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集解 - 第 73 页/共 85 页
〔一七〕卢文弨曰:「左氏僖廿八年传:『子犯曰:「师直为壮,曲为老。」』」
〔一八〕自注:「孝元与宇文丞相断金结和,无何见灭,是师出无名。」卢文弨曰:「礼记檀弓下:『吴侵陈,问陈太宰嚭曰:「师必有名,人之称斯师也者其谓之何?」』又曰:『嚭曰:「君王讨敝邑之罪,又矜而赦之,师与,有无名乎!」』案:宇文丞相谓宇文觉也。周书于谨传:『梁元帝密与齐氏通使,将谋侵轶,其兄子岳阳王以元帝杀其兄誉,据襄阳来附,仍请王师。乃令谨率众出讨,旬有六日,城陷,梁主降,寻杀之。』」器案:易系辞:「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自注本此,犹言同心结和也。
〔一九〕徐鲲曰:「后汉书儒林传:『初,光武迁还洛阳,其经牒秘书,载之二千余两,自此以后,参倍于前,后长安之乱,一时焚荡,莫不泯尽焉。』文选潘安仁西征赋:『诗、书炀而为烟。』」严式诲曰:「案:历代名画记一引此,『民』作『人民』,『书』作『书史』。」又自注「又矜而赦之」,卢文弨校定本原误作「又从而赦之」,今从严本改正。又历代名画记一引此下有「史籍已来,未之有也」二句八字。
〔二0〕自注:「北于坟籍,少于江东三分之一。梁氏剥乱,散逸湮亡,唯孝元鸠合,通重十余万,史籍以来未之有也,兵败,悉焚之,海内无复书府。」严式诲曰:「案:注『北于』疑『北方』之误。『
籍』,南监本作『典』。」器案:隋书牛弘传,上表论开献书之路云:「永嘉之后,寇窃竞兴,因河据洛,跨秦带赵,论其建国立家,虽传名号,宪章礼乐,寂灭无闻。刘裕平姚,收其图籍,五经子史,纔四千卷,皆赤轴青纸,文字古拙;僭伪之盛,莫过二秦,以此而论,足可用矣。故知衣冠轨物,图画记注,播迁之余,皆归江左,晋、宋之际,学艺为多,齐、梁之间,经史弥盛,宋秘书丞王俭依刘氏七略,撰为七志,梁人阮孝绪亦为七录,总其书数,三万余卷;及侯景渡江,破灭梁室,秘省经籍,虽从兵火,其文德殿内书史,宛然犹存,萧绎据有江陵,遣将破平侯景,收文德之书及公私典籍,重本七万余卷,悉送荆州,故江表图书,因斯尽萃于绎矣。及周师入郢,绎悉焚之于外城,所收十纔一二,此则书之五厄也。」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一叙画之兴废:「梁武帝尤加宝异,仍更搜葺。元帝雅有才艺,自善丹青,古之珍奇,充牣内府。侯景之乱,太子纲数梦秦皇更欲焚天下书,既而内府图书数百,果为景所焚也。及景之平,所有画皆载入江陵,为西魏将于谨所陷,元帝将降,乃聚名画法书及典籍二十四万卷,遣后阁舍人高善宝焚之,帝欲投火俱焚,宫嫔牵衣得免。吴、越宝剑并将斫柱令折,乃叹曰:『萧世诚遂至于此!儒雅之道,今夜穷矣。』于谨等于煨烬之中,收其书画四千余轴,归于长安。故颜之推观我生赋云:『人民百万而囚虏,书史千两而烟扬,史籍已来,未之有也,溥天之下,斯文尽丧。』」
〔二一〕卢文弨曰:「汉书项籍传:『异时诸侯吏卒繇役屯戍过秦中,秦中遇之多无状。』」器案:师古注曰:「无善形状也。」王幼学资治通鉴纲目集览二曰:「谓待之多不以礼,其状无可寄言也。」
〔二二〕卢文弨曰:「弃草句谓婴孺。」徐鲲曰:「文选王仲宣七哀诗:『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二三〕卢文弨曰:「受掠句谓老疾。踣,仆也。掠,笞也。」器案:广韵四十一漾:「掠,笞也,夺也,取也,治也,音与亮同,力让切。」
〔二四〕卢文弨曰:「『无状』两字误,『状』或是『仗』。」器案:前老疾句改「无状」为「无仗」亦可,此谓于人神并无礼也。
〔二五〕卢文弨曰:「左氏襄廿五年传:『崔氏侧庄公于北郭。丁亥,葬诸士孙之里,四翣不跸,下车七乘,不以兵甲。』」
〔二六〕卢文弨曰:「左氏哀二年传:『桐棺三寸,不设属辟,素车朴马,无入于兆,下乡之罚也。』」器案:后汉书马援传:「裁买城西数亩地,?葬而已。」注:「?,草也。以不归旧茔时权葬,故称?。」
〔二七〕卢文弨曰:「左氏僖五年传:『晋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此云井伯饮牛,盖以人之诬百里奚者加之,以井伯、百里奚为一人也。」器案:吕氏春秋慎人篇:「百里奚之未遇也,亡虢而虏晋,饭牛于秦,传鬻以五羊之皮。公孙枝得而说之,献诸穆公。」此文「饮牛」当作「饭牛」。晋虏井伯以媵秦穆姬,史记晋世家作「并其大夫井伯、百里奚以媵秦穆姬」,秦本纪则径以百里奚替井伯,奚是虞之公族,井伯乃姜姓子牙之后,判然两人,自史迁误合为一人,而晋世家正义引南雍州记云:「百里奚字井伯,宛人也。」世说新语德行篇注引楚国先贤传:「百里奚,字井伯。」乐府解题云:「百里奚,字井伯。」是皆承其误而为之辞。
〔二八〕卢文弨曰:「史记苏建传:『建中子武,字子卿,以父任,稍迁至栘中厩监。使匈奴,单于欲降之,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实而食之。』」
〔二九〕孙志祖读书脞录七:「御览七一八引晋纪云:『王达妻卫氏,太安中为鲜卑所掠,路由章武台,留书并钗钏访其家。』」徐鲲补注同。
〔三0〕孙志祖曰:「击磬之子,见吕氏春秋精通篇。」徐鲲曰:「
吕氏春秋精通篇:『锺子期夜闻击磬者而悲,使人召而问之,曰:「
子何击磬之悲也?」答曰:「臣之父,不幸而杀人,不得生;臣之母得生,而为公家为酒;臣之身得生,而为公家击磬。臣不睹臣之母三年矣,昔为舍氏,睹臣之母,量所以赎之则无有,而身固公家之财也,是故悲也。」锺子期叹嗟曰:「悲夫悲夫!心非臂也,臂非椎非石也,悲存乎心,而木石应之。」故曰诚乎此而谕乎彼,感乎己而发乎人,岂必强说乎哉。』」器案:之推此赋,以家、人对文,家亦人义,详辽海引年录器撰家人对文解。
小臣耻其独死〔一〕,实有媿于胡颜〔二〕,牵痾疻而就路〔三〕,策驽蹇以入关〔四〕。下无景而属蹈,上有寻而亟搴〔五〕,嗟飞蓬之日永〔六〕,怅流梗之无还〔七〕。
〔一〕器案:之推古意诗:「未获殉陵墓,独生良足耻。」意与此同。
〔二〕卢文弨曰:「曹子建上责躬应诏诗表:『忍垢苟全,则犯诗人胡颜之讥。』李善注:『即胡不遄死之义也。』」李详曰:「案:文选曹植上责躬应诏诗表:『窃感相鼠之诗,无礼遄死之义,忍耻苟全,则犯诗人胡颜之讥。』李善注:『孔安国尚书传:「胡,何也。」毛诗曰:「何颜而不速死也。」殷仲文表曰:「亦胡颜之厚。」义出于此。』详谓善注引孔传,于声转虽得,然余犹疑此为三家异文。艺文类聚三十丁廙蔡伯喈女赋:『忍胡颜之重耻,恐终风之我萃。』以终风对胡颜,必诗之本文有作胡颜者,故曹、丁得而用之,颜氏所用,亦据相承如此。」案:文选吕向注:「诗无此句,今言诗者误也。」
〔三〕自注:「时患脚气。」卢文弨曰:「痾与?同,玉篇:『病也。』说文:『疻,殴伤也。』」
〔四〕自注:「官给疲驴瘦马。」宋蜀本自注夺「给」字。
〔五〕器案:「属」疑「屡」字形近之误,亟、屡同义。淮南兵略篇:「山高寻云霓,溪深肆无景。」即此文所本。晋书羊祜传亦云:「高山寻云霓,深谷肆无景。」
〔六〕卢文弨曰:「曹植诗:『转蓬离本根,飘飖随长风;何意回飙举,吹我入云中。』」案,此植之杂诗也。
〔七〕卢文弨曰:「战国齐策:『苏代谓孟尝君曰:「土偶人与桃梗相与语,土偶曰:子东国之桃梗也,刻削子以为人,淄水至,流子而去,则漂漂者将如何耳。」』」
若乃五牛之旌〔一〕,九龙之路〔二〕,土圭测影〔三〕,璇玑审度〔四〕,或先圣之规模,乍前王之典故〔五〕,与神鼎而偕没〔六〕,切仙弓之永慕〔七〕。
〔一〕器案:「五」原作「玄」,今改,五与九以数字相对也。五牛旗者,晋武帝平吴师所造,五色各一旗,以木牛承其下,盖取其负重而安稳也,见晋书舆服志、宋书礼志、南齐书舆服志及隋书礼仪志五。唐六典十八卫尉寺武库令:「旗之制三十有二,十八曰五牛旗。」原注:「五牛等旗,武卫队所执。」唐制与六朝微别。宋书谢晦传:「尚书符荆州曰:『銮舆效驾,六军鹏翔;警跸前临,五牛整旆。』」又臧质传:「质上表曰:『八銮摇响,五牛舒旆。』」梁书元纪、文苑英华六00沈炯劝进梁元帝第三表:「群鸟惑众,五牛扬旌。」许敬宗奉和宴中山应制诗:「养贤停八骏,观风驻五牛。」皆用五牛旗事。周婴卮林二非马言五牛旗事,不及颜氏此赋,盖未悟「玄牛」之为误文也。
〔二〕器案:路即辂也,言以九龙之形校饰辂车,犹言九龙之钟也。之推古意诗:「吴师破九龙。」彼九龙正谓九龙之钟也。
〔三〕卢文弨曰:「周礼地官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
〔四〕卢文弨曰:「书舜典:『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孔传:『璇玑,王者正天文之器,可运转者。』」
〔五〕卢文弨曰:「周书于谨传:『收梁府库珍宝,得宋浑天仪,梁日晷、铜表,魏相风铜蟠螭、大玉径四尺,围七尺,及诸轝辇法物以献,军无私焉。』」器案:乍亦或也,对文则异,散文则通。家训归心篇:「或浑或盖,乍宣乍安。」用法与此正同。
〔六〕卢文弨曰:「史记封禅书:『秦灭周,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彭城下。』」
〔七〕「弓」原作「宫」,宋蜀本作「弓」,今据改正。史记封禅书:「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及龙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颜赋即用此事。
尔其十六国之风教〔一〕,七十代之州壤〔二〕,接耳目而不通,咏图书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犹曩;每结思于江湖,将取弊于罗网〔三〕。聆代竹之哀怨〔四〕,听出塞之嘹朗〔五〕,对皓月以增愁,临芳樽而无赏〔六〕。
〔一〕卢文弨曰:「十六国当以诗有十五国风,并鲁数之为十六也。或者,身已入关,举崔鸿所纪载之十六国为言,亦未可定。」
〔二〕卢文弨曰:「管仲言:『古封禅之君七十二家。』今言七十代,举成数也。淮南缪称训:『泰山之上有七十坛焉。』」
〔三〕卢文弨曰:「此即终制篇所云:『计吾兄弟,不当仕进;所以腼冒人间,亦以北方政教严切,全无隐遯者故也。』」
〔四〕器案:代竹,指代地丝竹之乐。汉书艺文志:「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
〔五〕器案:乐府诗集二一:「晋书乐志曰:『出塞、入塞曲,李延年造。』曹嘉之晋书曰:『刘畴尝避乱坞壁,贾胡数百欲害之。畴无惧色,援笳而吹之,为出塞、入塞之声,以动其游客之思;于是群胡皆垂泣而去。』按:西京杂记曰:『戚夫人善歌出塞、入塞、望归之曲。』则高帝时已有之,疑不起于延年也。唐又有塞上、塞下曲,盖出于此。」
〔六〕卢文弨曰:「所谓『异方之乐,祗令人悲』。」
日太清之内衅〔一〕,彼天齐而外侵〔二〕,始蹙国于淮浒〔三〕,遂压境于江浔〔四〕,获仁厚之麟角〔五〕,?俊秀之南金〔六〕,爰众旅而纳主,车五百以敻临〔七〕,返季子之观乐〔八〕,释锺仪之鼓琴〔九〕。窃闻风而清耳,倾见日之归心,试拂蓍以贞筮〔一0〕,遇交泰之吉林〔一一〕。譬欲秦而更楚〔一二〕,假南路于东寻,乘龙门之一曲,历砥柱之双岑〔一三〕。冰夷风薄而雷呴〔一四〕,阳侯山载而谷沉〔一五〕,侔挈龟以凭浚〔一六〕,类斩蛟而赴深〔一七〕,昏扬舲于分陕〔一八〕,曙结缆于河阴〔一九〕,追风飙之逸气〔二0〕,从忠信以行吟〔二一〕。
〔一〕器案:汉书淮南王传:「日得幸上有子。」师古曰:「日谓往日。」此文义同。孙尔准校本改「日」作「自」,非是。
〔二〕卢文弨曰:「史记封禅书:『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集解:『苏林曰:「当天中央齐。」』」
〔三〕诗大雅荡召旻:「今也日蹙国百里。」毛传:「蹙,促也。」
〔四〕自注:「侯景之乱,齐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余庐江、晋熙、高唐、新蔡、西阳、齐昌数郡,至孝元之败,于是尽矣,以江为界也。」器案:公羊传庄公十三年:「城坏压境,君不图与?」
〔五〕卢文弨曰:「诗周南麟之趾序:『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麟之角,振振公族。』」
〔六〕卢文弨曰:「晋书薛兼传:『兼少与纪瞻、闵鸿、顾荣、贺循齐名,号为五俊。初入洛,司空张华见而奇之,曰:「皆南金也。」』」
〔七〕自注:「齐遣上党王涣率兵数万,纳梁贞阳侯明为主。」徐鲲曰:「左定五年传:『申包胥以秦师至,秦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以救楚。』」器案:梁书敬帝纪:「承圣四年二月癸丑,晋安王方智至自寻阳,入居朝堂。三月,齐遣其上党王高涣,送贞阳侯萧渊明来主梁嗣。七月辛丑,王僧辩纳贞阳侯萧渊明,自采石济江。甲辰,入于京师,以帝为皇太子;司空陈霸先举义旗袭杀王僧辩,黜萧渊明。丙午,帝即皇帝位,是为敬帝。」贞阳侯明,即渊明,唐人避李渊讳阙之。
〔八〕卢文弨曰:「左氏襄廿九年传:『吴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
〔九〕自注:「梁武聘使谢挺、徐陵,始得还南;凡厥梁臣,皆以礼遣。」卢文弨曰:「左氏成九年传:『晋侯观于军府,见锺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问其族,对曰:「泠人也。」使与之琴,操南音。公重为之礼,使归求成。』」器案:南史徐陵传:「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魏。」徐陵集有在北齐与杨仆射书:「谢常侍今年五十有一,吾今年四十有四,介已知命,宾又杖乡。」谢常侍即谢挺也。
〔一0〕「筮」原作「噬」,严本据史文校改,今从之。卢文弨曰:「易师彖:『师贞,丈人吉。』案:郑注礼记缁衣、周礼天府太卜皆以贞为问,此贞筮亦谓问于筮也。」
〔一一〕自注:「之推闻梁人返国,故有奔齐之心,以丙子岁旦,筮东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习坎,重险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来耳,后遂吉也。』」卢文弨曰:「汉焦赣、崔篆皆着周易林。」案:易泰卦象曰:「天地交,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