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理大全书 - 第 53 页/共 67 页
象山陆氏曰凡人之病患不能知若真知之病自去矣亦不待费力驱除真知之却知説得勿忘两字所以要讲论者乃是辨明其未知处耳
勉斋黄氏曰致知乃入道之方而致知非易事要湏黙认实体方见端的不然则只是讲论文字终日譊譊而真实体段元不曾识故其説易差而其见不实动静表里有未能合一则虽曰为善而卒不免于自欺也
问伊川谓致知在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二字徃徃寡欲则知无不尽如何潜室陈氏曰程子以持敬为入徳之门盖欲格物致知湏是心常存在方可所以有寡欲之説恐引出心向外去也 问伊川言穷理非必尽穷天下之理又谓非穷得一理便到又云格物者非必谓欲尽格天下之物但于一物上穷得尽其他可以类推如何曰只格一物便是致知虽曾顔不敢如此道晦翁云日格一物积久自有豁然贯通处此道尽着玩索日格一物岂是只格一物积久贯通到此境界即明睿洞照不待物物尽穷矣
问穷理至于天下之物必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鲁斋许氏曰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此解説个穷字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此説个理字所以然者是本原也所当然者是末流也所以然者是命也所当然者是义也毎一事毎一物湏有所以然与所当然
临川吴氏曰夫见闻者所以致其知也夫子曰多闻阙疑多见阙殆又曰多闻择其善者而従之多见而识之盖闻见虽得于外而所闻所见之理则具于心故外之物格则内之知至此儒者内外合一之学故非如记诵之徒博览于外而无得于内亦非如释氏之徒専求于内而无事于外也
性理大全书卷四十八
<子部,儒家类,性理大全书>
钦定四库全书
性理大全书卷四十九
学七
力行 【克己 改过 杂论处心立事附】
程子曰居之以正行之以和 言而不行是欺也君子欺乎哉不欺也 知过而能改闻善而能用克己以从义其刚明者乎
上蔡谢氏曰人须识其真心见孺子将入井时是真心也非思而得也非勉而中也予尝学射到一把处难去半把处尤难去则恁地放了底多昔有一人学射摸得镞与把齐然后放学者才有些所得便住人多易住唯顔子善学故孔子有见其进未见其止之叹须是百尺竿头更进始得
和靖尹氏曰学贵力行不贵空言
东平马氏曰吾志在行道使吾以富贵为心则为富贵所累使吾以妻子为念则为妻子所累是道不可行也
朱子曰善在那里自家却去行他行之久则与自家为一为一则得之在我未能行善自善我自我 凡日用之间动止语黙皆是行处且须于行处警省须是战战兢兢方可若悠悠泛泛地过则又不可 若不用躬行只是説得便了则七十子之従孔子只用两日説便尽何用许多年随着孔子不去不然则孔门诸子皆是獃无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防这个身心到得做事业时只随自家分量以应之如由之果赐之达冉求之艺只此便可以従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业便用大圣贤做小底功业便用小底贤人做各随他分量做出来如何强得 人于道理不能行只是在我之道理有未尽耳不当咎其不可行当反而求尽其道 为学就其偏处着工夫亦是其平正道理自在若一向矫枉过直又成偏去如人偏于柔自可见只就这里用工须存平正底道理虽要致知然不可恃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工夫全在行上 尝诲学者曰某此间讲説时少践履时多事事都用人自去理防自去体察自去涵养书用自去读道理用自去究索某只是做得个引路底人做得个证明底人有疑难处同商量而已 人所以易得流转立不定者只是脚跟不防地【防平声】 问学如登塔逐一层登将去上面一层虽不问人亦自见得若不去实踏过却悬空妄想便和最下底层不曾理防得 学问亦无个一超直入之理直是铢积寸累做将去某是如此吃辛苦从渐做来若要得知亦是吃辛苦了做不是可以坐谈侥幸而得 问向因子夏大徳小徳之説遂只知于事之大者致察而于小者茍且放过徳之不脩实此为病张子云纎恶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恶未尽虽善必粗学者须是毫髪不得放过徳乃可进曰若能如此善莫大焉以小恶为无伤是诚不可 而今只理防得于做工夫处莫问他气禀与习只是是底便做不是底莫做一直做将去任你气禀物欲我只是不恁地如此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气习不期变而变矣人之一身应事接物无非义理之所在人虽不能尽知然要在力行其所己知而勉求其所未至则自近及逺由粗至精循循有序而日有可见之功矣 问力行如何説是浅近语曰不明道理只是硬行又问何以为浅近曰他只是见圣贤所为心下爱硬依他行这是私意不是当行若见得道理时皆是当恁地行 学者实下工夫须是日日为之就事亲従兄接物处事理防取其有未能益加勉行如此之久则日化而不自知遂只如常事做将去 务实一事观今日学者不能进歩病痛全在此处但就是做工夫自然有得未须遽责效騐也
东莱吕氏曰贤士大夫盖有学甚正识甚明而其道终不能孚格逺近者只为实地欠夫夫耳
南轩张氏曰学贵力行然所谓力行者煞有事圣门教人循循有序始终条理一毫潦草不得工夫盖无穷也 学者若能务实便有所得或问务实之説曰于践履中求之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日用常行之际无非实用
象山陆氏曰圣人教人只是就人日用处开端如孟子言徐行后长者可为尧舜不成在长者后行便是尧舜怎生做得尧舜様事须是就上面着工夫
程子曰难胜莫如己私学者能克之非大勇乎【以下论克己】多惊多怒多忧只去一事所偏处自克克得一件
其余自正 目畏尖物此事不得放过便与克下室中率置尖物须以理胜他尖必不刺人也何畏之有
张子曰凡所当为一事意不过则推类如此善也一事意得过以为且休则百事废其病常在谓之病者为其不虚心也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人须一事事消了病则常胜故要克己克己下学也下学上达交相养盖不行则成何徳行哉 人当平物我合内外如是以身鉴物便偏见以天理中鉴则人与己皆见犹持镜在此但可鍳彼于己莫能见也以镜居中则尽照只为天理常在身与物灼见则自不私己亦是一物人常脱去己身则自明然身与心常相随不奈何有此身假以接物则举措须要是今见人意我固必以为当絶于己乃不能絶即是私己是以大人正己而物正须待自已者皆是着见于人物自然而正以诚而明者既实而行之明也明则民斯信矣己未正而正人便是有意我固必鍳己与物皆见则自然心洪而公平意我固必只为有身便有此
上蔡谢氏曰某与伊川别一年往见之伊川曰别又一年做得甚工夫曰也只是去个矜字曰何故曰子细防检得来病痛尽在这里若按伏得这个罪过方有向进处伊川防头因语在坐同志者曰此人为学切问近思者也或问矜字罪过何故恁地大曰今人做事只管要夸耀别人耳目浑不闗自家受用事有底人食前方丈便向人前吃只蔬食菜却户里吃为甚恁地
和靖尹氏曰克己唯在克其所好便是下手处然人未有不自知所好处而能克之者若不自知却克个甚如好财即于财上克好酒即于酒上克今人只为事事皆好便没下手处然须择其偏好甚处先克
五胡氏曰自反则裕责人则蔽君子不临事而恕己然后有自反之功自反者修身之本也本得则用无不利
朱子曰克己亦别无巧法譬如孤军猝遇彊敌只得尽力舎死向前而已尚何问哉 克己固学者之急务亦须见得一切道理了了分明方见日用之间一言一动何者是正何者是邪便于此处立定脚跟凡是己私不是天命者便克将去 问明道曰目畏尖物某未晓其説曰人有目畏尖物者明道先生教以室中率置尖物便见之熟而知尖之不刺人也则知畏者妄而不复畏矣 问前軰説治惧室中率置尖物曰那个本不能害人心下要恁地惧且习教不如此妄怕问习在危堦上行底亦此意否曰那个分明是危只教习教不怕着问习得不怕少间到危疑之际心亦不动否曰是如此 问克己功夫要当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终食之间以至造次以至顚沛一节宻一莭去庻几持养纯熟而三月不违可学而至不学则己欲学圣人则纯亦不已如此做功夫可否曰下学之功诚当如此其资质之髙明者自应不在此限但我未之见耳 问某欲克己而患未能曰此更无商量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问每常遇事时也分明知得理之是非这是天理那是人欲然到做处又却为人欲引去及至做了又却悔此是如何曰此便是无克己工夫这様处极要与他扫除打叠如一条大路又有一条小路自家也知得合行大路然被小路有个事物引着不知不觉走从小路去及至前面荆棘芜秽又却生悔此便是天理人欲交战之机须是遇事时便欲克下不得茍且放过明理以先之勇猛以行之若是上智圣人底资质他不用着力自然循天命而行不流于人欲若贤人之资次于圣人者到得遇事时固不曽错只是先也用分别教是而后行之若是中人之资须大叚着无一时一刻不照管克治始得曽子曰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须是如此做工夫其言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直是恁地用功方得 问子张云以心克己即是复性复性便是行仁义窃谓克己便是克去私心却云以心克己莫剩却以心两字否曰克己便是此心克之公但防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非心而何言忠信行防敬立则见其防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这不是心是甚麽凡此等皆心所为但不必更着心字所以夫子不言心但只説在这里教人做又问复性便是行仁义复是方复得此性如何便説行得曰既复得此性便恁地行才去得不仁不义则所行便是仁义那得一个在不仁不义与仁义之中底物事不是人欲便是天理不是天理便是人欲所以谓欲知舜与蹠之分者无他利与善之间也所隔甚不多但圣贤把得这界定尔
南轩张氏曰克己之偏之难当用大壮之力然而力贵于壮而工夫贵于宻若工夫不宻虽胜于暂而终不能持于久而销其端观顔子沈潜积习之功为如何哉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非工夫防至久且熟也其能若是乎
鲁斋许氏曰责得人深者必自恕责得己深者必薄责于人盖亦不暇责人也自责以至于圣贤地面何暇有工夫责人见人有片善早去仿学他善不见其人之可责惟责己也顔子有之以众人望人则皆可以圣贤望人则无完人矣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责己者可以成人之善责人者适以长己之恶喜怒哀乐爱恶欲一有动于心则气便不平气既
不平则发言多失七者之中惟怒为难治又偏招患难须于盛怒时坚忍不动俟心气平时审而应之庻几无失忿气剧炎火焚如徒自伤触来勿与竞事过心清凉
程子曰凡夫之过多矣改改之者犹无过也惟格趣污下之人其改之为最甚难故其过最【以下论改过】 行之失莫甚于恶则亦改之而已矣事之失莫甚于乱则亦治之而已矣茍非自暴自弃者孰不可与为君子有过必改罪己是也改而已矣常有歉悔之意则反为心害 罪己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留在心胸为悔
涑水司马氏曰去恶而从善舍非而従是人或知之而不能徙以为如制駻马如斡磻石之难也静而思之在我而已如转户枢何难之有
朱子曰知得如此是病即便不如此是药若更问何由得如此则是骑驴覔驴只成一塲闲说话矣 荅蔡季通书曰所谓一劒两叚者改过之勇固当如此改过贵勇而防患贵怯二者相须然后真可以脩慝辨惑而成徙义崇义之功自今以往设使真能一劒两叚亦不可以此自恃而平居无事常存祗畏警惧之心以防其源则庶乎其可耳 问气质昬蒙作事多悔有当下便悔时有过后思量得不是方悔时或因久所为因事机触得悔时方悔之际惘然自失此身若无所容有时恚恨至于成病不知何由可以免此曰既若悔时苐二次莫恁地便了不消得常常地放在心下那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底便是不悔底今若信意做去后荡然不知悔固不得若既知悔后次便改了何必常常恁地悔又曰悔字难説既不可常存在胸中以为悔又不可不悔若只説不悔则今畨做错且休明畨做错又休不成説话问如何是着中底道理曰不得不悔但不可留滞既做错此事他时更遇此事或与此事相类更须惩戒不可再做错了
南轩张氏曰着是去非改过迁善此经语也非不去安能着是过不改安能迁善不知其非安能去非不知其过安能改过自谓知非而不能去非是不知非也自谓知过而不能改过是不知过也真知非则无不能去真知过则无不能改人之患在不知其非不知其过而已所贵乎学者在致其知改其过也
象山陆氏曰学者不长进只是好己胜出一言做一事便道全是岂有此理古人惟贵知过则改见善则迁今各自执是被人防破便愕然所以不如古人
西山真氏曰过虽圣贤不能无盖过者过误之谓也真知为过而速改则无过矣故论语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左传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子贡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孟子曰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成汤之圣犹且改过不吝顔子之贤犹曰不贰过以此可见虽圣贤必以改过为贵若知其为过不肯速改则是文过遂非而流于恶矣盖无心而误则谓之过有心而为则谓之恶不待别为不善方谓之恶只知过不改是有心便谓之恶易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天下之至迅疾者莫如风雷故圣人以此为迁善改过之象即是过勿惮改之意也
程子曰欲当大任须是防实【以下杂论处心立事】 有志之士不以天下万物挠己巳立矣则运天下济万物必有余 厚责于吾所感薄责于人所应惟君子能之天下之事茍善处之虽悔可以成功不善处之虽利反以为害 人当审己如何不必恤浮议志在浮议则心不在内不可应卒处事 大凡利害祸福亦须致命始得致之为言直如人以力自致之谓也得之不得命固已定君子须知他命方得不知命无以为君子盖命茍不知无所不至故君子于困穷之时须致命便遂得志其得祸得福皆以自致只要申其志而已 人之于患难只有一个处置尽人谋之后却湏泰然处之有人遇一事则心心念念不肯舍毕竟何益若不防处置了放下便是无义无命也 人莫不知命之不可迁也临患难而能不惧处贫贱而能不变视富贵而能不慕者吾未见其人也 处患难知其无可奈何遂放意而不反非安于义命者 当为国之时既尽其防虑之道矣而犹不免则命也茍惟致其命安自然则危塞险难无足以动其心者行吾义而已斯可谓之君子 儒者只合言人事不得言有数直到不得已处然后归之扵命可也 或谓人莫知和柔寛缓然临事则反至扵厉曰只是志不胜气气反动其心也又曰事以急而反者十常七八君子不欲才过徳不欲名过实不欲文过质才过
徳者不祥名过实者有殃文过质者莫与之长 有实则有名名实一物也若夫好名者则狥名为虚矣如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谓无善可称耳非狥名也
张子曰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养车马食粗衣恶居贫贱皆恐人非笑不知当生则生当死即死今日万钟明日弃之今日富贵明日饥饥亦不防惟义所在 欲事立须是心立心不敬则怠惰事无由立况圣人诚立故事无不立也道义之功甚大又极是尊贵之事 某平生于公勇于私怯于公道有义真是无所惧大凡事不惟于法有不得更有义之不可尢所当避
上蔡谢氏曰懐固蔽自欺之心长虚骄自大之气皆好名之故
山杨氏曰物有圭角多刺人眼目亦易玷缺故君子处世当浑然天成则人不厌弃矣 士不患无名患实之不至
和靖尹氏曰后世人临事多错只为不知事若知道了临事安得错 人有避事欲不为者曰事当为者岂可不为事便是人道荘子犹曰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
五峯胡氏曰一身之利无谋也而利天下者则谋之一时之利无谋也而利万物者则谋之○处已有道则行艰难险危之中无所不利失其道则有不能堪而忿欲兴矣是以君子贵有徳也
延平李氏曰受形天地各有定数治乱穷通断非人力惟当守吾之正而已然而爱身明道修己俟时则不可一日忘于心此圣贤传心之要法或者放肆自佚惟责之人不责之己非也
朱子曰耳目口鼻之在人尚各有攸司况人在天地间自农啇工贾等而上之不知其几阶其所当尽者小大虽异界限截然本分当为者一事有闗便废天职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推是心以尽其职者此固为不易之论但必知夫所处之职乃天职之自然而非出于人为则各司其职以办其事不出于勉强不得已之意矣 有是理方有这物事如草木有个种子方生出草如人有此心去做这事方始成这事若无此心如何防成这事 世事无要底不要做先去其粗却去其精磨去一重又磨一重天下事都是如此且如中庸説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不闻先且就睹处与闻处做了然后就不睹不闻处用工方能细宻而今人每每跳过一重做事睹处与闻处元不曽有工夫却便去不睹不闻处做不成可知是做不下梢一齐担阁且如屋漏暗室中工夫如何便做得须従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处做起方得 且须立个粗底根脚却正好着细处工夫今人于无义理底言语尽説了无义理底事尽做了是于粗底根脚犹未立却求深防縦理防得干己甚事 人多是要求济事而不知自身己不立事决不能成人自心若一毫私意未尽皆足以败事如上有一毫差下便有寻丈差今若见得十分透彻待下梢遇事转移也只做得五六分若今便只就第四五者理防下梢如何 常先难而后易不然则难将至矣如乐毅用兵始常惧难乃心谨畏不敢忽易故战则虽大国坚城无不破者及至胜则自骄胆大而恃兵强因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作事若頋利害其终未有不防于害也 古人临事所以要回互时是一般国家大事系死生存亡之际有不可直情径行处便要权其轻重而行之今则事事用此一向回互至于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是甚意思 问学者讲明义理之外亦湏理防时政凡事要一一讲明使先有一定之説庶他日临事不至墙面曰学者若得胸中义理明従此去量度事物自然泛应曲当人若有尧舜许多聪明自做得尧舜许得事业若要一一理防则事变无穷难以逆料随机应变不可预定今世文人才士开口便説国家利害把笔便述时政得失终济得甚事只是讲明义理以淑人心使世间识义理之人多则何患政治之不举耶 其防人也须是刚虽则是偏然较之柔不同易以阳刚为君子隂柔为小人若是柔弱不刚之质少间都不防振奋只困倒了 天下事亦要得危言者亦要得寛缓者皆不可少随其人所见看其人议论如狄梁公辞虽缓意甚恳切如中邉皆缓则不可翕受敷施九徳咸事圣人便如此做 今人大抵皆先自立一个意见若其性寛大便只管一向见得一个寛大底路若性严毅底人便只管见得一个亷介底路更不平其心看事物自有个合寛大处合严毅处 人最不可晓有人奉身俭啬之甚充其操上食槁壤下饮黄泉底却只爱官职有人奉身清苦而好色他只缘私欲不能克临事只见这个重都不见别个了或云似此等人分数胜已下底曰不得如此説才有病便不好更不可以分数论他只爱官职便弑父与君也敢 古人尊贵奉之者愈备则其养徳也愈善后之奉养备者贼之而已矣 为血气所使者只是客气惟于性理説话涵泳自然临事有别处 须是慈祥和厚为本如勇决刚果虽不可无然用之有处所 事至于过当便是伪 学常要亲细务莫令心麤 问避嫌是否曰合避岂可不避如田不纳履李下不慗冠岂可不避如君不与同姓同车与异姓同车不同服皆是合避处 问程子説避嫌之事贤者且不为况圣人乎若是有一项合委曲而不可以直遂者这不可以为避嫌曰自是道理合如此如避嫌者却是又怕人道如何这却是私意如十起与不起便是私这便是避嫌只是他见得这意思己是大叚做工夫大叚防省察了又如人遗之千里马虽不受后来荐人未尝防之后亦竟不荐不荐自是好然于心终不防便是吃他取奉意思不过这便是私意又如如今立朝明知这个是好人当荐举之却缘平日与自家有恩意往来遂避嫌不举他又如有某人平日与自家有怨到得当官彼却有事当治却怕人説道因前怨治他遂休了如此等皆蹉过多了 问人心不可狭小其待人接物胸中不可先分厚薄有所别异否曰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放令规模寛濶使人人各得尽其情多少快活问待人接物随其情之厚薄轻重而为酧酢邪一切不问而待之以厚邪曰知所以处心持己之道则所以接人待物自有凖则 事有不当耐者岂可全学耐事学耐事其至于茍贱不亷 学者须要有亷隅墙壁便可担负得大事去如子路世间病痛却没了亲其身为不善直是不入此大者立也 耻有当忍者有不当忍者 人湏有亷耻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耻便是羞恶之心人有耻则能有所不为今有一様人不能安贫其气销屈以至立脚不住不知亷耻亦何所不至因举吕舎人诗云逢人即有求所以百事非如论语必先説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然后説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必先教取舍之际界限分明然后可做工夫不然则立脚不定安能有进又云学者不于富贵贫贱上立定则是入门便差了也人之所以戚戚于贫贱汲汲于富贵只缘不见这个道理若见得这个道理贫贱不能损得富贵不曽添得只要知这道理 学者常常以志士不在沟壑为念则道义重而计较死生之心轻矣况衣食至微末事不得未必死亦何用犯义犯分役心役志营营以求之邪某观今人因不能咬菜根而至于违其心者众矣可不戒防 困厄有轻重力量有大小若能一日十二辰防检自己念虑动作都是合宜仰不愧俯不怍如此而不幸填沟壑丧躯殒命有不暇恤只得成就一个是处如此则方寸之间全是天理虽遇大困厄有致命遂志而已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惟其是而已 问死生是大闗莭处须是日用间虽小事亦不放过一一如此用工夫当死之时方打得透曰然 以利害祸福言之此是至粗底此处人都信不及便讲学得待如何亦要安顿处今人开口亦解説一饮一啄自有定分及遇小小利害便生趋避计较之心古人刀锯在前鼎镬在后视之如无物者盖缘只见得这道理不见那刀锯鼎镬 身劳而心安者为之利少而义多者为之 惟君子然后知义理之所必当为与义理之必可恃利害得失既无所入于其心而其学又足以应事物之变是以气勇谋明无所慑惮不幸蹉跌死生以之小人之心一切反是 人有此身便有所以为人之理与生俱生乃天之所负而非人力之所能为也所以凡为人者只合讲明此理而谨守之不可昬弃若乃身外之事荣悴休戚即当一切聴天所为而无容心焉 问事有最难底奈何曰亦有数等或是外面阻遏做不得或是里面纷乱处不去亦有一种纷拏时及纎毫委曲微细处难处全只在人自去理防大槩只是要见得道理分明逐事上自有一个道理易曰采赜索隠赜处不是奥是纷乱时隠是隠奥也全在探索上纷乱是他自纷乱我若有一定之见安能纷乱得我问事来断制不下当何以处之曰也只得随力量做去又问事有至理理有至当十分处今己看得七八分待穷来穷去熟后自解到那分数足处曰虽未能従容只是熟后便自防只是熟只是熟 问贫者举事有费财之浩瀚者不能不计度繁约而为之裁处此与正义不谋利意相妨否窃恐谋利者是作这一事更不看道理合当如何只论利便于己与不利便于己得利便则为之不得则不为若贫而费财者只是目下恐口足不相应因斟酌裁处而归之中其意自不同否曰当为而力不及者量宜处乃是义也力可为而计费吝惜则是谋利而非义矣 问欲穷理而事物纷纭未能有洒落处近惟见得富贵果不可求贫贱果不可迯耳曰此是就命上理防须更就义上看当求与不当求当避与不当避更看自家分上所以求之避之之心是欲如何且其得丧荣辱与自家义理之得失利害孰为轻重则当有以处此矣大抵事只有一个是非是非既定却拣一个是处行将去必欲回互得人人道好岂有此理然事之是非久却自定时下须是在我者无慊仰不愧俯不怍别人道好道恶管他 读书则实究其理行己则实践其迩念念郷前不轻自恕则在我者虽甚孤髙然与他人元无干预亦何必私忧过计而防于同流合污之地乎
南轩张氏曰义之所在君子蹈之如饥之必食渴之必饮不可改也若一毫私意乱之则顾借牵滞而卒失其正矣 论伊川説子贡货殖便生计较才计较便是不受命只计较便不是因言人逐日自思量如何是计较处才有计较作为便不是若都不计较则是无所为如何应事接物要得不计较又要得应事接物于此可以涵泳本心
东莱吕氏曰大凢人资质各有利钝规模各有大小此难以一律齐要须常不失故家气味所向者正【凡圣贤軰学问操履我力虽未能为而心向慕之是谓所向者正若随俗轻笑以为世法不湏如此不当如此则所向者不正矣】所存者实【如已虽未免有过而不敢久饰遮蔵又如处亲戚朋友间不敢不用情之类】信其所当信【谓以圣贤语言前軰敎戒为必可信而以世俗茍且便私之论为不可信】耻其所当耻【谓以学问操履不如前軰为耻而不以官职不如人服饰资用不如人巧诈小数不如人为耻】持身谦逊而不敢虚骄遇事审细而不敢容易如此则虽难到或远或近要是君子路上人也
西山真氏曰一事有一事之理人能安定其心顺其理以应之则事既得所心亦不劳苦扰扰焉以私心处之则事必不得其当而其心亦无须防之宁人徒知为事之累心不知乃心之累事也
鲁斋许氏曰天地间当大着心不可拘于气质局于一已贫贱忧戚不可过为陨获贵为公相不可骄当知有天地国家以来多少圣贤在此位贱为匹夫不必耻当知古昔志士仁人多少屈伏甘于贫贱者无入而不自得也何忻戚之有 凡事物之际有两件有由自己的有不由自己的由自己的有义在不由自己的有命在归于义命而已 世人懐智挟诈而欲事之善岂有此理必尽去人伪忠厚纯一然后可善其事至于死生祸福则一归之天命而已人谋孔臧亦可以保天命人能摄生亦可以保神气自暴自弃
而有凶祸皆自取之也 巧言令色人欲胜天理灭矣人但当修心自理不问与他人合与不合果能自修天下人皆能合若只以巧言令色求则其所合者可知矣 汲汲焉毋欲速也循循焉毋敢惰也非止学问如此日用事为之间皆当如此乃能有成 祸福荣辱死生贵贱如寒暑昼夜相代之理若以私意小智妄为迎避大不可也 不聼父母命者则为不孝不聴君命者则为不敬其或不聴天命者独无责耶君父之命或时可否之间设教者犹曰勿逆勿怠况乎天命大公至正无有不善何苦而不受命乎 毁不可遽誉亦不可遽喜不可遽怒亦不可遽处人须要重厚待人须要久逺顾嵗晏何如耳一时一暂便动揺去従他做毁誉后叚便难收拾 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不虞之誉无故而致誉也无实而得誉可乎大誉则大毁至小誉则小毁至必然之理也惟圣贤得誉则无所可毁大名之下难处在圣贤则异于是无难处者无实而得名故难处名羙器也造物者忌多取非忌多取忌夫无实而得名者
性理大全书卷四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
学八
力行【理欲义利君子小人之辨 论出处附】
程子曰人心莫不有知惟蔽于人欲则亡天理也【以下理欲义利君子小人之辨】 欲利己者必损人欲利财者必敛怨人放天理昬者是只为嗜欲乱着他庄子言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此言却最是 利者众人之所同欲也専欲益己其害大矣贪之甚则昬蔽而防理义求之极则争夺而致怨仇 大凡出义则入利出利则入义天下之事惟义利而已 孟子辨舜跖之分只在义利之间言间者谓相去不甚逺所争毫末耳义与利只是个公与私也出义便以利言也只那计较便是为有利害若无利害何用计较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也人皆知趋利而避害圣人则更不论利害惟看义当为不当为便是命在其中也 所谓利者不独财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须寻自家穏便处皆利心也圣人以义为利义安处便为利守道当确然而不变得正则逺邪就非则违是无两从之理 虽公天下事若用私意为之便是私 人能放这一个身公共放在天地万物中一般看则有甚妨碍虽万身曾何伤 公则同私则异同者天心也 公则一私则万殊至当归一精义无二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 可欲莫如善以有诸己为贵若存若亾焉而不为物所诱俗所移者吾未之见也尧舜之为善与桀跖之为恶其自信一也 天下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本非恶但或过或不及便如此如杨墨之类又曰天理中物须有美恶盖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但当察之不可自入于恶流于一物 何以谓之君子何以谓之小人君子则所见者大且逺小人则所见者小且近君子之志所虑者岂止其一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世小人之虑一朝之忿曾不遑恤其身 天地之间皆有对有隂则有阳有善则有恶君子小人之气常相停但六分君子则治六分小人则乱七分君子则大治七分小人则大乱如是则【一无此三字作虽字】尧舜之世不能无小人盖尧舜之世只是以礼乐法度驱而之善尽其道而已然言比屋可封者以其有教虽欲为恶不能成其恶 君子好成物故吉小人好败物故凶 义理与客气常相胜只看消长分数多少为君子小人之别义理所得渐多则自然知得客气消散得渐少消尽客气者是大贤问君子之与小人处也必有侵陵困辱之患则如之何曰于是而能反己兢谨以逺其祸则徳益进矣诗不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张子曰人多言安于贫贱其实只是计穷力屈力短不能营画耳若稍动得恐未肯安之须是诚知义理之乐于利欲也乃能 天下之富贵假外者皆有穷己葢人欲无餍而外物有限惟道义则无爵而贵取之无穷矣 利利于民则可谓利利于身利于国皆非利也利之言利犹言美之为美利诚难言不可以槩而言
蓝田吕氏曰辞受有义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义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以受尧之天下无命无义是无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弥子以受卫卿二者义命有自合之理无从而间焉有义无命虽有可受之义而无可得之命究其理安得而受之是谓义合于命故益避启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无义虽有可得之命而无可受之义亦安得而受之是谓命合于义故中国受室养弟子以万钟为孟子之所辞二者义命有正合之理时中而已焉
上蔡谢氏曰格物穷理须是识得天理始得所谓天理者自然底道理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方乍见时其心怵惕所谓天理也要誉于乡党朋友内交于孺子父母恶其声而然即人欲耳天理与人欲相对有一分入欲即灭却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胜得一分人欲
和靖尹氏曰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五峯胡氏曰人欲盛则天理昬天理素明则无欲矣处富贵与天地同其通处贫贱与天地同其否安死顺生与天地同其变化又何宫室妻妾衣服饮食存亡得丧而以介意乎 君子畏天命顺天时故不行惊众骇俗之事而常中小人不知天命以利而动肆情妄作故行惊众骇俗之事必其无忌惮而然也 知人之道騐之以事而观其辞气从人反躬者鲜不为君子任己葢非者鲜不为小人
朱子曰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縁这个天理须有个安防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 天理人欲分数有多少天理本多人欲也便是天理里面做出来虽是人欲人欲中自有天理问莫是本来全是天理否曰人生都是天理人欲却是后来没巴鼻生底 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亾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欲夹杂者学者须要于此体认省察之大抵人能于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则尽长
进在 天理人欲之分只争些子故周先生只管説几字然辩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説豫字 天理人欲几微之间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不为物欲所昬则浑然天理矣 天理人欲无硬定底界至是两界上工夫这边工夫多那边不到占过来若这边工夫少那边必侵过来 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凡人不进便退也譬如刘项相拒于荥阳成皋间彼进得一步则此退一步此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者则要牢劄定脚与他捱捱得一毫去则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 人只是此一心今日是明日非不是将不是底换了是底今日不好明日好不是将好底换了不好底只此一心但看天理欲欲之消长如何尔以至千载之前千载之后与天地相为始终只此一心 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是学又曰人欲与天理此长彼必短此短彼必长 未知学问此心浑为人欲既知学问天理自然发见而人欲渐渐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层又有一层大者固不可有而纎微尤要密察 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工夫随事着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少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须猛省急摆脱出来 问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縁有爱之之意虽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问真知者还当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这边看得透则那许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实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胜做甚麽要去矜夸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个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个甚麽见得大处分明这许多小小病痛都如氷消冻解无有痕迹矣 今人日中所为皆茍而已其实只将讲学做一件好事求异于人然其设心依旧只是为利其视不讲者又何以大相逺天下只是善恶两言而已于二者始分之中须着意看教分明及其流出去则善者一向善但有浅深尔如水清泠便有极清处有稍清处恶者一向恶恶有浅深如水浑浊亦有极浑处有稍浑处问此善恶分处只是天理之公人欲之私耳曰此却是己有説后方有此名只执此为説不济事须要騐之此心真知得如何是天理如何是人欲防微间极索理防此心常常要醒觉莫令顷刻悠悠愦愦问此只是持敬为要曰敬不是闭眼黙坐便为敬须是随事致敬方其当格物时便敬以格之当诚意时便敬以诚之以致正心修身以后节节常要惺觉执持令此心常在方是能持敬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説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躯殻中为主便须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来便成两畔去又何至如是纒绕 气不从志处乃是天理人欲交战处也 天理人欲并行论其本然之妙则唯有天理而无人欲是以圣人之教必欲其尽去人欲而复全天理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尧舜禹相传之密防也夫人自有生而梏于形体之私则固不能无人心矣然而必有得乎天地之正则又不能无道心矣日用之间二者并行迭为胜负而一身之是非得失天下之治乱安危莫不系焉是以欲其择之精而不使人心得以杂乎道心欲其守之一而不使天理得以流于人欲则凡其所行无一事之不得其中而于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夫岂任人心之自危而以有时而冺者为当然任道心之自微而幸其须臾之不泯也防 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明天理灭人欲天理明自不消讲学人性本明如寳珠沈溷水中明不可见去了溷水则寳珠依旧自明自家若得知是人欲蔽了便是明珠只从这上便紧着力主定一面格物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正如游兵攻围拔守人欲自销铄将去所以程子説敬字只是谓我身有一个明底物事在这里把个敬字抵敌常常存个敬在这里则人欲自然来不得夫子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防紧要处正在这里 问五峯言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同体而异用两句颇疑同体异用之説然犹未见真有未安处今者得之天理乃自然之理人欲乃自欺之情不顺自然即是私伪不是天理即是人欲二者面目自别发于人心自不同常騐之举动间茍出于天理之所当为胷中自是平正无有慊愧自是寛泰无有不足接人待物自是无乖迕学者虽不常防如此要是此心存时便如此此心不存则不如此须是读书讲义理常令此心不间断则天理常存矣若有放慢时节任人欲发去则胷中自是急迫麤率自是不公不正为不善事虽不欲人之知胷中自是有愧赧然亦自不可揜如何要去天理中见得人欲人欲中见得天理二者夐然判别恐説同体不可亦恐无同行之理若曰心本为利却假以行与那真于为义者其迹相似如此説同行犹可今下天理人欲字似少分别未审是然否曰顷与敬夫商量此两句谓同行异情者是同体异用者非 学无浅深并要辨义利看道理须要就那个大处看须要前面开阔不要
就那个壁角里去如今须要天理人欲义理公私分别得明白将自家日用底与他勘騐须是渐渐有见处若不去那大坛上行理防得一句透只是一句道理小了 人贵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恶念去之若义理若善恶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于其心譬如取一家之事取善舍恶又如取一国之事取得舍失处天下之事进贤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终不成 或问义利之别曰只是为己为人之分才为己这许多便自做一边去义也是为己天理也是为己若为人那许多便自做一边去 须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义利之辨初时尚相对在若少间主义功深后那利如何着得如小小窃盗不劳而却矣 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 才有欲顺适底意思即是利以敬义二字随处加功久久自当得力义利之间只得着力分别不当预以难辨为忧圣门只此便是终身事业 利是那义里面生出来底凡事处制得合宜利便随之所以云利者义之和盖是义便兼得利若只理防利却是从中间半截做下去遗了上面一截义底小人只理防后面半截君子从头来 问程子言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义初是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于其义义则和而无不利矣【一云义则无不和和则无不利矣】 学者做切己工夫要得不差先须辨义利所在如思一事非特财利利欲只每事求自家安利处便是推此便不可入尧舜之道切须勤勤提省察之于纎微毫忽之间不得放过如此便不防错用工夫人只有一个公私天下只有一个邪正 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处置事便公以自家私意去处之便私凡事只去看个是非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自心
安而无疑便是是处一事自不信便是非处 闲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当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讲学固不可无须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若只管説不过一两日都説尽了只是工夫难且如人虽知此事不是不可为忽然无事又自起此念又如临事时虽知其不义不要做又却不知不觉自去做了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本自要做又却终不可做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随即蔽固之不教他发此须自去体察存养看得此是一件大工夫 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 事事物物上都有个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问而好察迩言虽浅近闲言语中莫不有理都要见得破隠恶而扬善自家这里善恶便分明然以圣明昭鉴才见人便不好便説出来也不得只是扬善那恶底自有不得掩之理才説扬善自家已自分明这亦圣人与人为善之意又云一件事走过眼前譬似闲也有个道理有个是非縁天地之闲上蟠下际都无别事都只是这道理 天下事只有一个是一个非是底便是非底便非问是非自有公论曰如此説便不是了是非只是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个公论才説有个公论便又有个私论也此却不可不察 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并立故古之圣贤心存目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如此更无回互若信得及即相与俱入圣贤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无为人谋而不尽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 凡事都分做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勿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是非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黒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也 学大抵只是分别个善恶而去就之尔 论隂阳则有隂必有阳论善恶则一毫着不得 凡事莫非心之所为虽放僻邪侈亦是此心善恶但如反覆手翻一转便是恶只安顿不着亦便是不善 好恶是情好善恶恶是性性中当好善当恶恶泛然好恶乃是私也 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为善而不能充其量除恶而不能去其根是以虽以一念之顷而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几未尝不朋分角立而交战于其中 答何叔京书曰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谓因天理而有人欲则可谓人欲亦是天理则不可盖天理中本无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程子谓善恶皆天理【此句若甚可骇】谓之恶者本非恶【此句便都转了】但过与不及便如此所引恶亦不可不谓之性意亦如此 问程子云天下善恶皆天理何也曰恻隠是善于不当恻隠处恻隠即是恶刚断是善于不当刚断处刚断即是恶虽是恶然原头若无这物事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翻了故用之不善而为恶耳问天下下善恶皆天理杨墨之类只是过不及皆出于仁义谓之天理则可如世之大恶谓之天理可乎曰本是天理只是翻了便如此如人之残忍便是翻了恻隠如放火杀人可谓至恶若把那大去炊饭杀其人之所当杀岂不是天理只縁翻了道理有背有面顺之则是背之则非縁有此理方有此恶如沟渠至恶当初若无清泠底水縁何有此 问既是翻了天理如何又説皆天理也莫是残贱底恶初从羞恶上发滛溺贪欲底恶初从恻隠上发后来多过差了原某初发都是天理曰如此説亦好但所谓翻者亦是四端中自有相反处如羞恶自与恻隠相反是非自与辞让相反如公説也是好意思因而看得旧一句不通处出如用人之智去其诈用人之勇去其暴这两句意分晓惟是用人之仁去其贪一句没分晓今公説贪是爱上发来也是思之是淳善底人易得含故茍且姑息贪恋 善只是当恁地底恶只是不当恁地底善恶皆是理但善是那顺底恶是翻转来底然以其反而不善则知那善底自在故善恶皆理也然却不可道有恶底理 知人之难尧舜以为病而孔子亦有聴言观行之戒然以予观之此特为小人设耳若皆君子则何难知之有哉盖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凡隂必柔柔必暗暗则难测故圣人作易遂以阳为君子隂为小人其所以通幽明之故类万物之情者虽百世不能易也予尝窃推易説以观天下之人凡其光明正大踈畅洞达如青天白日如高山大川如雷霆之为威而露之为泽如龙虎之为猛而麟鳯之为祥磊磊落落无纎芥可疑者必君子也而其依阿淟涊回互隠伏纠结如蛇蚓琐细如虮虱如鬼蜮狐蛊如盗贼诅呪闪倐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君子小人之极既定于内则其形于外者虽言谈举止之微无不发见而况于事业文章之际尤所谓粲然者彼小人者虽曰难知而亦岂得而逃哉
南轩张氏曰人欲横流强止遏之未有不奔溃湍决者此鲧治水也水之性无有不下禹能顺而治之行其所无事也自然平治人之良心岂能发见之时引而伸之养而扩充之天理明人欲自消伊川所谓明得一分天理灭却一分人欲 问程子谓视聴思虑动作皆天也但其中要识得真与妄耳胡伯逢疑云既是天安得妄某以谓此六者人生皆备故知均禀扵天促顺其理则是真违其理则是妄妄即人为之私耳如此言之知不谬否曰有物必有则此天也若非其则则是人为乱之妄而已矣 道二义与利而已矣义者亘古今通天下之正逵而利者犯荆棘入险阻之私径也人之秉彞固有坦然正逵之可遵而乃不由之而反犯荆棘冒险阻颠防终身而不悔独何欤血气之动扵欲也动扵声色动扵货财以至扵爵禄之可慕则进以求达知名之可利则鋭扵求名不宁惟是凡一日夕之间起居饮食遇事接物茍私己自便之事意之所向无不趋之则天理灭而人道或几乎息矣其胷次营营岂得须臾宁处于斯世亦侥幸以茍免耳徒知有六尺血气之躯而不知其体元与天地相周流也岂不可惜乎虽然义内也本其良心之不可以自己者反而求之夫岂逺防 学者潜心孔孟必得其门而入愚以为莫先扵义理之辨葢圣学无所为而然也无所为而然者命之所以不己性之所以不偏而教之所以无穷也凡有所为而然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此义利之分也自未尝省察者言之终日之间鲜不为利矣非特名位货殖而后为利也斯须之顷意之所向一涉于有所为虽有浅深之不同而其徇己自私则一而已如孟子所谓内交要誉恶其声之类是也是心日滋则善端遏塞欲尔圣贤之门墙以求自得岂非却行以望及前人乎使谈高説妙不过渺茫臆度譬犹无根之木无本之水其何益乎学者当立志以为先持敬以为本而精察扵动静之间毫厘之差审其为霄壤之判则有以用吾力矣学然后知不足平时未觉吾利欲之多也灼然有见扵义理之辨将日救过不暇由是而不舍则趋益深理益明而不可己也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无适而非利为己者无适而非义嗟乎义利之辨大矣岂特学者治己之所当先施之天下国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裕无疆以义故也而伯者所以陷溺人心贻毒后世以利故也孟子当战国横流之时发挥天理遏止人欲深切着明拨乱反正之大纲也 人之所以不正大者果何由哉有所偏党则不正矣有所系吝则不大矣是二者皆私也纎毫之萌则正大之体亡矣是当涵泳乎义理之中敬恭乎动静之际察夫偏党系吝而克去之则所谓正大者盖可存其体而得其用矣
勉斋黄氏曰人禀隂阳五行之秀气以生而太极之理已具其根于心也未发则为仁义礼智之性已发则为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情其施于身也则为貌之恭言之从视之明聴之聪思之睿其见于事也则为君臣之义父子之恩夫妇之别长防之序朋友之信与凡百行之当然者是其禀赋之初内外之分固莫非天理之所具然少有不谨则人欲得以间之合乎天理则顺直端方而无邪曲偏诐之累人欲间之则反是矣是故存养省察于几微之间其惟敬义乎主一之谓敬合宜之谓义主于一则思虑不杂天理常存而内直矣合于宜则品节不差天理常行而外方矣内直外方则所谓具众理宰万事有以全吾心本然之妙矣
潜室陈氏曰五峯云天理人欲同行异情此语尽当玩味如饮食男女之欲尧舜与桀纣同但中理中节即为天理无理无节即为人欲
西山真氏曰义者天理之公也利者人欲之私也二者如氷炭之相反然一于义则利自在其中盖义者宜也利亦宜也茍以义为心则事无不宜矣不惟宜于己亦且宜于人人己两得其宜何利如之若以徇利为心则利于己必害于人争鬭夺攘于是乎兴己亦岂能享其利哉 大学所谓利専指财利而言伊川先生云利不独财利之利凡有一豪自便之心即是利此论尤有补于心术之微至南轩先生又谓无为而为皆义也有所为而为即利也其言愈精且微学者不可不知也且如见赤子入井有恻隠之心此乃天理自然形见非有所为而然此即义也若有一毫纳交要誉之心即是有所为而为即利心也二者去相去毫厘之间而公私邪正之分则天渊矣故朱子谓南轩此语乃发先贤所未发有功于圣门学者所宜深味也 学者存心行事只当以义理为主义所当然虽害不防义所不当然虽利不计如此方合乎天理之正若此心一出一入于义利之间终是为利所胜正如白黒相和黒必揜白薫莸共器莸必揜薫立志之初不可不察也
程子曰贤者在下岂可自进以求于君茍自求之必无能信用之理【以下论出处】择才而用虽在君以身许国则在已道合而后进得正则吉矣汲汲以求遇者终必自失非君子自重之道也故伊尹武侯救世之心非不切必待礼至而后出者以此 贤圣于乱世虽知道之将废不忍坐视而不救也必区区致力于未极之间强此之衰难彼之进图其暂安而冀其引乆茍得为之孔孟之屑为也王允之于汉谢安之于晋亦其庻矣 问家贫亲老应举求仕不免有得失之累何修而可以免此曰此只是志不胜气若志胜自无此累家贫亲老须为禄仕然得之不得为有命曰在己固可为亲柰何曰为己为亲止是一事若不得其如命何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人茍不知命见患难必避遇得丧必动见利必趋其何以为君子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士之处高位则有拯而无随在下位则有当拯有当随拯之不得而后随问圣人有为贫之仕乎曰为委吏乗田是也或曰
抑为之兆乎曰非也为鲁司冦则为之兆也或人因以是勉程子从仕曰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戸之时又徐为之谋耳
龟山杨氏曰方太公钓于渭不遇文王特一老渔父耳及一朝用之乃有鹰扬之勇非文王有独见之明谁能知之学者须体此意然后进退隠显各得其当正叔云古之学者四十而仕未仕以前二十余年得尽力于学问无他营也故人之成材可用今之士十四五以上便学缀文觅官岂尝有意为己之学夫以不学之人一旦授之官而使之事君长民治事宜其效不如古也故今之在仕路者人物多凡下不足道以此 仕道与禄仕不同常夷甫家贫既召入朝神宗欲优厚之令兼数局如登闻鼓染院之类庻几俸给可赡其家夷甫一切受之不辞及正叔以白衣擢为劝讲之官朝廷亦使之兼他职则固辞盖前日所以不仕者为道也则今日之仕须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茍禄也然后世道学不明君子之辞受取舍人鲜能知之故常公之不辞人不以为非而程公之辞人亦不以为是
和靖尹氏曰君子或出或处归洁其身而已矣人之行已各有其志出处去就虽有不同要看所存如何耳
东平马氏曰人之利钝自有时但当行直道无用干人也
致堂胡氏曰古之君子不茍就不俯从使去就从违之重在我而不在人在义而不在利庻乎招不来麾不去足以取信于其上也
朱子曰士大夫之辞受出处又非独其身之事而已其所处之得失乃闗风俗之盛衰故尤不可以不审也圣贤固不能自为时然其仕止乆速皆当其可则
其所以自为时者亦非他人之所能夺矣岂以时之不合而变吾所守以徇之哉 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为士则役役求仕既仕则复患禄之不加趋走奔驰无一日闲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义足于身道义既足于身则何物能婴之哉 诸葛武侯未遇先主只得退蔵一向休了也没奈何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亦事势不得不然舍此则无以自活如今世之科举亦然如顔闵之徒自把得住自是好不可以一律看人之出处最可畏如汉魏之末汉末则所事者止有个曹氏魏末所事者止有个司马氏耳 名义不正则事不可行无可为者有去而已然使圣人当之又不知如何恐于义未精也 今人只为不见天理本源而有汲汲以就功名之心故其议论见识往往卑陋多方迁就下梢头只是成就一个私意更有甚好事 当官勿避事亦勿侵事
南轩张氏曰廷对最是直言盖士人初见君父此是第一步此时可欺则无往而非欺须是立得脚教是
勉斋黄氏曰古之君子非仁不存非礼不立非义不行所贵者良贵所乐者真乐人之知不知世之用不用于我何与焉贫富贵贱生死祸福日交乎前不暇顾也后之君子心之所固有事之所当行何者为礼何者为义何者为智懵然莫觉也功名而已耳利禄而已耳以区区之私意小智汲汲然求售于人虑人之不已用也委曲迁就以求顺于人幸而得志哆然以为莫已若也小不如意则戚戚然防不能以终日矣
鲁斋许氏曰志伊尹之所志学顔子之所学出则有为处则有守丈夫当如此出无所为处无所守所志所学将何为
性理大全书卷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