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校注 - 第 4 页/共 33 页
〔二〕 太平御览八二引尚书帝命验:「禹白帝精,以星感。修苑山行,见流星,意感栗然,生姒戎文禹。」注:「姒,禹氏,禹生戎地。一名政命。」史记夏本纪正义引帝王纪:「公鲧妻修己,见流星贯昴,梦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名文命,字高密(「高」字据御览八二引补),身九尺二寸长,本西夷人也。」
〔三〕 唐晏曰:「即孟子舜东夷之人章义。」器案:孟子离娄下:「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地之相去,千有余里」,即此文之所谓「地绝」也。地绝犹杨子方言言「绝国」之绝也。淮南修务篇:「绝国殊俗。」以「绝」「殊」对文,与此正同。
故良马非独骐骥〔一〕,利剑非惟〔二〕干将〔三〕,美女非独西施〔四〕,忠臣〔五〕非独吕望。今有马而无王良〔六〕之御,有剑而无砥砺〔七〕之功,有女而无芳泽〔八〕之饰,有士而不遭文王,道术蓄积而不舒,美玉韫而深藏〔九〕。故怀道〔一0〕者须世,抱朴〔一一〕者待工,道为智者设〔一二〕,马为御者良〔一三〕,贤为圣者用,辩〔一四〕为智者通,书为晓者传〔一五〕,事为见者明。故制事者因其则,服药者因其良〔一六〕。书不必起仲尼之门〔一七〕,药不必出扁鹊〔一八〕之方,合之者善,可以为法,因世而权行〔一九〕。
〔一〕 吕氏春秋察今篇:「良剑期乎断,不期乎镆●;良马期乎千里,不期乎骥骜。」淮南子修务篇:「服剑者期于恬利,而不期于墨阳、莫邪;乘马者期于千里,而不期于骅骝、绿耳。」义与此同。
〔二〕 「惟」,天一阁本、唐本作「独」。
〔三〕 荀子性恶篇:「阖闾之干将、莫邪、巨阙、辟闾,此皆古之良剑也。」
〔四〕 淮南修务篇:「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
〔五〕 说苑臣术篇:「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行(「行」上原有「德」字,今据群书治要删)事,以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
〔六〕 左传哀公二年:「邮无恤御简子。」杜注:「邮无恤,王良也。」孟子滕文公下:「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赵注:「赵简子,晋卿也。王良,善御者也。」吕氏春秋审分篇:「王良之所以使马者约,审之以控其辔,而四马莫敢不尽力。」高诱注:「王良,晋大夫孙无正邮良也,以善御之功,死托精于星,天文『王良策驷』是也。」淮南子览冥篇:「王良、造父之御也。」高诱注(楚辞东方朔七谏洪兴祖补注引以为许慎注)曰:「晋大夫邮无恤子良也,所谓邮良也。(「邮良」原误作「御良」,惠栋据左传校作「邮良」,今从之。)一名孙无政,为赵简子御,死而托精于天驷星,天文有王良星是也。」寻史记天官书:「汉中四星曰天驷,旁一星曰王良。王良策马,车骑满野。」文选思玄赋注引春秋元命苞:「汉中四星,天骑一曰天驷,旁一星王良,主天马也。」汉书王褒传:「王良执靶。」注:「张晏曰:『王良,邮无恤,字伯乐。』师古曰:『参验左氏传及国语、孟子,邮无恤、邮良、刘无止(当作「邮无正」)、王良,总一人也。楚辞云:骥踌躇于敝辇,遇孙阳而得代。王逸云:孙阳,伯乐姓名也。列子云:伯乐,秦穆公时人。考其年代不相当,张说云:良字伯乐,斯失之矣。』」今案:国语晋语九:「邮无正进。」韦昭注:「无正,晋大夫邮良伯乐也。」则邮良字伯乐,匪独张晏云然也。师古亦尝参验国语也,乃于韦注竟熟视无睹耶?可谓鲁莽灭裂也。盖秦穆公时之伯乐以善相马名,赵简子时之伯乐以善御马名,二人者操艺各异,而古人之名字相同者又岂独一伯乐耶?若颜氏者,诚如其所言,「斯失之矣」。
〔七〕 尸子劝学篇:「夫昆吾之金,而铢父之铁,使于越之工铸之以为剑,而弗加砥砺,则以刺不入,以击不断,磨之以砻砺,加之以黄砥,则其刺也无前,其击也无下。」淮南子修务篇:「夫纯钩、鱼肠之始下型,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及加之砥砺,摩其锋鄂,则水断龙舟,陆剸犀甲。」山海经西山经:「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其中多砥砺。」郭注:「磨石也,精为砥,为砺也。」
〔八〕 楚辞大招:「粉白黛黑施芳泽。」王逸注:「言美女又工妆饰。」淮南子修务篇:「曼颊皓齿,形夸(姱)骨佳,不待脂粉芳泽而性可说者,西施、阳文也。」又曰:「美不及西施,恶不若嫫母,此教训之所谕也,而芳泽之所施。」释名释首饰:「芳泽者,人发恒枯悴,以此濡泽之也。」
〔九〕 「」宋翔凤云:「别本作『椟』。」案:别解误作「匮」。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而藏诸?求善价而沽诸?」集解:「马曰:『韫,藏也。,匮也。谓藏诸匮中。』」释文:「『』,本又作『椟』,二字音义皆同。」
〔一0〕文选范蔚宗后汉书二十八将传论:「其怀道无闻,委身草莽者,何可胜言。」李善注:「论语:『阳货谓孔子曰:怀其宝而迷其邦。』淮南子曰:『今至人生于乱世,含德怀道而死者众,天下莫知,贵其不言也。』」今案:论语阳货篇邢昺疏:「宝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怀藏其道德也。」
〔一一〕「朴」,子汇本、天一阁本、汇函、品节、唐本作「璞」。老子十九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一二〕宋翔凤云:「子汇本『设』作『说』,姜思复本、抄本『设』作『谗』,误,意林作『设』,与此同。」器案:品节、唐本误作「说」,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谗」,别解作「设」。太平御览四0三引公孙尼子:「道为智者设,贤为圣者用。」即此文所本,字正作「设」。
〔一三〕楚辞宋玉九辩:「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莫之能善御,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駶跳而远去。」又东方朔七谏:「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两文则言马为御者非其人而不良也。
〔一四〕「辩」,意林、唐本作「辨」,古通。后不复出。
〔一五〕抱朴子喻蔽篇:「书为识者传。」本此。
〔一六〕吕氏春秋有贵因篇,其说曰:「三代所宝莫如因,因则无敌。」汉初之相业,萧规而曹随,亦因是已。
〔一七〕吴俦曰:「辅政篇曰:『书不必起于仲尼之门。』夫黜仲尼之书,则道不尊矣,乌能使高帝行儒术哉?」(见王应麟汉艺文志考证五引,「辅政」当作「术事」。)文廷式曰:「尊孔子,黜百家,自董仲舒起。陆生在汉初,宜有是言。」器案:淮南子修务篇:「诵诗、书者期于通道略物,而不期于洪范、商颂。」又曰:「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意亦犹此。
〔一八〕史记扁鹊列传:「扁鹊者,勃海郡鄚人也,(「鄚」原作「郑」,今从集解、索隐说校改。)姓秦氏,名越人。」又太史公自序:「扁鹊言医,为方者宗,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
〔一九〕「世」,别解作「此」。俞樾曰:「案:『之者』字,『可』字并衍文,本作『合善以为法,因世而权行』,两句相对成文,而义则相因。盖言合古人之善以为法式,又因当世所宜而权度其行也。」
故性藏于人,则气达于天,纤微浩大,下学上达〔一〕,事以类相从〔二〕,声以音相应〔三〕,道唱而德和,仁立而义兴,王者行之于朝廷,疋〔四〕夫行之于田,治末者调其本〔五〕,端其影者正其形〔六〕,养其根者则枝叶茂,志气调者即〔七〕道冲〔八〕。故求远者不可失于近,治影者不可忘其容,上明而下清,君圣而臣忠。或图远而失近,或道塞〔九〕而路穷。季孙贪颛臾之地,而变起〔一0〕萧墙之内〔一一〕。夫进取〔一二〕者不可不顾难,谋事者不可不尽忠;故刑〔一三〕立则德散,佞用则忠亡。诗云:「式〔一四〕讹尔心,以蓄万邦〔一五〕。」言一心化天下,而□□〔一六〕国治,此之谓也〔一七〕。
〔一〕 论语宪问:「下学而上达。」集解:「孔曰:『下学人事,上知天命。』」
〔二〕 易系辞上:「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三〕 唐晏曰:「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孟子曰:『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陆生博学甄微,自属圣门适派也。」案:礼记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万物谓之音。」注:「宫商角征羽杂比曰音,单出曰声。」
〔四〕 「疋」,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作「匹」,古通。后不复出。
〔五〕 「调」,子汇本、汇函、品节作「求」。案:文选藉田赋注:「陆贾新语注(当衍)曰:『治末者调其本。』李奇汉书注曰:『本,农也。末,贾也。』」
〔六〕 唐晏曰:「按:古无『影』字,当作『景』,此后人改。」器案:荀子君道篇:「譬之是犹立直木而恐其景之枉也,惑莫大焉。」又王霸篇:「主道治近不治远,治明不治幽,治一不治二。主能治近则远者理,主能治明则幽者化,主能当一则百事正。夫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如此也,是治之极也。既能治近,又务治远,既能治明,又务见幽,既能当一,又务正百,是过者也,过犹不及也。辟之是犹立直木而求其影之枉也。不能治近,又务治远,不能察明,又务见幽,不能当一,又务正百,是悖者也。辟之是犹立枉木而求其影之直也。」立论取譬,此文与之从同,亦有以见荀、陆二家之关系也。
〔七〕 「即」亦「则」也,对文则异,故分别为之耳。
〔八〕 老子第四章:「道冲而用之。」河上公注:「冲,中也。」
〔九〕 「塞」,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寒」。
〔一0〕李本、别解「起」下有「于」字。
〔一一〕论语季氏:「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集解:「孔曰:『颛臾,伏羲之后,风姓之国,本鲁之附庸也。墙谓屏也。君臣相见之礼,至屏而加肃敬焉,是以谓之萧墙。后季氏家臣阳虎果囚季桓子。」
〔一二〕文选任彦升奏弹曹景宗:「更谋进取。」注:「汉书:『诸将曰:楚数进取。』如淳曰:『数进取,多所攻也。』」案:引汉书,见高帝纪。
〔一三〕「刑」原误「形」,今改。「刑」与「德」对言,与下句以「忠」、「佞」对言,用法正同。
〔一四〕「式」,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别解作「或」,误。
〔一五〕诗小雅节南山文也。郑笺云:「讹,化;畜,养也。」
〔一六〕各本俱缺二字,崇文本「而」下云:「缺二字。」傅校本删去此三字。别解只作一□,未可从。
〔一七〕黄东发曰:「世俗慕古卑今,溺于闻见,读此觉而易行,令人远慕之心,洒然易辙。而转换多,关钻严,意决永,似散漫而不散漫,似整齐而不整齐,古来有数文字。」陈明卿曰:「为马上公发药。」唐晏曰:「案小雅节南山之卒章,毛传:『讹,化也。』陆生此训与毛同。」
辅政〔一〕第三
〔一〕黄震曰:「辅政言用贤。」戴彦升曰:「辅政篇言所任之必得其材。秦用刑罚以任李斯、赵高,而推其原于谗夫似贤,美言似信。」唐晏曰:「此篇义主为政在人,乃行仁义之辅也。」器案:荀子君道篇:「卿相辅佐,人主之基杖也。」即此篇立论之旨。
夫居高者自处不可以不安,履危者〔一〕任杖不可以不固〔二〕。自处不安则坠,任杖不固则仆〔三〕。是以圣人居高处上,则以仁义为巢,乘危履倾,则以圣贤〔四〕为杖〔五〕,故高而不坠,危而不仆〔六〕。
〔一〕 大戴礼记曾子本孝篇:「孝子不登高,不履危。」
〔二〕 杨升庵曰:「发端数语,是大议论,中有攻击之体,后来言恶之所感则灾异见,善之所召则归慕远。又引周公为善之感,殷纣为恶之鉴,句法矫健,气概闲适。」唐晏曰:「案:『杖』当依古作『仗』。」
〔三〕 「仆」,太平御览七一0引作「颠」。贾谊新书春秋篇:「人主之为人主也,举错而不偾者杖贤也。今背其所主,而弃其所杖,其偾仆也,不亦宜乎!」
〔四〕 「圣贤」,汇函、金丹、折衷、唐本作「贤圣」。
〔五〕 文镜秘府论北册帝德录:「杖贤」,「翼义杖贤」,「圣贤为杖」,「崇圣贤之杖」,「圣贤为杖」,文俱本此。太平御览七一0引句末有「也」字。
〔六〕 赵懿典曰:「借巢杖二字,形容居高履危,道理卓见。」
昔者〔一〕,尧以仁义为巢,舜以稷、契为杖〔二〕,故高而益安,动而益固。处宴安之台,承克让之涂〔三〕,德配天地,光被八极〔四〕,功垂于无穷,名传于不朽〔五〕,盖自处得其巢,任杖得其人也〔六〕。秦以刑罚为巢,故有覆巢破卵之患〔七〕;以李斯、赵高〔八〕为杖,故有顿仆〔九〕跌伤〔一0〕之祸,何者〔一一〕?所任〔一二〕者〔一三〕非也。故杖圣者帝,杖贤者王,杖仁者霸,杖义者强〔一四〕,杖谗者灭,杖贼者亡。
〔一〕 宋翔凤曰:「本无『昔』字,依群书治要增。」今案:傅校本、折衷均作一「昔」字,则诸本作「者」字者,皆「昔」字形近之误也。
〔二〕 「稷」上原有「禹」字,宋翔凤曰:「治要无『禹』字。」器案:太平御览九二八引此句作「舜以稷、为杖」,即契也,亦无「禹」字,今据删削。
〔三〕 宋翔凤曰:「本作『然处高之安,承克让之敬』,依治要改。」今案:各本「承」皆作「乘」。
〔四〕 「八极」,宋翔凤曰:「本作『四表』,依治要改。」金丹曰:「尧典言:『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言尧之功大而无所不至。」唐晏曰:「按:此用古文尚书文,则『高安』者,『安安』也。今文作『晏晏』,改于西汉儒者,陆生不必见之。」
〔五〕 宋翔凤曰:「治要校语:『朽』旧作『废』。」
〔六〕 宋翔凤曰:「『人』本作『材』,依治要改。」
〔七〕 尸子明堂篇:「覆巢破卵,则凤皇不至焉。」案:世说新语言语篇:「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语即本此。
〔八〕 宋翔凤曰:「本作『赵高、李斯』,依治要改。」案:唐本亦作「李斯、赵高」。
〔九〕 宋翔凤曰:「『顿』本作『倾』,依治要改。」
〔一0〕宋翔凤曰:「『跌伤』,子汇本作『缺覆』,抄本作『缺复』,治要亦作『跌伤』。」今案:两京本、程本、天一阁本、金丹作「缺复」,唐本、汇函、品节、折衷作「缺覆」。
〔一一〕宋翔凤曰:「治要作『者』,本作『哉』。」
〔一二〕「任」原作「仕」,各本俱作「任」,今据改正。
〔一三〕宋翔凤曰:「本无『者』字,依治要增。」
〔一四〕宋翔凤曰:「治要『义』作『智』。」
故怀刚者久而缺,持柔者久而长〔一〕,躁疾者为厥速,迟重者为常存〔二〕,尚勇者为悔近,温厚者行宽舒〔三〕,怀急促〔四〕者必有所亏,柔懦者制刚强〔五〕,小慧〔六〕者不可以御大,小辨者〔七〕不可以说众,商贾巧为贩卖之利,而屈为贞良〔八〕,邪臣好为诈伪,自媚饰非〔九〕,而不能为公方〔一0〕,藏其端巧,逃其事功。
〔一〕 文选崔子玉座右铭:「柔弱生之徒,老氏诫刚强。」李善注:「老子曰:『人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万物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也。』又曰:『柔弱胜刚强。』河上公曰:『柔弱者久长,刚强者先亡也。』」
〔二〕 俞樾曰:「谨按:『厥速』当作『速厥』,『厥』与『蹶』通。言躁疾者必速颠蹶也。」
〔三〕 品节脱「舒」字,非是。无为篇亦云:「君子尚宽舒以苞身。」
〔四〕 「急促」,李本、子汇本、程本、唐本、汇函、品节作「促急」。
〔五〕 俞樾曰:「谨按:『柔懦』者一句,当在『尚勇者』一句之下,『尚勇』与『柔懦』相对,『温厚』与『急促』相对,传写乱之,则语意不伦矣。惟此四句,尚有衍字,无可订正。」
〔六〕 论语卫灵公篇:「好行小慧。」集解:「郑曰:『小慧,谓小小之才。』」
〔七〕 文选左太冲魏都赋:「安得齐给守其小辩也哉?」注:「家语:『孔子曰:小辩害义,小言破道。』」
〔八〕 宋翔凤曰:「按『屈』字当是『不可』二字之误。」俞樾曰:「谨案:『屈』当读为『拙』,『拙』与『巧』正相对成文。释名释言语曰:『拙,屈也,使物否屈,不为用也。』是拙、屈声近义通。宋氏翔凤疑『屈』是『不可』二字之误,非也。」
〔九〕 庄子盗跖篇:「辩足以饰非。」
〔一0〕文选为范尚书让吏部封侯第一表:「在魏则毛玠公方。」注引先贤行状:「玠雅量公正。」
故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长。文公种米,曾子驾羊〔一〕。相士不熟,信邪失方。察察〔二〕者有所不见,恢恢〔三〕者何所不容。朴质者近忠〔四〕,便巧〔五〕者近亡。
〔一〕 宋翔凤曰:「意林引作『文公种米,曾子枷羊,智者所短,不如愚者所长』。按淮南泰族:『文公树米,曾子架羊,犹之为知也。』注云:『文公,晋文公也。树米而欲生之也。架,连架,所以备知也。』『架』即『枷』字,是意林本是也。说苑杂言亦有『文公种米,曾子驾羊』之语,当是借『驾』为『连枷』之『枷』。」唐晏曰:「按:『驾』意林作『枷』,是也。马融广成颂:『枷天狗。』枷是牵狗者,若以之牵羊,则误矣。然二事皆无所考。」今案:马骕绎史五一曰:「事无所考,大约谓务大者不知小也。」周广业意林附注曰:「『枷』原作『驾』,旧讹『牧』。淮南子注:『连枷,所以备之。』俗本淮南作『架』,今从艺文类聚。」寻世说新语尤悔篇注:「文公种米,曾子架羊。」类说三一引世说作「文公种菜,曾子枷羊」。「菜」是误字,而「架」又作「枷」。刘子新论观量篇:「晋文种米,曾子植羊。」袁孝政注:「晋文学外国种米,种虽不生,言其志大也。『曾子』原误作『曾国』,曾参学外国人剉羊皮用土种之,虽不生,其志大也。」器案:淮南注「备」疑「犕」之误。米不可殖生,羊不能犕驾,而晋文种之,曾子枷之,是亦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也。刘昼、袁孝政不得其解,遂改「驾羊」为「植羊」,而以外国事说之,是亦郢书而燕说耳。
〔二〕 荀子荣辱篇:「察察而残者忮也。」杨倞注:「至明察而见伤残者,由于有忮富之心也。」此文察察亦明察意。
〔三〕 老子第七十三章:「天网恢恢。」河上公注:「天所网罗,恢恢甚大。」荀子解蔽篇:「恢恢广广,孰知其极。」
〔四〕 宋翔凤曰:「『朴』下本有『直』字,子汇本无。」唐晏曰:「按(朴直质)三字,必有一衍。」
〔五〕 论语季氏:「友便佞。」集解:「郑曰:『便,辩也,谓佞而辩也。』」皇侃疏曰:「便佞,谓辩而巧也。」
君子远荧荧之色〔一〕,放铮铮之声〔二〕,绝恬〔三〕美之味,疏嗌呕〔四〕之情。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五〕轻。以小治大,乱度干〔六〕贞。谗夫〔七〕似贤,美言似信〔八〕,听之者惑,观之者冥。故苏秦尊于诸侯〔九〕,商鞅显于西秦〔一0〕。世无贤智之君,孰能别其形。故尧放驩兜〔一一〕,仲尼诛少正卯〔一二〕;甘言〔一三〕之所嘉,靡〔一四〕不为之倾,惟尧知其实,仲尼见其情〔一五〕。故干〔一六〕圣王者诛,遏贤君者刑,遭凡王者贵,触〔一七〕乱世者荣。郑儋亡齐而归鲁〔一八〕,齐有九合〔一九〕之名,而鲁有干时之耻〔二0〕。夫据千乘之国,而信谗佞之计,未有不亡者也。故诗云:「谗人罔极,交乱四国。〔二一〕」众邪合心,以倾一君,国危民失〔二二〕,不亦宜乎〔二三〕!
〔一〕 史记赵世家:「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荧荧,形容美人容颜光华貌。
〔二〕 论语卫灵公:「放郑声。」邢昺疏:「放弃郑、卫之声。」后汉书刘盆子传:「铁中铮铮。」说文金部:「铮,金声也。」
〔三〕 唐晏曰:「『恬』疑作『甜』。」
〔四〕 唐晏曰:「按:『嗌呕』,即荀子之『倪呕』,楚辞作『嗌喔』,注云:『容媚之声。』」案:楚辞见九思。
〔五〕 焦循易余钥录四曰:「新语辅政篇:『天道以大制小,以重颠轻。』此『颠』字乃『镇』字之假借,如说文:『天,颠也。』白虎通云:『天之为言镇也。』『颠』与『镇』通。」俞樾曰:「谨按:当读为『诛不填服』之『填』。隐五年谷梁传:『诛不填服。』注曰:『来服者不服,填厌之。』此云『以重颠轻』,谓以重者填厌轻者也。谷梁释文曰:『填音田。』故与『颠』声近而得段用。」唐晏曰:「按『颠』当段为『镇』,压也。」
〔六〕 「干」,李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误作「千」。
〔七〕 说苑臣术篇:「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何谓六正、六邪?……六邪者,……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者,谗臣也。」
〔八〕 家语屈节篇:「美言伤信。」
〔九〕 苏秦,史记有传。
〔一0〕商鞅,史记有商君传。
〔一一〕唐晏曰:「与大戴五帝德说同。」器案:尚书舜典:「放驩兜于崇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孔氏传:「党于共工,罪恶同。崇山,南裔。」又曰:「皆服舜用刑当其罪。」孟子万章上:「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俱以为舜事。
〔一二〕荀子宥坐篇:「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进问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始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居,吾语汝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则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也。是以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止,周公诛管叔,太公诛华仕,管仲诛付里乙,子产诛邓析、史付,此七子者,皆异世同心,不可不诛也。诗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案:孔子诛少正卯事,始详于此,而尹文子大道下、说苑指武篇、家语始诛篇俱本之为说,淮南子泛论篇:「孔子诛少正卯而鲁国之邪塞。」史记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摄相事,……于是诛鲁大夫乱政者少正卯。」高诱淮南子注云:「少正,官名,卯其名也,鲁之谄人。」寻周书尝麦篇有大正之官,则少正官名之说有本矣,或则通谓之鲁大夫耳。
〔一三〕国语晋语一:「又有甘言焉。」韦昭注:「申生将去,父又以美言抚慰之。」战国策韩策:「诸侯不料兵之弱,食之寡,而听从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饰也。」
〔一四〕「靡」字原缺,宋翔凤曰:「子汇作『靡不为之倾』,不缺。」案:唐本亦不缺,今据补正。
〔一五〕情,情实。周礼天官小宰职:「以官府之六叙正群吏。……六曰,以叙听其情。」正义曰:「情谓情实。」
〔一六〕「干」,李本、两京本误「于」,宋翔凤本误作「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