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43 页/共 184 页
唐开军府以扞要冲,因隙地置营田,天下屯总九百九十二,司农寺每屯三顷,州镇诸军每屯五十顷,水陆腴瘠、播植地宜与其功庸烦省、收率之多少,皆决于尚书省。
臣按:自古屯营之田或用兵或用民,皆是于军伍之外各分兵置司,惟我朝之制就于卫所所在,有闲旷之土,分军以立屯堡,俾其且耕且守,盖以十分为率,七分守城、三分屯耕,遇有儆急,朝发夕至,是于守御之中而收耕获之利,其法视古为良。近世又于各道专设风宪官一员以提督之,其牛具、农器则总于屯曹,细粮、子粒则司于户部,有卫所之处则有屯营之田,非若唐人专设农寺以领之也,每军受田二十亩、纳租六石,而余丁所受所纳比之正军则又降杀焉。臣窃以为,民田则例最轻者须收三石,其田率多膏腴,军所屯种者多其所弃不耕之田,而所收之租乃十倍焉,请如唐人,较其水陆腴瘠、播植地宜与其功庸烦省、收率多少,各因其地利土宜定为征收则例,使凡屯种之军乐于趋赴,既得以足军国之储而无欠负,又得以遂室家之乐而有盖藏,公私两便,上下俱足矣。
元和中,振武军饥,宰相李绛请开营田,可省度支漕运。乃命韩重华为营田使,起代北垦田三百顷,出赃罪吏九百余人,给以耒耜、耕牛,假种粮,使偿所负粟,一岁大熟。因募人为十五屯,每屯百三十人,人耕百亩,就高为堡,东起振武,西逾云州,极于中受降城,凡六百余里,列栅二十、垦田三千八百余里,岁收粟二十万石,省度支钱二千余万缗。
臣按:韩重华于代北开营田三千八百余里,得粟二十万石,省度支钱二千余万缗,自有屯田以来未有得利如此者也。彼时沿边之地皆为藩镇所专,而行之犹得其利若此,今国家烟火万里,卫所列峙,又值边圉安靖之时,虽时或有侵轶,未尝举大众入深地,诚于无事之时寻古人之故迹,按前人之行事,东起辽东、西尽甘凉,于凡边塞无碱卤而宜裁种之地,因其地势,相其土宜,立为营堡,开垦田畴,分军耕种。当夫耕耘收获之时,除老幼守城外,凡有丁壮尽室而行,仍于所耕百十里之外设立亭障,开凿沟堑,为烽堠以瞭望之,出游骑以巡哨之,遇有寇盗入境,未至之先豫知儆备,势可敌则拒之,不可敌则避之。如此,则处处皆有屯种之所,年年皆有收获之入,边储自然给足,可以省内挽之劳,可以严外侮之备。
宋太宗端拱中,以陈恕为河北东路招置营田使,大兴河北营田。先是,雄州东际于海,多积水,戎人患之,不敢由此路入寇,顺安军至北平二百里地平广无隔阂,每岁边骑多由此而入,议者谓宜度地形高下,因水陆之便,建阡陌、浚沟洫,益树五谷,所以实边廪而限戎马,故遣恕等经营之。恕密奏:“戍卒皆惰游仰食县官,一旦使冬被甲兵、春执耒耜,则恐变生不测。”乃止。
臣按:天下之事非兴作之难,而处置得宜之为难也。自汉赵充国于边地建屯田之议,魏晋至唐皆行之,未尝不用兵也,且其所行皆在穷边绝塞之所、冱寒硗卤之地,未闻虑其有不测之变而不为也,今宋之所谓边者,乃在中国,非边徼也,而陈恕乃恐其变生不测而密奏止之。呜呼,使为天下者凡有兴作,不顾事体之可否,一惟徇人情之从违,何以立国哉?古不云乎,“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臣请于凡边塞置立屯田,分军耕种,不必征其租入,士卒能于本田之外多耕者立为赏赉则例,但使人人奋耕、家家有积,边城自然充足,于是令内地该运边粮州郡,俾其赍价来籴,家积有余,市价自平,不独边用不亏,边军皆赡,而内郡之民亦省矣。
宋淳化中,临津令黄懋上书,请于河北诸州作水利田,自言:“闽人闽地种水田,缘小导泉,倍费功力,今河北州军陂塘甚多,引水溉田,省功易就。”乃以何承矩为屯田使,懋充判官,于凡河北诸州水所积处大垦田,发诸州兵万八千人给其役,于雄、莫、霸等州兴堰六百里,置斗门,引定水灌溉,初年种稻,值霜早不成,次年方熟。初,承矩建议,沮之者众,武臣耻于营葺,群议益甚,几于罢役,至是议者乃息莞。蒲蜃蛤之饶,民赖其利。
马端临曰:“兵与农共此民也,故无事则驱之为农而力稼穑,有事则调之为兵而任征战,虽唐府兵之法犹然,至于屯田则驱游民辟旷土,且耕且戍,以省馈饷,尤为良法。自府兵之法既坏,然后兵农判而为二,不独农疲于养兵,而兵且耻于为农,观陈恕所奏及沮何承矩屯田之议者可见,然则国力如之何而不弊于饷军也哉?”
臣按:宋都汴梁,去雄、霸等州几三千里,而又与契丹为界,今此地乃在畿甸近地,当四方无事之时、人民繁庶之际,按承矩之故迹而举其废坠,诚无难者。万一此言见取于九重,是亦足国用、省漕卒之一助也。
神宗熙宁元年,诏以坊监牧马余地立田官,令专稼政,以资牧养之用。
臣按:今京畿之地,在国初设行太仆寺辖六监二十四苑以牧马,今其寺虽废而其监苑之地固在,多为亲幸陈乞以为私庄。伏乞英断,一节勒归,亦如宋人设田官专稼政,非但可以资牧马之用,亦因之补助军粮,以省馈饷。
孝宗隆兴元年,张阐言:“荆襄屯田之害,非田之不可耕也,无耕田之民也。官司虑其功之不就,不免课之游民,游民不足,不免抑勒百姓,舍己熟田,耕官生田,私田既荒,赋税犹在,占百姓之田以为官田,夺民种之谷以为官谷,老稚无养,一方骚然,有司知其不便,申言于朝罢之。臣以为,与其弃之,孰若使两淮归正之民就耕,非惟可免流离,异日垦辟既广,田畴既成,然后取其余者而输之官,实为两便。”
臣按:凡前所陈屯营之策,非田不可耕,实恐耕田无其人,专用乎军则军伍有限,专用乎民则民各有田,其弊诚有如张阐所云云者。臣窃以为,宋朝偏安一隅,以荆襄为边境,岁有军旅之兴、防御之备,戎马蹂践,地多荒田,非若我今日承平日久,生齿日繁,地力不足以给其人之食,是以南北之民随处游食,而江右尤众。国家诚择任有风力大臣,付以招徕之,任借以官帑银数万两以为籴本,俾自择其属,遍行天下,有间田处相地度势,立屯堡以聚游食,辟污莱以为畎亩,开渠堰以资灌溉,异时成效,补助非少。虽然辟土之功固为不易,而料事之智尤人所难,方其举事之初,量度或未必当,及其施为之际,弊病或不能无,自觉失宜,许其陈首,饰非要功者然后加以责罚,如是,则无宋人抑勒百姓、舍熟耕生之弊矣。然此非独屯田一事为然,凡天下事无不然者。
元泰定中,虞集为翰林直学士,进言曰:“京师之东濒海数千里,北极辽东,南滨青、齐,萑苇之场也海潮日至,淤为沃壤,用浙人之法,筑堤捍水为田,听富民欲得官者合其众,分受以地,官定其畔以为限,能以万夫耕者授以万夫之田,为万夫之长,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三年后视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额,以次渐征之,五年有积蓄,命以官就所储给以禄,十年不废,得以世袭如军官之法。”
臣按:虞集此策在当时不曾行,及其末世也,海运不至而国用不给,谋国者思集之言,于是乎有海口万户之设,大略宗之,每年亦得数十万石以助国用,吁,亦已晚矣。今国家都于燕,京师之东皆濒大海,烟火数千里而居民稠密,当此全安极盛之时,正是居安思危之日,乞将虞集此策敕下廷臣计议,特委有心计大臣循行沿海一带,专任其事,仍令先行闽、浙滨海州郡筑堤捍海去处,起取士民之知田事者前来,从行相视可否,讲求利害,处置既定,然后召募丁夫,随宜相势,分疆定畔,因其多少授以官职,一如虞集之策。虽然天下之事建议者思之非不周,而执事者行之未必力,方集议之时,说者固已谓一有此制则执事者必以贿成而不可为,其事遂寝,及至于不得已之际方用其策,然几会已失,事势巳去不可为矣。呜呼,岂非后世永鉴哉。臣尝闻闽浙人言,大凡濒海之地多咸卤,必得河水以荡涤之,然后可以成田,故为海田者必筑堤岸以阑咸水之入疏,沟渠以导淡水之来,然后田可耕也。臣于东京一带海涯虽未及行,而尝泛漳御而下由白河以至潞渚,观其入海之水,最大之处无如直沽,然其直泻入海,灌溉不多,请于将尽之地依《禹贡》逆河法,截断河流,横开长河一带,收其流而分其水,然后于沮洳尽处筑为长堤,随处各为水门以司启闭,外以截咸水俾其不得入,内以泄淡水俾其不至漫,如此,则田可成矣。于凡有淡水入海所在,皆依此法行之,则沿海数千里无非良田,非独民资其食,而官亦赖其用,如此,则国家坐享富盛,远近皆有所资。譬则富民之家,东南之运其别业所出也,滨海之收其负郭所获也,其为国家利益夫岂细哉?由是而可以宽东南之民,由是而可以壮西北之势,虞集之言不见用于当时而得行于今日,集虽死不死矣。
至正十二年,丞相托克托言:“京畿近水地召募江南人耕种,岁可收粟麦百万余石,不烦海运,京师足食。”从之,于是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间,北抵檀(今密云县)、顺(今顺义县),东至迁民镇,凡系官地及原管各处屯田,悉从分司农司立法,佃种合用工价、牛具、农器、谷种给钞五百万锭。命乌兰哈达、乌克逊良祯并为大司农卿,又于江南召募能种水田及修筑围堰之人各一千名,为农师,降空名添设职事,敕牒十二道,募农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正八品、三百名从七品,就令管领所募之人,所募农夫每名给钞十锭,由是岁乃大稔。
臣按:今京畿之地可为稻田者甚多,官民之家固有耕获之者矣,诚能因其所耕而推及其所未耕,使其皆尽人力、广地利,而又因而为之召募劝相,斟酌元人之制而略仿以行之,其于国计不无少助。
以上屯营之田。臣按:自三代以来未有建都于幽燕者,辽金以来始相承为都会,逮于我朝,宅中图大承上天之新命,立向明之洪基,体宸极之尊居,受四方之环拱,始于此建极图治焉。六宫百六军万姓毕聚于斯,所费有不赀焉者,岁计何啻亿万,矧又幅员之广有汉唐所无者,沿边建阃,屯兵列戍,率资远以给近,取外以足内,调乎中以实之边,聚积固难而输,将亦有不易焉者。民之租赋有限,国之用度无穷,苟非于岁计常赋之外别有所经营,而欲其优裕丰瞻,难矣。是以自古善计国者恒取足于有余之地力而不敢伤易失之民心,此屯营之田所由起也。今天下无田不税而吾求无税之地而耕之,无农不耕而吾借不耕之人而役之,无兵不战而吾乘不战之时而用之,内以实京师于常数之外,外以实边储于常用之余,臣故于“治国平天下之要制国用”之下首举“贡赋之常”,而以“屯营之田”终焉,以见国用所出虽非一途而田为之本,用人之力,尽地之利,因天之时,治国平天下之要道不出此矣。或人问于朱熹曰:“《大学》论治国平天下而言财利,何也?”熹答曰:“天下所以不平者,皆因此。”伏惟九重清燕时,留心于天下之大本,义以制天下之利,天下不足平矣。臣不胜惓惓。
卷三六
△明礼乐
▲总论礼乐之道(上)
《舜典》:同律度量,衡修五礼。
朱熹曰:“律谓十二律,黄钟、太蔟(千候反)、姑洗(苏典反)、蕤宾、夷则、无射(音亦)、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也,六为律、六为吕。以之审度而度(入声)长短,则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以之审量(去声)而量多少,则黄钟之管其容子谷黍中者一千二百以为龠,而十龠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以之平衡而权轻重,则黄钟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铢,两龠则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此黄钟所以为万事根本,诸侯之国其有不一者则审而同之也。五礼,吉、凶、军、宾、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风俗(十龠之十当作合)。”
臣按:礼乐自天子出而用之于诸侯之国,帝舜巡守至方岳之下,于律则同之,同之恐其有不一;于礼则修之,修之恐其有废坠。则是礼乐之制作自古有之,天子既用之于朝廷之上,而又颁之于诸侯之国,而又以时同之、修之,非但备其仪文、协其声音,所以一天下之制度、同天下之风俗也。后世惟于创国之初一颁其制,继世之君不闻有所谓同律、修礼之举,详于政刑而略于礼乐,此治所以不及古欤。
《周礼》:大司徒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诈伪)而教之中(无过不及),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谓欲之动者)而教之和(无所乖戾)。
郑玄曰:“礼所以节止民之侈伪使其行得中,五礼谓吉、凶、军、宾、嘉也。乐所以荡止民之情思使其心应和,六乐谓《云门》《咸池》《大韶》《大夏》《大》《大武》也。”
吴澂曰:“人伪日胜则党偏反侧,流于不中;人情日滋则放僻邪侈,流于不和。惟以礼乐防之,则其教易入,礼乐也者,其教民之本也。”
大宗伯以天产作阴德以中礼防之,以地产作阳德以和乐防之,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以事鬼神,以谐万民,以致百物。
真德秀曰:“此义在《周礼》为最难通者也。先郑氏以阴、阳德为男女之情,既未适当,而康成则曰:‘天产者动物,谓六牲之属;地产者植物,谓九谷之属。阴德,阴气在人者,阴气虚,纯之则劣,故食动物作之使动,过则伤性,制中礼以节之;阳德阳气在人者,阳气盈,纯之则躁,故食植物作之使静,过则伤性,制和乐以节之。如此,然后阴阳平、性情和而能育其类。’郑氏之说如此,亦未见其必然(先郑氏谓兴也,以别康成)。”
臣按:天产、地产即下所谓百物之产也,阴德、阳德即下所谓天地之化也。天地各有所产,阴阳各有其德,先王作礼乐以事鬼神,阳之德为神,阴之德为鬼。用天所产者以作阴之德,礼由阴作者也,礼以防之,使其鼎俎之实必得其中而不过于奢俭焉,是以地制之礼而节天阳之所生也;用地所产者以作阳之德,乐由阳来者也,乐以防之,使其笾豆之实必得其和而不至于乖戾焉,是以天作之乐而节地阴之所成也。夫天本阳也,以天产而作阴德;地本阴也,以地产而作阳德,如此,则天地之化、百物之产合为一矣。由是而事鬼神,则阴阳之气交、动植之物备、礼乐之用节,是故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人鬼享,万民以之而谐闺门、族党,无不和协者矣。百物以之而致,鸟兽草木无不顺成者矣。
《礼记礼器》曰:礼也者反其所自生,乐也者乐其所自成,是故先王之制礼也以节事,修乐以道志,故观其礼乐而治乱可知也。
陈澔曰:“万物本乎天,人生本乎祖,礼主于报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王者功成治定然后作乐,以文德定天下者乐文德之成,以武功定天下者乐武功之成,非泛然为之也。节事为人事之仪则也,道志宣其湮郁也,世治则礼序而乐和,世乱则礼慝而乐淫,故观礼乐而治乱可知也。”
臣按:自昔人君为治之大本惟在于礼乐,礼之大者在郊天享庙,乐之大者在章德象成,故其制为一代之礼以节天下之事,使其所行者咸有节而无大过不及之差,修为一代之乐以道万民之志,使其所存者得以通而无郁结不平之患。是以自古善观人国者惟于其礼乐观之,而于其政刑则略焉,此无他,求其本也,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
《郊特牲》曰:乐由阳来者也,礼由阴作者也,阴阳和而万物得。
臣按:圣人本天地之阴阳以作礼乐,故乐由阳而来,礼由阴而作,及其制作成而用之也,又以之而发舒天道之阳、敛肃地道之阴。然独阳不生、独阴不成,故必礼备乐和、兼施并行,然后天之阳、地之阴气交而形和,而絪缊之气通、生成之道备,而万物无有不得其所者矣。
《乐记》曰: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臣按:《乐记》此章上文有曰:“乐之隆非极音也,食飨之礼非致味也。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说者谓以玄酒、腥鱼、大羹非极口腹之欲也,以朱弦、疏越非极耳目之欲也,盖以人心莫不有欲,而所欲者莫不各有所好恶,好恶得其平,则是人道之正也。故圣人因礼乐而示之以好恶之正,使民观其礼而知上之制礼而不专事乎口腹也,如此,则莫不好质而恶奢;观其乐而知上之作乐而不专尚乎耳目也,如是,则莫不好和而恶淫。如此,则民之好恶得其平,而人道之正者于是复其初矣。后世人主一切惟口腹耳目之是恣,下民化之,此人道所以日流于邪淫而世道日沦于污下也欤?
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哭泣所以节丧纪也,钟鼓、干戚所以和安乐也,婚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射乡、食飨所以正交接也。礼节民心,乐和民声。
臣按:礼乐之制皆是以人为之节,度于人之死而兴哀也,则为之衰麻之服、哭泣之数以节其丧纪;于人之生而好乐也,则为之钟鼓之音、干戚之舞以和其安乐;因人之生而有男女,则为之婚姻、冠笄之礼以别之,使其不混;因人之生而相交接,则为之射乡、燕食之礼以正之,使其不流。礼以节之则民之行也无不中,乐以和之则民之言也无不和,是则丧纪也、安乐也、男女也、交际也,人人所有也,任其自有而自为之,不失之太过则失之不及,是以先王为之衰麻、哭泣,为之钟鼓、干戚,为之婚姻、冠笄,为之射乡、食飨,皆是因其所当为而为之节也,岂以私意巧智为之哉?
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
辅广曰:“乐者所以合人之和,礼者所以辨人之分。和合则相亲,分辨则相敬,有以合其情而无以饰其貌则乐胜而流矣,有以饰其貌而无以合其情则礼胜而离矣。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二者阙一则不可。”
臣按:乐胜则流、礼胜则离,此二言者非但以论礼乐,凡人之行己处事,接物、交朋友,处族姻、乡党,无不皆然者。故礼以饰貌必有其义,其义既立则检于外者各得其宜,宜则人心安而不乖;乐以合情必有其文,其文既同则存于中者各有其理,理则人心定而不乱,此合情饰貌所以为礼乐之事而救其流离之失。然又必有义与文焉互相为用,然后贵贱以之而等、上下由是而和,此礼乐所以四达而为王道之备欤。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郑玄曰:“乐由中出,和在中也;礼自外作,敬在貌也。”
臣按:礼乐之所以为大者,以其简易也。乐由天作而其大者与天地同和,如干以易知;礼以地制而其大者与天地同节,如坤以简能。故人君在上,以一心之中和而建为天下之极,若其文为度数则付之有司,亦犹乾坤之简易也。是以恭己五位之尊,揖让庙堂之上,而化行于四海、九州之大,所操者至简而不烦,所守者至易而不难也。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
郑玄曰:“言顺天地之气与其数也。不失者,不失其性也。祀天祭地者,成物有功报焉。”
朱熹曰:“礼主减,乐主盈,鬼神亦止是屈伸之义。礼乐、鬼神一理,在圣人制作处便是礼乐,在造化功用处便是鬼神。”
臣按: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礼乐形而下者也,鬼神形而上者也。上下无异形,幽明无二理,是以自古圣人之制作礼乐于昭昭之表,所以妙契鬼神于冥冥之中,无愧于此即无愧于彼也。
礼者殊事合敬者也,乐者异文合爱者也。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