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村四书说 - 第 7 页/共 9 页

恭者持己之严寛者待人之恕二者其本也恭而根之于信则人不徒貌敬而心倚之矣寛而济之以敏则不独简则易从而人归抑且悦以先民而业建矣盖能恭寛则人之敬爱兼至能信敏则人之心力齐协然四者之行必有实惠加于人焉故有敬爱之心者足以自达心力之协者得以自尽此五者大而言之治天下不过如是近而言之虽州里不可弃其寔则皆心徳之流行而已故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章   仁知性德之大者信直其质也勇刚其用也仁知子路学所未至故言其蔽以开之信直勇刚子路资之所近故又言其蔽以戒之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章   此章虽教人学诗之法然学之序存焉学始于兴起善心故首兴次则考究事理故次观内必从事于涵养而得其性情之正外必用力于躬行而明于分谊之大其余则防物亦多识焉无非所以博义理之趣而为畜徳之助也圣人一言而先后本末兼举者如此   子谓伯鱼曰章   此必因教小子而伯鱼亦在侧又特问而教之使之且就二南而学焉则全经皆可次第通矣诗有四始雅颂则达乎朝庙者体大而施逺二南者造端夫妇者也居室之中垣堵之内若于理无所见于道无所得虽州里行乎哉故曰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子曰予欲无言章   与无隐章意义虽同然彼是因以无言疑夫子者而发此是因以有言求夫子者而发言固教者所必有然有听之以为义理已盖于此不复思绎者有听之以资知见不切身心者尚有听之而因缴绕于议论之间反生他病者若善学者直须立为己之志以观圣人之作止动静而窥其意指之所存则所以领畧者深而启悟者切觉得事事皆与自己分上相关于此有疑而复加以质问则沛然矣时行物生以记礼者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霆流形庶物露生者观之则似皆以喻天道之至教然在此章则以时行喻教物生喻学似尤警切盖四气嘿运莫非天地一元之心万物受之皆若嘿喻乎天地之心而变化滋益其机有不容已者此岂化工者谆谆然命之乎大抵圣人此等话头皆是于学者身上极其亲切理防得者便须有得力处不然只作一高大防妙道理説过失之逺矣   防子篇   子路从而后章   不仕无义以下是责丈人之失君子之仕也以下是表夫子之心道与义是一是二卷而懐之可以传后举而措之可以济时者道也举而措之而不失已卷而懐之而不忘世者义也详见前篇   大师挚适齐章   大师兼掌堂上堂下之乐者亚饭三饭四饭以乐侑食奏于堂上鼓鼗以倡笙管奏于堂下贰大师者少师与堂上堂下之歌笙相应者钟磬立言之序不苟如此   周有八士章   此篇首记三仁明商之亡在乎播弃黎老囚奴正士也故连类以衰周之事继之其终复繋以姬公禽父开国之训周初人才之盛惓惓属望之意切矣文中子曰终之以豳风明乎变之可正也   子张篇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章   日知其所亡是知新月无忘其所能是温故然夫子言温故知新不独序固如此盖有新故相生之妙存焉故中庸用之以注尊德性道问学其契悟也深矣譬之食物而化则与腑脏相入养而无害又可使饮食益进而肤革充盈也先言日知其所亡不惟新故截断亦恐所谓故者迹焉而已此所以为圣贤之言之别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章   博学未足以近仁然不博学则工夫无所依据故夫子言博学之又言学以聚之皆以是为称首也至能笃志则心有所存而专一不二矣切问则意有所为而事事必返诸已矣近思则以心体之以身騐之而此理几于在我矣故曰仁在其中子夏言未学必谓之学意偏于言行此言仁在其中意又偏于言学先儒葢尝议之然可见其两下用功各有得力处岂后世学者所可及哉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章   三代之世小学之教虽卑然寔所以培其根也大学之教虽髙然乃所以达其支也故以道体言之则性命身心为本威仪文辞为末学记所以有大德不官大道不器之云也以功夫言之则小物细行乃所以为大德之基故易言蒙以养正圣功也岂非又以此为本哉子游有见于道礼之高子夏有见于功夫之实其意皆善也然子游直以小学之收放心养徳性者为末则似有异乎圣门教弟子之指观子夏破之之论又似乎圣门之教固当先末而后本者曷不明言此之即为本乎是子游以洒扫应对进退为末而子夏亦姑曰末云尔物有本末而知所先后者其防终未甚莹也故曰孔子没而防言絶   陈子禽谓子贡曰章   立使植其生而又绥以安之懐之道使从吾教而又动以鼓之舞之子贡以是赞夫子其于治道亦深矣哉   尧曰篇   子张问于孔子曰章   政之大端惟养与教惠而不费欲而不贪是养边事劳而不怨泰而不骄威而不猛是教邉事损上益下以加惠小民是养之也然费则事有难继念切于惠民者是欲也然贪则心有难乆所谓贪者或求其报或干其誉皆是也先之劳之以率作兴事是教之也然怨则无乐从之心教民而使之可象可畏是泰也威也然骄猛则无亲附之意如此则不能纯美必去其疵病而后纯者也大抵惠而不费劳而不怨且就政事言之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则直推至于为政者身心本原之处乃上二句所以美恶之根也易曰弗损益之惠而何费焉又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欲而何贪焉易曰説以先民民忘其劳劳而何怨焉孝经曰其政不严而治其教不肃而成泰而何骄威而何猛焉盖君子之以爱宅心者纯而以敬律身者至自然使百姓有食力不知趋事不倦之效孟氏所谓利之不庸劳之不怨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是王道也四恶则反是不教而杀不戒视成慢令致期葢不但无躬行之先而且无法制禁令之常虐暴贼正与骄猛字相应欲其无怨不可得已欲出则吝其利欲纳则又吝其名无大徳而屑屑计较于小惠之间是有司之事也吝字有司字正与贪字相应欲其无费不可得已此皆起于霸者尚力任法小补驩虞之所为而其流弊则有不可胜言者与虞夏殷周之道逺矣记者次此于帝王之后盖有指也   子曰不知命章   尽其在我者而聼其在天者谓之知命不知此则无入道成德之基故曰无以为君子卓然于义命之际似乎可以立矣然义之中节文详备不知此而持循于日用之间则自信或不笃而自守或不坚故曰无以立身既立矣而德业之助则在乎人言者人心之声也苟非穷理而有以知言则是非莫能辨因之而邪正莫能知故曰无以知人 知命则立志之騐知礼则持敬之功知人则穷理之效是亦先儒论学之序也   读论语劄记卷下 <经部,四书类,榕村四书说__读孟子劄记>   钦定四库全书   读孟子劄记卷上   大学士李光地撰   梁惠王篇   霁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章   前半章发其仁民之心至老吾老一段结后半章导其仁民之政至五畆之宅一段结 始则使之返求于一念爱牛之微既笑而不自解告之以故乃戚然而自伤然后用心之轻重可得而叩也继又使之返求其兴兵搆怨之由既笑而不自言告之以故乃愕然而自失然后发政之善否可得而论也盖战国之时功利之毒中于人心者深而害于政事者大其于天理若异膜然于王道若隔世然是以委曲费辞如此之甚凡读七篇须作两意求之其与学者言也根于理者深而发明精切其与当世诸侯士大夫言也迎其机者速而枝叶繁多学者固当于讲学明道者而尽心焉至于反覆开谕而近于琐细援古切今而邻于牵合者尤当察其救世之心取于一时之有所发以悟愚蒙而破功利得其大者而不滞于小斯为学孟子之要矣 一见梁惠而争义利之分一见齐宣而严王伯之辨非仲尼之徒之传者则不以进此开篇大指也韩愈言孟子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伯可谓领其要者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章   此章先言仁智后言勇虽因答问语次及之然可见三徳相成之理盖平日而惩小忿善交际非大勇者不能有事而救生民畏上帝非至仁大智亦不足与于斯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又曰君子义以为上言勇而不离乎仁义者是孔门家法也   滕文公问曰三章   此下三章皆为滕文公策存社稷之事易曰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是太王避狄之事也又曰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是周公安四国之事也二居下位则可丧贝以避难五居上位则不可临危而失守太王虽侯邦然自周之先数迁及此邠国非受封之旧也则去之可也周家新造而有四国之乱周公有社稷之寄者也义与存亡而已滕比之太王则文昭世守比周公则不能自存之小邦也故于二者可以择而行之择者易之所谓亿也亿者权其事势义理之轻重而已先儒言孟子得易之用此类是也   公孙丑篇   公孙丑问曰  又不如曽子之守约也   孟子之不动心迥非诸子之伦而先称告子后述黝舍见不动心非难而得其正者为难至于引曽子之言然后为孔门之心法孟子之所以自得者已露其端矣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  无暴其气   告子此两言者乃其为学之要欲人识取真心处也言不得于言则此自言语事耳不可误以为心不得于心此则须有以治其心不可误以为气故必也离言以求心离气以求心而心可得矣孟子谓就二者较之心是气之根源不得于心勿求于气犹可也理又是心之根源而言即理也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可乎又言心固所以主宰乎气气亦所以充塞乎体故志之所至气必随之而至如帅之所在三军必从凡人当持守其心不可使之妄动而亦当调和其气不可使之暴发本末相须初不相离告子之説未尽可也 先至者为至继至者为次文义是如此集注不如此説者以下文有志壹动气避其复也然正不妨复説以起下句   既曰志至焉  而反动其心   丑疑志至气次则气随心之所之又必两致其功何也孟子言心之专主处固能动气气之偏盛处亦能动志如蹶者趋者所动者气也而心不免为之动矣惟既持守其志而又不使气之暴发则程子所谓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者善养之初莫要于此 蹶趋非气为蹶趋所动者气也   敢问夫子恶乎长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知言为先而养气继之则理既明而气之根理而日生者有以灼见其本体而可以施吾善养之功此二者之序也盖必不疑其所行而后莫御其所往善养者无暴之极也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无是馁也   至大至刚浩然之本体然也以直养之而无害其本体使之得以发越流行则其用塞乎天地之间矣配义与道者道义得是气以为之配然后凡所施用有毕达之势无消沮之形此塞乎天地之间之实也   是集义所生者  以其外之也   言此浩然之气固配义与道矣然乃集义于内而自生者非行义于外而袭取者使其行义于外而不根于心则心必不慊足而气为之馁矣虽欲袭之不可袭也告子勿求于气者正谓义之在外由此观之义岂在外也哉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也盖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其弊必至于此 告子论人性无仁义故以义为外而于儒者之讲义行义皆以为区区务于外者则其视浩然之气亦此区区外饰之义之所袭取而无与于心矣义袭而取乃揣其心疑于吾儒者如此故解之曰是如此非如此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正申非义袭而取一句之意当其义袭而取便有不慊于心意思在内不必説是此事合义而他事有不合义也 非义袭而取之也此句错説已乆大抵即以告子当义袭而取者夫告子方外义而不事而又安肯义袭方不求于气而又安肯袭取夫气原情而论其非指告子无疑也陆象山王余姚又将义袭二字倒説作袭义谓掇拾剽掠义理于外者其以告子外义当之者以此其借之以议朱学者亦以此故朱陆当日互以告子相訾嗸也其文义顚倒之谬朱子已尝辨之然集注于此句语气亦未道破故学者虽知义袭非説告子又须另説一种人症候若知此二字为告子心疑之事而孟子解之则于本文是非字极明白而下所云外义者其心病即在此矣推是则陆子所摘告子之非欲以移之朱子者其心所揣量无乃不幸而与告子同乎此节剖析毫芒不独告孟分界实后世儒禅之闗朱陆之所争论而未决者余姚不能辨别而勦象山口舌之余澜以扬其波甚哉其肤末于道也   必有事焉  勿助长也   必有事焉有事于集义养气也勿正心勿忘勿助长者勿取必于心之不动忘所有事而助之长也盖积累之功乆而不息则自然之候应焉非人力所得参也告子之外义而不集义是无事欲速于心之不动是以益忘乎事之尽而助长于心者至其所以能先我者以此 此节是承善养气来而总论不动心之学遥应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两句字字俱对告子説无事而忘固是告子正而助长亦是告子若以助长为助气长则告子是勿求于气者此病説他不着故集注又须于言外添补 平常以忠与助对谓是相反之病如一事当前不是悠悠蹉过则连忙急了此于他人身上或者有之如就告子説则其无事而忘处即其正而助之长处如后世之习禅定者必先空诸一切之説也孟子之时未有释氏而庄列之学渐以披猖故其所辟告子之非无一言不刺中异説膏肓者 上文是非两字是辨明道理处因告子意见之差故结之曰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此节必勿两字是指示功夫处因告子功夫之误故下文又结之曰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无若宋人然  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宋人若知耘为益于苗而有事于耘则必知助长为无益于苗而不至于揠必也不昬作劳而夸其善稼者也故以集义为无益于心而不集如以耘为无益于苗而不耘也取必于心而助之长如取必于苗而助之长也以耘为无益则必以助之长为有益而不知反以害夫苗也以集义为无益则必以助之长为有益而不知反以害夫心也非徒无益非对不耘苗者説乃就以揠苗为有益者説 时説将正助与袭取作一意又将害字与直养无害字作一意皆微差袭取是以义袭取气乃告子之疑疾非告子身所犯病正助则是身所犯病非以义而袭取夫气之浩然乃以外义而袭取夫心之不动者也直养无害承养气説则所害者气也害字与前文暴字相应泛论常人之不学无检者充其类则如黝舍之任气告子之勿求气抑皆暴害之伦矣而又害之是统论心学则所害者心也害字郤与后文生于其心害于政事害字相应虽此承养气后説知言缘不能知言故不能养气是以其害总中于心也 常论心之丽于气也犹苖之丽于土也不殖嘉苖则荒然土耳不养其心则蠢然气耳然苖不得土无以发其机心不得气无以神其灵矣集义以耕耨之则心气之相依如苖土之相得而其长也日可俟也离土而云长者苖之槁也离气而云长者心之槁也圣贤之心与异氏之心争夫生与槁而已矣何则圣贤之心动而不动者也彼之心不动而不动者也其为不动同然而彼之所以非者心生物也性生理也义者生理之流行而出于心者也圣贤之心体大生之徳顺性命之理其不动也正所以为动之基艮之所以其道光明也彼方拔本塞源以为无性无义则其心之不生也固宜而岂心之道也哉呜呼害天下者必始于先害其心心而至于枯槁寂灭虽欲无害不可得已故其流祸无穷如下文之所云曰告子之害甚于杨墨可也是以孟子之辞而辟之也比杨墨加详焉   何谓知言  必从吾言矣   蔽防离穷心之失理以渐而深诐滛邪遁言之悖理以渐而甚以道路譬之诐者犹在大路之中而行稍偏也滛则出入于岐路矣邪则不遵路而由径矣遁则奔窜而妄行于荆棘泥潦之中矣蔽如目视不明是以行之偏防如暮夜失足是以出入于岐路离如听人指引之误是以不遵路而由径穷如径尽路絶是以奔窜而妄行也心之病一则发于言语一则施于政事其自为诐淫邪遁之説者则言出于心而心之害可知政事之害亦可知其惑于诐淫邪遁之説者则言入于心而心之害必至政事之害亦必至此古今决然不易之理故论语曰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又曰畏圣人之言而终之以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孟子之学有得于此此所以能集义养气之由不动心之本也 观此则知言者知他人之言也然则吿子所谓不得于言者亦是不得于他人之言也虽然言之在己在人一而已矣孟子知言则必不为诐滛邪遁之言矣吿子不知言必至自为诐滛邪遁之言矣然则生心害事之失固为知人之方亦何尝非省身之要乎   宰我子贡  是何言也   丑问所谓知言而孟子告之则是能知天下之言也能知天下之言则其所自为言者可知故丑以为宰我子贡善于言辞冉牛闵子顔渊则所言者无非德行之实今夫子既于言辞无所不知又知其根心行事得失之所以然则是兼数子之长而既圣矣孟子引孔子之言答之虽为既圣之问而发然学不厌而教不倦二者实为知言之要告子所以不知言者由其不得于古人之言则厌于探讨之功不得于今人之言则倦于答问之益也合前文曽子所闻自反而缩之言观之孔门知言养气之方无出于此 善言德行集注以属养气然观善言两字恐只是説知言事盖诐淫邪遁生心之害害于德于政事之害害于行孟子知之之深如此岂非善言德行者乎   昔者窃闻之  孔子也   圣门之徒得所依归所知者明矣而行或未至故曰姑舍是而欲造其极也伯夷伊尹所行者成矣而知或未精故曰不同道而欲得其宗也   伯夷伊尹于孔子  是则同   能朝诸侯而有天下才之裕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徳之纯也章首丑问孟子于卿相之位霸王之业动心否乎盖疑其任大责重则心或畏怯于不胜功盛业隆则心或震矜于所慕孟子以不动心答之而未言其所以然者此因列圣异同之问而其意盖已之不动心亦若是而已矣   曰敢问其所以异  未有盛于孔子也   夫子所以超于羣圣者以其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述先王之法传之无穷也宰我子贡有若推尊之意盖皆以此而子贡独显言之如夏殷之礼能言闻韶武则知其美善之差告顔子以为邦之类皆所谓见礼知政闻乐知德等百王而莫能违者也孟子引之以是为孔子所以异者盖谓圣虽同德而孔子神明天纵有以考前王而不谬俟后圣而不惑则非列圣所可同也其自许以圣人复起必从吾言岂非亦有得于兹与 集注以见礼知政四句为子贡自道然学问至此甚髙虽夫子未尝为此言况子贡乎且丑问孔子之所以异不应无所指实而但诵三子推高之言攷子贡平生盖有得于夫子之文章者其答公孙朝之问意亦如此也故不如以为子贡称道夫子之学者近是 出于其类接上文亦类也説来是泛言人类萃则是就人类中又分类者即出乎其类之人也易曰物相遇而后萃如君子与君子遇小人与小人遇其势不得不萃   孟子自言当大任而不动心而丑以孟贲赞之又自以养勇明之则论勇者此章之大指也推本于知言集义者非智仁无以成其勇也浩然之气行而勇可知矣语其开端机则必自知言始黝舍勇也告子亦勇也而孟子所以独髙诸子者知言明理故也黝舍不足道告子非自谓精于性命之説者乎而其学之大指则以为言非心也气非心也以言为非心故视吾学问思辨之汲汲者曰是支离于言语之末而已矣以气为非心故视吾名教纲常之惓惓者曰是激发于意气之粗而已矣是故心有不明以心明之无所借于言也心有不定以心定之无所倚于气也此告子之心学也其学之病终于心道之逆而始于穷理之差故孟子就其两言以别轻重曰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岂诚以勿求诸气为可哉非理则心无所主而气无自生故先为此探本之论也及其自道也首之以知言继之以养气又推告子勿求于气之蔽由乎外义外义由乎不知义至此然后究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之説也夫人禀天地之性以有生者气而已矣心者气之神灵为气之主能役使乎气以成能于天地之间而其发见之最先者言也是故言谓之心声昬明之验莫此为切如三军之有谋畧号令足以鼓舞万众而如一人之身夫然后而帅之职尽矣彼告子者上无谋畧号令之先下无蚍蜉蚁子之援兀然一帅于其间而曰能无惧而已者是亦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岂不孤负乎国之重寄也哉孟子之学必有事焉者集义也集义者由精义也其学之成此心之用塞乎天地而与之相际然莫非此理为之也故扬雄云孟子知德之要知道之奥程子云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以其明性故也推其学之源则孔子是宗始而论勇曽子之所闻于孔子者也中论知言子贡之所问于孔子者也终而述所愿学则孔子有与二子同焉者德足以王天下而天下不足动其心所谓善养浩然之气者也圣之事也有与二子异焉者识足以知百世而百王不能遁其情所谓知言者也智之事也力均而巧悬至同而中异彼皆圣也而差等若此况如告子之迷惑没溺于异学而不出者其所就何如哉此又孟子自附之意学者于其乱章不可以为答问及之而不察也   孟子曰仁则荣章   孟子之启告时君者多矣此篇最为深切周尽后之为君臣者三复于此章焉足矣尝观秦汉以下惟诸葛孔明能充斯语贵德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故吏不容奸人怀自厉及是时明其政刑故强不凌弱风化肃如是以区区中国什一之蜀而敌人惮之每歳东征则魏之举者皆不至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所谓大国必畏岂虚语哉鸱鸮之诗周公之所作夫子之所赞有天下国家者而不知此其蹈覆亡之辙无疑也文王之诗太甲之言其于天命人谋之理尽矣天有显道圣有谟训何其歴数千年而莫之省知乎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首言不忍人之心而后详于四端仁之统乎四德者观此章最明也自孔门以仁为教多详于功夫而畧其説盖能真用力于仁则知仁矣此夫子之深意也至孟子乃稍言之然仁之本体难言亦就其动观之则本体可验故每谓之恻隐之心于此又特言不忍人之心此所谓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自其发动者观则源本又焉廋哉有宋程子之言仁精矣然因其不可以爱为仁之説则其门人有离爱以求仁者而仁亦以晦朱子乃一言破之曰爱者仁之情仁者爱之性又一言蔽之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然后仁之体用大明千有余年未之精蕴章矣虽然皆夫子十翼之言第弗深考尔易干彖言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是最初生物之心贯乎四德者也而文言以体仁当之复彖言见天地之心亦以一阳初动天地生物之心也而爻之近初者以下仁赞之至系传又明着其説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而下以圣人守位之仁配之盖夫子赞易特言仁者惟此数处而皆推本于大生之德然则朱子之説盖学易有得而闻乎夫子之言性与天道者此所以学者不可不深思而实体之也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章   性相近也习相逺也此章首言慎术择里皆以所习言也下乃言仁之当为一失仁而智礼义随之矣此亦以仁统四德其意与上章相明然于三者之中又特揭智字以为为仁之要盖所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者在易则贞下启元之説也疑亦为当时有国家者言之故后段有耻人役之言又有怨胜己者之言然人非仁则无以立身处世以为为学者言未尝不可也   滕文公篇   滕文公为世子章   此章见得孟子学问本领并其为学下功夫处盖凡圣贤教人皆是以己所自得及其身经歴者明指示故着明深切可以启悟感于人人之性善而皆可为尧舜此是孟子学问本领所传受于孔子者自其没而圣学不传正以不能明性故也然既如是则人之为圣贤宜易矣又必立志极其髙大如成覸顔渊公明仪之所言用功极其困苦如髙宗之所命圣固可学而能而不世见于天下者则以志卑而功怠者众也此又是圣贤自用过功夫举以鞭掣后学处吾徒气质昬弱又不得贤师友为之启助以泛泛之志施悠悠之功日月逾迈而有泯然与草木皆腐之耻三复斯篇能无永叹   滕文公问为国章   先言三代田制而断以皆什一也后言三代学制而断以皆明人伦也至告毕战以井地之法一则曰使百姓亲睦再则曰所以别野人也皆可谓深得立法之意孟子之告齐梁亦颇及于井田庠序之説然未有若此之详者则以二君尊贤好道不如滕文故也三代授田之多寡在当时必有所据意者洪水之   后土壤虽出而犹有弃者或不尽为田者歴世既久则地利益辟驱之农者益众此所以畆数多寡之不同然不可攷矣 庠序学校之说与今周礼殊异按周制五百家为党党有庠二千五百家为州州有序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乡学未知其名然以春秋传子产之事观之则校者乡学也国则直曰太学而已是皆周制也未闻有分为三代之説者今以理求之盖夏之时学制犹畧止于乡校而已殷则寖详故州亦立学而有序至周大备则徧及于党而有庠也观秦灭学之后学宫扫地尽矣董子谆谆以太学庠序进说然所言未施行也故在汉代辟雍太学之制博士弟子员之设仅于京师而已自后天下州郡亦徒庙祀孔子而无学宋之中世始诏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学而县之学士满二百人者始得为之少则不能中律今则僻县下邑无不设之学矣意者三代之学自畧而详亦当如此也党近于民故主于尚齿尊长而以养为义乡近于国故总乎徳行道艺而以教为义州则自党而升而将賔于乡故修乎礼乐容节而以射为义此则孟子所言与周礼无不同者 庠与养序与射校与教古皆同音凡经传中释义多是如此如礼者履也乐者乐也政者正也刑者侀也之类是也礼记孝者畜也孟子畜君者好君也古畜字与孝好亦同音 郊关之内谓之乡遂其居民制田则以十伍为法如五家为隣等而上之以至于五州为乡十夫有沟等而上之以至于万夫有川是也乡遂之外谓之都鄙其居民制田则以四八为法如八家为井四井为邑四邑谓丘四丘为甸是也至定为兵制则皆以乡遂之法编成五人为伍五伍为卒三卒为一乗内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共七十五人此战车也有重车二十五人随之则一乗合百人故为一两百家一闾之所出也都鄙则一甸六十四井乃出车一乗其卒伍当从乡遂之法但乡遂则家出一兵都鄙则五家有余然后出一兵耳或曰以居民之政寄军令者如管子所云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昼战目相视足以相识其欢欣足以相死也今井牧之制与军阵异法则同井同邑之人散而不得相从疑古八阵之法乃为井牧而设然古制之详悉不可得而闻矣其见于书史而畧可述者如此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章   孟子诘许行处必种粟而食句是引起必织布而衣乃是知所不能兼而故难之逮相以衣褐塞问故又姑舍之而问冠冠非自为而以粟易欲自为之恐害于耕则耕与为冠者之非相厉而事之不可耕且为亦既明矣犹以为食与衣两事也衣冠与所以用之耕食者两器也故又即爨之釜甑耕之铁者问之而其非自为之而以粟易欲自为之恐害于耕无以异于前所云也然后交易之非相厉治天下之不可耕且为者益无辞以自遁矣 述古处中间禹稷两段便是民所以得耕之由然无论禹之过门不入无暇躬耕也稷之稼穑亦教民而已故孔子曰后稷之为天下烈也岂一手一足哉况前又有益之劳于山泽然后随刋之力有所施后有契之勤于敷教然后有相之道有所成许行全不知其本末则是至近者不能明又乌识所谓神农之事哉韩愈云今吾与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耶亦孟子之意也 鼓舞而兴于善者则劳以慰其心来以遂其志悖逆而动于恶者则匡以端其向直以一其趋至于欲为善而未能自进欲去恶而未能自拔者则辅之而使之立翼之而使之行此三者教法也敷教在寛而不可以强迫故优而柔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务于得其性之所固有人心惟危而不可以不儆戒故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以振动其所自得者而俾勿坏此二者又立教之至意所以权衡其缓急之节而永底于成就之归者也按放勲数言真万世君师之法则天地之雷雨风霆所以周流发育乎万物者其用心亦若此而已矣 尧舜禹之无名不与盖形容其盛徳之至固非漠无用心之谓亦非不亲细务之説也孟子借以证劳心劳力之言乃断章之取尔 许行之言浅陋极矣而孟子辨不遗力如此盖异端之言未有不浅陋者而世衰泽竭乗民心之迷则尽足以惑世借非列代圣贤谆谆启悟而恃天理民彛之常存不可得也故孟子于许行夷之背理之显者皆与之反覆辨论焉   彭更问曰章   下篇万章问交际章内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十四字当移在此章舜受尧之天下之下不以为泰之上盖因两章皆论辞受之义而简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