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集解 - 第 64 页/共 85 页

〔六〕抱经堂校定本脱「诸书」二字,宋本及诸本、续家训、金壶记中都有此二字,今据补正。      〔七〕宋本「体」上有「逸」字,续家训及各本都无。金壶记引此句作「莫不得逸少之体」,亦无「逸」字。严式诲曰:「案:法书要录三李嗣真书品后:『颜黄门有言:「阮交州、萧国子、陶隐居各得右军一体。」』书断下同(见前)。则宋本『逸体』乃『一体』之讹,当据改补。」      〔八〕金壶记「源」下有「矣」字。      〔九〕赵曦明曰:「羲之官右军将军。」器案:据此则羲之法书,有「年少时法」与「真草」之分。御览六六六引太平经:「郗愔字方回,高平金乡人。为晋镇军将军。心尚道法,密自遵行。善隶书,与右军相埒。手自起写道经,将盈百卷,于今多有在者。」(今所见正统道藏太平经无文,「入」上太平经卷之一百十四,某诀第一百九十二云:「前文原缺。」卷之一百十六云:「原缺一百一十五。」又某诀第二百四云:「前文原缺。」则今本缺文多矣。)则所谓「右军年少时法」者,盖亦取会时俗之隶书也。其后变为「真草」,即之推所谓「楷正可观,不无俗字」,亦即韩愈石鼓歌所谓「羲之俗书趁姿媚」者,即今所见兰亭序之等是也。王维故人张諲工诗善易卜兼能丹青草隶顷以诗见赠聊获酬之诗:「团扇草书轻内史。」亦谓羲之工草书也。      晋、宋以来,多能书者。故其时俗,递相染尚,所有部帙,楷正可观,不无俗字,非为大损〔一〕。至梁天监之间,斯风未变;大同之末,讹替滋生。萧子云改易字体,邵陵王颇行伪字〔二〕;朝野翕然,以为楷式,画虎不成〔三〕,多所伤败。至为一字,唯见数点,〔四〕或妄斟酌,逐便转移〔五〕。尔后坟籍,略不可看。北朝丧乱之余,书迹鄙〔六〕陋,加以专辄造字,猥拙甚于江南。乃以百念为忧〔七〕,言反为变,不用为罢〔八〕,追来为归〔九〕,更生为苏〔一0〕,先人为老〔一一〕,如此非一,遍满经传〔一二〕。唯有姚元标工于楷隶〔一三〕,留心小学,后生师之者众。洎于齐末,秘书缮写,贤于往日多矣。      〔一〕示儿编二二引「为」作「其」。      〔二〕宋本原注:「一本注:『前上为草、能傍作长之类是也。』」案:续家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及类说引此十二字注,都作正文,少仪外传上及示儿编仍作注文,今从宋本。又少仪外传引「伪」作「讹」,注「草」作「?」、「长」作「●」,示儿编「草」作「艹」、「长」作「●」。案:龙龛手鉴一刀部:「●,音前。」「山」当是「屮」字形近之误。      〔三〕赵曦明曰:「画虎不成,马援语,已见。」      〔四〕器案:龙龛手鉴三杂部:「●,古文,必尧反,今作焱,飞火也。」又:「●,音立。」颜氏所斥,当即此等。      〔五〕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逐」作「   遂」;宋本、续家训及类说作「逐」,今从之。      〔六〕类说「鄙」作「猥」,涉下文而误。      〔七〕龙龛手鉴心部二:「●,古文,于求反,志也亦●愁也,今作忧,同。」器案:穆子容太公碑:「器业●洽。」优字从●。      〔八〕器案:龙龛手鉴三不部:「甭,音?。」音与此别。      〔九〕龙龛手鉴一来部:「●,音归。」      〔一0〕赵曦明曰:「此字今犹然。」郝懿行曰:「案:更生为苏,流俗至今,传以为然。」案:龙龛手鉴三更部:「苏,音苏。」      〔一一〕徐鲲曰:「顾炎武金石文字记云:『追来为●,见穆子容太公碑,作●;先人为老,见张猛龙碑,作●;更生为苏,今人犹用之。』」李详曰:「案:张猛龙碑、北齐姜纂造像记,并有●字,谓张老及老君也。其余诸造像记,亦屡见之。」      〔一二〕魏书江式传:「延昌三年上表,求撰集古今文字,有云:『   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篆形谬错,隶体失真,俗学鄙习,复加虚巧;谈辩之士,又以意说炫惑于时,难以厘改。故传曰:「以众非非行正。」信哉,得之于斯情矣!乃曰:追来为归,巧言为辩,(案:龙龛手鉴一言部:「●,古文辩字。」「   ●」当作「巧」。)小儿为●,(案:龙龛手鉴一儿部:「●,于盈切,●儿。」此文「●」当为「●」之误。)神虫为蚕,(案:龙龛手鉴二?部:「●,古,昨含反,吐丝虫也。」)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职官分纪十五引韦述集贤注记载开元十九年集贤院四库书中古代书云:「齐、周书纸墨亦劣,或用后魏时字,自反为归,(案:龙龛手鉴三自部:「●,音归。」)文子为字,欠画加点,应三反四,又无当时名辈书记。」苏氏演义上:「只如田夫民为农,(案:龙龛手鉴一田部有●字,音同。)百念为忧,更生为苏,两只为双,神虫为蚕,明王为圣,(案:龙龛手鉴三玉部:「●,古文,音圣。」即此字。)不见为,(   龙龛手鉴三见部作●。)美色为艳,囗王为国,(案:龙龛手鉴一囗部:「●,俗,邦国也。正作国。」)文字为学:如此之字,皆后魏流俗所撰,学者之所不用。」诸所言北朝俗字,可以互参,近人乃有碑别字、碑别字补之作,可备观焉。又案:魏书世祖纪:「始光二年,初造新字千余,颁下远近,永为楷式。」则颜氏所斥为「专辄造字」者,特其一隅耳。      〔一三〕「标」,宋本、续家训作「摽」,未可从。「楷」,宋本作「草」,续家训及诸明本都作「楷」,今从之。卢文弨曰:「案:此言缮写坟籍,方以楷正为善,断无兼取于草,草固有逐便转移者,已见排斥于上矣,今改从楷字。」徐鲲曰:「北史崔浩传:『左光禄大夫姚元标以工书知名于时。』」器案:北齐西门豹祠堂碑即姚元标所书。      江南闾里间有画书赋,乃陶隐居弟子杜道士所为〔一〕;其人未甚识字,轻为轨则,托名贵师,世俗传信,后生颇为所误也〔二〕。      〔一〕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鲍本「乃」上有「此」字。      〔二〕卢文弨曰:「案:林罕字源偏傍小说序云:『俗有隶书赋者,假托许慎为名,颇乖经据。颜氏家训云:「斯实陶先生弟子杜道士所为,大误时俗,吾家子孙,不得收写。」』案:此作『画书』,林作『隶书』,此云『贵师』,即隐居也,而林以为『假托许慎』,未知实一书否。」      画绘之工,亦为妙矣;自古名士,多或能之。吾家尝有梁元帝手画蝉雀白团扇及马图〔一〕,亦难及也。武烈太子偏能写真〔二〕,坐上宾客,随宜〔三〕点染,即成数人,以问童孺,皆知姓〔四〕名矣。萧贲〔五〕、刘孝先〔六〕、刘灵,并文学已外,复佳此法。翫阅古今〔七〕,特可宝爱。若官未通显,每被公私使令,亦为猥役。〔八〕吴县顾士端出身湘东王国侍郎〔九〕,后为镇南府刑狱参军,有子曰庭,西朝〔一0〕中书舍人,父子并有琴书之艺,尤妙丹青,常被元帝所使,每怀羞恨〔一一〕。彭城刘岳,橐之子也,仕为骠骑府管记、平氏县令〔一二〕,才学快士,而画绝伦。后随武陵王入蜀〔一三〕,下牢〔一四〕之败,遂为陆护军画支江寺壁,与诸工巧杂处。向使三贤都不晓画,直运素业〔一五〕,岂见此耻乎?      〔一〕抱经堂校定本脱「家」字,各本俱有,今据补正。罗本、傅本、程本、胡本、黄本「尝」作「常」。续家训「团」作「圆」。历代名画记七:「梁元帝萧绎,字世诚,武帝第七子。初生便眇一目,聪慧俊朗,博涉技艺,天生善书画。初封湘东王,后乃即位,年四十七,追号元帝,庙号世祖。尝画圣僧,武帝亲为赞之。任荆州刺史日画蕃客入朝图,帝极称善。又画职贡图并序,善画外国来献之事。姚最云:『湘东天挺生知,学穷性表,心师造化,象人特尽神妙,心敏手运,不加点理。听讼之暇,众艺之余,时遇挥毫,造化惊绝,足使荀、卫阁笔,袁、陆韬翰。』」器案:艺文类聚五五引梁元帝职贡图序云:「臣以不佞,推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遥集,款开蹶角,沿泝荆门,瞻其容貌,诉其风俗;如有来朝京辇,不涉汉南,别加访采,以广闻见,名为职贡图云尔。」案:楼钥攻媿集七五跋傅钦甫所藏职贡图,亦详此事。      〔二〕历代名画记七:「梁元帝长子方等,字实相。尤能写真,坐上宾客,随意点染,即成数人,问儿童皆识之。后因战殁,年二十二。赠侍中中军将军、扬州刺史,谥忠庄太子。」案:南史梁元帝诸子传:「元帝即位,改谥武烈世子。」写真,谓传神肖像。梁简文帝咏美人看画诗:「可怜俱是画,谁能辨写真。」      〔三〕「随宜」,即历代名画记所言「随意」,元稹开元观闲居酬吴士矩侍御四十韵:「几案随宜设,诗书逐便拈。」随宜、逐便对文,义亦相同。      〔四〕傅本「姓」作「其」。      〔五〕徐鲲曰:「南史齐竟陵王子良传:『子昭曹,昭曹子贲,字文奂,形不满六尺,神识耿介。幼好学,有文才,能书善画,于扇上图山水,咫尺之内,便觉万里为遥。矜慎不传,自娱而已。』」案:又见历代名画记七。      〔六〕赵曦明曰:「梁书刘潜传:『第七弟孝先,武陵王纪法曹主簿。王迁益州,随府转安西记室。承圣中,与兄孝胜俱随纪军出峡口,兵败,至江陵,世祖以为黄门侍郎,迁侍中。兄弟并善五言诗,见重于世,文集值乱,今不具存。』」      〔七〕「翫阅古今」,宋本作「翫古知今」,续家训及诸明本都作「翫阅古今」,今从之。      〔八〕赵曦明曰:「猥,并杂也。」      〔九〕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无「王」字。赵曦明曰:「隋书百官志:『王国置中尉侍郎,执事中尉。』」      〔一0〕器案:西朝指江陵,梁元帝建都于此,犹兄弟篇之称江陵为西台。      〔一一〕郝懿行曰:「案:唐初宰相阎立本驰誉丹青,亦尝怀此羞恨也。」      〔一二〕赵曦明曰:「宋书州郡志:『南义阳太守,领县二,有平氏令,汉旧名,属南阳。』」      〔一三〕续家训「入蜀」下复出「下牢」二字,不可从。南史梁武帝诸子传:「武陵王纪,字世询,武帝第八子也。……天监十三年封武陵王……大同三年为都督、益州刺史。」      〔一四〕下牢,梁宜州旧治,在今湖北宜昌市西北。元刊本集千家注分类杜工部诗十秋风二首郑邛注引荆州记:「峡江突起最险处,山复陡下,名下牢关。」陆游入蜀记六:「八日五鼓尽,解船过下牢关。……西望群山如阙,江出其间,则所谓下牢滩也。欧阳文忠公有下牢津诗:『入峡山渐曲,转滩山更多。』即此也。」      〔一五〕三国志魏书徐胡传评:「徐邈清尚弘通,胡质素业贞粹。」晋书陆纳传:「汝不能光益父叔,乃复秽我素业邪!」素业,谓儒素之业,云麓漫钞六载唐科目有抱儒素科。      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一〕,先王所以观德择贤〔二〕,亦济身之急务也。江南谓世之常射〔三〕,以为兵射,冠冕儒生,多不习此;别有博射〔四〕,弱弓长箭,施于准的,揖让升降〔五〕,以行礼焉。防御寇难,了无所益〔六〕。乱离之后,此术遂亡。河北文士,率晓兵射,非直葛洪一箭,已解追兵〔七〕,三九燕集〔八〕,常縻荣赐。虽然要轻禽,截狡兽〔九〕,不愿汝辈为之。      〔一〕赵曦明曰:「易系辞下传:『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暌。』」      〔二〕赵曦明曰:「礼记射义:『射者,何也?射以观德也。孔子曰:射者何以射,何以听,循声而发,发而不失正鹄者,其唯贤者乎!』」      〔三〕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谓」作「为」,今从宋本。      〔四〕南史柳恽传:「恽尝与琅琊王瞻博射,嫌其皮阔,乃摘梅帖乌珠之上,发必命中,观者惊骇。」案:梁书萧琛传:「善弓马,遣人伏地持帖,奔马射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皮与帖俱谓射垛也。博射如博弈也。      〔五〕抱经堂校定本「升」作「升」;宋本作「升」;续家训、罗本、傅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鲍本、汗青簃本作「升」,今从之。      〔六〕梁书庾肩吾传:「梁简文与湘东王书:『了不相似,……了无篇什之美。』」了字用法,与此相同。广雅释诂:「了,讫也。」      〔七〕续家训「非」作「策」,未可据。卢文弨曰:「抱朴子自叙篇:『昔在军旅,曾手射追骑,应弦而倒,杀二贼一马,遂得免死。』」      〔八〕三九,已详勉学篇注。      〔九〕卢文弨曰:「要与邀同。枚乘七发:『逐狡兽,集轻禽。』」器案:三国志魏书文纪注引魏文帝典论自叙:「要狡兽,截轻禽。」此用其文。      卜筮者,圣人之业也;但近世无复佳师,多不能中。古者,卜以决疑〔一〕,今人生疑于卜〔二〕;何者?守道信谋,欲行一事,卜得恶卦,反令(心式)(心式)〔三〕,此之谓乎!且十中六七,以为上手,〔四〕粗知大意,又不委曲。凡射奇偶,自然半收〔五〕,何足赖也。世传云:「解阴阳者,为鬼所嫉,坎壈贫穷,多不称泰〔六〕。」吾观近古以来,尤精妙者,唯京房〔七〕、管辂〔八〕、郭璞〔九〕耳,皆无官位,多或罹灾,此言令人益信。傥值世网〔一0〕严密,强负此名,便有诖误〔一一〕,亦祸源也。及星文风气〔一二〕,率不劳为之。吾尝学六壬式〔一三〕,亦值世闲好匠,聚得龙首、金匮、玉軨变、玉历十许种书〔一四〕,讨求无验,寻亦悔罢。凡阴阳之术,与天地俱生,亦吉凶德刑〔一五〕,不可不信;但去圣既远,世传术书,皆出流俗,言辞鄙浅,验少妄多。至如反支不行〔一六〕,竟以遇害;归忌寄宿,不免凶终〔一七〕:拘而多忌〔一八〕,亦无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