走了,在椟中毁了,便是典守者之上面冉求分疏,言『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责他,以比典守者之此伐颛臾,实二子与谋之答问间方且随话恁地说,未说到季氏、公室处,不必又生枝蔓。」仲思问:「独责求,何也?」曰:「想他与谋较多,一向倒在他身上去,亦可知也。」   问:「『萧墙』,『萧』字为义如何?」曰:「也不曾考究。但据旧说云,诸侯至屏内,当有肃敬之意,亦未知是否。」      益者三乐章   问「乐节礼乐」。曰:「此说得浅,只是去理会礼乐。理会得时,自是有益。」   味道问「损者三乐」。曰:「惟宴乐最可畏,所谓『宴安酖毒』是也。」   问:「『三者损益相反』。『佚游则傲惰而恶闻善』,如何与『乐道人之善』相反?」曰:「『乐道人之善』,则心常汲汲于好善。若是佚游,则是放荡闲过了日子,虽所损稍轻,亦非是小害。」又问:「『乐道人之害』,则有勉思企及之意。佚游,则一向懒惰,无向善之心。此所以见其相反。」曰:「三者如骄乐,只是放恣侈靡最害事。到得宴乐,便须狎近小人,疏远君子。」      侍于君子有三愆章   问:「『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莫是未见事实否?」曰:「『未见颜色』,是不能察言观色。」曰:「如此,则颜色是指所与言者。」曰:「向时范某每奏事,未尝看着圣容。时某人为宰相,云:『此公必不久居此。』未几,果以言不行而去。人或问之。云:『若看圣容,安能自尽其言?』自是说得好。但某思之,不如此。对人主言,也须看他意思是如何,或有至诚倾听之意,或不得已,貌为许可。自家这里也须察言观色,因而尽诱掖之不可泛然言之,使泛然受之而已。固是有一般小人,伺侯人主颜色,迎合趋凑,此自是大不好。但君子之察言观色,用心自不同耳。若论对人主要商量天下事,如何不看着颜色,只恁地说将去便了!」      君子有三戒章   或问君子三戒。曰:「血气虽有盛衰,君子常当随其偏处警戒,勿为血气所役也。」因论血气移人,曰:「疾病亦能移人。吕伯恭因病后读『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忽有见,遂一意向这下来。」   问注引范氏说血气、志气之辨。曰:「到老而不屈者,此是志」   问:「『君子有三戒』章,谢曰:『箪食豆羹,呼尔而与之,有所不就;蹴尔而与之,有所不屑。此非义心胜,血气壮故也。』恐是义心之胜,非血气之壮。谢又曰:『万锺与不得则死,远矣。有不辨礼义而受之者,血气衰故也。』恐是不辨礼义则受,奚必血气之衰?」曰:「谢说只是伤急,阙三数字。当云:『此非特义心自胜,亦血气之壮故也。』盖血气助得义心起来。人之血气衰时,则义心亦从而衰。夫子三戒,正为血气而言。」又问:「谢氏以血气为」曰:「气,只是一个便浩然之气,也只是这个气,但只是以道义充养起来。及养得浩然,却又能配助义与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