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15 页/共 184 页

轼又曰:“方今之便,莫若使吏六考以上皆得以名闻于吏部,吏部以其资考远近、举官之众寡而次第其名,然后使一二大臣杂治之,参之以其才器之优劣而定其等,岁终而奏之,以诏天子废置。度天下之吏每岁以物故罪免者几人而增损其数,以所奏之等补之,及数而止,使其予夺亦杂出于贤不肖之间而无有一定之制,则天下之吏不敢有必得之心,将自奋厉磨淬以求闻于时。然而议者必曰,法不一定而以才之优劣为差,则是好恶之私有以启之也。臣以为不然,夫法者存其大纲,而其出入变化固将付之于人,必如曰任法而不任人,天下之人必不可信,则夫一定之制,臣未知其果不可以为奸也。”   臣按:苏轼既言用人不可有一定之制,又言不可开骤进之门,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诚如其言,则任法既不可,任人又不可,然则如之何而可也?轼固言法者存其大纲,而其出入变化固将付之于人,要必任用得其人,使之于常法之中,随其资格之所当得者寓夫抑扬进退之权,于截然可必之中而有隐然不可必之机,则人法兼行、资望并用而士无淹滞骤进之弊,而国家皆得人以为用矣。   胡寅曰:“夫人各有才而其用不同,故自古取才必有数路,犹患其狭。今徒以进士、任子而欲尽天下之才,多见其有遗矣。必欲贤能皆为吾用,当举古人取士之制,或以乡举,或以进士,或以恩任,或设科目,或许辟召,或听自荐,或令引类,合四海之内,三年之中以五百人为率而均其数于众流,为宰相者因任原、省是非,赏罚各不失当焉。率是以行,虽起衰乱之俗而跻三王之制可也,何停年格之足用乎?”   臣按:资格用人几千年于兹,一旦欲革而去之,诚难矣。非上有刚明之君,下有公正之臣,不可以议此也。然继世之君未必皆贤,任事之臣未必皆称,与其用能鉴别之明以显吾智力有余于一时,孰若立可持循之法以辅吾子孙不足于久远哉?必也立为一定之法,而于定法之中随时补弊,而不出于法之外,斯善矣。请即今日选法言之,祖宗以来文武并用,文选主于吏部,武选主于兵部。兵部之选武臣,其始也以功次而用,其后也纯用任子之法,父死子继,无子者兄若弟继之,有定格也,若夫都指挥以至都督,则以才能擢用焉,又不专于资格矣。文臣入仕之途非一端,其大者有三,进士也、监生也、吏员也。吏员资格其崇者止于七品,用之为佐贰、幕职、监当、管库之职,非有保荐者不得为州郡正员;监生则出自学校之贡选及举人试进士不第者,其肄业太学也,循资以出,先历事于府部诸司,然后次其名于选曹,循资而考之,以定其高下而授以职焉。监生、吏员二者虽各有资格,进士初任亦循其甲第,及其不次擢用往往越常调焉,是又不专在于资格也。此我圣祖立法用人之深意,诚有前代所不及者,然而用之既久不能无弊。武臣之弊,则天下卫所有定数、设官有定员,世袭之官恒满其位,继继绳绳销减无几,新立功次之人则又日增月益无有限极,不知其后将何以处之也。所谓文臣之弊,近年以来吏员需选者人多缺少,计其资次乃有老死不能得一官者,而监生尤甚。呜呼!我朝立国以来百余年矣,前此未闻人才有如此淹滞者,而今乃有之,是岂无其故哉?盍求所以致此之由,特命用事之臣博论深究以求善处之术,必使仕路澄澈,选法疏通,所进者皆及时有用之才,所退者免失职无聊之叹,如此,则可以复祖宗之旧而制治保邦于万年矣。   以上公铨选之法。臣按:天下之事其利害得失恒相半,而朝廷所立之法亦然。且如资格以用人,说者谓此法既立之后,庸碌者便于历级而升不致沈废,挺特者脱颖而出遂至回,则是资格不可有也。然未有此法之前,选司注官有老于下位三十年,出身不得禄者,则又是资格不可无也。然则资格用人其利害得失如何?嗟夫,天生斯民,贤智者恒少而愚不肖者恒多,天下之事巨而重者又常不若细而轻者之为众也,是故人君为治,用天下之人以理天下之事,宁不欲人人皆用其贤且智也,然人品有高下、事体有大小、官职有崇卑,量其事而设其官,随其官而用其人,必使官与事称、人与官称,则事无不理而政务举、治道成矣。然人品高下之中又有高下,事体大小之中又有大小,官职崇卑之中又有崇卑,不可以一律齐也,于其不可一律齐之中而设官以总持之,使之各得其剂量焉,如权衡之称物、尺度之度物,轻重、短长各适其可而不倚于一偏,非得其人不可也。然人不常得,于是不得已而任之以法焉。使朝廷常得人而任之,则虽无法亦可也,如其人之不常有何,此古人用人贵于人法兼用也。夫群千百人之才品而决于一二人之耳目,苟无簿籍之稽考、法制之禁限、资次之循历,而欲一一记忆之、人人抡选之,吾恐其智有所不周、力有所不逮、日有所不给矣,而况夫伪妄诈冒、请托干求、那移蒙蔽、奸计百出者哉?由是观之,人固不可以不任而法亦不可以不定,守一定之法而任通变之人,使其因资历之所宜、随才器之所能而量加任使,非不用资格亦不纯用资格,不用资格所以待非常之才、任要重之职、厘烦剧之务,用资格所以待才器之小者、任资历之浅者、厘职务之冗杂者。其立为法一定如此,而又得公明之人以掌铨衡,随才授任,因时制宜而调停消息之,于常调之中而有不常之调,调虽若不常而实不出乎常调范围之外,人以渐而用而出类之才则不以渐,官以次而升而切要之职则不以次,非有大功德、大才能及国家猝有非常之变,决不拔卒为将、徒步而至卿相也。我祖宗立法之善超越前代,未尝不用资格而有不用者焉,虽若不分流品而实未尝不分焉,何则?今制文职四品及在京堂上官、在外方面五品以上官有缺员皆具名以闻,自五品以下吏部始得铨注,此所谓用资格而有不用者也。自尚书、侍郎以下惟才是用,虽若不分流品,然翰林院、国子监非通经能文者不授之,其于流品又未尝不分焉。臣寮之在任也则得推举不次用之,既满秩到部则必考其功迹按常调以用焉。祖宗良法美意有如此者,此又万世所当遵守而不可更革者也。   卷一一   ▲严考课之法   《舜典》: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熙。   蔡沈曰:“考,核实也。三考,九载也。九载则人之贤否、事之得失可见,于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赏罚明信,人人力于事功,此所以庶绩咸熙也。”   臣按:此万世考课之祖。夫三年者天道一变之节也,至于九年则三变矣,天道至于三变则人事定矣。盖人之立心行事未必皆有恒也,锐于前者或退于后,勤于始者或怠于终,今日如此而明日未必皆如此,此事则然而他事则未必然,暂则可以眩惑乎人,久则未有不败露者也。为政于三年、六年不变,固可见其概矣,安知其后何如哉?必至于九年之久而不变,则终不变矣,于是从而黜陟之。圣人立法缓而详,详而尽,真可以为万世法也,岂但使一世之庶绩咸熙而已哉?万世用之而万世咸熙矣。帝世立此法以来,后世多不能遵用,或以一年为一考、或以三十月为一考,或以六期为断、或以三年为断,未有若我朝本帝世考绩之法以为一代之法、百世相承者也。   《周官》: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十二年也)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蔡沈曰:“五服,侯、甸、男、采、卫也。六年一朝会京师,十二年王一巡狩。时巡者,犹舜之四仲巡狩也。考制度者,犹舜之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等事也。诸侯各朝方岳者,犹舜之肆觐东后也。大明黜陟者,犹舜之黜陟幽明也。疏数异时、繁简异制,帝王之治因时损益者可见矣。”   臣按:今制,三年方面及府州县官一朝觐,即此六年五服一朝之制也。但周有巡狩之制而诸侯朝以六年,而今则三年一朝耳。来朝之臣各以其所治须知之事造册以献于朝廷,是考制度之余意也。政绩举者有赏擢之典,否则废黜焉,是亦大明黜陟也。斯制也一见于《虞书》,后千载余复见于《周官》,周至于今日几三千年矣,仅再见焉,汉、唐、宋皆无之。呜呼,此圣祖制治保邦所以卓冠乎百王也欤?   《周礼》:太宰岁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会(大计也),听其致事(听其事来至者之功状)而诏王(奏白于王)废置(有功者置之进其爵,无功者废之退其爵),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   臣按:《周礼》月终则有月要、旬终则有日成,则是日月皆有考也;至于一岁之终则有岁会,则是一岁有考也。于是岁终大计则听其所致之事,诏王行废置之法,然犹各计其所治之当废当置者而未行诛赏也,至于三年之久则大计群吏之治,相与比较而行诛赏之法焉。其考以日也宰夫受之,考以月也小宰受之,考以岁也大宰受之,每岁而诏于王,至于三岁则诛其幽而赏其明,此三代盛时考核严而会计当,上下相维,体统不紊也,其以此欤?   小司徒岁终则考其属官之治成(治事之计)而诛赏,令群吏正要会而致事。   小司寇岁终乃命其属入会(会计之状),乃致事(谓致事与王)。   臣按:先儒谓成周六卿先考其属官而后倡牧伯,牧伯从而考诸侯,考课既备,然后上之天子,故周官六卿每岁则诏王计群吏之治而诛赏之。西汉课郡国守相而丞相、九卿则杂考郡国之计书,至天子则受丞相之要。汉去古未远,故犹有古意。今制,内外诸司各自考其官属,然后达于吏部,吏部定其殿最,闻于朝廷以行黜陟,亦是此意。   汉法以六条察二千石,岁终奏事,举殿最。   汉郡守辟除令长得自课第,刺史得课郡国守相,而丞相、御史得杂考郡国之计书,天子则受丞相之要。   臣按:汉考课之法史所不载,惟岁竟丞相课其殿最,奏行赏罚,见于《丙吉传》。尹翁归为扶风,盗贼课常为三辅最;韩延寿为东郡太守,断狱大减为天下最;陈万年、郑昌皆以守相高第入为右扶风,义纵、朱博皆以县令高第入为长安令,散见于各人之传。由是以观,其一代考课之典必有成法可知矣。   武帝时,董仲舒对策曰:“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累久也。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   胡寅曰:“后世治不及古者其大有三,人君之取士、用人、任官不师先王也。取士莫善于乡举里选,莫不善于程其词章也;用人莫善于因人任职,莫不善于用非其所长也;任官莫善于久居不徙,莫不善于转易无方也。莫善焉者古皆行之,莫不善焉者后世皆蹈之。自汉魏以来董子所谓是者蔑不复举,所谓不是者附益增损以为典常,廉耻道丧、愚不肖居人上为斯民病岂有量哉?必也略法先王,尽蠲宿弊,明君贤相断而行之,其庶几乎遍得贤才森布中外,致君尧、舜而措俗成、康乎?”   臣按:仲舒所谓积日累久以为功,是即《周官》司士以久奠食者也。然司士诏王必先之以德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而后及于以久奠食焉。后世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则不复考其德功与能,惟以日月先后为断,是则古人所以诏王者有三而今世仅用其一也,以是用人、任官而欲其廉耻不贸、乱贤不肖不浑淆,难矣。然则天下之大,官职之多奚啻千万,不断以岁月而欲一一别其称否,其道何繇?曰立为考校之法,就积日累久之中而分德、功与能之目,常才则循夫一定之资,异才则有不次之擢,如董子之策,小才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才虽未久不害为辅佐,则人知所兴起,莫不竭力尽知,务治其业以赴功而廉耻不至贸乱、贤不肖不至于浑淆,而国家之政务无不修举矣。   宣帝始亲政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敷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励,公卿阙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又诏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各县爵里,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   黄龙元年,诏曰:“上计簿具文而已,务为欺谩以避其课,三公不以为意,朕将何任?御史察计簿,疑非实者按之,使真伪毋相乱。”   臣按:汉宣帝综核名实之主也,故于考课之法特严。考试功能,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励,选用所表;郡国上系囚,有笞掠瘐死者又诏丞相、御史课殿最。然犹恐其上计簿具文欺谩,又使御史按之,使其毋以伪乱真。噫,善有赏、恶有罚而又命御史按之,恐其具文,宣帝如此综核,而在当时,王成犹以伪增户口受赏,人伪之难防也如此,况漫不加意者乎?本朝在京官考满,吏部既考之而都察院又核其实,在外则州若府及藩司既考而又考之于宪司,是亦汉人命御史察其非实,毋使真伪相乱之意。   东汉之制,太尉掌四方兵事功课,岁尽即奏其殿最而行赏罚;司徒掌人民事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司空掌水土事功课,岁尽则奏其殿最而行赏罚。   臣按:此东汉考课之事。所谓太尉、司徒、司空者,汉世之三公也。各于岁尽而奏其殿最以行其赏罚,则失于太骤,非复有虞三载一考之制矣。   汉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下三公,三公遣掾吏按验,然后黜退。光武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朱浮上疏曰:“陛下不用旧典,信刺举之官,黜鼎辅之任,至于有所敷奏便加退免,覆案不关三府,罪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为腹心、使者以从事为耳目,是谓尚书之平决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为能,兼以私情容长增爱,故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非所以经盛衰、贻后王也。”   臣按:考课之法先委之长吏,然后以达大臣,必须按验得失,然后上闻以凭黜陟,则吏之臧否咸当其实而人知所劝惩也。苟惟长吏之言是信固不可,而不信之亦不可,此为治所以贵乎得人,而综核名实而信赏必罚也。仰惟本朝三年一朝觐,天下布政按察诸司、府州县官吏各赍须知文册来朝,六部、都察院行查其所行事件有未完报者,当廷劾奏之,以行黜陟。近岁为因选调积滞设法以疏通之,辄凭巡按、御史开具揭帖以进退天下官僚,不复稽其实迹、录其罪状,立为老疾、罢软、贪暴、素行不谨等名以黜退之,殊非祖宗初意。按旧制,官员考满给由到部,考得平常及不称职者亦皆复任,必待九年之久、三考之终然后黜降焉。其有缘事降职、除名,亦许其伸理,虽当临刑亦必覆奏,其爱惜人才而不轻弃绝之如此,可谓仁之至义之尽矣。彼哉何人,立为此等名目,其所谓素行不谨者尤为无谓,则是不复容人改过迁善,凡经书所谓改过不吝、过则勿惮改皆非矣。夫人自幼至壮、自壮至老,其所存、所行安能事事尽善而无过举哉?不仕则已,一履外任稍为人所憎疾,则虽有颜、闵之行有所不免矣。窃观汉时,长吏不任位者,三公遣掾吏案验然后黜退,其后不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朱浮谓有罪者心不厌服,无咎者坐被空文,意当时长吏虽心不厌服,然犹有罪可名,虽被空文然犹有文可考,今则加以空名如死后节、惠之谥,受此暧昧不明之恶声以至于没齿赍恨,况贪者未必暴、暴者未必贪、老疾未必老疾、罢软未必罢软、素行不谨不知何所指名,又何以厌服其心哉?宋韩亿为执政,每见天下诸路捃拾官吏小过,辄不怿曰:“天下太平,圣主之心虽草木昆虫皆欲使之得所,仕者大则望为公卿、次亦望为侍从、下亦望为京朝官,奈何锢之于圣世。”呜呼,禁锢人于圣世固非太平美事,然使天下失职之人布满郡县亦岂朝廷之福哉?伊尹曰:“一夫不获时,予之辜。”当道君子尚慎思之。   晋武帝时,杜预承诏为黜陟之课,其略曰:古者设官分职以颁爵禄,弘宣六典以详考察,然犹倚明哲之辅畴咨博访,敷奏以言。及至末代,疑诸心而信耳目,疑耳目而信简书,简书愈烦,官方愈伪,法令滋彰,巧饰弥多。今莫若委任达官,各考所统在官,一年以后每岁言优者一人为上第、劣者一人为下第,因计偕以名闻。如此六载,王者总集采按其六岁处优举者超用之、六岁处劣举者奏免之,其优多劣少者叙用之,劣多优少者左迁之。   臣按:杜预此注亦是以六年为满考,非复有虞之制也。然每岁达官各考所统,六年而后黜陟之,其法亦善。盖明著奏牍以上闻,视彼后世暗加询访而无案牍可稽、得于风闻而无实迹可验者固为优也。   唐考功之法,考功郎中、员外郎各一人,掌文武百官功过善恶之考法。凡百司之长,岁较其属功过差以九等,大合众而读之,流内之官叙以四善,一曰德义有闻、二曰清慎明著、三曰公平可称、四曰恪勤匪懈,自近侍至于镇防有二十七最(一曰献可替否、拾遗补阙为近侍之最,二曰铨衡人物、擢进才良为选司之最,三曰扬清激浊、褒贬必当为考较之最,四曰礼制仪式动合经典为礼官之最,五曰音律克谐、不失节奏为乐官之最,六曰决断不滞、予夺合理为判事之最,七曰部统有方、警备无失为宿卫之最,八曰兵士调习、戎装充备为督领之最,九曰推鞫得情、处断平允为法官之最,十曰仇较精审、明于利害为较正之最,十一曰承旨敷奏、吐纳明敏为宣纳之最,十二曰训导有方、生徒充业为学官之最,十三曰赏罚严明、攻战必胜为军将之最,十四曰礼义德行、肃清所部为政教之最,十五曰详禄典正、词理兼举为文史之最,十六曰访察精审、弹举必当为纠正之最,十七曰明于勘覆、稽失无隐为勾简之最,十八曰职事修理、供承强济为监掌之最,十九曰功课皆充、丁匠无怨为役使之最,二十曰耕耨以时、收获成课为屯官之最,二十一曰谨于盖藏、明于出纳为仓库之最,二十二曰推步盈虚、究理精密为历官之最,二十三曰占候医卜效验多著为方术之最,二十四曰简察有方、行旅无壅为关津之最,二十五曰市廛弗扰、奸滥不行为市司之最,二十六曰牧养肥硕、蕃息滋多为牧官之最,二十七曰边境清肃、城隍修理为镇防之最)。一最四善为上上,一最三善为上中,一最二善为上下,无最而有二善为中上,无最而有一善为中中,职事粗理、善最不闻为中下,爱憎任情、处断乖理为下上,背公向私、职务废阙为下中,居官谄诈、贪浊有状为下下,此所谓九等也。凡定考,皆集于尚书省唱第然后奏。   臣按:唐考课之法,凡百司之长岁较其属功过,差以九等,则是以每岁而考之,亦非有虞三载三考之制。然以后世考课之法较之犹有可取者焉,以其详于善而略于最也。盖善以著其德行,最以著其才术,以善与最相为乘除分为九等以考中外官,上者加阶,其次进禄,其下夺禄,又在下解任,亦庶几古人黜陟之微意也欤。   宋初循旧制,文武常参官各以曹务闲剧为目限,考满即迁。太祖谓非循名责实之道,罢岁月叙迁之制,置审官院考课中外职事,受代京朝官引对磨勘,非有劳绩不许进秩。其后立法,文臣五年、武臣七年,无赃私罪始得迁秩,其七阶选人(谓从政郎、宣教郎、文林郎、通直郎、承直郎、承议郎、奉议郎)则考第资序无过犯或有劳绩者递迁,谓之循资。凡考第之法,内外选人周一岁为一考,欠日不得成考,三考未替,更周一岁书为第四考,已书之绩不得重计。其后又立审官院、考课院,凡常调选人、流内铨主之奏举及历任有私累者,考课院主之。   臣按:宋考课之法,其初立法文臣五年、武臣七年,其后考第之法以一年为一考,皆非有虞考绩之法。然既有吏部又有审官院、考课院,则失之重复,又非成周六典之制。   司马光告于其君(仁宗)曰:“自古得贤之盛莫若唐虞之际,然稷降播种、益主山林、垂为共工、龙作纳言、契敷五教、皋陶明刑、伯夷典礼、后夔典乐,皆各守一官终身不易。今以群臣之才固非八人之比,乃使之遍居八人之官,远者三年、近者数月辄以易去,如此而望职事之修、功业之成,不可得也。设有勤恪之臣悉心致力以治其职,群情未洽,绩效未著,在上者疑之,同列者嫉之,在下者怨之,当是时朝廷或以众言而罚之,则勤恪者无不解体矣,奸邪之臣炫奇以哗众,养交以市誉,居官未久声闻四达,蓄患积弊以遗后人。当是时朝廷或以众言而赏之,则奸邪者无不争进矣。所以然者,其失在于国家采名不采实、诛文不诛意,夫以名行赏则天下饰名以求功,以文行赏则天下巧文以逃罪矣。”   臣按:光所谓采名不采实、诛文不诛意二言者,切中后世考课之弊。人君用人诚能专而久,则人人得以尽其才、究其用,而人所毁誉之言久亦自定,于是因其名而责其实,就其文以求其意,则用舍当而赏罚公矣。   司马光曰:“为治之要莫先用人,而知人圣人所难也,故求之毁誉则爱憎竞进而善恶混淆;考之功状,则巧诈横生而真伪相冒:要其本在至公至明而已。人主询诸人而决诸己,使各长官自考其属而宰相总之,天子定其赏罚,则何劳烦之有?”又曰:“考绩之法,唐虞所为,当世之官居位久而受任专,立法宽而责成远,故鲧之治水,九载弗成然后治其罪,禹之治水九州攸同然后赏其功。非但效米盐之课、责旦夕之效也。”   臣按:本朝以百官考课之法属之吏部,内外官皆以三年为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始行黜陟之典,是则有虞之制也。官满者则造为牌册,备书其在任行事、功绩,属官则先考于其长,书其最目。转送御史考核焉亦书其最目。至是考功,稽其功状书其殿最,凡有三等,一曰称、二曰平常、三曰不称。既书之,引奏取旨令复职,六年再考亦如之,九年通考乃通计前二考之所书者以定其升降之等。其立法之简而要、详而尽,汉、唐以来所未有也。其以御史考核即汉宣命御史考殿最也,书以考语即唐人第其善最也,稽其牌册、引以奏对即宋人之引对磨勘也。以一人之制而兼各代之所长,而又本于有虞三考黜陟幽明之意,岂非万世之良法欤?   以上严考课之法。臣按:吏部职任之大者莫大于铨选、考课,铨选是以日月计其资格之浅深而因以试用,考课是以日月验其职业之修废而因以升降。其初入仕也以资格而高下其职,其既满考也以考课而升降其官,自古求贤审官之法不外乎此二途而已。诚能择吏部之卿佐,俾自择其属,秉铨衡者量才于资格之中,核功过者拔才于考课之外,惟公惟明,不偏不党,则国家有得人之效,事妥民安而制治保邦之本立矣。   ▲崇推荐之道   《易泰》:初九,拔茅茹(茅根之相连者)以其汇(类也),征吉。   程颐曰:“君子之进必与其朋类相牵援,如茅之根然,拔其一则牵连而起矣。君子之进必以其类,不唯志在相先乐于与善,实乃相赖以济,故君子、小人未有能独立不赖朋友之助者也。自古君子得位则天下之贤萃于朝廷,同志协力以成天下之泰;小人在位则不肖者并进,然后其党胜而天下否矣,盖各从其类也。”   臣按:进一君子则众君子进,进一小人则众小人进,此《泰》之初九所以有“拔茅茹以其汇”之象也。夫致泰之道亦多端矣,而作《易》圣人必以是而系于一卦之初者,以见人君欲财成辅相天地以左右乎生民者,非得众君子以为之佐,不可以成泰功也。此致治者所以必慎于用人、专于委任以致夫泰治,而又崇推荐之道以保其泰于悠久焉。   《周官》曰: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庞。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   王安石曰:“道二,义、利而已。推贤让能所以为义,大臣出于义则莫不出于义,此庶官所以不争而和;蔽贤害能所以为利,大臣出于利则莫不出于利,此庶官所以争而不和,庶官不和则政必杂乱而不理矣。称亦举也,所举之人能修其官,是亦尔之所能,举非其人是亦尔不胜任。古者大臣以人事君,其责如此。”   臣按:有虞之朝,命禹为百揆,而禹则逊之稷契;皋陶命垂为共工,而垂则逊之殳甗。伯与益之,逊于朱虎熊罴;伯夷逊于夔龙。噫!君以其人为贤能而用之,而其人不自贤、不自能而推之贤、让之能,其相与和穆也如此,此百官和于朝而庶绩所以咸熙也欤。成王仰惟唐虞建官之意而时若之,而以推贤让能望其臣,盖欲其效虞廷之九官济济相让也,而又戒之曰“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其切望之也深矣。   《春秋穀梁传》曰:学问无方、心志不通,身之罪也;心志既通而名誉不闻,友之罪也;名誉既闻,有司不举,有司之罪也;有司举之,王者不用,王者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