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121 页/共 338 页
问「公伯寮其如命何」。曰:「这『命』字,犹人君命人以官职,是教你做这事。天之命人,亦是教你去做这个,但做里面自有等差。」
圣人不自言命。凡言命者,皆为众人言也。「道之将行也与?命也。」为公伯寮愬子路言也。「天生德于予」,亦是门人促之使行,谓可以速矣,故有是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亦是对众人言。
问:「吕氏曰:『道出乎天,非圣人不兴,无圣人,则废而已。故孔子以道之废兴付之命,以文之得丧任诸己。』」曰:「道,只是有废兴,却丧不得。文,如三代礼乐制度,若丧,便扫地。」
贤者辟世章
问「贤者辟世」一章。曰:「凡古之隐者,非可以一律看。有可以其时之所遇而观之者,有可以其才德之高下而观之者。若长沮桀溺之徒,似有长往而不返之意。然设使天下有道而出,计亦无甚施设,只是独善其身,如老庄之徒而已。大抵天下有道而见,不必待其十分太平,然后出来;天下无道而隐,亦不必待其十分大乱,然后隐去。天下有道,譬如天之将晓,虽未甚明,然自此只向明去,不可不出为之用。天下无道,譬如天之将夜,虽未甚暗,然自此只向暗去,知其后来必不可支持,故亦须见几而作,可也。」
「『贤者辟世』,浩然长往而不来,举世弃之而不顾,所谓『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也。」问:「沮溺荷莜之徒,可以当此否?」曰:「可以当之。」或云:「集注以太公伊尹之徒当之,恐非沮溺之徒可比也。」曰:「也可以当,只是沮溺之徒偏耳。伊吕平正。」
子路宿于石门章
问:「『石门』」章,先生谓圣人『无不可为之时』。且以人君言之,尧之所以处丹朱而禅舜,舜之处顽父、嚚母、傲弟之间,与其所以处商均而禅禹;以人臣言之,伊尹之所以处太甲,周公之所以处管蔡,此可见圣人无不可为之时否?」曰:「然。」
子击磬于卫章
「子击磬于卫」。先生云:「如何闻击磬而知有忧天下之志?」或对曰:「政如听琴而知其心在螳螂捕蝉耳。」久之,先生曰:「天下固当忧,圣人不应只管忧。如『乐亦在其中』,亦自有乐时。」或云:「圣人忧天下,其心自然如此,如天地之造化万物,而忧不累其心。」曰:「然则击磬之时,其心忧乎,乐乎?」对曰:「虽忧而未尝无乐。」又有曰:「其忧世之心,偶然见于击磬之时。」先生皆不然之,曰:「此是一个大题目,须细思之。」拱寿。
问:「荷蒉闻磬声,如何便知夫子之心不忘天下?」曰:「他那个人煞高,如古人于琴声中知有杀心者耳。」因说,泉州医僧妙智大师后来都不切脉,只见其人,便知得他有甚病。又后来虽不见其人,只教人来说,因其说,便自知得。此如『他心通』相似。盖其精诚笃至,所以能知。又问:「『硁硁乎』是指磬声而言否?」曰:「大约是如此。」
问「子击磬于卫」一章。曰:「荷蒉亦是出乎世俗数等底人,在郑子产晏平仲之上。」或问:「如蘧伯玉,又知学。」或曰:「蘧伯玉恐未为知道。」曰:「谓之知道之全,亦不可;谓之全不知道,亦不可。」
或问:「荷蒉沮溺之徒,贤于世俗之人远矣!不知比蘧伯玉如何?」曰:「荷蒉之徒,高于子产晏平仲辈,而不及伯玉,盖伯玉知为学者也。」
上好礼章
「礼达而分定」。达,谓达于下。
子路问君子章
陈仲卿问「修己以敬」。曰:「敬者,非但是外面恭敬而已,须是要里面无一毫不直处,方是所谓『敬以直内』者是也。」或录详,别出。
陈仲卿问「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曰:「须看『敬以直内』气象。敬时内面一齐直,彻上彻下,更无些子私曲。若不敬,则内面百般计较,做出来皆是私心。欲利甲,必害乙;利乙,必害丙,如何得安!」
或问:「修己如何能安人?」曰:「且以一家言之,一人不修己,看一家人安不安!」
「惟上下一于恭敬」,这却是上之人有以感发兴起之。「体信」是忠,「达顺」是恕。「体信」是无一毫之伪,「达顺」是发而皆中节,无一物不得其所。「聪明睿智皆由此出」,这是自诚而明。砺。贺孙录云:「是自诚而明意思。『体信』是真实无妄,『达顺』是使万物各得其所。」集注。
因问「上下一于恭敬」。上之人、下之人也。「同寅协恭」出。「圣人之敬熏天炙地,不是独修于九重,而天下之人侮慢自若也,如汉广之化可见。」
问「体信达顺」。曰:「『体信』,是实体此道于身;『达顺』,是发而中节,推之天下而无所不通也。」
问:「『体信』是体其理之实,『达顺』是行其理之宜否?」曰:「如『忠、恕』二字之义。」
问「体信达顺」。曰:「信,只是实理;顺,只是和『体信』是致中底意思,『达顺』是致和底意思。焘录云:「『体信达顺』,如『致中和』之谓。」此是礼记中语言,能恭敬则能『体信达顺』。『聪明睿智由此出』者,言能恭敬,自然心便开明。」
问:「如何是『体信达顺』?」曰:「『体信』只尽这至诚道理,顺即自此发出,所谓『和者天下之达道』。『体信达顺』即是『主忠行恕』。」问:「『聪明睿智皆由是出』,是由恭敬出否?」曰:「是心常恭敬,则常光明。」先生又赞言:「『修己以敬』一句,须是如此。这处差,便见颠倒错乱。诗称成汤『圣敬日跻』。圣人所以为圣人,皆由这处来。这处做得工夫,直是有功。」道夫录略。
亚夫问:「程先生说『修己以敬』,因及『聪明睿知皆由此出』,不知如何。」曰:「且看敬则如何不会聪明!敬则自是聪明。人之所以不聪不明,止缘身心惰慢,便昏塞了。敬则虚静,自然通达。」贺孙因问:「周子云『静虚则明,明则通』,是此意否?」曰:「意亦相似。」
「体信」是体这诚信,「达顺」是通行顺道。「聪明睿智皆由是出」者,皆由敬出。「以此事天飨帝」,「此」,即敬也。
程子曰君子「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至「以此事天享帝」,此语上下不难晓。惟中间忽云「聪明睿智皆由此出」,则非容易道得,是他曾因此出些聪明睿智来。
杨至之问:「如何程氏说到『事天享帝』了,方说『聪明睿智皆由此出』?」曰:「如此问,乃见公全然不用工夫。『聪明睿智』如何不由敬出!且以一国之君看之:此心纔不专静,则奸声佞辞杂进而不察,何以为聪?乱色谀说之容交蔽而莫辨,何以为明?睿知皆出于心。心既无主,则应事接物之间,其何以思虑而得其宜?所以此心常要肃然虚明,然后物不能蔽。」又云:「『敬』字,不可只把做一个『敬』字说过,须于日用间体认是如何。此心常卓然公正,无有私意,便是敬;有些子计较,有些子放慢意思,便是不敬。故曰『敬以直内』,要得无些子偏邪。」又与文振说:「平日须提掇精神,莫令颓塌放倒,方可看得义理分明。看公多恁地困漫漫地,『则不敬莫大乎是』!」
原壤夷俟章
原壤无礼法。淳于髡是个天魔外道,本非学于孔孟之门者,陆子静如何将来作学者并说得!
问:「原壤登木而歌,夫子为弗闻也者,而过之,待之自好。及其夷俟,则以杖叩胫,近于太」曰:「这里说得却差。如原壤之歌,乃是大恶,若要理会,不可但已,且只得休。至于夷俟之时,不可教诲,故直责之,复叩其胫,自当如此。若如正淳之说,则是不要管他,却非朋友之道矣。」
阙党童子将命章
「欲速成者」,是越去许多节次,要到至处,无是理也。
朱子语类卷第四十五
论语二十七
卫灵公篇
卫灵公问陈章
问:「『明日遂行。在陈绝粮。』想见孔子都不计较,所以绝粮。」曰:「若计较,则不成行矣。」
周问:「『固穷』有二义,不知孰长?」曰:「固守其穷,古人多如此说。但以上文观之,则恐圣人一时答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圣人答之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尔。』以『固』字答上面『有』字,文势乃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