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正义 - 第 64 页/共 72 页
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绵绵,靓也。翼翼,敬也。濯,大也。笺云:王兵安靓且皆敬,其势不可测度,不可攻胜。既服淮浦矣,今又以大征徐国,言必胜也。○绵如字,《韩诗》作“民民”,同。度,待洛反。
[疏]“王旅”至“徐国”。○正义曰:上既克定淮浦之国,此又进而伐徐,言王之师旅虽经淮夷,其师之盛啴啴然,间暇而有馀力也。其行动之疾也,如鸟之飞。其赴敌之速也,如挚之翰。其军之众多也,如江之广,如汉之大也。其固守则不可惊动,如山之基本。其往战则不可御止,如川之流逝。其行之时,绵绵然安静,不行暴掠,翼翼然恭敬,各司其事。其形势不可测度,不可克胜。以此严威武力,将大往而征此徐国,言其盛不可当,往必克敌也。○传“啴啴”至“苞本”。○正义曰:啴啴,间暇之貌。由军盛所以啴啴然,故云盛也。疾如飞,如鸟飞也。挚如翰者,挚,击也,翰是飞之疾者。言其击物尤疾,如鸟之疾飞者。“翰飞戾天”,飞、翰为一,此别言“如”,故为二事也。○笺“啴啴”至“可御”。○正义曰:此皆以传大略,故申述之。鸟飞已是迅疾,翰又疾於飞,故云“翰,其中豪俊”者。若鹰颤之类挚击众鸟者也,故传以为“挚如翰”,谓其击战之时也。江、汉以比盛大,即“汉之广矣”,“江之永矣”,军师之众,其广长似之也。兵法有动有静,静则不可惊动,故以山喻,动则不可御止,故以川喻。如川之流,取流为喻。“如江如汉”,不取其流,取其盛大耳。○传“绵绵”至“濯大”。○正义曰:绵绵,舒缓之意,故为静也。《释训》云:“翼翼,恭也。”故为敬。“濯,大”,《释诂》文。○笺“王兵”至“必胜”。○正义曰:以上文说其勇猛,而勇猛失於残害,故言安静且敬以解之。兵法应敌出奇,故美其不可测度,不可攻胜,正谓他人不能胜己也。上已言“截彼淮浦”,此言“濯征徐国”,是既服淮浦之国,今又伐徐也。此篇与上篇事别,非召穆平淮夷之事,然则淮浦之国非淮夷也,未知何国。以强弱相悬,而云大征,故知言必胜也。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犹,谋也。笺云:犹,尚。允,信也。王重兵,兵虽临之,尚守信自实满,兵未陈而徐国已来告服,所谓“善战者不陈”。○陈,直刃反。下同。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来王庭也。
徐方不回,王曰还归。笺云:回,犹违也。还归,振旅也。
[疏]“王犹”至“还归”。○毛以为,王师既盛如此,又王之谋虑信而诚实,用兵有常,伐得其罪,故兵未阵而徐方既已自来告服其罪,因此归功於王。徐方来,与他国同服於王者,是天子之功使之然也。又四方既已平定,徐方又来在王庭,便是天下宴安,不须用武。徐方先尝叛者,已不敢违命,则无复有事。王乃告之曰:可以还归矣。是武事既立,故述而美之。○郑唯以“犹”为“尚”为异。○传“犹,谋”。○正义曰:《释诂》文。○笺“犹尚”至“不陈”。○正义曰:笺以徐方畏威,望军而服,不由计谋所致,故易传以犹为尚,兵法,临敌设权,王尚守信自实,所以为美也。不言对战执虏,故知兵未阵,徐国已来告服。“善战者不陈”,庄八年《穀梁传》文。○传“来王庭”。○正义曰:言来王庭,谓既降服,后朝京师而至王庭,不必在王军之庭也。
《常武》六章,章八句。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凡伯,天子大夫也。《春秋》鲁隐公七年,“冬,天王使凡伯来骋”。○卬音仰。此及《召旻》二篇,幽王之《变大雅》也。
[疏]“《瞻卬》七章,上二章与卒章章十句,次三章尽六章章八句”至“大坏”。○正义曰:幽王承父宣王中兴之后,以行恶政之故,而令周道废坏,故刺之也。经七章,所陈皆刺大坏之事。○笺“凡伯”至“来聘”。○正义曰:凡国,伯爵。礼,侯伯之入王朝则为卿,故《板》笺以凡伯为卿士。此言大夫者,大夫,卿之总称也。所引《春秋》者,隐七年经也。引之者,证天子之臣有凡伯也。凡国伯爵,称世称之,不谓与此必为一人矣。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昊天,斥王也。填,久。厉,恶也。笺云:惠,爱也。仰视幽王为政,则不爱我下民甚久矣。天下不安,王乃下此大恶以败乱之。○昊,户老反。填音尘。下篇同。
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瘵,病。夷,常也。罪罟,设罪以为罟。瘳,愈也。笺云:届,极也。天下骚扰,邦国无有安定者。士卒与民皆劳病,其为残酷痛病於民,如蟊贼之害禾稼然,为之无常,亦无止息时。施刑罪以罗网天下而不收敛,为之亦无常,无止息时,此目王所下大恶。○瘵,侧界反,《字林》侧例反。蛑,本又作“蟊”,音牟。届音界。罟音古。瘳,敕留反。卒,尊忽反。
[疏]“瞻卬”至“夷瘳”。○正义曰:言己瞻望而仰视此昊天,王者之为政,曾不於我百姓而施恩爱也。若爱百姓,当以善政安之。今甚久矣,天下不安。言不安以来已久也。王又乃下此大恶之政,以败乱之。又说所下大恶之状。王为虐政,天下骚扰,邦国无有定安者,士卒与民其尽劳病矣。其残酷於民,如蟊贼之虫病害於禾稼然。为此残酷,无有常,又无有已止时也。其杀害於民,则施刑罪以网罗天下,一径施行,不复收敛,为此杀害,无有常,又无瘳愈时也。言王降大恶如此,故下民所以不安。○传“昊天”至“填久”。○正义曰:以“则不我惠”,谓王不爱民,故知昊天斥王。卒章昊天与“无不克巩”文连,固於天位是王之事,故知卒章昊天亦斥王也。作者既假昊天以斥王,其言天事则单言天耳。天何以刺?“天之降网”,实论天事,嫌亦斥王,故不言昊,以异其文。《释诂》云:“尘,久也。”古书填与尘同,故以为久。○笺“惠爱”至“乱之”。○正义曰:“惠,爱”,《释诂》文也。言幽王为政,不惠爱我下民,正谓降此大厉,即是不爱之验。先言不爱为目,乃覆说不爱之状。甚久矣,天下不安来久。《郑语》称幽王九年,王室始骚。此言不安已久,盖九年已后也。王下此恶以败乱之,言其不安之意也。○传“瘵病”至“瘳愈”。○正义曰:“瘵,病。夷,常”,《释诂》文。彼“夷”作“彝”,音义同。罟非罪名,而云“罪罟”,故知设罪以为罟,谓多立科条,使人易犯,若设网以待鸟兽,是以谓之罟。云瘳谓病愈,愈亦止也。○笺“届极”至“大恶”。○正义曰:“届,极”,《释言》文。极者,穷尽之义,故又转为已。已,止也。邦国是畿外之辞,故云天下骚扰,谓王以虐政扰动之也。以士民连文,故云士卒与民。士卒即从军者也。言为残酷与施刑罪者,残酷谓加害於民,施刑谓布陈科禁,虽害民是一,所从言之异,故重设其文也。蟊贼者,害禾稼之虫。“蟊疾”,是害禾稼之状。言王之害民,如虫之害稼,故比之也。笺以蟊贼是损害之实,故以残酷痛疾言之。罪罟是张设之言,故以施刑罪言之。不收者,以田设网罟,有收敛之期,王施刑禁,则不复收敛,故责其不收也。言目王所下大恶者,谓条目王恶。定本作“目”,俗本为“自”,误也。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笺云:此言王削黜诸侯及卿大夫无罪者。覆犹反也。○覆,芳服反,服也。注及下同。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收,拘收也。说,赦也。○说音税。注同。一音他活反。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哲,知也。笺云:哲谓多谋虑也。城,犹国也。丈夫,阳也。阳动故多谋虑则成国。妇人,阴也。阴静故多谋虑乃乱国。○知音智,王申毛如字。喆音哲,本亦作“哲”。
[疏]“人有”至“倾城”。○正义曰:上八句言王之为恶皆由妇人,下二句谓妇人之言不可听用。若谓智多谋虑之丈夫,则兴成人之城国;若为智多谋虑之妇人,则倾败人之城国。妇言是用,国必灭亡。王何故用妇人之言,为此大恶,故疾之也。○传“哲,知”。○笺“哲谓”至“乱国”。○正义曰:“哲,智”,《释言》文。智者役心以谋虑,故云哲谓多谋虑也。国之所在,必筑城居之,作者以城表国。笺以其有城居之嫌,故云城犹国也。笺以“丈夫,阳。阳动故多谋虑则成国。妇人,阴。阴静故多谋虑则乱国”。由阴阳不等,动静事异,故俱多谋虑而成倾有殊也。若然,谋虑苟当,则妇人亦成国,任、姒是也。谋虑理乖,虽丈夫亦倾城,宰嚭、无极是也。然则成败在於是非得失,不由动静。而云阴阳不同者,於时褒姒用事,干预朝政,其意言褒姒有智,唯欲身求代后,子图夺宗,非有益国之谋,劝王不使听用,非言妇人有智皆将乱邦也。
懿厥哲妇,为枭为鸱。笺云:懿,有所痛伤之声也。厥,其也。其,幽王也。枭鸱,恶声之鸟,喻褒姒之言无善。○懿,於其反。注同。沈又如字。枭,古尧反。姒音似。
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寺,近也。笺云:长舌喻多言语。是王降大厉之阶,阶所由上下也。今王之有此乱政,非从天而下,但从妇人出耳。又非有人教王为乱。语王为恶者,是惟近爱妇人,用其言故也。○寺,徐音侍,亦如字。近,附近之近。下“近爱”、“近川”同。上,时掌反。语,鱼据反。
[疏]笺“懿有”至“无善”。○正义曰:懿与噫,字虽异,音义同。《金縢》云:“噫!公命我勿敢言。”与此同也。噫者,心有不平而为声,故云有所痛伤之声。痛伤褒姒乱国政也。“厥,其”,《释言》文。此刺幽王,而褒姒是其妇,故知“其,幽王”也。○传“寺,近”。○正义曰:寺即侍也。侍御者,必近其傍,故以寺为近。○笺“长舌”至“言故”。○正义曰:以舌动而为言,故谓多言为长舌。《论语》云“驷不及舌”,亦谓言为舌也。
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忮,害。忒,变也。笺云:鞫,穷也。谮,不信也。竟,犹终也。胡,何。慝,恶也。妇人之长舌者多谋虑,好穷屈人之语,忮害转化,其言无常,始於不信,终於背违。人岂谓其是不得中乎?反云维我言何用为恶不信也?○鞫,居六反。忮,之豉反。忒,他得反。谮本又作“僣”,子念反。背音佩。注同。慝,他得反。好,呼报反。
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休,息也。妇人无与外政,虽王后犹以蚕织为事。“古者天子为藉千亩,冕而朱纮,躬秉耒。诸侯为藉百亩,冕而青纮,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敬之至也。天子诸侯必有公桑蚕室,近川而为之,筑宫仞有三尺,棘墙而外闭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积,卜三官之夫人、世妇之吉者,使入蚕于蚕室,奉种浴于川,桑于公桑,风戾以食之。岁既单矣,世妇卒蚕,奉茧以示于君,遂献茧于夫人。夫人曰:此所以为君服。与遂副袆而受之,少牢以礼之。及良日,后夫人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妇之吉者,使缫,遂朱绿之,玄黄之,以为黼黻文章。服既成矣,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笺云:识,知也。贾物面有三倍之利者,小人所宜知也。君子反知之,非其宜也。今妇人休其蚕桑织纴之职,而与朝廷之事,其为非宜亦犹是也。孔子曰:“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贾音古。注同。《尔雅》云:“市也。”倍,蒲罪反。无与,音预。纮,获耕反。耒,力对反。昕音欣。奉,芳勇反。下同。种,章勇反。戾,力计反,燥也。食音嗣。单音丹。茧,古显反。君服与,音馀。袆音辉。副,首饰。袆是袆衣。少,诗照反。缫,素刀反,本亦作“縿”,同。盆,蒲门反。纴,女金反。而与,音预。朝,直遥反。下“朝廷”同。
[疏]“鞫人”至“蚕织”。○正义曰:上言长舌之恶,更说为恶之状。此妇人之长舌多谋虑者,乃好穷屈人之言语,出言则为人患害,且又变化无常,所言以不信为始,终竟於后背而违之。岂肯自曰:我之此言不中正乎?反云:维我此言,何用为恶?恶而不知其非,故为可痛伤也。既云出言不善,又责其干乱朝政,如商贾之求利三倍,乃君子之人於是识知之,非其宜也。汝今妇人之不宜与朝廷公事,而休止养蚕织纴,干预男子之政,亦非宜也。○传“忮,害。忒,变”。○正义曰:忮者,以心忮格前人,为之患害,故以忮为害也。《释言》云:“爽,忒也。”孙炎曰:“忒,变杂不一。”是忒为变之义也。○笺“鞫穷”至“不信”。○正义曰:“鞫,穷”,《释言》文。谗谮者,皆不信之言,故以谮为不信也。竟者,卒尽之义,故云竟犹终也。“胡,何。慝,恶”,皆诗之通训。佞人似智,奸人乱德,皆自以为善。此刺褒姒自以为贤。“岂谓是不得中乎?反云维我言何用为恶不信”,自谓所行皆得中,疾时人谓之恶。不自嫌其不信,所以至亡而不改也。○传“休息”至“之至”。○正义曰:“休,息”,《释诂》文。传解妇人无与外事,虽王后之贵,犹以蚕织为事,故引《礼记》以证之。自“古者天子”以下,皆《祭义》文也。谓之藉田者,《天官·甸师》注云:“藉之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芸芓终之。”《月令》注云:“借民力所治之田也。”天子千亩,诸侯百亩,以事神有多少,因而为之等差也。冕者,祭服之冠。纮谓冕之下而仰属者。止言服冕,而冕有等级,未知服何冕也。夫人受茧服副袆,则人君耕藉或亦用祭服,盖天子以衮冕也。诸侯自祭其庙,用玄冕,耕藉之服不过用玄冕也。其纮,天子以朱,诸侯以青者,以朱,南方,太阳之色,故天子用之;青,东方,少阳之色,故诸候用之,所以下天子。天子藉田在南郊,诸侯藉田在东郊,亦此意也。躬秉耒耜,谓亲耕之。《月令》孟春,“天子亲载耒耜,躬耕帝藉”,是其事也。此文兼有天子诸侯,故云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总举诸神以为言也。《祭义》作“先古”,注云:“先古,先祖。”定本作“先公”,涉下先公而误耳。既言人君亲耕,又言王后亲蚕,见祭祀之礼,必夫妇致敬也。蚕室必近川者,《夏官·马质》注引《蚕书》云:“蚕为龙精。”然则以龙是水物,故近川为之,取其气势也。筑宫,谓筑蚕宫之院墙也。七尺曰仞。言仞有三尺,则蚕宫之墙高一丈矣。《尚书夏传》文与此略同,云“筑官有三尺”者,其文误也。故彼注云:“‘官’当为‘宫’。雉长三丈,高一丈。度长以长,度高以高,则蚕宫高一丈。”《礼志》曰仞有三尺。七尺曰仞,彼文直云“宫有三尺”,“宫”下当脱“仞”字也。雉者,城墙之度,故郑计雉之数以推之。又引《礼记》以证之,复言七尺曰仞,是仞有三尺,乃充一雉之度,明其宫不得高丈三矣。彼注或云“蚕宫高一丈三尺”者,衍“三尺”二字也。棘墙,谓墙上布棘,以禁人之逾越,不以御寇,故外闭之。大昕之朝者,彼注云:“季春朔日之朝也。知者,以既卜之下即言养蚕之事。季春始蚕,故知是季春也。昕者,朝旦之名。言大昕,明是朔日之朝也。”皮弁素积者,《士冠礼》注云:“皮弁者,白鹿皮为冠,象上古也。积,犹辟也。以素为裳,辟蹙其腰中。皮弁之衣,用布十五升,其色象焉。”是也。卜三宫之夫人世妇之吉者,谓天子则卜三夫人,诸侯则卜世妇也。《月令》注“留养蚕者,所卜夫人与世妇”。是天子之夫人亲蚕事也。《周礼》王后六宫,言三宫者,亦据诸侯言之也,故彼注云:“诸侯夫人三宫,半王后也。”言三宫,据诸侯夫人有三宫。言三宫之夫人,亦容天子。三夫人,人各居一宫也。以文兼天子诸侯,故杂互陈之。奉种浴於川,文承大昕之下,则以三月浴之矣。《天官·内宰》云:“仲春,诏后率外内命妇始蚕于北郊。”《马质》注云:“月直大火则浴其种。”以仲春浴之者,盖二月浴之,至将生又浴之,故不同也。风戾以食之者,彼注云:“叶及早凉脆,采之风戾之,使露气燥,乃可食蚕。蚕性恶湿也。”岁既单矣,单,尽,故彼注云:“岁单,谓三月月尽之后也。言岁者,蚕,岁之大功,事毕於此也。”世妇卒蚕,献茧於夫人,据诸侯为说。若天子,则夫人卒蚕,献於后。《夏传》注云:“此诸侯之礼。天子则献茧於后。”是也。於君言示,於夫人言献,以茧是夫人之事,主献夫人,故夫人受之。夫人而云副袆者,彼注云:“副袆,王后之服。而云夫人,记者容二王之后与?以记意或然,故言。”与为疑之辞,虽王后受茧,其服尊,不过亦副袆也。少牢以礼之者,设少牢之馔,以礼遇世妇也。彼注云:“礼之者,礼奉茧之世妇也。”缫三盆手者,彼注云:“三盆手者,三纟奄也。几缫,每纟奄大总而手振之以出绪也。”《夏传》注云:“手犹亲也,言后夫人亲以手总之也。”言君服之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以文兼天子诸侯,故先王先公互言之。○笺“识知”至“於利”。○正义曰:利之多少,其数无常。必以三倍为言者,以三是三才之数,数之小成,故举以言焉。
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剌,责。富,福。狄,远。忌,怨也。笺云:介,甲也。王之为政,既无过恶,天何以责王见变异乎?神何以不福王而有灾害也?王不念此而改修德,乃舍女被甲夷狄来侵犯中国者,反与我相怨。谓其疾怨群臣叛违也。○舍音捨。注同。介音界。狄,毛他历反,郑如字,谓夷狄。见,贤遍反。被,皮寄反。
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类,善。殄,尽。瘁,病也。笺云:吊,至也。王之为政,德不至於天矣,不能致徵祥於神矣,威仪又不善於朝廷矣。贤人皆言奔亡,则天下邦国将尽困病。○吊如字,又音的。瘁,似醉反。
[疏]“天何”至“殄瘁”。○郑唯以介狄别解。馀皆同。○传“刺责”至“忌怨”。○正义曰:刺讥者,皆责之辞,故刺为责也。言“何神不富”,则富是神之所加,故以富为福也。毛读狄为逖,故为远也,则介当训为大,不得与笺同也。忌者,相憎怨之言,故以忌为怨也。王肃云:“舍尔大道远虑,反与我贤者怨乎?”○笺“介甲”至“叛违”。○正义曰:以辞有与夺,意为彼此,言“维予胥忌”,是不当怨而怨,则“舍尔介狄”者,是当怨而舍之也。且幽王荒淫惑乱,将至灭亡,兵在其颈,尚不知悟,安能复知大道远虑?又大道远虑非幽王之所有,何云舍汝乎?何以者,问之辞,故云王之政无过恶,天何以责王也?既问天之刺责,又问神不福助,亚前为势,故何在神上。天者,群臣之精,言天则神可知。去天以外而别言神,则谓人鬼地祗山川社稷之类也。天之所责,唯有妖变而已,故云见变异,若日食、星殒、山崩、川竭之属也。神所不福,则是己有祸罚,故云有灾害,谓水旱、虫螟、霜雹、疫疠之等也。於时已有此等事,故责王不改修德教也。不应舍而舍,则是已来犯王,故知被甲夷狄来侵犯中国者,臣若阿谀顺旨,必不为王所怨,故知反与我相怨,谓其疾怨群臣叛违也。以正直不肯从邪,故为王所怨。○传“类,善。殄,尽。瘁,病”。○正义曰:皆《释诂》文。○笺“吊至”至“困病”。○正义曰:“吊,至”,《释诂》文。此经与上义相配成天,刺神不福,皆由政恶所致。以王之为政,德不至於天,故天以刺之。不能致徵祥於神,故神不福之。威仪有不善於朝廷,故相与怨忌。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优,渥也。笺云:优,宽也。天下罗罔以取有罪亦甚宽,谓但以灾异谴告之,不指加罚於其身。疾王为恶之甚,贤者奔亡,则人心无不忧。○渥,於角反。谴,弃战反。
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几,危也。笺云:几,近也。言灾异谴告离人身近,愚者不能觉。○离,力智反。
[疏]“天之”至“悲矣”。毛以为,上既言天刺责王,贤人将去,此又言其可忧之状。天之所下此灾异之罗网,维其侥渥而多矣。贤人之言皆云已欲亡去。我天下之人其心为之忧愁矣。又丁宁言之,天之所下灾异之罗网,维其危险而甚矣,贤人之言皆云欲亡去,我天下之人其心为之悲哀矣。○郑唯以优为宽、几为近为异。馀同。○传“优,渥”。○正义曰:以优为优饶之义,故为渥也。《信南山》云:“既优既渥。”是优渥为丰多之意也。○笺“优宽”至“不忧”。○正义曰:以“天之降罔”,是罗网宽广优饶者,宽容之义,故易传以优为宽。天下罗网,以取有罪,正谓欲取王也。不指害其身,而微加谴告,是其宽也。。○传“几,危”。○正义曰:《释诂》文。上言优者,谓自天降而多也。此言几者,谓至人身而危。二者相接成也。○笺“几,近”。○正义曰:《释诂》文。上宽者,谓微加谴告,告而不改,则祸及其身,故离人近。二者亦相接成,但以忠臣谏君,宜称祸近为切,故易传也。
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笺云:槛泉正出,涌出也。觱沸,其貌。涌泉之源,所由者深,喻己忧所从来久也。恶政不先己,不后己,怪何故正当之。○觱音必。沸音弗。觱沸,泉出貌。槛,胡览反,徐音下斩反。藐藐昊天,无不克巩。藐藐,大貌。巩固也。笺云:藐藐,美也。王者有美德藐藐然,无不能自坚固於其位者,微箴之也。○藐,亡角反。巩,九勇反。箴,之林反。
无忝皇祖,式救尔后。笺云:式,用也。后,谓子孙也。
[疏]“觱沸”至“尔后”。○正义曰:言觱沸然而涌出者,槛泉也。此泉濆涌而出,言其所从来维其深远矣。喻天下之人心之忧悲,亦所由来久远,宁从今日矣!我之所忧,忧此恶政。怨恨何故不从我之先,何故不从我之后,而正当我之身也?既言王政之恶,故以箴王。言人君有美大之德藐藐然,可以比於昊天,则无不能坚固於其位者。是守位者必由美德也。王当美德固之,无使辱汝君祖之先王,用此美德,以救汝后世之子孙,使之保守王位,无丧邦国也。○笺“槛泉正出,涌出”。○正义曰:《释水》文也。李巡曰:“水泉从下上出曰涌泉。”○传“藐藐”至“巩固”。○正义曰:《释诂》云:“藐藐,美也。”言大貌者,为美大之貌也。“巩,固”,《释诂》文。○笺“王者”至“箴之”。○正义曰:下云“无忝皇祖”,则知能固者,谓能固其王位也。不直言无德则不能固,而云有美德者无不能固,反言以见意,而文不指斥,是微箴之也。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旻,病也。○召旻,上时照反,下密巾反。下同。
[疏]“《召旻》七章,上四章章五句,下三章章七句”至“之臣”。○正义曰:《召旻》诗者,周卿士凡国之伯所作,以刺幽王大坏也。又解名篇之义,是闵伤当时天下无如文、武之世召康公之臣。以时无贤臣,深可痛伤,故以《召旻》名篇。其叙大坏之意,经七章皆大坏之事也。首章曰“旻天疾威”,卒章云“有如召公”,虽有召旻之字,而其文不次,作者错综以名篇,故《叙》特解经之旻天,自由天之闵下,以旻为天名,此《叙》转为闵,笺训为病,则与旻天之义其意小乖,是借名以见意,作者指言旻天,为此故也。先王佐命之臣,能开辟土地者盖多矣,而独言召公者,作者意所欲言,无他义也。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笺云:天,斥王也。疾,犹急也。瘨,病也。病乎幽王之为政也,急行暴虐之法,厚下丧乱之教,谓重赋税也。病中国以饥馑,令民尽流移。○瘨,都田反,沈又音殄,又音田。令,力呈反。一本作“令故民”。
我居圉卒荒。圉,垂也。笺云:荒,虚也。国中至边竟以此故尽空虚。○圉,鱼吕反。竟音境,本亦作“境”。
[疏]“旻天”至“卒荒”。○正义曰:言比旻天之王者,其为政教乃急疾而行此威虐之法。比天之王者,又厚下与民丧乱之教,而病害我国中以饥馑,令国中之民尽流移而散亡。以此故令我所居中国至於四境边陲,民皆逃散而尽空虚,是王暴虐所致之。○笺“天斥”至“流移”。○正义曰:笺以此诗刺王大坏,而承以饥馑流亡,明是王使之然。於文势非言上天,故以天为斥王,旻天亦斥王也,故笺即言“幽王之为政,急行暴虐之法,厚下丧乱之教”。以幽王文总二事,是经之二天皆斥王也。《小旻》云:“旻天疾威。”文与此同。彼笺云:“旻天之德,疾王者以刑罚威恐万民。”则以天为上天,疾为疾恶。而此不然者,以此下云“天降罪罟”,承以“蟊贼内讧”。内讧是人自溃乱,非上天降之。文与下相类,故知疾威、降丧亦是王自行之,非天疾王,非天降之也。《小旻》之文连“敷於下土”,布政下土是王之所为,明天以是故疾恶於王。观文而说,故与此异。《荡》之“疾威”,与此不同,义亦然也。急行暴虐之法,厚下丧乱之教,所以为异者,以二句相连,疾与笃为类,则威为酷刑罚,丧为乱亡赋税则。急者行之必速之辞,厚者为之加重之称,则二者俱急而且重也。但以言疾则为行之理已著,言笃直是厚而近为行之理未彰,故又言降以见之。因此,故下单言“天降”以配而成句也,其实天与旻天俱斥王耳。笺又总解暴虐、丧乱之事,正谓重赋敛,病中国以饥馑,令尽流移也。○传“圉,垂”。○正义曰:《释诂》文。○笺“荒虚”至“空虚”。○正义曰:“荒,虚”,《释诂》文。某氏曰:“《周礼》云:野荒民散则削之。”唯某氏之本有荒字耳,其诸家《尔雅》则无之。要《周礼》野荒必是虚之义也。居谓城中所居之处,圉谓边境,以此故尽空虚以谓虐政故也。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讧,溃也。笺云:讧,争讼相陷入之言也。王施刑罪,以罗罔天下众为残酷之人,虽外以害人,又自内争相谗恶。○讧,户工反,徐云:“郑音工。”争,争斗之争。下同,恶。乌路反。
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椓,夭椓也。溃溃,乱也。靖,谋。夷,平也。笺云:昏椓皆奄人也。昏,其官名也。椓,椓毁阴者也。王远贤者,而近任刑奄之人,无肯共其职事者,皆溃溃然维邪是行,皆谋夷灭王之国。○椓,丁角反。共音恭。注皆同。溃,户对反。遹音聿,一音述。奄如字,本又作“阉”。远,于万反。近,附近之近。邪,似嗟反。
[疏]“天降”至“我邦”。○正义曰:上言王以暴乱病民,此又言所病之事。今比天之王者,下此刑罚罗网之法於天下,谄佞之臣又助为此刑罚残酷。其害於人,如蟊贼之害禾稼然,又内自溃乱梠陷以罪人也。又王所亲任,是刑馀之人,此昏奄椓毁之小人,无供其职事者,皆溃溃然昏乱,其行邪僻,实谋灭我王之邦国,王何故信任之?○传“讧,溃”。○正义曰:《释言》文。○笺“讧争”至“谗恶”。○正义曰:传讧溃之义,以讧字从言,故知讧者是争讼相陷入之言。由争讼相陷,故至溃败,故《尔雅》以讧为溃。讧言内,则蟊贼为外,故云众为残酷之人,虽外以害人,又内相谗恶。言恶人所在为害,又自不相亲也。“天降罪罟”,是王所下之。知“蟊贼内讧”,是臣之众残酷之人为之者,以讧是相恶之言,若亦王所下之,不得言其相恶,故知臣之佞者,助王以残酷害人,又内自相谗恶也。○传“椓夭”至“夷平”。○正义曰:传意亦以椓为去阴,但以《正月》云“天夭是椓”,夭谓夭杀。椓谓椓破,夭椓文连,故并举其类以晓人。溃溃,昏乱之意,故为乱也。“靖,谋”,《释诂》文。“夷、平,易也”,俱训为易,是夷得为平,言平殄而灭之。○传“昏椓”至“王之国”。○正义曰:解名此人为昏椓之意,故云“皆奄人也”。《天官·阍人》注云:“阍人司昏晨以启闭者。”是“昏,其官名也”。“椓,椓毁阴者”,为犯淫罪而刑之也。《书传》曰:“男女不以礼交者,其刑宫。”《秋官·司刑》注云:“宫者,丈夫则割其势,女子闭於宫中。”此椓毁其阴,即割势是也。谓之奄者,《天官·酒人》注云:“奄,精气闭藏者。”引《月令》“其器闳以奄”,是由割去其势,精气闭藏,故谓之奄人也。若然,《秋官·掌戮》云:“墨者使守门。”《阍人》之注引《掌戮》之文,则阍人乃是墨者,非奄人矣。而此笺以昏为奄者,案《周礼·序官》阍人上有内小臣,下有寺人。内小臣之与寺人,皆是奄人为之,阍人与之为类,官居其閒,则亦奄人也。《阍人》云:“王宫每门四人。囿游亦如之。”注云:“囿,禁院也。游,离宫也。”然则王宫之与囿游,所守门者,其官皆曰阍人,是阍之用人,非独奄也。《掌戮》“墨者使守门,宫者使守内,刖者使守囿”。则墨、刖皆亦为阍,非独宫刑者矣。但内门则用奄以守之,其外门则用墨耳。《阍人职》曰:“掌守王宫之中门之禁。”注云:“中门於外、内为中。天子五门,雉门为中门。”是雉门以内用奄,库门以外用墨,其囿则用刖也。官与寺人为类,主以奄者为名。《月令》:“仲冬,命奄尹审门闾,谨房室。”是门房之守,皆奄为之,故知阍是奄人之官名也。奄者防守门阁,亲近人主。凡庸之君,闇於善恶,以其少小惯习,朝夕给使,顾访无猜惮之心,恩狎有可悦之色。且其人久处宫掖,颇晓旧章,常近床第,探知主意。或乃色和貌厚,挟术怀奸;或乃捷对敏才,饰巧乱实。於是邪正并行,情貌相越,遂能迷罔视听,因惑愚主,谓其智足匡时,忠能辅国,信而使之,亲而任之,国之灭亡,多由此作。故诗人责王远贤者而近刑奄之人也。原其本心,不欲灭国,但所谋不当,灭国之道也,故谓之谋灭王国也。
皋皋訿訿,曾不知其玷。皋皋,顽不知道也。訿訿,窳不供事也。笺云:玷,缺也。王政已大坏,小人在位,曾不知大道之缺。○皋音羔,《尔雅》云:“刺素食也。”訿音紫,《尔雅》云:“莫供职也。”玷,丁簟反。窳音庾。裴骃云:“病也。”《说文》云:“懒也。”一本又作“众”。
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贬,队也。笺云:兢兢,戒也。业业,危也。天下之人,戒惧危怖甚久矣,其不安也,我王之位,又甚队矣。言见侵侮,政教不行。后犬戎伐之,而周与诸侯无异。○业如字,一音五答反。贬,彼检反。队,直类反,又作“坠”。
[疏]“皋皋”至“孔贬”。○正义曰:上言小人为谋,将灭王国。此言其致灭之状。小人在位,皋皋然志识顽钝而不知治道,訿訿然在公窳惰而不供职事。心顽力惰,自以为宜。王政已坏,曾不知其大道之玷缺也。臣既如此,害及天下,故今时之人皆兢兢而戒惧,业业然而危怖甚久矣。天下不安,言不安已久矣。民既不安,其我王之位又甚贬退,言其卑微与诸侯无异也。○传“皋皋”至“供事”。○正义曰:《释训》云:“皋皋、琄琄,刺素食也。”舍人曰:“皋皋,不治之貌。”某氏曰:“无德而空食禄也。”无德不治而空食禄,是顽不知其道也。《释训》又云:“翕翕、訿訿,莫供职也。”是訿訿为窳不供其职也。《说文》云:“窳,懒也。”草木皆自竖立,唯瓜瓠之属卧而不起,似若懒人常卧室,故字从宀,音眠。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溃,遂也。苴,水中浮草也。笺云:“溃茂”之“溃”当作“汇”。汇,茂貌。王无恩惠於天下,天下之人如旱岁之草,皆枯槁无润泽,如树上之栖苴。○溃,毛户对反,郑作“汇”音谓。栖音西,谓栖息也。苴,锄如反。槁,口老反。
我相此邦,无不溃止。笺云:溃,乱也。无不乱者,言皆乱也。《春秋传》曰:“国乱曰溃,邑乱曰叛。”○相,息亮反。
[疏]“如彼”至“溃止”。○毛以为,言王无恩於民,致使下民如彼岁之大旱,其草不得申遂而盛茂,致使此草如彼水上栖止逐流之浮苴也。旱岁之草,如水上之苴,言其枯槁无润。下民不得王恩,亦如是也。民不见德,祸乱将起,诗人闵之,言我视此王之邦国无有不乱,止言其必将乱也。后犬戎杀王,是此言之信。○郑唯以溃为汇、栖苴谓树上为异。馀同。○传“溃遂”至“浮草”。○正义曰:草之生,当遂其生长之性。今言“草不溃茂”,故以溃为遂。苴是草之枯槁逐水流者,故云:“苴,水中之浮草。”如是,则栖为浮义,谓栖息於水上也。○笺“溃茂”至“栖苴”。○正义曰:溃茂连文,以溃为遂,於义不安,故易传言“溃当作汇”。如《易·泰卦》“拔茅以汇”之字,汇是茂盛之貌也。笺不直言“溃当作汇”,而云“溃茂”之“溃”当作“汇”者,以下有“无不溃止”,嫌亦为汇,故连茂言之。又以栖者,居在木上之名,谓水上为栖,理亦不惬,故以为如树上之栖苴。苴是草木之枯槁者,故在树未落及已落为水漂皆称苴也,此经再云“如”者,言民如旱草,草又如苴,见其枯槁之极,喻王无恩之甚也。○笺“春秋”至“曰叛”。○正义曰:僖四年《公羊传》文也。引之者,证邦溃为国乱之意也。
维昔之富不如时。往者富仁贤,今也富谗佞。笺云:富,福也。时,今时也。维今之疚不如兹。今则病贤也。笺云:兹,此也。此者,此古昔明王。○疚音救,病也,字或作“{宀久}”。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彼宜食疏,今反食精粺。替,废。况,兹也。引,长也。笺云:疏,粗也,谓粝米也。职,主也。彼贤者禄薄食粗,而此昏椓之党反食精粺。女小人耳,何不自废退,使贤者得进?乃兹复主长此为乱之事乎?责之也。米之率:粝十,粺九,凿八,侍御七。○粺,皮卖反。兄音况。下同。粝,兰末反,沈音赖,又音厉。复,扶又反。下回。长如字,又张丈反。率,字又作“卛”,音类,又音律,又所律反。凿,子洛反,又音昨。《字林》云:“粝米一斛舂为八斗。”音子沃反。
[疏]“维昔”至“斯引”。○毛以为,邦国之乱,由远贤者而任小人,故举明王之政以并之。言维昔明王之所富者,不如今之时。言昔时富贤人,今时富谗佞也。又言今时所以异於昔者,维今世之所病者,不如此明王,言明王富贤人,今世则病贤人,是其异於昔也。由病其贤者,故小人得进,故又责之。言彼宜食疏,今乃反食精粺之小人,由汝当路以病贤者。何不早自废退,使贤者得进,乃复主为滋益此乱之事使更长也?言小人用事,益使乱长,故责之。○郑唯“彼疏斯粺”为异。馀同。○传“彼宜”至“引长”。○正义曰:以小人为彼,故云彼宜食疏,今食精粺。言其富小人也。“替,废”,《释言》文。《尔雅》之训况为赐也。赐小人之物,使之益多,故以况为滋,滋又为益。“引,长”,《释诂》文。○笺“疏粗”至“御七”。○正义曰:以疏封粺,则粗於粺也。粗於粺者,唯粝米耳,故知谓粝米也。“职,主”,《释诂》文。以疏粺文称彼此,则有相形之势。上文责王病贤者富小人,则此亦相对,不得为一人,故易传以贤者食粗,昏椓之党食精也。“职况斯引”,职训之为主。兹,此。引,长。言主为益此,使乱之长,故便而倒之云:“乃兹复主长此为乱之事,责之也。”言“米之率:粝十,粺九,凿八,侍御七”者,其术在《九章》粟米之法。彼云:“粟率五十,粝米三十,粺二十七,凿二十四,御二十一。”言粟五升,为粝米三升。以下则米渐细,故数益少。四种之米,皆以三约之,得此数也。言此,明粝粗於粺,故为疏也。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频,厓也。笺云:频,当作“滨”。厓,犹外也。自,由也。池水之溢,由外灌焉。今池竭,人不言由外无益者与?言由之也。喻王犹池也,政之乱,由外无贤臣益之。○频,旧云毛如字,郑作“滨”,音宾,俱云厓也。案张揖《字诂》云:“濒,今滨。”则濒是古滨字者。与音馀。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泉水从中以益者也。笺云:泉者,中水生则益深,水不生则竭。喻王犹泉也,政之乱,又由内无贤妃益之。
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烖我躬。笺云:溥,犹徧也。今时徧有此内外之害矣,乃兹复主大此为乱之事,是不烖王之身乎?责王也。烖谓见诛伐。○溥音普。烖音灾。徧音遍。下同。
[疏]“池之”至“我躬”。○正义曰:既言小人在朝,又伤王无辅助。言人见池水之竭尽矣,岂不言云由其外之滨厓无水以益之故也?以喻人见王政之丧乱矣,岂不言曰由其外之群臣无贤以佐之故也?人见泉水之枯竭矣,岂不言由其内之地中无水以生之故也?以喻人见王政危乱矣,岂不言曰由其内之妃后无德以助之故也?今王内无贤后,外无贤臣,溥徧有此内外无贤之害矣,而任政小人乃复主益此乱,使之更大乱渐益大,岂得不灾害我身乎?言其必将害之。○笺“频当”至“益之”。○正义曰:以水厓之滨,其字不应作频,故破之也。传作频者,盖以古多假借,或通用故也。池者,穿地引水。《家语》曰:“池水之大,鱼鳖生焉,萑苇长焉,谁知其非泉也?”是池由自外引水而为之,故云“池水之益,由外灌焉”。上章刺王远贤,故知以池竭喻外无贤臣益之也。既以池竭外无益以喻外无贤臣,故知下经以泉竭内无益以喻无贤妃也。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辟,开。蹙,促也。笺云:先王受命,谓文王、武王时也。召公,召康公也。言“有如”者,时贤臣多,非独召公也。今,今幽王臣。○辟音辟。蹙,子六反。
於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笺云:哀哉,哀其不高尚贤者,尊任有旧德之臣,将以丧亡其国。○丧,息浪反。
[疏]“昔先王”至“有旧”。○正义曰:言日辟、日蹙,甚言之耳。不得一日之间,便有百里之校。於“蹙国”之上不言无贤臣者,以“不尚有旧”事见於下,故空其文,以下句互而知之。
《召旻》七章,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
《荡之什》十一篇,九十二章,七百六十九句。
卷十九 十九之一
卷十九 十九之一
◎清庙之什诂训传第二十六
周颂谱《周颂》者,周室成功致太平德洽之诗。其作在周公摄政、成王即位之初。○正义曰:言致太平德洽,即成功之事。据天下言之为太平德洽,据王室言之为功成治定。王功既成,德流兆庶,下民歌其德泽,即是颂声作矣。然周自文王受命,武王伐纣,虽屡有丰年,未为德洽。及成王嗣位,周公摄政,修文王之德,定武王之烈,干戈既息,嘉瑞毕臻,然后为太平德洽也。《书叙》“既黜殷命”之后,云“唐叔得禾,异亩同颖。王命唐叔,归公於东。周公旅天子之命,作《嘉禾》。”是摄政之初,嘉禾生也。《书传》曰:“三年践奄。”《多方》曰:“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自此之后,无复征伐。《易》注云:“行诛之后致太平,自三年数也。故四年之封康叔,因欲营洛,以观民心。”《康诰》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於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是德洽及民之事也。故《书传》曰:“周公将作礼乐,优游之,三年不能作。君子耻其言而不见从,耻其行而不见随。将大作,恐天下莫我知;将小作,恐不能扬父祖功烈德泽。然后营洛,以观天下之心。於是四方诸侯,率其群党,各攻位於其庭。周公曰:‘示之以力役且犹至,况导之以礼乐乎?’然后敢作礼乐。《书》曰‘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会’,此之谓也。”如《书传》此言,则周公以三年太平即应作礼乐,但为优游之故,至六年乃作。其礼乐自优游未作,颂声乃人志所为,制礼之前,颂已作矣,故《周礼·太师》“教六诗,六曰颂”。《乐师》“帅学士歌彻”,谓歌《雍》也。制礼之时,得取颂诗为乐,是制礼之前有颂也。制礼之后,民俗益和,明颂声乃作可知,故总云:“其作之时,在周公摄政、成王即位之初也。”史传群书称“成、康之间,四十馀年,刑措不用”,则成王终世太平。正言即位之初者,以即位之初,礼乐新定,其咏父祖之功业,述时世之和乐,宏勋盛事已尽之矣,以后无以过此,采者不为复录。且检《周颂》事迹,皆不过成王之初,故断之以为限耳,不谓其后不得作颂也。故曰“成、康没而颂声寝”,不废康王之时乃有其颂,但今诗所无耳。雅不言“周”,颂言“周”者,以别商、鲁也。《周》盖孔子所加也。何则?孔子以前,六诗并列,故太师教六诗,是六诗皆别题也。《书叙》列《虞》、《夏》、《商》、《周书》各为一科,当代异其第。则《诗》本亦当代为别,《商颂》不与《周颂》相杂为次第也。周诗虽六义并列,要先风、雅而后颂也。见事相因渐为,《商颂》不得在《周颂》之上,閒厕之也。《商颂》自以配乐,当如乐,贵者用前,贱者用后,不可以先伐之颂,在后代之下,必是独行为一代之法。《国语》曰:“有正考甫者,校商之名颂十二篇於周之太师,以《那》为首。”若在周诗之中,则天下所共,不须独校於周之太师也,明不与周诗同处矣。商既不杂於周,不须有所分别,则知孔子以前未题周也。孔子论《诗》,雅、颂乃次鲁、商於下,以示三代之法,故《鲁谱》云:“孔子录其诗之颂,同之王者后。”《商谱》云:“孔子录诗,列之以备三颂。”是《商颂》者,孔子列之於《诗》末也。既有商、鲁须题周以别之,故知孔子加周也。
颂之言容。天子之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无不覆焘,无不持载,此之谓容。於是和乐兴焉,颂声乃作。○正义曰:此解名之为颂之意。颂之言容,歌成功之容状也。“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尧典》文也。《左传》:“季札见舞《韶箫》,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焘,如地之无不载。’”是所据之文也。《尚书》说尧之德也,《左传》说舜之德也。帝王之德,当为优劣,此引尧、舜之事以言周者,圣人示迹不同,所遇异时,故号有帝王,为优劣之称。若乃至诚尽物,前圣后圣,其归一也。故《中庸》说孔子之德,亦云“无不覆焘,无不持载”,明圣人之道同也。“噫嘻成王,既昭假尔”。《书传》说越常之译曰:“久矣,天之无烈风淫雨。”《中候·擿雒戒》云:“曰若稽古,周公旦,钦惟皇天,顺践祚即摄七年,鸾凤见,蓂荚生,青龙御甲,玄龟背书。”是周德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之事也。言颂声者,诗各有声,故《公羊传》曰“什一而税,颂声作”是也。此颂声由其时之君德洽於民而作,则颂声系於所兴之君,不系於所歌之主,故《周颂》三十一篇,左方中皆以为周公、成王之颂也。以其虽咏往事,显祖业,昭文德,述武功,皆令歌颂述之,以美今时,不为祖父之颂矣。但祖父之功,由此以显,显其父祖之功,所以颂子孙也。故《时迈》之等,尽为武王之事,要归颂声於周公、成王也。若然,《清庙》祀文王,《执竞》祀武王,非文、武之颂。而《那》祀成汤,《烈祖》祀中宗,《玄鸟》祀高宗,即为所祀之王颂者,颂既治平而兴,文、武虽有盛德,时未太平,不可为颂。成王致太平,乃有颂,虽祀文王、武王,皆歌当时成功,告其父祖之神明,故《周颂》祀文王、武王者,皆非文、武之颂也。若殷之三王,既中兴受命,本皆太平,明生时自有颂声,但《商书》残缺,无以言焉。今死而作颂,故系於所歌之王。因此而谈,不废成王崩后,亦有追颂,或本不录,今《诗》无耳。祖父未太平,而子孙太平,颂声之兴,系於子孙,《周颂》是也。祖父未太平,而子孙未太平,则所颂之诗,系其父祖,《商颂》是也。若父祖子孙俱太平,作颂於子孙之时,论父祖之事者,则所系之主,由作者本意,无定准也。颂者,述盛德之容,至美之名,因此复有借其美名,因以指所颂者,《駉》颂僖公是也。止颂德政之容,无复告神之事,以位在诸侯,不敢辄作,虽非告神,又非风体,故曰“季孙行父请命於周,而史克作是颂”也。然《鲁颂》之文,尤类小雅,比於《商颂》,体制又异,明三颂之名虽同,其体各别也。此《周颂》所颂之事,多在成王即位之前,今检其作之早晚前后,亦参差不同。案《赉》序云:“大封於庙也。”笺云:“大封,武王伐纣时,封诸臣有功者。”宣十二年《左传》:“昔武王克商而作颂:‘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又作《武》,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其文在《时迈》与《般》叙、《武》、《赉》、《桓》也。而《桓》说武王伐纣之事,《时迈》与《般》序言巡守。案《康王之诘》云:“王若曰:庶邦侯、甸、男、卫。”注云:“独举侯、甸、男、卫四服者,周公居摄六年,制礼,班度量,至此积三十年,再巡守,馀六年,侯、甸、男、要服正朝。要服国远,既事遣之。卫服前冬来,以王有疾,留之。”如郑此言,以摄政六年,而六服咸在,以为年端,则成王即位后十年乃巡守,是为摄政至成王之初无巡守也,明《时迈》与《般》,武王时也。此四篇皆武王时事也。《闵予小子》、《访落》、《敬之》三篇序云“嗣王”,经称“小子”,是成王除丧嗣位,未改丧中之称,摄政之前事也。《有客》“微子来见祖庙”,笺云:“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代殷。后既受命,来朝而见也。”《尚书叙》微子之命在诛、管蔡之前,则微子来见,摄政二年之事也。凡此八篇,事皆在太平之前也。《雍》禘太祖,以鲁礼言之,武王以成王年十岁十二月崩,则成王年十三祫於武王之庙,年十四禘於群庙,乃年十七摄政,三年而祫,至五年而禘。《雍》於《周礼》彻而歌之,则事在摄政六年之前。而摄政五年及成王十四时俱有禘,检其篇中,二者无以可明,而《雍》笺云“得天下之欢心”,似五年之事也。《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笺云“告太平者,居摄五年之末”,则亦五年之事也。《明堂位》曰:“昔周公朝诸侯於明堂之位。”谓在洛邑也。《孝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然则朝诸侯、郊祀皆摄政六年所为。而《清庙》“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我将》“祀文王於明堂”,《思文》“后稷配天”,皆六年时事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不指年月,而郊祀,周公所定,《思文》颂所配之人,《昊天有成命》言感生之帝祐及后世,以事相况,盖与《思文》同时也。《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笺云:“二王,夏、殷也。其后,杞也,宋也。”微子摄政二年始为殷后,独来见於祖庙。杞本先封,不当与宋俱至。今二王之后并来助祭,则在《有客》之后也。杞、宋异服,不应并朝,盖亦周公朝诸侯於明堂之时,与天下俱至,则《振鹭》亦六年也。或者杞、宋一国,亦得云二王之后,如是,则其时不可知也。《酌》“告成《大武》”,亦六年之事,故笺云“其始成,告之而已”是也。既告,当作之以观其和否。《有瞽》始作乐而合於太祖,云始作,明既告之后,合而观之即告也。即告合,各有礼於庙,以乐初成,所以合而作之,故曰“既备乃奏,肃雍和鸣”,亦为六年时事也。朝明堂之时,诸侯及二王之后皆未去,故云“我客戾止,永观厥成”。以此考之,事相符合也。周公摄政六年,制礼作乐,则《大武》之乐当奏之矣。而《酌》笺云“归政成王,乃后祭於宋庙而奏之”者,以周公之作礼乐,主为成王,故据成王而言之,不言摄政之时已奏《大武》,则《武》诗之作,其时未可明也。《载见》笺云“诸侯始见君王”,谓见成王也。《小毖》曰:“予其惩而。”笺云:“我其创艾於往时矣。”皆成王即位之初也。《烈文》“成王即政”,检成王除武王之丧,周公未摄之时,与周公致政之后,二者皆为即政。若除丧之时,事宜与《闵予》同时,而《闵予》三篇,与群臣谋事,称“未堪家多难”,有求贤自退之志。今《烈文》之篇,申敕诸侯卿士,以赏罚为己任,亦宜为归政之后,成王即位之初也,故服虔注《左传》亦云“《烈文》,成王初即洛邑,诸侯助祭之乐歌”是也。其《维清》叙皆得为武王之事,俱叙云“奏”者,容周公、成王时,所奏述其事而为颂,故不可必定也。《噫嘻》曰“既昭假尔”,《臣工》曰“迄用康年”,《丰年》曰“多黍多稌”,《载芟》曰“万亿及秭”,《良耜》曰“其崇如墉”,《潜》曰“潜有多鱼”,言丰年物多,以告神明,是论太平后事,但不知摄政三年之后定指何年耳。《天作》“祀先王先公”,事与《天保》“于公先王”文同,以禴祠烝尝类之,是为时祭。《执竞》“祀武王”,说武王生时之功。《丝衣》“绎宾尸”,说绎祭得礼之宜,推检无以知其早晚,以祭乃绎是告神之作,亦宜其太平之年事也。所检止知其事之早晚,而作者当时不必皆为。有事先而后作,有事后而先作者,不可以事定其作之时也。此云“颂声乃作”,则颂自民之歌谣,而《外传》引《思文》、《时迈》,皆言周文公之颂,所以周公之时,还得自颂者,以周公摄政,归功成王,歌其先人之功,事由不涉於己,故得自为。风、雅比篇,既有义理,颂亦当有也。《武》,武王之事,不为颂首,不以事之先后必为次矣。《雍》作於制礼之前,而在《烈文》、《清庙》之后,又不以作之先后为次矣。《礼记》每云“升歌《清庙》”,然则祭宗庙之盛,歌文王之德,莫重於《清庙》,故为《周颂》之首。文王受命,为王者之端,武王即因其业,且俱为圣人,令父先於子,故颂以文王为首。其事盛者在先,所以先《清庙》也。次以《维天之命》者,言文王德与天同,溢於后世,周公收其道以制法,告其庙以太平,盛之次也。文王既道可为法,政致清明,故武王象其伐事,以制歌乐,故又次《维清》也。道既可法,诸侯当法而行之,故次《烈文》也。道为诸侯所法,可以祭祀先祖,故次《天作》也。人本於祖,推以配天,既祀於庙,又当郊天柴望,故次《昊天有成命》、《我将》、《时迈》也。虽告祭之歌,说武王能持强道,为神降福,故次《执竞》也。武王之持强道,致牟麦之瑞,由后稷之功,故次《思文》也。由稷以致牟麦,牟麦为丰年之祥,故次《臣工》也。年之所康者,因祈穀而致福,故次《噫嘻》也。以祈穀大事,必有助祭,故次《振鹭》也。助祭得礼,以致年丰,当以报祭,故次《丰年》也。既获年丰,天下和乐,故合诸乐,奏而听之,故次《有瞽》也。既和乐年丰,万物得所,信及潜逃,故次《潜》也。既乐作鱼多,可以告神祭祖,故次《雍》也。说诸侯助祭之事,而诸侯之来朝有礼,故剌《载见》也。既朝祭得礼,则主所爱敬,故次《有客》也。以诸侯之来见,奏乐以示之,使知一代之功德,故次《武》也。《武》,武王之大事,周之最盛者也,但周推文德,以先文王,则武王为子道,故《武》诗不在《周颂》之初,故《礼记》每云“升歌《清庙》,下管《象》”,《象》谓《武》也。子道而在堂下,示上下之义。《武》诗主歌武王之功,而未致太平,王崩子幼,朝庙谋事,群臣进戒,故次《闵予小子》、《访落》、《敬之》也。先朝庙而后谘谋,君访问而臣进戒,事之次也。臣既进谋,君又求助,故次《小毖》也。既谋事求助,致敬民神,春祈秋报,故次《载芟》、《良耜》也。社稷虽国之贵神,卑於郊宗告祭,故次《时迈》之后,以所歌皆民事,非先王之盛德故也。既年丰民安,所以祭祀。祭则有明日之绎,以致胡考,故次《丝衣》也。天下所以年丰寿考,本以文王得用师之道,武王克定厥家,封功臣,陟四岳,祀河海,故次《酌》、《桓》、《赉》、《般》,以为和乐之终焉。《周颂》皆太平之歌,所论多告神之事,篇多而事相类,所次意不似风、雅。观其大归,《清庙之什》陈文、武盛德,郊宗柴望配礼之大者。《臣工之什》言助祭祈报合乐,朝见事劣於《清庙》。《闵予之什》伤家道之未成,创往时之祸难,又陈绎告之末祭,类禡之小礼,比《臣工》又差劣焉。大率《周颂》之次,虽其中有曲而变,要以盛者为先。《般》与《时迈》同为巡守,《般》非告祭之文,无明昭震叠之威,故同时而不次也。且社稷以祈报比篇,嗣王缘事义相类,郊宗由大礼类聚,绎禡为末祭群分,观此则次有义矣,可以粗论难以精悉也。
《礼运》曰:“政也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正义曰:以颂者,告神之歌,由於政平神悦所致,故说政从神,下歌以报神,所以为颂之意,引《礼记》以证之。言藏身者,郑云:“藏谓辉光於外而形体不见,若日月星辰之神。”言日月星神有光辉,形藏於中而不可见,犹人君施政教,身藏於中而不可害,犹日月星辰然。○是故夫政必本於天,殽以降命。○正义曰:既言藏身由政,又本政所由出,言“是故”,乘上文为势也。以天为神之尊者,故先之本之者,即殽以降命也。殽之言效。郑云:“效天之气,以下教令。天有运移之期,阴阳之节也”,若赏以春夏,刑以秋冬,皆效天也。○命降於社之谓殽地,○正义曰:郑云:“谓教令由礼下者也,社者,土地之主。土会之法,有五地之物生。”此则教令本下於社,是谓效地之宜以下者也。教令由社,而云效地者,以社,五土之总神,为土地主也。《大司徒职》曰:“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一曰山林宜皂物,二曰川泽宜膏物,三曰丘陵宜核物,四曰坟衍宜荚物,五曰原隰宜丛物。”是地有山川高下,物生各有所宜,人君当效之,亦顺合所宜而任之。山者不使居川,渚者不使居中原之类,所效亦多矣。以上文因“政者,君之所以藏身”,即云“政必本於天”,既云本天,遂从天向下而言,故云“殽以降命”,则云降命者,自人君降之於民也。故郑云“效天之气,以下教令”,是君下之於民也。社庙以下,因前文亦政之所本,据今教令本之由於社庙,则所云降者,皆从社庙降於人君也,故郑云:“教令由社下者,由社庙下於人君也。”随文势而互言之,皆神降於人君,君又降之於民也。降於祖庙之谓仁义,○正义曰:郑云:“谓教令由祖下者。《大传》曰:“自祢率而上之至於祖远者,轻仁也;自祖率而下之至於祢高者,重义也。”是祖庙有仁义降於人君,人君法之下於民。○降於山川之谓兴作。○正义曰:郑云:“谓教令由山川下者。山川有草木禽兽,可作器物,供国事也。”言山川有材用,可以兴作器物,有此法以降人君,人君所效,降兴作之教令於民也。○降於五祀之谓制度。○正义曰:郑云:“谓教令由五祀下者。五祀有中霤、门、户、灶、行之神。”中霤谓室也。室及门,户、灶、行,人之动作所由为,皆有制度。是五祀有制度以降人君,人君所以下於民为之制度也。上栋下宇,起自黄帝;有室则有门、户矣;行是道涂所由;灶有爨烹之用。则五祀乃大之所为,而云降制度於人君者,以五祀虽人所为,要理自当有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创为之。既为其器,即立其神,神有制度,故可法象,犹社祀勾龙,庙祭先祖,亦人立之而效之。降命与此同。
又曰:“故祭帝於郊,所以定天位;祀社於国,所以列地利;祖庙,所以本仁;山川,所以傧鬼神;五祀,所以本事。”○正义曰:以上教令,皆降於郊社祖庙山川五祀,而此又祭之,见其为取法象焉,故云“所以本仁”,“所以本事”也。祭帝於郊,谓祭感生之帝,容五帝之兆也。天之法象,多不可指其所本,因其天象在上,而祭有处所,故云“定天位”也。祀社,土地之主,土地生物,人所利用,祭之而见有此利於民,故云“列地利”也。物虽资天所生,其见在地,所以将地言之。地之为利也博,故言其利,不言所本也。自祖庙以下不言祭,蒙上祭文,祖庙有仁有义,其仁可以总之。五祀本为制度,而制度兴举,即是事也,故云“本事”。山川亦有所本,因山川为神不明,故云“傧鬼神”。言宾敬山川鬼神而祭之,与本仁本事互见,敬鬼神而本之。
又曰:“礼行於郊,而百神受职焉。礼行於社,而百货可极焉。礼行於祖庙,而孝慈服焉。礼行於五祀,而正法则焉。”○正义曰:上既言祭群神,此言祭得所之验也,故郑云:“信得其礼,则神物与人皆应之。”百神,列宿也。百货,金玉之属。如此为圣王既法象群神,人君诚心事之,礼行於神,则百神应而受职,百货出而可尽,人服於孝慈,俗正其法则矣。知百神为列宿者,以系天言之,为天之诸神,分宿所主,各守所职,使不僣滥,寒暑节,风雨时,令万物茂,百穀成也。“百货,金玉”者,举金玉言之。祭地得所,地不爱宝,山出器车,地生醴泉,银瓮丹甑金玉,百货可尽为人用焉。又祖庙得所,则民化上,知孝於祖祢,慈爱子孙,而服於君之政教矣。五祀得所,则制度可法,是正法则矣。不言山川者,上既言傧鬼神,则已为礼行矣,故略之。
故自郊、社、祖庙、山川、五祀、义之修,礼之藏也。○正义曰:以此五者,圣王教令所法象,祭而事之,则神得而事治,义理由此以修饰,礼法从之而出见,是义兴於此,礼藏其中,故郑云:“修犹饰也,藏若其城郭然。”此言圣王之政,法象天地群神之为而为之政,政成而神得其所,神得其所,则事顺人和而德洽於神举矣。功大如此,可不美报乎?故人君必絜其牛羊,馨其黍稷,齐明而荐之,歌之舞之,所以显神明,昭至德也。○正义曰:案今《周颂》郊社祖庙山川之祭,自以岁时之常,非为太平而报,而郑云“功大如此,可不美报”者,人君是群神之主,故曰有天下者祭百神,其祭不待於太平也。但太平之时,人民和乐讴歌吟咏而作颂者,皆人君德政之所致也。以人君法神以行政,归功於群神,明太平有所由,是故因人君祭其群神,则诗人颂其功德,故谓太平之祭为报功也。《时迈》、《般》、《桓》之祭,於时虽未太平,以其太平乃歌,亦为报也。歌之舞之,谓祭神之后,诗人歌之,非谓当祭之时即歌舞也,故《清庙》经曰“肃雍显相”,“济济多士”,“骏奔在庙”,皆是既祭之后,述祭时之事,明非祭时即歌也。但既作之后常用之,故《书传》说《清庙》云:“周公升歌文王之功烈德泽,尊在庙中,尝见文王者,愀然如复见文王。”是作后每祭尝歌之也。颂之作也,主为显神,明多由祭祀而为,故颂叙称祀、告、泽及朝庙於庙之事亦多矣,唯《敬之》、《小毖》不言庙祀,而承谋庙之下,亦当於庙进戒、庙中求助者。然颂虽告神为主,但天下太平,歌颂君德,亦有非祭祀者。《臣工》、《有客》、《烈文》、《振鹭》及《闵予小子》、《小毖》之等,皆不论神明之事,是颂体不一,要是和乐之歌而已,不必皆是显神明也。今颂,《昊天有成命》、《我将》、《思文》、《噫嘻》、《载芟》、《良耜》及《桓》,是郊社之歌也,其《清庙》、《维天之命》、《维清》、《天作》、《执竞》、《雍》、《武》、《酌》、《赉》之等,为祖庙之祭也,其《烈文》、《臣工》、《振鹭》、《丰年》、《潜》、《有瞽》、《载见》、《有客》、《闵予小子》、《访落》、《丝衣》之等,虽有祖庙之事,其颂德又与上异也。《时迈》与《般》有望祭河岳之事,是山川之祭也。唯五祀之祭,颂无其歌耳。颂为四始之主,歌其盛德者也。五祀为制度常事,非其盛,故无之。群神之中,亦有圆丘之天神,方泽之地祇,五方之帝,六宗之祀,今颂皆无者,以其颂者,感今德泽,上述祖父,郊以祖配,故其言及之。至於圆丘、方泽所配,非周之祖,不可歌之以美周德。五方之帝与六宗,同於天神所配之人,不异於《思文》与《我将》,诗人不为之颂,所以今皆无也。毛氏之义,传训不具,王肃准《鸱鸮》之传而为之说,则周公摄政成王之事年,毛意或如王肃言也。《维天之命》传曰“成王能厚行之”,为成王即政之后事也。成王年十四,周公摄政为元年。摄政三年春朝庙,《闵予小子》之篇是也。《有客》亦周公东征三年之后,来而始封,宜摄政四年之事,以“王来自奄”,非摄政时,与郑异,不可约之为三年中也。三年除丧,明年禘於群庙,则《雍》为四年事。其馀则错互不可尽检,或与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