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集说 - 第 5 页/共 145 页
道徳仁义非礼不成敎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
郑氏曰分辩皆别也
蓝田吕氏曰道徳仁义所以成已也敎训正俗所以成人也分争辩讼所以决疑事也君臣上下父子兄弟所以正大伦也皆有待于礼者也兼天下而体之之谓仁理之所当然之谓义由仁义而之焉之谓道有仁义于己之谓徳节文乎仁义之谓礼仁义道徳皆其性之所固有本于是而行之虽不中不逺矣然无节无文则过与不及害之以至于道之不明且不行此所以非礼不成也先王制礼敎民之中而已敎不本于礼则设之不当设之不当则所以敎者不备矣敎训正俗其义皆敎也立敎之谓敎训説理义之谓训皆所以正风俗之不正故曰非礼不备也理有可否则争情有曲直则讼惟礼为能决之盖分争者合于礼则可不合于礼则不可辩讼者有礼则直无礼则不直故曰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人之大伦由礼而后定也故冠昏丧祭射乡朝聘所以明者人伦而已故曰非礼不定
长乐刘氏曰古者圣王用其中以建天下之中者未始不由于道者也故仁也义也知也信也虽有其理而无定形附于行事而后著者也惟礼也同出于中同根于性而事为之物物为之名有数有度有文有质或吉或凶或军或賔或嘉咸有等降上下之制以载乎五常之道适于民心致其中和者也然则五常之道同本乎性待礼之行然后四者附之以为着此礼之所以为大而百行资之以成其徳焉其能配天地动鬼神厚人伦成敎化也不亦宜乎
石林叶氏曰道徳有礼所以体之仁义有礼所以节之礼自其末推及于其本则始于道徳自其显推至于其幽则终于鬼神
四明沈氏曰道徳仁义混然无偏倚之谓成杨墨之仁义去道徳而言之也老子之道徳去仁义而言之也二者皆有以执一偏不知礼也道徳仁义理一而名二体同而用殊各行于其所当行而不偏于一曲非礼不能也
马氏曰周之盛时民之祭祀丧纪冠昏饮射皆董于乡闾之史动作起居无一日而不在于礼此敎训正俗所以待礼而备也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此分争辩讼所以待礼而决也君臣上下主于义而不可以无分无分则夷而终于乱父子兄弟出于恩而不可以无敬无敬则渎而至于离此君臣上下父子兄弟所以待礼而定也永嘉戴氏曰学者始乎礼成乎礼何也五常之道惟礼有所据依不假事而见故学者当以执礼为先执礼则存敬存敬则非僻之心不入由是而之焉可与为善矣风俗不易正也将欲敎训而整齐之非刑政所能及也使天下各安其分则风俗正矣备之为言无一不顺之谓也伯夷降典折民惟刑典礼者折狱之道也狱之所以不决者由其无以服人心也决争讼而一于礼则人心服矣其功可至于无讼君臣上下父子兄弟虽有自然之分然轻重厚薄必定于礼此礼之功所以与天地并也
王氏【子墨】曰夫礼者所以节文乎仁义者也仁义之实始于人心恻隠羞恶之间赤子爱亲敬兄之际本与生俱生之物率而行之固无非道存而有之固无非徳然人之得于天者不能无厚薄昏明之小异苟无礼以节文之则或过或不及将有发而不中节者不足以为仁义道徳之至矣故曰道徳仁义非礼不成授人以己之所知所能之谓敎训説义理使人之昭明之谓训君子之敎训凡以正俗也俗之不正自夫民情之无节喜怒哀乐之纵恣视听言动之无所防制者始惟有礼以节之则邪止于未形而百善自此生百不善自此熄敎训之要具足于礼无有余事故曰敎训正俗非礼不备凡人意气相凌而不相下则有争有讼争讼者起于人之不能各以礼自持也今欲分其争辩其讼亦在乎断之以礼而已礼一明而曲直之情判故曰分争辩讼非礼不决自天地定位而君臣上下父子兄弟之大伦已存于其间而生民之初巢居穴处未有宫室栋宇之制衣鸟兽之皮未有冠冕服章之文茹毛饮血未有簠簋笾豆之数林然羣居未有拜起坐立之节圣人因其自然之分制为尊卑贵贱长幼之礼寓于宫室衣服饮食拜起坐立之间以正君臣以辩上下以别父子以序兄弟于是人之大伦始昭然明白而不可乱故曰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
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涖官行灋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
郑氏曰宦仕也班次也涖临也庄敬也
孔氏曰左传宣二年赵盾见灵辄饿问之云宦三年矣服防云宦学也是学职事为官也朝朝廷也次谓司士正朝仪之位次也治军谓师旅卒伍各正其部分也涖官谓卿大夫士各有职掌行法谓司防士师明刑法皆用礼威严乃行周礼都宗人祷祠郑注云祠谓报赛又小宗伯注云求福曰祷得求曰祠案熊氏曰宦谓学仕宦之事学谓习学六艺此二者俱是事师非礼不亲祭祀者国家常礼牲币之属以供给鬼神惟有礼乃能诚敬
蓝田吕氏曰宦学事师学者之事也班朝治军涖官行法仕者之事也祷祠祭祀供给鬼神交神明之事也皆有待于礼者也宦家臣也杂记云宦于大夫者之为之服也盖仕为家臣而未升诸公盖亦学为仕者也故宦者学为仕之称也学者学道艺者也二者之学皆有师师弟子之分不正则学之意不诚学之意不诚则师弟子之情不亲而敎不行故曰非礼不亲班朝者正朝位也治军者齐军政也涖官行法者临官府以行法令也三者皆仕者所以治众也礼明乎尊卑上下之别则分无不守令无不从此所以非礼威严不行也祷祠祭祀则郊社宗庙之常祀也内则尽志外则尽物所以供给鬼神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礼者敬而已无敬则不诚故曰非礼不诚不庄东莱吕氏曰此通前叚只是一礼字孝经只是一孝字凡事皆归之孝此类须参求其所以然
李氏曰于宦学事师也有以治其内故曰非礼不亲于班朝治军涖官行法也有以治其外故曰非礼威严不行于祷祠则礼者所以成内而成外也故曰非礼不诚不庄
永嘉戴氏曰夫礼主于分分主于严疑非所以为亲也然粲然有文以相接而情意交通乃其所以为亲也狎则不敬不敬则乖戾随之矣故曰非礼不亲夫厉威严以服人者在法令法令不从则在刑戮今而曰班朝治军涖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何也夫人之所以畏者非死也惟有以回复其心使人知自畏而已矣上下严整肃然皆有敬心故虽董之以文辞而人知惧上下偷惰傲然皆有慢心虽刀锯鼎镬人何畏焉汉仪略就禁止喧哗晋军有礼战胜可用其麤者犹且若是而况斯民瞻其顔色望其容貎而敢生慢易者乎祷祠祭祀谓行礼之时也供给鬼神谓祭祀之物也
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郑氏曰撙犹趋也
孔氏曰君子有徳有爵者之通称王肃云君上位子下民何云在貎为恭在心为敬节法度也言恒趋于法度应进而迁曰退应受而推曰让自道徳仁义以下皆须礼以成故君子之身行恭敬趋法度及退让之事以明礼也
横渠张氏曰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仁之至也爱道之极也
蓝田吕氏曰礼者敬而已矣君子恭敬所以明礼之实也礼节文乎仁义者也君子撙节所以明礼之文也辞逊之心礼之端也君子退逊所以明礼之用也东莱吕氏曰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字字亲切指示须当留意
马氏曰礼者即事之治也有其事必有其治君子知礼不可一日而废也故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之义使天下之人晓然知礼之意循而行之盖礼之不明道之不行常出于在上者太髙而不中虽善而无徴故东晋之士以为礼不为君子设遂放弃而不用指法度为拘俗之士然则礼何由而明道何由而行哉庐陵胡氏曰郑氏云撙趋也有自抑之意柳公绰撙节用度禇无量云撙奢靡
王氏【子墨】曰自道徳仁义以下皆不可无礼故君子之道明礼为先而礼之大本有三一曰敬一念之顷无不敬也二曰节品节之使之中节也三曰逊自卑而尊人也礼之苟明则内之脩身外之治人幽之交神明者无不得其当而天下以治君民以安礼之不明则内之脩身外之治人幽之交于神明者无不失其当而天下以乱君臣以危故曰有礼则安无礼则危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敎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郑氏曰聚犹共也鹿牝曰麀
孔氏曰山海经云猩猩人面豕身能言语尔雅云二足而羽谓之禽四足而毛谓之兽鹦鹉是羽曰禽猩猩四足而毛本兽今云禽兽者凡语有通别别而言之羽则曰禽毛则曰兽通而为説鸟不可曰兽兽亦可曰禽故易曰王用三驱失前禽则驱走者亦曰禽周礼司马职云大兽公之小禽私之则禽未必皆鸟也又周礼以禽作六挚卿羔大夫鴈白虎通云禽者鸟兽之总名以此诸经证禽名通兽者以小兽可擒故得通名禽也
蓝田吕氏曰人之血气嗜欲视听食息与禽兽异者几希特禽兽之言与人异耳然猩猩鹦鹉亦或能之是则所以贵于万物者盖有理义存焉圣人因理义之同然而制为之礼然后父子有亲君臣有义男女有别人道所以立而与天地参也纵欲怠敖灭天理而穷人欲将与马牛犬彘之无辨是果于自弃而不欲齿于人类者乎
长乐陈氏曰禽兽有知而无义有知故能言无义故未尝有礼人则有知有义有知而无义不亦禽兽之心乎乐记曰作为鞉鼔椌楬则作者为之始为者作之继也圣人作为礼以敎人使之行脩言道其大有以同天地之节其极有以合天地之化岂特使自别于禽兽哉然则自别于禽兽者众人而已于明礼言君子于为礼言圣人与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同意
马氏曰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夫人于禽兽其肖象性识固有间矣而曰几希者在去存之间尔故曰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敎则近于禽兽此圣人所以作为礼以教人使知独贵于万物而不失其良心也
永嘉戴氏曰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几希之际甚可畏也夫人为物最灵圣人待人至重也而圣贤之论至曰与禽兽奚择焉甚者至以为禽兽之不如也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圣贤之论迫矣学者可不知自畏邪民生之初其与禽兽等耳及其自知贵重自别异于禽兽者盖圣人制礼之功也不然则与庶类同一嗜欲而已同一鬭争而已夫笃厚以崇礼其功至于参天地育万物礼之不行其祸乃至于与禽兽并善恶相絶如此学者兢兢自持犹惧不免而况肆然无忌惮乎新安朱氏曰陆农师点圣人作是一句为礼以敎人是一句
太上贵徳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郑氏曰太上帝皇之世其民施而不惟报其次三王之世礼始兴焉
孔氏曰自此至不慑一节明世变道殊所贵有异虽负贩者必须有礼皇是三皇帝是五帝不云皇帝者郑恐是一事不分故升帝于皇上礼运注亦谓大道行为五帝时其时犹淳厚不尚往来之礼所贵者在于有徳徳主务施但施而不希其反也三王之世施则望报务犹事也以为常事故其礼主尚往来蓝田吕氏曰太上者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之时也其治也文不胜质务存其实直情径行无所事于礼故礼有不荅而人不非也后圣有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由是交际之道兴焉
长乐刘氏曰太上者至极之称犹言大备全徳之人也全徳之人自得而已夺之不以为损予之不以为益爱之不自以为仁利之不自以为义所谓不知有之者也其次夺之知损予之知益爱之为仁利之为义所谓亲之誉之者也故施则必报是以不可无礼也自礼记左氏老子凡所言太上者皆若此系其人不系其时
马氏曰礼之设所以縁人情也故曰报者天下之利也又曰礼得其报则乐圣人因人情之所乐制为往来之礼所以使天下之人亹亹而不倦也夫献而必有酬酬而必有酢此往来之礼见于燕饮也主人出迎则客固辞客就东阶则主人固辞此往来之礼见于际接也服之三年者其报必期服之期者报亦如之此往来之礼见于丧纪也其往而不来来而不往则礼失其报而为礼者有时而怠矣
王氏【子墨】曰贵徳之世人以徳为当然而不知其为徳故恩怨之心不生相与羣于天地间者盖澹如也何其至哉迨夫后世人知为徳而出于有心故以施报为美事一往一来礼之所在宜不能忘懐也及其衰则情文之繁而忠信之薄防于责己而重于责人一拜一言之不酬而怨有不可弭者甚者且施于君臣之际而以国士众人二其心又甚则父子之间一借耰锄而虑有徳色其不可解于心者且若是况相望于等夷之人乎盖尝谓礼之本意使人恩怨之心可销而太上之风可还也鱼以泉涸而相与处于陆相濡以沫相嘘以湿曾不若相忘于江湖夫处缓急而知相嘘濡亦可谓有情矣然有一不以湿沫相沾丐虽不能言其中独无憾乎处江湖而相忘处陆则相濡嘘夫岂不善要不若江湖之无事故与其有恩怨之心而为世俗之纷纷孰若姑务自尽而求如太上之相忘哉明乎此则知所谓施报者礼也向之所谓贵徳者亦礼也尚安有衰世之事
山隂陆氏曰施报者往来之情往来者施报之迹方其仁义之施报则存乎情及礼之往来则见乎迹永嘉戴氏曰昔人有厌世多事而为之説曰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嗟夫使民不相往来相忘于无事岂不大善而人情决无不相往来之理凡人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既悔且吝故逺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圣人有忧之以为上古之时其民施而不望报中古之时有施斯有报矣施而不报祸之所由起也于是制礼以文之使民知有往来柔伏天下好争之心于跪拜俯伏辞逊唯诺之间人不知其为功也圣人制礼之意固为夫多事者设也而曰礼所以为多事是亦不察于制礼之本矣以此坊民犹有一言之不酬一拜之不荅而两国为之暴骨者况絶灭礼乐置天下于无事乎一日无礼天下之事始不胜其繁矣
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郑氏曰负贩者尤轻恌志利宜若无礼然慑犹怯惑孔氏曰贫者好怯惑畏人使心志不遂知礼者则持礼而行之故志不慑怯
横渠张氏曰学礼学者之尽也未有不须礼以成者也学之大于此终身焉虽徳性亦待此而长惟礼乃是实事舍此皆悠悠圣庸共由此途成圣人不越乎礼进庸人莫切乎礼是透上透下之事也
东莱吕氏曰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古人见得分明如此
蓝田吕氏曰人生于天地之间其强足以凌弱其众足以暴寡然其羣而不乱或守死而不变者畏礼而不敢犯也人君居百姓之上惟所令而莫之违者恃礼以为治也一人有礼众思敬之有不安乎一人无礼众思伐之有不危乎此所以系人之安危而不可不学者富贵者人之所共敬者也贫贱者人之所共慢者也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之至贱犹不敢慢而必有所尊况人之所共敬者乎古之君子不侮鳏寡不畏强御苟无礼以节于内则外物之轻重足以移其常心矣故富贵者知其所当敬则不骄不淫贫贱者知其所自敬则志不慑
永嘉戴氏曰安危之机生死之本也有礼则安安则生矣无礼则危危不足言也死将至矣圣人制礼之意所以生斯人也一日无礼则民有不得其死者矣礼以卑为主以恭为本有自是之心者不可以语礼有自大之心者不能以行礼故礼者所以柔伏其侈大之意而习为退逊谦下之道故有礼之人其容肃然以正其气粹然以和望其顔色而知其人之可亲也其容狠其气暴望其顔色而生慢易之心者必其无礼之人也富贵之失礼以骄贫贱之失礼以谄骄者失于亢谄者失于卑其为失礼一也
马氏曰孟子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常人之所先而圣人以为后众人之所缓而智者以为急盖知治乱之原而审乎安危之数也孔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无礼者所谓幸而免也先王之礼如此其急其可以不学乎礼之自卑而尊人者所以息暴乱之祸止邪于未形者也负贩者庶人之贱礼之所略者也王道之行犹知有尊尊长长之义况富贵礼之所自出其可以不知礼乎夫富贵之所以骄淫贫贱之所以慑怯者以内无素定之分而与物为轻重也好礼则有得于内而在外者莫能夺矣
严陵方氏曰易曰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而礼以地制故自卑而尊人也负者惟以力为事贩者惟以利为事以力为事者犹有所尊而况所当好徳者乎以利为事者犹有所尊而况所当贵义者乎富贵之人则所当贵义而好徳也富贵则易亢而失于骄淫贫贱则易折而失于志慑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者以礼能有所节故也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者以礼能有所立故也
广安游氏曰礼有屈有伸不専主于自卑然礼之行所谓谦也让也恭也和也如此之类皆本于自卑而后能成则夫礼者要本于自卑而为主君子之为善必役于善而后可故恭俭所以求役于仁信让自卑者所以求役于礼古之君子其志于善刚果自力盖如此也诗曰汤降不迟圣敬日跻君子为善有降焉有跻焉方其始也自屈降以求役于善及其久也其见益明其道益尊所谓跻也世之小人刚强顽悍不肯自屈于人不肯自役于善终归于愚人而已郑説负贩者轻恌志利宜若无礼此説非也尧舜三代之世斑白者不负戴于道路则夫负贩者亦皆孝弟之人非若后世负贩者之鄙暴也所谓负贩之人当劳役之际宜若简于礼而从其所安今也犹必有所尊焉长者先而少者后老者轻而壮者重若此者所谓必有尊也负贩于道途犹尔况雍容于庙堂之上而不为礼哉故夫富贵之人则可以行礼之人也富贵之地则可以为礼之地也若乐于傲乐于纵乐于自尊则负贩之不若矣
王氏【子墨】曰夫负贩者岂素学礼者知有所尊则礼非人性所有而人情之所安者乎在易之大壮曰君子以非礼弗履夫人而有礼其何壮如之故在贫贱则不慑在富贵则不骄不淫而物所不能屈也贫贱富贵本无二事以为贫贱则志必慑以为富贵则必骄必淫是惑于人欲而不知天理之所在故也好礼则在我者皆天理耳又孰为贫贱富贵也哉古之圣贤所以处穷达得丧之际优游闲暇一无足以动其心者盖由其所好如此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世未有知味而不好者
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七十曰老而传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百年曰期颐
郑氏曰名曰幼时始可学也内则曰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有室有妻也妻称室艾老也指使指事使人也六十不与服戎不亲学老而传谓传家事任子孙是谓宗子之父耄惛忘也春秋传曰老将知耄及之悼怜爱也爱幼而尊老故不加刑期犹要也颐养也不知衣服食味孝子要尽养道而已孔氏曰自此至以其制为一节明人幼而从学至于成徳终始之行皆遵礼制冠礼云弃尔幼志是十九以前为幼二十成人虽加冠体犹未壮故曰弱至二十九通名弱冠三十而立血气已定故曰壮也妻居室中故呼妻为室不云妻而云室者含妾媵事类为广白虎通云男三十筋骨坚强任为人父女二十肌肤充盛任为人母合为五十应大衍之数生万物也三十九以前通曰壮壮久则强故四十曰强强有二义一则四十不惑是智虑强二则气力强也四十九以前通曰强年至五十血气已衰发苍白色如艾也五十是知天命之年堪为大夫服事也大夫得専事其官政六十至老之境不得执事但指事使人也七十其老已全则传徙家事付委子孙郑谓宗子父者以经言传者上受父祖之事下传子孙子孙之所传家事祭事为重若非宗子无由传之但七十之时祭祀犹亲为之其视濯概则子孙若至八十祭亦不为故王制云齐丧之事不及也庶子乃授家事于子非相传之事故郑知非庶子也耄者僻谬也人或八十而耄或九十而耄故并言二时也幼未有识虑则可怜爱老已耄则可尊敬虽有罪而同不加其刑辟也周礼司刺有三赦一曰幼弱二曰老耄三曰惷愚百嵗则人子当用心求亲之意而尽养道也
河南程氏曰古之生子能食能言而敎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薫聒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蓝田吕氏曰此章备举自幼至老每十年一变之节也未十年非不学也能食敎以右手能言敎以唯俞六年敎数与方名七年敎之男女之别八年敎之长幼之序九年敎之数日然未就外傅但因事而敎之未足以名之学至十年可以从弟子之职出就外傅乃所谓学也二十始成人则可以胜衣冠故命之以冠既冠始学礼犹以其弱而未可用也故博学不敎内而不出三十曰壮血气定矣故可以有室孟子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故室家者夫妇之称也其壮虽可以给政役其材犹未足以备任用故博学无方孙友视志而已四十曰强强则材成矣材成者志虑定则谋事审气力完则任事果始可为士以事人也其谋事审矣故可以出谋发虑其任事果矣故道合则服从不可则退至五十养于其心者已熟阅于义理者已多可谓成徳更事之人矣故可以命为大夫也古者四十始命之仕五十始命之服官政仕者为士以事人治官府之小事者也服官政者为大夫以长人与闻邦国之大事者也材可用则使之仕徳成则命为大夫非无蚤成夙知之才也盖养天下之才至于成就而后用则收功博如不待其成而用之所谓贼夫人之子以政学者也害莫大焉六十曰耆耆者稽久之称诗云耆定尔功又曰上帝耆之稽久则将入于老故六十称耆筋力既衰不足以任劳事可以使人而不可以使于人也故六十不与服戎不可以从司马之政也不亲学不可以执弟子之职也七十则筋力倦矣聦明衰矣外则致王事于君内则传家事于子不可与事者也耄者老而知己衰悼者幼而知未及二者虽有罪而情不出于故故不加刑焉百年者饮食居处动作无所不待于养
严陵方氏曰数起于一止于十天地竒耦之数隂阳生成之理每至于是则必更焉人也者受天地之形孕隂阳之气者也孰能逃其数而逆其理哉故其生每于十年则必异其名至其时则必异其事也若幼与弱之类则名之异矣若学与冠之类则事之异矣幼者壮之对弱者强之对耆与耄皆老也而止以七十为老盖耆虽向乎老而未足以老名之也耄则过乎老而老不足以名之矣期颐者盖人生以百年为期由是而上则过乎人之所期矣由是而下则不及人之所期矣故必百年以期名之人之所期者终于此而已则养生之道可以不尽之乎故为颐之时颐者养也
马氏曰自幼弱壮强至于艾者言血气智虑之变也自耆老至于耄期者言齿之逾久也自学至于传者言其事也盖人血气智虑率十年而加益血气智虑既加益矣则所学者宜愈深所任者宜愈大故仲尼十五而志于学以至七十而从心亦十年而进盖成徳之序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书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古之君子所以求旧臣而贵老成者以其徳备而多闻也艾之为物久而后可以疗疾五十曰艾者以其旧徳可以为大夫服官政而治人也自幼学而至五十道固已具矣加之十年则可以为大臣矣中庸曰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周之冢宰卿一人而下中大夫上中下士之属可谓盛任使矣盖惟大臣可以指事使人齿至于耆则可以为大臣矣夫劳我以生佚我以老天之道也君子之仕至于七十可以致仕而传于人矣学至于此其遗言余行可以为法而传于后世矣故曰老而传自耄至于期老之极无预于事矣饮食不离寝膳饮从于游所以致养也然而三十而有室非必三十而后娶以昏姻之期不可过是过是则为失时四十而仕非必四十而后仕以学而至于四十足以仕矣不足以仕则为不学传曰贵老为其近于亲慈幼为其近于子悼耄之不加刑者此也
永嘉戴氏曰圣人制礼以律天下以节人心使人血气充实志意坚强壮者服其劳老者安其逸未用者无躁进之心当退者无不知足之戒每十年为一节而人心有定向矣二十血气犹未定然趋向善恶判于此矣故责以成人之礼焉三十有室不至于过而失节亦不至于旷而失时此古人所以筋力之盛夀命之长也四十志气坚定强立不反不夺于利害不怵于祸福可以出仕矣自此以往三十年宣劳于国非若后世强者有时不用少与老者并用至于怠惰废弛而莫之能振也人至于五十更歴世变谙知人情亦既熟矣艾之为言有老练精致之意焉若此而服官政则明习故事详审和缓不至于扰民生事矣年至六十几于老矣耆之为言有老成可敬之意于斯时也有指画之劳而无奔走服事之役七十谓之老于此而犹与事接是不知止也然人方其血气之盛犹有所业也及其既衰则顾恋不忍去虽家事亦然而况于国事乎此圣人所以戒之在得也耄者敬而安之悼者矜而懐之解后有罪非其故也礼经养老之礼乡饮酒之义至九十而止独曲礼曰百年曰期颐王制曰问百年者就见之夀至百年此亦絶无而仅有也自养之外无他望焉孟子曰老者衣帛食肉盖人自五十而下其衣帛食肉者亦罕矣天地之生物也有限少者不夺其养则老者有所养矣三代之老上而天子诸侯养之下而其家能养之孝弟之风安得不行于天下此天下所以易治也
广安游氏曰先王之时皇极明于上治法立于下当此之时天下之治有定体而血气之所存有常数假以政事言之仕之事则四十而强者之所能任也大夫之事则五十而艾者之所能任也盖当时之政有定体故可以凡人血气之常数而参焉后世皇极不明于上治法不立于下天下之治无定体无定体则无所主治之剧易视其人智力之所及而为之而天下始从事于竒功矣古之人老如吕望然后可以属之鹰扬之举少如顔回然后可以属之四代之礼乐苟人而不能皆吕望顔回也则当为有常之法以待天下可常之人书曰继自今立政立事其惟克用常人此之谓也夫必壮且强而使之从政而老必使之致事皆所以因乎血气之常数而为之节也后世治无定体而血气之常数亦不得循乎其常天下争为竒功而政益乱人争为竒才而才益衰此则后世不明乎先王之故而然也后之王者苟能明皇极而立定体因定体而循常数则治道不患乎无序人才不患乎无成虽然去古已逺孰能复其故哉
毛氏【信卿】曰人生一世问其少壮盖无几也自事言之则至于指使人矣复何所为乎自道观之则自始至终未没之前皆行道之日也岂独学而仕服官政而已乎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又曰四十五十而无闻斯亦不足畏也已盖人不可不急于道如此使其知道顔子不为天使不知道彭耼不为夀吾夫子自志学积而至于从心岂以至是而可以已也又岂以其间固自有限节而不可遽也盖一日生则有一日事道无穷尽而意亦无穷尽不如是不足以为夫子尚安知老之将至也哉故尝谓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此为善学孔子者而所贵乎人生者亦必不苟焉可也不然则曰少壮云者特血气耳耆艾者特年龄耳翫嵗愒日终与草木俱腐亦奚益哉宜君子之所不论若夫训诂则有郑氏之説在
李氏曰学者人道之始冠者人道之成有室者人道之备
长乐刘氏曰三十曰壮有室者血气始壮可以有室家也元气生于子左行三十至己为男右行二十至己为女隂阳之气交合于此大衍之数是也所以男女合昏焉
庐陵胡氏曰北史熊安引古説尧年耆艾仲父年艾皆注云七十曰艾义与此违然鲁颂云俾尔耆而艾则耆艾老之通称
长乐陈氏曰六年敎之数与方名则非必十年然后学也顔回未四十孔子使之仕则非必四十而后仕也冠礼曰弃尔幼志是幼之称非特施于十年也舜未百年而称耄期是期之称非特施于百年也礼之所言特其大致而已周官司刺赦幼弱赦老耄盖幼而非弱老而非耄皆所不赦此所以至于悼耄然后不加刑也司厉七十者与未齓者皆不为奴汉律令未及八嵗与八十以上非手杀人他皆不坐与此同意
新安朱氏曰期当音居宜反论语期可已矣与朞字同周匝之义也期谓百年已周颐谓当养而已期如上句幼弱耄悼等字颐如上句学冠不刑等字 又曰陆农师点人生十年曰幼作一句学作一句下仿此亦有理
礼记集説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説卷三 宋 卫湜 撰
大夫七十而致事若不得谢则必赐之几杖行役以妇人适四方乗安车自称曰老夫于其国则称名越国而问焉必告之以其制
郑氏曰大夫七十致其所掌之事于君而告老谢犹听也君必有命劳苦辞谢之其有德尚壮则不听耳凡杖妇人安车所以养其身体也安车坐乗若今小车也老夫老人称也春秋传曰老夫耄矣于其国君虽尊异之自称犹若臣邻国来问必问于老者以荅之制法度
孔氏曰七十曰老在家则传家事于子孙在官致所掌职事还君退还田里也致是与人明朝廷有贤代已白虎通云臣年七十悬车致仕悬车示不用也君不使退而自去者尊贤也君若许其罢职必辞谢云在朝日久劬劳歳积是许其致事也今不得听是其有德尚壮则必赐之几杖若本国巡行役事妇人能养人故许自随适四方谓逺聘异国古者乗四马之车立乗此臣既老故乗一马小车坐乗也然此养老之具在国及出皆得用之言行役妇人四方安车互见也自称为老夫者明君尊贤之故而老臣犹在其朝也于其国谓自与其君言也越国犹他国也若他国来问己国君之政君虽已达其事犹冝问于老贤则称国之旧制以对他国之问也
熊氏曰既不听致事则祭义云七十杖于朝是也听致事则王制云七十杖于国八十杖于朝是也清江刘氏曰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事君非使之也臣自行也臣虽行之君曰是犹足以佐国家社稷也留之不可失也于是有几杖安车之赐所以致留之也君虽留之臣曰不可贪人之荣不可慁人之朝不可塞人之路再拜稽首反其室君不强焉义也毋夺其爵毋除其禄毋去其采邑终其身而已矣此古者致事之义也是之谓上下有礼故古者大臣让小臣廉庶人法百姓不竞由此道也是以古之为臣者不四十不禄为不惑也不五十不爵为知命也不七十不致事养衰老也不惑故可与谋大计知命故可以受大宠养衰老故可以全节俭敎百姓矣故古之仕者为道也非为食也为君也非为己也为国也非为家也是以时进则进时止则止进不贪其位止不慕其权也今之人则不然仕非为道而为食也非为君也而为己也非为国也而为家也是以进不知止而困不知耻也
蓝田吕氏曰致事者致其所为臣之事于其君也有以道去其君而致事者孟子致为臣而归是也有以丧而致事者如闵子要绖而服事已而曰古之道不即人心退而致仕是也有以老而致事者大夫七十而致事是也致事者退而家居士相见礼所谓宅者在邦则曰市井之臣在野则曰草茅之臣是也君子难进而易退故七十而致事贤君优老而尚贤则有不得谢者矣既不许其去则不责筋力以为礼也赐之几杖则虽在君前亦授之诗云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是也虽见君亦杖祭义云七十杖于朝君问则席是也老夫长老者之称也卫石碏告陈曰老夫耄矣无能为也与他国士大夫言也晋荀防谓荀士匄曰牵率老夫以至于此与己国士大夫言也大夫老不得谢与他国士大夫言则称老夫所以优之也与己国士大夫言则称名父母之邦不敢以尊老自居也石碏荀防虽皆列国之大夫未知其老而得谢与否也若皆不得谢者则碏可称而防不当称也玉藻云上大夫曰下臣下大夫自名此对君之称非此比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老成人者多识乎国之故事而典刑之所由出也越国而问则举国之故事以对之所谓谋于黄髪则罔所愆
马氏曰七十而致事顺天理也位至大夫君之所贤也天下之达尊三大夫兼而有之者也为君者得不致其爱敬乎于其致事而去必有以劳之于其留而自辅也必有以养之几杖妇人安车者所以养安其气体不敢劳以事也所以见尚齿贵爵尊德之义不嫌其为倨也故当其为师则弗臣而不嫌其僭君于其冠则见兄拜之而不嫌其不弟盖义有所伸虽自尊而不为泰也然于其国犹曰自名者所以尊君也夫天子巡守先见百年者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古之人咨于元老如此其敬以其贤而多闻也则冝有越国而问之矣必告之以其制者盖制出于先王而非先王者无法故告之以其制也
永嘉戴氏曰据本文此专为在官者言也凡养老仕谓之国老不仕谓之庶老先王时国老之礼尤厚七十致事大夫之常礼也赐之几杖人君之优恩也行役以妇人何也八十非人不暖七十之老而有行役则道途之不易固有以安其身也小车坐而乗之虽行歩稍缓而四体安矣自称老夫谓适四方言也故下文曰于其国则称名越国而问谓我问邻国非邻国来问也问人于他邦必告之以其制惧使人之不明旧典礼经则国为无人也古之时人君待老者之礼甚厚老人所以自待者亦不轻故人君有所尊敬国人有所矜式四方有所瞻仰天下安得而不治乎庐陵胡氏曰赐几杖如汉元朔中赐淮南王菑川王是也乗安车如汉起鲁申公是也安车则驾一马而坐乗汉制然也然汉时非安车亦有坐乗者万石君是也檀弓云五十无车者不越疆而吊人上大夫也而同下大夫称名者臣于君卑称名无嫌也洛诰周公告成王曰予旦老臣越他国而问故必告之以制度不欺于彼国也古者越国而谋见左氏
严陵方氏曰几则凭之以安其体杖则持之以助其力也行役外事也而以妇人焉欲其虽在外而犹在内也适四方劳事也而乗安车焉欲其虽服劳而不失其逸也言行役则主在公言之耳言适四方则主在逺言之耳在公犹得以妇人况在私之事乎在逺犹得乗安车况在国之时乎是皆待之以非常之礼故也
长乐陈氏曰妇人言行役安车言适四方则行役不以安车适四方不以妇人也
横渠张氏曰越国谓朝中有事在朝不能谋则越国而问退居之老臣也非谓越他国而问政决无此理既赖其谋事须尽语以国之事因本末施为始可与之谋也若不知次序则如之何而取谋
临川王氏曰越国而问谓老者自有事越出他国他国问之也
谋于长者必操几杖以从之长者问不辞让而对非礼也
郑氏曰从犹就也长者问当谢不敏若曽子之为孔氏曰此一节明有事取谋议于长者操执持也杖可以防身几可以扶已俱是养尊者之物故于谋议之时持就也
蓝田吕氏曰二者皆敬长之义也坐有几所以凭之也行有杖所以防之也皆优老之具也操几杖以从之敬之至也问者皆以不能问能以寡问多则少当问长者也今长者反问之不辞让而对则敬不足也孔子问曽子曽子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公西赤曰非曰能之愿学焉是皆辞让之言
长乐陈氏曰几杖所以亲之辞让所以尊之不亲之不足以尽人之心非善谋于长者也不尊之不足以尽己之敬非善对于长者也辞者无所受于己让者有所推于人曽子之谢不敏所谓辞也子路之对率尔非所谓让也
东莱吕氏曰古之子弟见长者不敢以賔客之礼见先存其让弟之心所以操几杖者只是左右扶翼之意长者处未必无几杖所以操而从之者盖存养其让弟之心令熟未见长者之问此心已存及其见之则有加无已大凡长者有问须对若率尔而对便非礼与长者语须是虚心而受之若率尔而对自以为能便是实了此心虽有法语之言精微之理亦不能入
王氏【子墨】曰善不可有能不可矜有善矜能之心不可施于常人况长者乎问而不辞逊以对是有善矜能之心已萌于中矣况责以事长之礼乎谋则操几杖以从之问则辞逊而后对要非勉强行于一时者所能彼其存于心者必有素矣
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郑氏曰安定其牀衽省问其安否何如丑众也夷犹侪也四皓曰陛下之等夷
孔氏曰此一节明人子事亲奉养之礼又去争讼冬温夏凊是四时之法昏定晨省一日之法定安也晨旦也应卧当齐整牀衽使亲体安定之后退至明旦既隔夜蚤来视亲之安否何如先昏后晨兼示经宿之礼熊氏云晨省者案内则云同宫则鸡初鸣异宫则昧爽而朝在丑夷不争者明朋侪礼也丑夷皆等类之名夫贵贱相临则有畏惮朋侪等辈喜争胜负亡身及亲故冝戒之以不争
蓝田吕氏曰温凊定省所以养体也丑夷不争所以养志也一歳则有冬夏寒暑之适一日则有晨昏兴寝之适人子不可不知也内则父母将衽长者奉席请何趾少者执牀与坐昏定之事也子事父母鸡鸣适父母之所下气怡声问衣燠寒男女未冠笄及命士以上父子异宫则昧爽而朝文王之为世子鸡初鸣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安否何如此晨省之事也丑夷同等之称也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孝经引三者此独云在丑夷不争者上下骄乱之祸为少而丑夷之争多也孝子一出言举足不敢忘父母苟好勇鬭狠以危父母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则所以养亲者果安在哉
严陵方氏曰冬则温之以御其寒夏则凊之以辟其暑昏则定之以奠其居晨则省之以问其安也冬温而夏凊者欲亲之体常适其和也昏定而晨省者欲亲之体常适其利也推和亲之心以及乎人则与人不争隂阳之和矣推利亲之心以及乎人则与人不争险易之利矣此所以终言在丑夷不争也
东莱吕氏曰孝子以亲之心为心故以亲之体为体冬温夏凊昏定晨省一歳有冬夏寒暑之变一日有昏晨晦明之变此见孝子顷刻不忘亲处才遇变时须加意于其间冬温则当体其温之之理如古人置密室之类是也夏凊则体其凊之之理如古人扇枕之类是也昏时则安其父母晨时则鸡鸣而起问其安否在丑夷不争此又见孝子涵养之熟顷刻不忘大凡人子在父母前固有孝敬之心不在父母前便移易了故起争心惟养之熟此心常存所以不争新安朱氏曰温凊定省虽有四时一日之异然一日之间正当随时安处省察其或温或凊之冝也永嘉戴氏曰为人子者一食不忘亲则无一息不在亲侧可也温凊有时定省有节则制礼然也在丑夷不争谓处于聚族羣居之中不敢有争以伤父母之心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冝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妻子好合兄弟和乐父母处于其间怡然而顺然则在丑夷而争者父母之心固有所不乐也
夫为人子者三赐不及车马
郑氏曰三赐三命也凡仕者一命而受爵再命而受衣服三命而受车马受车马而身所以尊者备矣卿大夫士之子不受不敢以成尊比逾于父天子诸侯之子不受自卑逺于君
孔氏曰自此至孝子之行也为一节明人子谦卑行着于外所敬又广人子受三命之尊不敢受车马不云不受而云不及者受是已到之日明人子非唯外迹不受抑亦心所不及于此赐也案郑氏三命皆约周礼大宗伯之文大宗伯一命受职职则爵也再命受服三命受位郑言受车马者三命受位即受车马以经云车马故以车马言之
蓝田吕氏曰三赐有车马君之所以宠臣也三赐不及车马子之所以敬亲也受位则有车马之赐矣受位而不及车马者位在朝廷而车马入于私门也坊记云父母存馈献不及车马盖车马家之重器也亲之所无子不敢以受于人亲之所有子不敢以予于人辟亲而不敢加奉亲而不敢专其义一也事宗子者不以富贵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舎于外以寡约入事宗子犹舎众车徒于外则事亲者车马之盛冝在所不受也党正以饮酒正齿位一命齿于郷里再命齿于父族三命不齿庶子之正于公族虽有三命不逾父兄其所以敬于族人之长者犹如是况于父母乎能知此则事亲之意诚矣
庐陵胡氏曰赐与也三赐货财衣服车马也郑谓三赐三命也三命受车马案大宗伯三命受位不受车马含文嘉九赐一曰车马则非三命公羊説九赐之次则四曰车马亦不在三何由三命受车马乎又车马赐由君命君子辞位不辞禄车马安可辞哉郑误矣
东莱吕氏曰一命受爵再命受服三命受车马何故爵与服便受车马便不受盖外而为卿大夫内而依然是人子爵虽尊在朝廷之上服虽华在朝祭之时用时却不同惟车马则偪近父母人子之心所不安也岂可受之虽然大夫不可徒行既不可徒行又不可以私废公在朝不妨但至闺门不用孝子之心多为外物所移易有为歳月而变者歳月既乆其心亦变有为爵位而变者爵位既得其心亦变如大舜五十而慕此是不为歳月而变者如三赐不及车马此是不为爵位而变者原是养得熟不为外物移易见他孝
石林叶氏曰郑氏以不及为不受若然居大夫之位而不受车马则徒行乎若曰不受君赐而己自为之是己为则可君赐之则不可理无是也以吾观之此盖谓父之未为大夫者不受车马则不敢受大夫之位何以知其然党正饮酒正齿位一命齿于乡里再命齿于父族此以齿为重也三命不齿此以爵为重也再命齿于父族则父兄在其间矣三命不齿则虽父兄不敢以齿加焉故别位于賔之南乡党莫如齿朝廷莫如爵乡党父兄不敢以齿加爵则朝廷岂可以爵而逾父兄乎左氏记叔孙婼以再命为卿因季平子伐莒之功例更受三命婼叔孙豹之子时豹已死而季平子其四从兄也尚未三命而婼先之叔仲子欲间三家谓平子曰婼三命逾父兄非礼也平子于是使婼辞位而弗从夫从兄犹以为言则先王之时大夫不可逾其父兄审矣婼之不从岂以平子为其族非其亲父兄欤
广安游氏曰大率为人子其事亲则当尽礼而其所循行之道如所谓温良恭俭让所以施于人交于物修之于家行之于外其道皆当如此也曰奢曰骄曰纵曰傲曰狠曰厉此类虽无与于孝然皆足以害孝夫孝者心必谨气必和言必顺貌必恭如此然后足以循行其孝也上文所谓在丑夷不争及此三赐不及车马下文所谓见父之执以至居坐行立不敢处中以下皆温良恭俭让之道也
临川王氏曰三赐不及车马若以为有辞逊之心而终必受之则虽不为人子不害辞逊若以为人子则辞逊而不敢受则舜亦人子而未尝辞百官牛羊仓廪之奉也车服爵命所以序功德天下之公义古今之逹礼苟当其功苟称其德虽人子弟有辞逊之心而终必不敢不受以申其逊弟之志者不以小廉小逊害天下之大公也凡礼有辞逊之文者以难进易退为道也辞逊自是君子之常岂系为人子哉新安朱氏曰左氏传鲁叔孙豹聘于王王赐之路豹以上卿无路而不敢乗疑此不及车马亦谓受之而不敢用耳若尊者之赐又爵秩所当得岂容独辞而不受之邪
故州闾郷党称其孝也兄弟亲戚称其慈也僚友称其弟也执友称其仁也交游称其信也
郑氏曰不敢受重赐者心也如此而五者备有焉周礼二十五家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郷僚友官同者执友志同者
孔氏曰郑引周礼司徒文乃王城百里逺郊之内又遂人职主六遂在逺郊之外不言遂者举其近耳亲指族内戚言族外慈者笃爱之名兄弟外内通称弟者事长次第之名交游泛交也结交游往本资信合故称信也
蓝田吕氏曰五者之称不同各以其所见言之也州闾郷党观其行者也见其所以敬亲故称其孝兄弟亲戚责其恩者也顺于父母者亲亲之爱必隆故称其慈僚友见其有所让者也有逊弟之心故称其弟执友者友其德德莫盛于孝孝者仁之本故称其仁交游主于信知其诚心于孝也故称其信
严陵方氏曰州闾郷党则同国者也兄弟亲戚则同族者也僚友则同事者也执友则同志者也交游则同门者也言国则兼四者在中矣兼而言之则大故本其孝而统称之分而言之则小故各以其所望者而称之尔
庐陵胡氏曰一尽子道而五善具矣坊记云父母在言孝不言慈郑云孝上施慈或嫌下流也此言慈者非自言也
东莱吕氏曰大抵称孝在逺者称之犹未尽须是自近而见者方始亲切州闾乡党之人见他孝如此所以称孝兄弟亲戚则尤切近于州闾乡党而尤见其爱故称慈僚友在官是同王事在私则是同舎与之同处见其气象和顺所以称弟执友是心友同死生共患难者知其孝心之本原所以称其仁所谓孝弟仁之本是也交游称其信此是泛交偶与从事者亦知其信其他可见此一句是做一句看不可得而移易称者非我求人之称惟因其所称以验我之所为诚则形之谓也
新安王氏曰称孝言能尽事亲之道也称慈言其奉亲有深爱也称弟言其行之恭顺也称仁言其心之爱敬也称信言其用志笃实也郑注不敢受重赐者心也而五者备有焉此五者其善多矣反此则其失亦多是以孝子不敢轻受重赐临川王氏乃曰若谓人子辞让而不敢受则百官牛羊仓廪之奉舜未尝辞其说不然礼者圣人之中制天下可以通行尧之待舜与舜所受于尧非可律于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