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载集摘 - 第 49 页/共 51 页

○李月桂康熙壬寅本张子全书序      粤考雍州之域,土厚风朴,故其间多淳庞博雅,或以理学鸣,或以词翰显,论列非不烂然盈帙,裒然为一代文章宗匠,至究其实,则支离衍蔓,无裨世教,君子奚取乎!今观于横渠先生所著而有感焉。      先生性嗜诵习,初上书谒见范文正公,因劝读中庸,先生犹以为未足,又访诸释老之旨,知无所得,反而求之经学。故乃静座一室,右左简编,仰而读,俯而思,将以顺性命之理,合阴与阳而立天之道,合柔与刚而立地之道,合仁与义而立人之道。不尚释氏,不崇虚无,上接羲文之奥义,下承周孔之薪传;表章绝学,阐发微言,深得河洛之密旨,浑然太极之纯粹。千秋百代之后,读先生书,想见先生之为人,俎豆尸祝,直更仆难数,其与程朱诸贤共为宗盟道统,非浅鲜也。      余弱冠时,披诵历代名籍,夙闻先生载籍,学有本源,景仰遐芳,有求未获,每一念及,徘徊太息。余今分藩关西,亲炙里居,得全集而置之案头,政事暇而讲求吟咏,纟由绎领略,心旷神怡,严如师保在前,不啻耳提面命。先生之有功数圣,有补世教,殆非饰章绘句炫人观美者所可拟也。先生序中有确论矣,奚俟余言!余得受读抚卷,窥著作之奥而不扬先生之休,有弗忍也,谨漫为序,亦以少慰仰企之心云耳。      时康熙壬寅仲秋,钦差分守关西道兼管粮饷驿传陕西布政司右参政后学李月桂谨撰。      ○张伯行康熙四十七年本张横渠集序      道以居正为大,学以尽心为要,此古今不易之理也。然不极于知性知天,则心无由尽,正大之情无从可见,而道于是乎晦矣。      溯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以道相承,为万世立极,而子思孟子从而发明之,斯道始大著。孟子没而微言绝,历千余载,濂、洛、关、闽诸君子又起而修明之,今其书俱在,可考而知也。      横渠张先生著西铭、正蒙、经学诸书,吕与叔撰行状,以为“穷神化,一天人,立大本,斥异学,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明道亦言”西铭道理,孟子以后无人及此”,是岂虚称也哉!其学当时盛传于关中,虽自成一家之言,然与二程昆弟首推气质之说,以明性善之本然,而汉唐以下诸儒纷议之惑泯焉。其有功性教,夫岂浅小哉!      闲尝窃读先生之书,其高极乎干父坤母之大,而实不离乎吾体吾性之常;其诣必造于穷神知化之妙,而实不外乎存心养性以为功;其旨归在乎有无合一以为常,而动静虚实之机灼然不爽;其致用务为化裁推行以尽利,而隐微幽独之际防亦不懈。大中至正之道毕具乎此,而巨细精粗亦莫不贯,其正且大为何如哉!      夫大亦吾心所自有,何待他求?但不能穷理好学,则无以知夫吾性之所固有而自尽其心,或牿于见闻之狭,或惊为高远之论,其于道也何有!      余窃惧焉,故编辑是集,以破庸浅之见,以祛习俗之陋,俾学者有所操持存养以趋向于本原之地,而因以自尽其心焉。虽然,其未易言也。      张子之于道,盖自谓“俯读仰思,求之六经而后得”者也。今学者于六经、孔、孟之言不日浸灌于胸中,而骤而语之,未有不河汉其言而逡巡退却也;且无张子昼为宵得、息养瞬存功夫,亦无以识其用意之所存,而能反覆究研,庶几有得也。噫!学者于此不一尽其心,而徒汲汲于华靡之词以博世资,吾知其渺乎小矣,是何足以语道也哉!      余固非知道者也,然不敢谓无志于尽心之学,略附管见于正蒙,余俟同志君子其为讨论焉。铢铢而较之,寸寸而度之,深造而有得焉,是亦张子而已矣。      康熙四十七年戊子孟秋月,仪封后学张伯行书于榕城之正谊堂。      ○朱轼康熙五十八年本张子全书序      岁己丑,余奉命巡学陕右,莅扶风,率诸生谒横渠张子庙,虽车服礼器鲜有存者,然登其堂,不觉敛容屏息,肃然起敬焉。      既而博士绳武示余横渠全集,且曰:“是书多错简,欲重刻未逮也。”余自幼读西铭正蒙,虽未窥见奥蕴,然每一展卷,取胸臆爽豁,既得读全书,益有鼓舞不尽之致焉。大抵言性言命,使人心玩之而如其所欲言者,必身体之而适得其力之能至者也。      集中经学理窟诸篇,于礼乐、诗书、井田、学校、宗法、丧祭,讨论精确,实有可见之施行。薛思曰:“张子以礼为教。”不言理而言礼,理虚而礼实也。儒道宗旨,就世间纲纪伦物上着脚,故由礼入最为切要,即约礼复礼的传也。西铭言仁,大而非夸,盖太极明此性之全体,西铭状此性之大用,体虚而微,用弘而实焉。正蒙论天地太和,风雨霜雪,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即器即道,皆前人之所未发,朱子所谓“亲切严密”是也。      史称横渠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与诸生言学,每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为圣人而后已。以为“知人而不知天,求为贤人而不求为圣人,此学者大蔽也”;又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卓哉张子,其诸光辉而近于化者欤!若其所从入,则循循下学,正蒙所谓“言有教,动有法,息有养,瞬有存”,数语尽之矣。      是故学张子之学而实践其事者,斯不愧读张子之书而洞晰其理。余也不敏,何足以言学!然窃喜读张子书而有鼓舞不尽之致,用校正而梓之,以成博士志焉。      时康熙五十八年冬至月,高安后学朱轼序。      ○叶世倬嘉庆丙寅本张子全书序      张横渠先生后裔,世居县之槐芽镇,有全集木刻藏于贡生景留家。嘉庆三年二月十八日,白莲贼焚掠镇上,家人惊避,痉版地下,贼掘视之,且詈且掷,凡碎四十余片,景留家赤贫,无力补刻,自是集非完书,流传益鲜。今年三月四日,余代守岐阳,郡城东街旧有先生祠,下车次日往谒,询得其情,随检所缺,亟付剞劂补之。工竣,爰识颠末于后,以授景留,俾知版之厄于贼,而犹幸未毁于火也,世世子孙其善藏之!      时嘉庆十一年,岁次丙寅六月下浣,知凤翔府事西安清军同知上元叶世倬谨识。      ○武澄道光壬寅本张子全书序      太守豫星阶先生自丙申来典郡,尊儒重道,广立义学以端风化之原。一日,过横渠祠,见其废圮,慨焉伤之,乃延郑冶亭士范、李静算正诸名士建议重修,且又捐廉以为绅士倡,至庚子功竣,盖欲以乡之前贤勉来学也。      越壬寅春,澄假馆祠内,贤裔张君连科谓澄曰:“祠宇者,所以妥横渠之神;全书者,所以载横渠之道也。今将杀青重刊,子盍为我校之。”澄譬犹撼树蚍蜉,不自量力,因竭数月之功,与李静{艹}同年雠校商订,讫九月告成,时冶亭远仕贵阳,以不获就正为憾。      吁!全书成矣,读全书者,空读其书无益也。横渠生于千载之上,人也;吾侪生于千载之下,亦人也。然横渠之心,能视天地万物为吾父母同胞,而吾侪肝胆间,顾格格焉判若楚越,此何故哉?      道光二十二年,岁在壬寅,秋九月谷旦,岐山后学武澄谨序。      ○李慎同治九年本张子全书序      孔子之道,坠绪就湮,微言中绝者屡矣。何以至有宋濂、洛、关、闽诸贤出而圣人之道大明,既明而遂不复晦?岂非由于诸贤之扶正教,辟邪说,同时奋起,百折不回,而又各有著述,其择也精,其语也详,足以抉奥阐微,羽翼斯道于千载也哉!      余束发受书,溺于俗学,以记诵词章为务,于道毫无所窥。继与友人崇文山游,见其持论行事一轨于正,因尽弃所学而学焉,始解读小学、近思录与诸先儒之书以发明经旨。因文山而获见倭艮峰先生,得读所著为学大旨,始知圣人之道如日用饮食之不可一日或离,而从事之久,则趣益深,理益明,又不容以一蹴而至也。无如力学不勇,悠忽终无所得。      同治六年,出守凤翔,固横渠夫子之乡也。拜谒祠下,肃然仰前哲之遗徽,徘徊久之不能去,从守祠张生述铭求全书之所在。张生曰:“是书旧刻之在邑者,板多残阙,临潼本,则不知藏于谁氏。道光初,郡中有新锓本,第不敢出以示人。”余讶其言,固诘之,则曰:“是书之刊也,彼时岐邑明经武子鲜名澄者,实任校雠事,于语录、附录诸卷多所移置,且补著张子年谱而参以己议,谓井田不可复行,于是是书出而读者讠华然,是以不敢复示人。”余亟索观,知武生亦汲古好学士,第其所著井田论,未能窥先贤之深意,无足存者。乃属张生,将所移易者重辑如旧,商之罗诚兹明府骧,共捐资而补刻之。以武生所编年谱,删其繁冗附于后,以不没其勤。      编既定,张生固乞序于余,邑贤裔张书云亦以为请。余曰:“子误矣。夫子之书,广大精微,程子、朱子及诸儒论之详矣,余涉道浅,乌足以赞一词哉!且值正学倡明之会,是书之传,久已如日月之经天,江河之行地,又乌待乎序耶!”张生则曰:“人之读是书者,往往静言而庸违。自罹兵革后,读之者益鲜,其不可以无言也。”      余悚然曰:“是守土者之责也。夫天下之祸乱不遽作,实人心风俗有以酿成之;人心风俗之坏,由于教化之不行;教化之不行,由于学术之不讲。凤郡民俗,夙称敦朴,今则学校久废,诗书之道不闻,人知趋利而不知向义,较之往昔,其风亦稍漓矣。果能取夫子之书读之,而身体力行,观摩而善焉;其君子知励存养之修,宏胞与之量,循其性而无违;其小人亦知笃尊高年、慈孤弱之义,尽其职而无愧;皋皋熙熙,祸乱其庶几息乎!第古学校之制未能遽复,而今之从事学校者,又往往以操觚吮墨、媒爵秩而贸冠裳为毕乃事也,是岂张子著书卫道垂教后世与余所以期望郡人士之本心哉!”爰书之以告读夫子之书者。      时在同治九年,岁次庚午仲秋之吉,赐进士出身知凤翔府事后学李慎谨序。      ○叶适因范育序正蒙遂总述讲学大指      道始于尧,“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      易传虽有包牺、神农、黄帝在尧之前,而书不载,称“若稽古帝尧”而已。“命羲和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吕刑“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左氏载尤详。尧敬天至矣,历而象之,使人事与天行不差;若夫以术下神而欲穷天道之所难知,则不许也。次舜,“睿哲文明,温恭允塞”,“在玑玉衡以齐七政”。      舜之知天,不过以器求之,日月五星齐,则天道合矣。其微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人心至可见,执中至易知,至易行,不言性命。子思赞舜,始有大知、执两端、用中之论,孟子尤多,皆推称所及,非本文也。次禹,“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      洪范者,武王问以天,箕子亦对以天,故曰“不畀鲧洪范九畴”,“乃锡禹洪范九畴”,明水有逆顺也;孔子因箕子周公之言,故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欢治有兴废也。前世以为龙马负图自天而降,洛书九畴亦自然之文,其说怪诬,甚至有先天后天之说,今不取。次皋陶,训人德以补天德,观天道以开人治。能教天下之多材,自皋陶始。      禹以才难得、人难知为忧,皋陶言“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卿大夫诸侯皆有可任,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以人代天,典礼赏罚,本诸天意,禹相与共行之,夏、商、周一遵之。次汤,“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克猷惟后”。其言性盖如此。次伊尹,言“德惟一”,又曰“终始惟一”又曰“善无常主,协于克一”。汤自言“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伊尹自言“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故以伊尹次之。鸣呼!尧、舜、禹、皋陶、汤、伊尹,于道德性命天人之交,君臣民庶均有之矣。次文王,“肆戎疾不殄,烈假不遐。不闻亦式,不谏亦入”。“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文王备道尽理如此。岂特文王为然哉?固所以成天下之材;而使皆有以充乎性,全于命也。      案中庸言“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德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夫鸟至于高,鱼起于深,言文王作人之功也;德如毛,举轻以明重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言天不可即而文王可象也。古人患夫道德之难知而难求也,故自允恭克让以至主善协一,皆尽己而无所察于物也,皆有伦而非无声臭也。今颠倒文义,指其至妙以示人,后世冥惑于性命之理,盖自是始,不可谓文王之道固然也。      次周公,治教并行,礼刑兼举,百官众有司,虽名物卑琐,而道德义理皆具。自尧舜以来,圣贤继作,措于事物,其该括演畅,皆不得如周公。不惟周公,而召公与焉,遂成一代之治,道统历然如贯联,不可违越。      次孔子,周道既坏,上世所存皆放失,诸子辩士,人各为家,孔子补遗文坠典,诗、书、礼、乐、春秋,有述无作,惟易著彖象,      旧传删诗定书作春秋,予考详知明其不然。然后唐、虞、三代之道赖以有传。      案论语,“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而考孔子言仁多于他语,岂有不获闻者,故以为罕邪?孔子殁,或言传之曾子,曾子传子思,子思传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