絜斋家塾书钞 - 第 6 页/共 10 页

惟治乱在庶官此一句是指示高宗以治乱之所在言治乱不在乎他在乎庶官之得人与不得人使人主闻之则用人之际其敢少忽哉何者用一贤者天下固未必便治然而有治之理用一小人天下固未必便乱然而有乱之理历观古今治乱之变莫不于此乎决焉明皇开元之治几于贞观其所用者姚崇宋璟也及天寳之乱至于播迁其所用者则李林甫杨国忠也故崔羣以爲人皆以天寳十四年安禄山反爲乱之始臣独以爲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専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由分也盖不必天下大乱方谓之乱用非其人则祸乱之端已兆矣诸葛孔明论先后汉之兴亡而断之以君子小人之用舍治乱之分果在乎他哉后世于此等事太畧忽了彼固以爲吾用一贤效未立见用一不贤亦安得遂至于乱不知用得其人者终归于治非其人者终归于乱傅说明治乱之理惟在于庶官其严如此私昵者私相亲昵之人左右近习是也朝廷设官分职所以代天工凡用一人必天下之所欲用者而后可岂可出于吾一人之私意哉私昵之人人主徃徃易得偏信轻授以官盖朝夕左右情意狎昵非他人比所以必须致严也傅说此言占田地甚阔历观自古如汉元帝之私于恭显哀帝之私于董贤晋武之私于荀朂冯紞皆致大乱是岂可不谨哉自公卿大夫以下此官也公侯伯子男此爵也大凡一职一事有才智者皆能爲之至于建国受爵将以君国子民非才智之所能爲必确然有德者然后可周礼以德诏爵古者于爵甚严故曰爵罔及恶德惟其贤官不及私昵则有才能之人固可官之也至于爵则非惟不及私昵虽才能之人亦罔及也必贤者而后可傅说之论精微如此   虑善以动动惟厥时   凡所施爲皆动也动须当虑善反覆思虑吾之所爲其果是耶必其是者而后可爲也人主一嚬一笑闗天下理乱岂可不谨盖未动之先不能致谨及既动之后从而更张则难乎用力矣古人有所动作皆是精思而后有爲非如后世轻举不审及不便于民又从而变易之蛊卦先甲三日后甲三日其精如此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图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此所谓虑善欤虽然动固不可不虑善也而尤不可不及时盖天下固有其事出于善而时未可爲者亦非可以轻举也试举一端言之如平康正直强弗友刚克爕友柔克论至理则不刚不柔固中道也然时乎强弗友则刚不得不胜时乎爕友则柔不得不胜似此类皆然礼时爲大尧舜授受汤武征伐此时之大者也其他事亦必及时而后可吾之动作与其时恰好相当此之谓时易中多说时义义者理所当然时者时所当爲合于义要必及其时合于义此虑善也及其时此惟时也   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   大禹之圣而犹不矜不伐顔子言志而犹愿无伐善盖虽有此善有此能茍矜伐之心一生适所以丧其有而已矣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   天下之事何可胜穷皆当有先备有先备无后患如军旅则当国家闲暇之时思所以爲扞御之具然后兵戎有备而无侵侮之患矣如田畴则当年谷丰登之时思所以爲蓄积之计然后水旱有备而无凶荒之患矣似此类皆然非特一端如人才亦须于无事时广聪明以求之茍事至而求才则亦何及哉详考傅说所以告高宗其论甚精微告之以从谏又告之以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所以使之当自谦虚也告之以虑善以动动惟厥时又告之以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所以使之凡事详审也傅说何故以此告高宗盖高宗高明英特之主也于忠谏之言未必能降心以相从而有诸己者未必不自恃至于动作之际则又必以爲吾之聪明自足以有爲故其动也未必能虑善又未必及时而预备之具亦恐有不足所以傅说拳拳于此欲其存诸中者常谦谦焉不自足而其应于外者详审而不敢忽焉呜呼傅说之意何其深切如此   无啓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凡人心之所偏私皆宠也人主茍有所宠则人斯得以侮之人本无侮我之心爲我宠他所以致得他侮我不特所宠之人敢于侮我其端一啓凡人皆有侮慢之心矣尊爲天下之君至于爲人所侮焉乌在其爲君也哉所以人不可有所偏私盖人得以侮之则失君上之体矣人谁无过贵乎能改耻有过之名而执之爲是文过饰非则其过终莫之改所以人主不可耻过居者人之所止也孟子居天下之广居即此居也又曰仁人之安宅也所谓安宅即此居也书曰安汝止曰钦厥止所谓止即此居也人皆有此居要不可以须防离此心有一毫邪思妄念是离其居也于用者有一毫不当亦是离其居也緜蛮黄鸟止于丘隅丘隅则黄鸟所止之处也人岂可不知其所以安身立命之地哉大抵顿放在是处则得其所居顿放得非其所则失其所居舍其室庐而立乎岩墙之下此岂人之安居也哉得其所居则其心醇一故见之政事亦醇一而不杂焉惟厥攸居惟唐虞三代之圣人尽之汉唐以后皆失其所居矣且唐虞三代之治纯粹如一前圣后圣若合符节此无他其所居之同故也以汉之治而不免于杂霸则大本大原亦可见矣此两句是至切处   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   祭祀所以爲敬也祭而至于黩乃所以爲不敬礼所以爲治也礼而至于烦乃所以爲乱髙宗典祀丰于昵则其祭近乎黩而其礼近乎烦矣高宗孝心之至不知所以然而然却恐好处乃反是病处傅说之戒将以矫而使之归于中也商人尊神神者茫昧恍忽何可测度故曰事神则难君子当从事于人道则易若夫事神自然是难夫傅说一旦起于版筑便立作相历时未久也而高宗之病痛至隐至微不可测度处皆明见之其所以告戒无非是箴高宗之病何其智之明欤呜呼斯傅说之所以爲贤也   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徳惟说不言有厥咎   高宗闻说之论至爲切当故叹而美之以爲尔之言诚可佩服也然说之意以爲见之明者不足恃将在行之故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欲高宗有践履之实也高宗恭黙思道神交于上帝得良弼于梦中可谓知之矣然但理防得亦不爲至要须见于躬行三代君臣所以相期者必欲至于践履笃实之地自后世闻见之习日胜而躬行之实始衰其所以不能躬行亦无他惟行之难尔知之者如知泰山之爲高者也行之者必欲亲至乎山者也其难易固自不同是必早夜孜孜自强不息然后方到这田地天下却无见成好底道理此行之所以爲艰也然行之诚艰矣要须不以爲艰务在力行方能有得故傅说告高宗既使之知其爲艰又使之不以爲艰知其爲艰而不以爲艰则必能朝夕自勉躬行而践履焉岂不能合于先王之成德哉成德者其德纯全具备无一毫之过失无一毫之欠阙也先王者成汤也成汤所以能成其德亦只是知之而能行之观其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成汤以时而成其德王而诚能不以知之爲足务在力行信乎其与先王允合而无间也惟说不言有厥咎盖以爲我辅相大臣之职有所当言者固当尽情无隐然我只是说得至于行之却在吾君不言则我之咎行之则君之责也   说命下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尔惟麴蘖若作和羮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   傅说勉高宗以躬行之实高宗于是自言其所以讲学者焉甘盘之遁处之至当盖高宗既爲天子茍以师道自居则废君臣之分尽以臣事君之礼则师道又不尊于此只得去此旧学之法也然在甘盘之计固爲得而在高宗则失所依故其所以恭黙思道必欲得天下之大贤以继甘盘之后尔惟训于朕志则望傅说以甘盘之事也心之所之谓之志不待形之于外方吾有此心而未尔便当来训我欲傅说之啓廸此心也观训之一字足以见古人受教臣下之意观朕志之言又足以见古人所以用功者前曰朝夕纳诲此曰训于朕志曰诲曰训其求教之意甚切何敢以人君之尊自处也后世俨然尊居九重惟我之是而已其肯受教其臣乎此皆是三代时言语后世则无闻矣酒醴盐梅之喻皆训于朕志之事也无麴蘖则虽有秫米不能成酒无盐梅则虽有鱼肉不能成味人主虽有天资茍无大臣辅翼则岂能成德观此两句见高宗不以天资爲足恃必求作成其天资者交修注家以爲非一之义亦通然亦有相接之意精神交孚彼此相接是之谓交罔予弃者毋以我爲不能而我弃也克迈乃训行其言也迈有广大之意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充而至于放四海此之谓迈   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孔子曰友多闻易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徃行人之所闻须当广博多闻则能尽天下之理能尽天下之理斯能立天下之事将以立事于天下岂闻见浅狭者所能爲哉虽然既多闻矣又必学于古训方有所得隐隐于吾心实有得焉之谓获闻见臆度非所谓有得也多闻古今皆在其中学于古训则须当稽古训又曰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又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盖恃其天资以有爲目前似未害论其悠久则无此理孟子曰爲高必因丘陵爲下必因川泽爲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知乎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熟味孟子此语人君岂可不稽古有规矩而后能成方圆有六律而后能正五音规矩六律是从来所有者岂能一日舍哉夫所谓稽古其间斟酌损益固不能无但须当有所考据后世人主皆是不能稽古只如汉之治至于文帝可谓盛矣然只是任他天资做元不知稽古使文帝若稽古则岂但为恭俭之主武宣以下益甚矣穷兵黩武古人有是事乎专任刑法古人有是事乎汉之贤君幸天资多美尔恃天资而不知学于古训宜汉治之可限也高宗以高明英特之资必谓吾自能运用一世于稽古处却恐不能所以傅説反覆拳拳于此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   人之志当常谦虚不要高亢高宗天资高明傅说恐其志不逊故告之以逊志高宗可谓敏矣然恐其不常故告之以时敏时敏者无时不敏也如学而时习之无时不习也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当其退速敏何在哉既能逊志又能时敏然后其所修者源源而来所谓来非自外来也其学日进如水之至如川之增是之谓来   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允懐者常常念此而不忘也既曰允懐于兹又曰念终始典于学典者常也古之为学者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造次颠沛之间念念于学工夫诚不可有所间断也有所间断不成工夫何则今日为善明日为恶朝而为善暮而为恶则所谓为善者皆莫之见以其为不善者所间也惟无所间断然后其道始积日积则富矣如获字如来字如积字皆当濳心玩索荀子多说积字如曰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真积力久但荀子之所谓积非傅説之所谓积也荀子之所谓积求之外者也观其以性为恶大本既不明则所谓积者岂非外乎厥修乃来非自外来也道积于厥躬非自外积也惟斆学半大凡教人与受者皆只得一半学记曰斆学相长也教人者必须自用工夫方能教他人故亦得其半受教于人则他人所得自是他人者我何有焉故亦只得一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此两句即勿忘勿助长之意念终始典于学勿忘也厥德修罔觉勿助长也茍助之长自外求之岂能罔觉也哉杨墨之仁义于陵仲子之防皆助之长者中无所得故于外靣别讨一个道理至于德日益进不知其所以然是非助长者所能爲也夫至于厥德修罔觉亦云可矣以此而运一世何虑不足然傅说之意以爲是虽可以无过于今而未必无过于悠久故必使监于成宪然后能永无愆矣   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旁招者不特求之朝廷之上幽隐僻逺之处无徃不询访之广搜愽取以爲用是谓旁招后世宰相皆于此处欠阙见成在靣前者便使更不曽去搜求若是见成在靣前则又何必宰相也哉傅说告高宗只使之务学其所以自任又不过求贤盖君相不必一一亲天下事君能务学相能求贤人君尽人君之职分宰相尽宰相之职分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股肱惟人良臣惟圣   武丁未立之前商道衰微诸侯皆不朝商史记畧见之矣高宗一出普天之下翕然皆尊仰之孟子所谓武丁朝诸侯有天下是也观高宗恭黙思道三年不言既得傅说所以资其辅助者深切如此天下安得而不尊仰然高宗非敢自居举而归之傅说之功以爲使天下咸仰我德者皆尔风动之所致也今夫风之爲物其来也无迹其鼓舞万物也不知其所以然而然古人治天下使天下皆靡然从之而不知其所以然亦犹风行而草偃也所谓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在虞书则曰四方风动惟乃之休古人治天下须至风动处   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   作者兴起也舜歌曰元首起哉起即作也以伊尹贤圣周旋于成汤左右使成汤进德修业常奋兴起而不能自已是之谓作若委靡怠惰而无振起之意岂所谓作也哉孟子言伊尹欲使是君爲尧舜之君使是民爲尧舜之民以厥后弗及尧舜爲己之耻是使是君爲尧舜之君也以一夫不获爲己之辜是使是民爲尧舜之民也故曰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观此数句可谓任矣佐佑我之烈祖至感格上帝所谓惟德动天是也欲识宰相职业当于此处看使其君则爲尧舜之君使其民则爲尧舜之民辅佐人主能感动上天如此而宰相之职尽矣三者之不尽岂所谓贤宰相哉三代辅相之职业全在此处观伊尹平日所期如此其立志之逺大如此宜其功业之伟然也所以太甲不贤宁犯不韪之名而必欲使之至于克终允徳盖未至于此只是不肯住   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専美有商   观此可以见高宗之志夫以伊尹期傅说是高宗以成汤自期也欲傅说与伊尹爲一是欲己之与成汤爲一也必欲与成汤爲一其志之大何如哉孟子所谓大有爲之君其高宗之谓矣大抵有天下之大志斯有天下之大功人之立志譬犹射之有的也射必至的方可言中人之所志须当自期于圣人高宗以成汤爲的而又使傅说以伊尹爲的高宗真所谓有天下之大志者哉古人立志未有不期至于圣贤者顔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爲者亦若是孟子曰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是皆以舜自期也盖天下事无可爲之理则固不可以强爲爲圣爲贤皆分内事特不爲尔非不能也古人所以自期于圣人只爲见得这道理破   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   人主非得贤人则谁与共治天下贤者非遇圣君亦岂肯茍食其禄自古有志之士不遇明君宁终身饥饿而死决不肯轻食其禄所谓惟贤非后不食也此皆是责傅说之辞其意以为尔若不尽心以辅导我则我必有阙德尔亦不肯食我之禄矣   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   绍者比隆也成汤有此圣德高宗又相接而与之比隆是之谓绍永绥民者与斯民为长久无穷之计也观永之一字足以见三代治道与后世不同后世但只仅了目前古人必欲为久逺不拔之计   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   对扬注家以为称扬其说未尽扬者举而扬之也以予小子扬文武烈对扬文武之光命说拜稽首对扬王休皆克尽此道岂止称扬之而已且高宗以至大至重之责属之傅说说佩服此言必克尽此道所谓扬也苟君以此命我我废其命不能举而行之则岂所谓扬也哉其义甚深   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训诸王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   高宗祭祀丰于昵薄于逺正当祭之时而有雊雉焉盖天以此警之注家以爲雊于耳者以其不聪之故此说失之拘要由于庙中无人任其事所以飞雉得入盖天以此警高宗其意若曰一念简忽宗庙之礼必有不备所以野处之物得升鼎耳雊雉之升鼎高宗此心之所致也学者要当以意逆之   高宗肜日   高宗彤日越有雊雉   祭之明日又从而祭之故谓之肜商曰肜周曰绎一也夫既祭而又祭古人果何意哉盖诚意不要散故爲是者所以存其诚意于不散也祭义曰诗云明不寐有懐二人祭之明日明不寐享而致之又从而思之此意味甚深长虽然是特见于祭祀一事尔古人用心大抵皆然大而治天下亦如此小而一事一物亦如此且治天下虽是治功已成岂可便萌怠忽之心耶   祖已曰惟先格王正厥事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天民民中絶命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乃曰其如台   格者至也至道之王也书曰天夀平格又曰格人元皆到地底人言古之格王凡事皆归于正今典祀丰于昵则其事爲不正矣天日日监观下民皆有常道也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之天民也民自絶其命尔盖人之生也皆可以夀考皆有长年之道特人自絶之人徒见顔子之天盗跖之夀遂谓天夀之不存乎人伊川先生尝言之矣造化之大岂可以一二人论哉洪范九五福一曰夀论语曰仁者夀中庸曰有大德者必得其夀则夀考岂不在人乎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以孚命而正其德矣孚者确然可信之命也善者必福恶者必祸明命凛然可畏使民用力于爲善而不敢爲恶是所以使其德归于正也天命之可信如此而民乃曰天命其如我何其不畏天如此此所以爲无知之下民也贤圣之君则岂可若是哉灾异之来必恐惧修省思所以消天谴可也祖已不正指人主言假民以爲喻言小民不知畏天所以爲小民贤圣之君当如之何高宗于是必黙有防于心者矣古大臣告君未必皆一一正言直指只是使人主自有防于心孟子告齐宣王托妻子于友而冻馁之士师不能治事而继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伊尹告大甲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防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而继之曰嗣王祗厥身念哉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此古大臣告君之法也   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典祀无丰于昵   此数句是告高宗以爲人主只当理防民事不可只理防事神礼烦则乱事神则难人主之治天下当略于神而详于民略于神者非固简略也详于民事乃所以事神也随季梁所谓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孔子告樊迟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曰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皆此理也事神且不可而况丰于昵乎王司敬民此是论人主职事盖天下之民皆天之所生也民是天之所生则皆天之嗣也人主果知天下之民皆天之嗣则如之何而可不敬古者使民如承大祭懔然如朽索之驭六马献民数于王王拜而受之登于天府其敬之也如此盖知其与吾同体非特我天之所生天下之民皆天之所生也呜呼祖已之言何其深切若是欤   殷始咎周周人乗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彼其尽以臣事君之礼殷未有疑周之心到得后来戡黎黎党纣爲恶者周乗胜而伐之故殷始咎周观始之一字则知前乎此殷未尝疑周也常人见此事亦未必知恐惧祖伊殷之忠臣见事穷势廹其心甚恐奔走而告于受此西伯戡黎之所以作也   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   西伯或者以爲文王或者以爲武王谓之武王者盖谓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必无戡黎之事不知诗言既伐崇墉崇墉党纣爲恶者既伐之矣黎亦党纣爲恶者则安得而不伐耶故虽谓之文王亦可   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正淫戏用自絶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廸率典今我民罔弗欲防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摰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卽防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   国之兴亡治乱古人每于格人元龟而断焉武王之伐殷也有乱臣十人朕梦协朕卜周公之伐三监也民献有十夫予翼卜陈惟若兹盘庚迁都亦惟及笃敬之人恭承民命卜稽曰其如台盖常人所言亦未必是格人者至人也其言无有不当人之所言未必无私鬼神之心无一毫之私所以古人举事与夫占国之兴亡皆于此乎决今格人元龟皆以爲不吉则天之弃我命亦断可知矣岂是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絶尔纣日夜荒耽于酒未尝安宁而食故曰不有康食虞度也淫酗肆虐岂天性所有之事乎今而若此则不虞度乎天性矣故曰不虞天性淫荒之人所行者皆非常道故曰不廸率典至于民欲与皆亡则其危亡可立而待也祖伊以此箴谏于纣而纣乃反曰我生不有命在天夫贵贱贫富固是定命穷而爲匹夫命当爲匹夫也贵而爲天子命当爲天子也谓之非命则不可然只如此说亦不得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又须知此亦是天命始得且如人之夀夭固有定命茍恃吾有定命而残生害性之事无所不爲则天虽欲与之夀其可得耶尊爲天子诚定命矣茍肆行无道则天下人心皆叛之天虽欲使乆居尊位又可得耶纣只縁不合认这个是天命以爲命当爲天子虽无道亦弗能夺也不知天命固不可如此论我生不有命在天此一句是纣爲恶之根源故祖伊以爲乃罪贯盈皆参列于上矣乃能责命于天乎殷即今防矣凡其所爲皆底于成功矣大凡事之成者或善或恶皆谓之功必将就是邦受刑戮焉故曰不无戮于尔邦武王胜殷杀纣则果如其言也观祖伊之言全无君臣之分几于不逊矣然不如此无縁感动所谓若药弗瞑厥疾弗瘳苦切而言之庶几有可挽回之理此可以见忠臣爱国爲君之心虽然祖伊尽言极谏如此而纣终不怒东坡以爲后之人君有不如纣者多矣其言非不甚善殊不知人主拒谏者固可虑闻谏而不喜亦不怒尤爲可忧盖一时拒谏后恐有悔苦言药之而耳如不闻则无可望矣李德裕丹扆箴曰忠虽不忤而善不从以规爲瑱是谓塞聪此古今人主之大患也   殷既错天命微子作诰父师少师   天命天之道理也在我者不循道理先自错乱则天命亦从而错乱矣父师箕子也少师比干也微子至此而去故作书而诰此二人也前乎此三人者居纣左右其所以谏谕之者盖无所不用其至矣观孟子所谓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又有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皆贤人也相与辅相之则知其委曲弥缝凡可以尽其诚者无所不极其至然纣终于不悟终于不可感动故微子作书诰二人而欲去焉夫微子纣之亲兄也爲国家宗臣舍其君而去此岂得已哉然在微子不得不去何则微子帝乙之元子帝乙之未立也生微子其既爲天子也生纣以微子爲妾之子而不立于是立纣焉若论道理则统承先王者微子也微子以爲商家之亡已不可救矣纣既灭则商家之祀岂不于是而坠乎故不得不去庶几他日可以承先王之统焉故微子之去非爲一身也爲先王也   微子之命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厎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小大好革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爲敌雠   殷其弗或乱正四方言其必不能乱正四方也商家贤圣之君前后爲最多孟子所谓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书亦言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故曰我祖底遂陈于上言我祖之成功皆陈列于上我今乃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无小无大皆好草窃爲奸爲宄卿士之所相师者皆非法之事凡有辜罪则藏匿之不可得而获小民方兴争鬭而爲雠盖自微子微仲王子比干箕子胶鬲数人之外上自卿士下至小民无一人好了大抵人主天下之本也本既错乱其下皆错乱天生民而立之君使之巍巍据九重之上果何爲哉盖欲以治天下之民也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民本易得爲乱爲有主之者所以不敢发主既一乱其下何所不至是以自古有道之朝人主端拱于上朝廷百度莫不脩举则天下之臣民亦莫不听从所谓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也   今殷其沦防若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防越至于今曰父师少师我其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顚隮若之何其父师若曰王子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乃罔畏畏咈其耇长旧有位人今殷民乃攘窃神只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降监殷民用乂雠敛召敌雠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诏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防我罔爲臣仆诏王子出廸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顚隮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案以上袁氏解永乐大典原阙】 <经部,书类,絜斋家塾书钞>   钦定四库全书   絜齐家塾书钞卷八    宋 袁燮 撰   周书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泰誓三篇   序称十一年书称十三年前后之説者多矣或以为两处必有一误或以为观兵于十一年要之观兵者为是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书中所言如此岂非观兵之事武王犹庶防纣知悔也而纣畧无悛改之心方且安然而居所谓惟纣罔有悛心乃夷居是也此武王所以有孟津之誓也伐纣虽在十三年然当其观兵之时伐商之心盖始于此所以孔子定为十一年春秋之法也一月戊午此即十三年之一月孔子书法甚严观书一月便可见不曰正月而曰一月正者正也是时无王不得为正故不称正而称一其严如此则十有一年岂得不严乎十一年者武王之十一年也古者国君即位则称元年虽禀天子正朔而其国自有元年矣如春秋隠公自有隠公之元桓公自有桓公之元若使诸侯不得称元年则春秋之作孔子自当以周之正朔为本矣何以书鲁之年如注家之説以为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武王三年服毕谓之十一年此却不然纣在上文王岂有自称王之理此特武王即位之十一年尔如退以示弱之语亦不然是以后世之心量度古圣人之心也其解一月戊午谓十三年正月更与诸侯期而共讨纣此却是   泰誓上   惟十有三年春大防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孟津河侧之地是时犹未渡河次篇则既渡河纣都于河北渡河则逼近国都矣是时武王尚未为主故谓诸侯为友邦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此是说人君之职分桀纣之所以失天下为其不知此道理也汤武之所以征伐为其知此道理也万物盈于宇宙之间皆天地之所生人亦天地间一物尔而惟人最灵大抵禀气之全者则为人禀气之偏者则为物惟全故明惟偏故昏灵者言其有所知也然至于聪明则又不止于灵人孰不灵虽小夫贱隷所谓灵者固自在然尽得这灵方才是聪明有此灵而不能尽之岂能至于聪明也惟亶聪明之人方可作元后方可为民父母盖吾之徳髙出乎天下之表所以能父母斯民茍我与众人等其何以为民父母乎聪明二字不可不防目视而耳听此耳目之聪明也此心之聪明亦当如视听之审然至于为不义有过失则何异无目之人自投防阱之中乎此非其本若是也不能尽此灵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人之有此灵犹天之昭昭之多地之一撮土之多水之一勺山之一拳石也然须至于无穷处始得故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保妻子有此萌蘖要必能充而尽之故人君之聪明不可以不养也以尧舜之圣而犹兢兢业业尧舜何为而兢业也所以养其聪明也以成汤之圣而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成汤何为而不迩不殖也惧其昏此聪明也故亲近端人正士黜逺防佞小人不敢有邪思妄念不敢有嗜欲宴逸皆所以养其聪明也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以欲与聪明对言有欲则不聪明也盖有欲则昏安得聪明虽然所谓聪明有小有大一事一物之聪明是察慧也非聪明也且汉宣帝魏明帝非不聪明也宣帝之智何所不知然至于赵盖韩杨之诛果可谓之聪明乎使其聪明则若此忠直之臣岂可加戮明帝日晏坐朝幽枉必达然至于用刑惨酷天性褊急当其惨酷褊急之时所谓聪明者果安在哉此皆非所谓亶聪明者也亶之为言信也实也确然能尽得聪明之徳故谓之亶桀纣之所以大乱只为不聪明之故人主不聪不明天下安得治故武王举此以数纣之罪而汤誓亦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皆所以言人君之职分也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勲未集肆予小子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牺性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弗敬上天此一句是纣万病之根源人主居亿兆之上其大于君者惟天而已莫大于天而犹不知敬焉则于其他乎何有虽然武王数纣之罪如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焚炙忠良刳剔孕妇之类固其罪之不可逃者至于官人以世亦以为罪而并数之何哉盖此事虽若不甚计利害而实有大利害何则只论其世而贤不肖皆不论矣但是父为此官则子继之孙又继之贤乎不肖皆不问也人主治天下至于贤不肖无辨天下将若之何一则是沈湎冒色昬迷而不知一则是怠惰茍且不复加意此其所以为罪也详观武王所以数纣之罪夫纣其初亦岂意至此哉只縁一味沉湎于酒荒淫女色是以昬迷其聪明虽纣亦有所不自知也今须防许多节次方才见纣所以不可为者且如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当时如伐崇乗黎之类皆党纣为恶者而征伐加焉纣亦可以悟矣而曽不知惧至于武王以尔友邦君观政于商其势甚迫矣而纣罔有悛心亦且安然而居至于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以宗庙之祭物而敢盗之所以侮其上者亦甚矣而方以为吾有民有命略不惩戒既是如此其何望乎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人主茍不理防祭祀何以治天下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恤祀试思敬承祭祀此心如何不理防祭祀其心又如何则可见矣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以臣伐君安得谓之无罪救民水火非有利天下之心又安得谓之有罪武王以为谓之有罪乎吾不知也谓之无罪乎吾不知也有罪无罪我皆不暇知我惟行吾志而已矣志者吾之本心也古人举事皆先定其志其志一定顺而行之罔敢越焉故武王伐纣举此心以伐之也曷敢有越厥志惟汤武之征伐为然汉髙帝以匹夫得天下犹庶几焉魏晋而下欺人孤儿寡妇以得天下者反求其本心果若是乎汤武之征伐皆断之以吾心若初心如此而所为则不然是为越厥志也   同力度徳同徳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武王言吾今日之举非茍然也吾之所以反覆筹度之者盖至矣既度其力又度其徳又度其义三者皆胜而后可一不偹焉便不能成事今受虽有亿万人而人各有心我之三千人皆只一心其形虽众其实甚寡则力与徳胜矣力与徳既胜又须当度其义理之如何今商罪贯盈天命诛之则义又所当为也夫义精防而难明自常人度之以臣伐君谓之不义可也然纣以逆天理之故所以天命诛之今我不奉行天罚则是我逆天理也纣不顺天而得罪我不顺天其罪将与之均所以伐纣之举非吾之私意也义所当然也夫伐纣似为不义而武王乃若是观之则知武王之察之也熟矣受之人亿万心周之人惟一心学者须当致思纣何故致得人心如此武王又何故能使人心如此只縁我之心一则人之心亦一我之心不一则人之心亦不一徳惟一动罔不吉徳二三动罔不凶我所为合于义义理人心之所同然也自然是一心所为不合于义则一人谤之一人毁之欲其一心得乎   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土以尔有众底天之罚   武王伐纣岂轻易哉盖有不得已焉尔汤曰栗栗危惧武王曰夙夜祗惧犯天下不韪之名为此征伐之举是诚可惧也观受命文考一句则知伐商者实文王之心也后世以私意小智妄测度圣人遂以汤武之事而每致疑焉其实尧舜之揖逊汤武之征伐易地则皆然武王之伐商即文王事商之心也使文王当武王之时则亦取之矣只縁当文王时纣未甚无道所以三分天下有二以服事商然而武王之伐乃受文考之命尔东坡武王论以为武王观兵孟津而归纣若改立君武王之待亦若是而已矣其言非不美然而天下岂有此理以臣伐君而尚有北面事其子孙者乎魏晋而下固有避簒弑之名而为受禅之举者然其后终不能两立若是汤武不可伐只是不伐若理所当伐只得革命非吾有利天下之心也理所当然也类者祭天之名宜者祭地之名徳与天似谓之类徳与地合谓之宜吾今日之举既是受命文考及祭上帝而又类于上帝矣祭冡土而又宜于土矣于是以尔有众底天之罚盖天罚所宜加吾特从而致之故谓之底   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天人只是一个道理天即民也民之心即天之心也天未尝不矜怜下民今民皆去商而归周则天必从之矣后世用兵只是一时间扫除天下之乱古人用兵不止一时所谓永清四海自今以往四海盖永永清静以至无穷也时哉弗可失非曰及纣无道乗此时汲汲而取之如功利者之説晋武取孙皓以为呉人改立君则难图矣此是后世之心圣人之心不如此天下事皆自有时理所当为而为即时也理当为而不为则谓之失时汤放桀武王伐纣时也此盖时之大者也夏葛冬裘渴饮饥食此时之小者也然而一道也古之圣人不先时不后时时乎未至虽欲为之不可得时乎已至虽欲不为亦不可得矣文王三分天下有二以服事商时也武王大防孟津为此征伐之举亦时也观孟津之誓不期而防者八百国武王又未尝号令与人期约而人心翕然如此则其时岂可失哉时便只是这道理易所谓时义者也禹稷三过其门不入顔子居于陋巷亦只是时学者当精讲之   泰誓中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羣后以师毕防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犂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徳彰闻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厥监惟不逺在彼夏王天其以予乂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徳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纣都河北越孟津而北则次于河朔上篇总而告之及于友邦君中下篇所告特西土尔盖西土人素服吾之号令整齐其在我者则他人不必告吉人凶人相去甚逺吉人是十分好人凶人是十分恶人故其为善也猛为恶也猛若是不上不下之人为善也无力为恶也无力惟日不足者言其常觉日之不足也吉人勇于为善惟日不足凶人勇于为恶亦惟日不足纣所谓凶人为恶亦惟日不足者也观力行二字便是日不足之意便见纣所以不可为者使纣为恶未至如此之甚则犹可救药惟其为恶之力惟日不足无可复救者所以不得不为征伐之举也使纣移其为恶之力而为善谁能当之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此是説人主职分即前所谓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之意也朕梦协朕卜梦与卜皆善也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梦寐之吉所谓动乎四体也卜筮之吉所谓见乎蓍也盖圣人与天为一所以先知之梦寐之间自有兴王之象受有亿兆夷人夷等也皆言是平平底人治乱之谓乱此亦只是纣有人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之意前总言三千之众此只説十人此是武王同心徳者周公伐三监亦有十夫予翼盖举天下大事无此等治乱之才如何了得周亲防子防仲王子比干之徒也纣虽有周亲而不能用吾有仁人而能用之此商之所以不敌也夫有周亲不能用而所用者乃夷人贤者皆不与之同心同徳不亡何待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必往   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即所谓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也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如已推而纳之沟中伊尹王者之佐其自任者犹如此况于武王圣人以其身任天下之重百姓有过皆一人之责也今纣在上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民之为恶者盖众矣则今岂得而逃其责哉然则武王之伐纣也所以脱民于罪戾也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武王何为而知天之灭纣以民心而知之也观民心不归商而归周则天命之不归商而归周可知也   我武惟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欲观三代用兵请防数句诛其君而吊其民此三代用兵之法也所谓取彼凶残特诛其为恶之甚者尔后世用兵无罪而死者何限非殱厥渠魁之义也   朂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呜呼乃一徳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用兵天下至难之事也稍不戒谨便致败辱岂可忽哉所以宁懐非敌之忧不可无所畏惮一徳一心者盖用兵须是心徳之一乃可有一人心徳之不一三军之士便皆觧体观后世用兵以心徳不一而致败祸者则圣人必严于誓师其虑逺矣纣所以致败只縁心徳不一观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可见   泰誓下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竒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   此是将交兵故又从而誓之武王之誓一则是欲明吾所以用兵之意一则是欲勉军士之心其数纣之罪则又欲明纣之所以得罪于天不可不伐者也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孜孜二字有无穷之意欲其勉勉不已也武王之师不是専尚勇敢勇则固当勇矣然其心不孜孜则勇特一时而不能继岂必胜之道哉故必戒之以孜孜惟孜孜所以恭行天罚祝降时丧祝断也言天之丧商盖断然也汤武之征伐以桀纣既断然得罪于天其防无疑然后用兵焉若有一分尚可救岂敢便用兵也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讐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讐树徳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讐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   纣在上严刑峻法重赋厚敛所以虐民者多矣故曰乃汝世讐尚迪果毅迪蹈也凢书中言迪皆训蹈蹈者践履之谓也若心知其当果毅而不能行何以为迪防泰誓三篇须当防他次第节目三篇之书至此方説赏罚盖未用兵之时无用赏罚到交兵之际赏罚不可不严驱三军冒矢石之下不有厚赏谁肯向前不有显戮谁不退避汤之征桀曰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亦此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