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家训集解 - 第 12 页/共 85 页

〔六〕赵曦明曰:「晋书地理志:『长沙郡属荆州。』陆机传:『   字士衡,吴郡人。少有异才,文章冠世,伏膺儒术,非礼不动。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太康末,与弟云俱入洛,造太常张华;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李详曰:「本书文章篇引陆机与长沙顾母书,述仲弟士璜死,『痛心拔脑,有如孔怀。』此八字即书中语,亦当引彼证此。」      齐朝士子,皆呼祖仆射为祖公〔一〕,全不嫌有所涉也〔二〕,乃有对面以相〔三〕戏者。      〔一〕赵曦明曰:「北齐书后主纪:『武平三年二月,以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珽为左仆射。』射音夜。」      〔二〕卢文弨曰:「案:祖父称公,今连祖姓称公,故云嫌有所涉;然则称姓家者,亦不可云家公。」      〔三〕宋本元注云:「『相』,一本作『为』字。」      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一〕,名终则讳之〔二〕,字乃可以为孙氏〔三〕。孔子弟子记事者,皆称仲尼〔四〕;吕后微时,尝字高祖为季〔五〕;至汉爰种〔六〕,字其叔父曰丝〔七〕;王丹与侯霸子语,字霸为君房〔八〕;江南至今不讳字也。河北士人全不辨之,名亦呼为字,字固呼为字〔九〕。尚书王元景兄弟〔一0〕,皆号名人,其父名云,字罗汉〔一一〕,一皆讳之〔一二〕,其余不足怪也〔一三〕。      〔一〕演繁露续六:「西京杂记四卷曰:『梁孝王子贾从朝,年少,窦太后强欲冠之,王谢曰:「礼,二十而冠,冠而字,字以表德,安可勉强之哉!」』后汉传亦以字为表德。」按:匡谬正俗六名字曰:「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此颜师古袭用乃祖之文。陆游老学庵笔记二:「字所以表其人之德,故儒者谓夫子曰仲尼,非嫚也。先左丞每言及荆公,只曰介甫;苏季明书张横渠事,亦只曰子厚。」      〔二〕卢文弨曰:「左氏桓六年传文。」器案:名终则讳之,即礼记曲礼所谓「卒哭乃讳」也。      〔三〕赵曦明曰:「孙以王父字为氏,如公子展之孙无骇卒,公命以其字为展氏,见左氏隐八年传。」      〔四〕如论语子张篇所载「仲尼不可毁也」,「仲尼日月也」是。      〔五〕赵曦明曰:「史记高祖本纪:『姓刘氏,字季。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      〔六〕「爰种」,罗本、傅本、颜本、胡本、何本、朱本作「袁种」,古通。      〔七〕赵曦明曰:「汉书爰盎传:『盎字丝,徙为吴相,兄子种谓丝曰:「吴王骄日久,国多奸,今丝欲刻治,彼不上书告君,则利剑刺君矣。南方卑湿,丝能日饮亡何,说王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脱。」』」      〔八〕赵曦明曰:「后汉书王丹传:『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余见前『称祖父曰家公』注。」      〔九〕各本「固」下有「因」字,抱经堂本删,云:「各本此下有『因』字,似衍文。」案:郑珍据金石录引无「因呼」二字,西溪丛语下引无「因」字,是,今据删。爱日斋丛钞一引续家训云:「魏常林年七岁,父党造门,问林:『伯先在否?何不拜?』伯先,父之字也。林曰:『临子字父,何拜之有!』庾翼子爰客尝候孙盛,见盛子放问曰:『安国何在?』放答曰:『在庾稚恭家。』盖放以爰客字父,亦字其父。然王丹对侯昱而字其父,昱不以为嫌;且字可以为孙氏,古尊卑通称,春秋书纪季姜,盖季者字也,杜预曰:『书字者,伸父母之尊,以称字为贵也。』谓子讳父字,非讳之也,称其父字于人子,人子有所尊而不敢当,亦宜也。」      〔一0〕赵曦明曰:「北齐书王昕传:『昕字符景,北海剧人。父云,仕魏朝,有名望。昕少笃学读书,杨愔重其德业,以为人之师表,除银青光禄大夫,判祠部尚书事。弟晞,字叔朗,小名沙弥,幼而孝谨,淹雅有器度,好学不倦,美容仪,有风则。武平初,迁大鸿胪,加仪同三司。性恬淡寡欲,虽王事鞅掌,而雅操不移,良辰美景,啸咏遨游,人士谓之物外司马。』」      〔一一〕卢文弨曰:「魏书王宪传:『宪子嶷,嶷子云,字罗汉。颇有风尚,兖州刺史,坐受所部财货,御史纠劾,付廷尉,遇赦免,卒赠豫州刺史,谥曰文昭。有九子:长子昕,昕弟晖,晖弟旰。』」      〔一二〕郝懿行曰:「前云:『或有讳云者,呼纷纭为纷烟。』谓是耶?」      〔一三〕宾退录二曰:「又有父祖既没,子孙不忍称其字者,亦古之所无。北齐王元景兄弟,讳其父之字,颜之推讥之。然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母没而杯圈不能饮焉,况称其字乎?以情推之,亦未为过。古者,以王父字为氏,虽止一字,似未安也。江南虽不讳字,亦以对子字父为不恭,说见续家训。」      礼闲传〔一〕云:「斩缞〔二〕之哭,若往而不反;齐缞〔三〕之哭,若往而反;大功〔四〕之哭,三曲而偯〔五〕;小功缌麻〔六〕,哀容可也,此哀之发于声音也。」孝经云:「哭不偯〔七〕。」皆论哭有轻重质文之声也。礼以哭有言者为号;然则哭亦有辞也。江南丧哭,时有哀诉之言耳〔八〕;山东〔九〕重丧,则唯呼苍天〔一0〕,期功〔一一〕以下,则唯呼痛深,便是号而不哭。      〔一〕卢文弨曰:「闲传,礼记篇名,闲,如字;传,张恋切。郑目录云:『以其记丧服之闲轻重所宜也。』」钱馥曰:「经传之传直恋切,邮传之传张恋切,直澄母,张知母,同是舌上音而清浊迥别。」      〔二〕卢文弨曰:「缞,本作衰,仓回切。下同。」案:斩缞,为古代社会制定五种丧之最重者。凡丧服上曰衰,下曰裳。斩即不缝缉,以极粗生麻布为之,衣旁及下边俱不缝缉。期为三年。      〔三〕卢文弨曰:「齐,即夷切,亦作?。」案:齐衰为五种丧服之一种,次于斩衰,以熟麻布为之。齐谓缝缉也,以其缝缉下边,故曰齐衰。期为一年。      〔四〕大功,五种丧服之一种,以熟布为之,比齐缞为细,较小功为粗。期为九月。      〔五〕「偯」,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作「哀」。卢文弨曰:「『三曲』,各本皆讹作『三哭』,今依本书改正。郑注:『三曲,一举声而三折也;偯,声余从也。』释文:『余起切。』说文作『●』。」      〔六〕小功,五种丧服之一种,以熟布为之,比大功为细,较缌麻为粗。期为五月。缌麻,五种丧服之最轻者,以熟布为之,比小功为细。期为三月。      〔七〕「偯」,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作「哀」。赵曦明曰:「丧亲章:『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服美不安,闻乐不乐,食旨不甘:此哀戚之情也。』」      〔八〕郝懿行曰:「今北方丧哭,惟妇人或有哀诉之言,男子则未闻。」      〔九〕案:山东,亦指河北。胡三省通鉴一二一注:「山东,谓太行、恒山以东,即河北之地。」      〔一0〕王筠菉友肊说:「孟子:『号泣于旻天,于父母。』从知天与父母,皆舜之所号。于即曰也,尔雅:『爰,曰,于也。』」      〔一一〕期功:期谓期服,一年之丧也;功即大功小功。      江南凡遭重丧,若相知者,同在城邑,三日不吊则绝之;除丧,虽相遇则避之,怨其不己悯也。有故及道遥者,致书可也;无书亦如之。北俗则不尔〔一〕。江南凡吊者,主人之外,不识者不执手〔二〕;识轻服而不识主人,则不于会所而吊,他日修名诣其家〔三〕。      〔一〕卢文弨曰:「尔,如此也。」      〔二〕刘盼遂曰:「按:此谓吊客于众主人之识者执手,不识者不执手,惟主人则识不识执手也。世说新语伤逝篇,张季鹰哭顾彦先,不执孝子手而出,王东亭吊谢太傅,不执末婢手而退(末婢,谢瑗小字,安之少子也),一以其显其狂诞,一以纪其凶嫌,不与主人执手,皆失礼也。」      〔三〕名,谓名刺。      阴阳说〔一〕云:「辰为水墓,又为土墓,故不得哭〔二〕。」王充〔三〕论衡云:「辰日不哭,哭则重丧〔四〕。」今无教者,辰日有丧,不问轻重,举家清谧〔五〕,不敢发声,以辞吊客。道书又曰:「晦歌朔哭,皆当有罪,天夺其算〔六〕。」丧家朔望,哀感弥深,宁当惜寿,又不哭也?亦不谕〔七〕。      〔一〕群书类编故事二「说」作「家」。      〔二〕赵曦明曰:「水土俱长生于申,故墓俱在辰。」      〔三〕赵曦明曰:「后汉书王充传:『充字仲任,会稽上虞人。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以为俗儒守文,多失其真;乃闭户潜思,绝庆吊之礼,户牖墙壁,各置刀笔,着论衡八十五篇。』」      〔四〕卢文弨曰:「此所引论衡,见辩崇篇。」刘盼遂曰:「按:唐李匡又资暇录云:『辰日不哭,前哲非之切矣。本朝又有故事,诚为不能明矣。今抑有孤辰不哭,其何云耶?』旧唐书张公谨传:『有司奏言,准阴阳书:「子在辰,不可哭泣。」又为流俗所忌。』又吕才传:『才叙葬书曰:「或云辰日不宜哭泣,遂睆尔而对宾客。」』则此辰日忌哭之说,至唐犹未衰也。」      〔五〕卢文弨曰:「尔雅释诂:『谧,静也。』音密。」器案:曹植汤妃颂:「清谧后宫,九嫔有序。」江淹杂体诗三十首:「马服为赵将,疆埸得清谧。」俱谓清静也。      〔六〕罗本、傅本、颜本、程本、胡本、何本、朱本「其」作「之」。朱亦栋曰:「案:抱朴子微旨篇:『或问欲修长生之道,何所禁忌?抱朴子曰:按易内戒及赤松子经及河图记命符,皆云,天地有司过之神,随人所犯轻重,以夺其算。大者夺纪──纪者三百日也,小者夺算──算者三日也(或作一日)。若乃越井跨灶,晦歌朔哭,凡有一事,辄是一罪,随事轻重,司命夺其算纪。』此道书之说也。」器案:初学记十七、御览四0一引河图:「黄帝曰:『凡人生一日,天帝赐算三万六千,又赐纪二千。圣人得三万六千七百二十,凡人得三万六千。一纪主一岁,圣人加七百二十。』」法苑珠林六二引冥祥记:「一算十二年。」本书归心篇:「阴纪其过,鬼夺其算。」此皆宗教迷信之谰言也。      〔七〕宋本元注:「一本无『亦不谕』三字。」案:少仪外传下、群书类编故事二正无此三字。罗本、颜本、程本、朱本「谕」作「论」。      偏傍之书〔一〕,死有归杀〔二〕。子孙逃窜,莫肯在家〔三〕;画瓦书符,作诸厌胜〔四〕;丧出之日,门前然火〔五〕,户外列灰〔六〕,祓送家鬼〔七〕,章断注连〔八〕:凡如此比,不近有情〔九〕,乃儒雅〔一0〕之罪人,弹议所当加也〔一一〕。      〔一〕卢文弨曰:「偏傍之书,谓非正书。」案:即谓旁门左道之书。      〔二〕卢文弨曰:「俗本『杀』作『煞』,道家多用之,此从宋本。死有煞日,今杭人读为所介切。」郝懿行曰:「今田野愚民,尤信此说。杀读去声,俗字作煞。」器案:吹剑录外集引唐太常博士吕才百忌历载丧煞损害法:「如巳日死者雄煞,四十七日回煞;十三四岁女雌煞,出南方第三家,煞白色,男子或姓郑、潘、孙、陈,至二十日及二十九日两次回家。故世俗相承,至期必避之。」回煞即归煞,此六朝、唐人避煞谰言之可考见者。戴冠濯缨亭笔记七:「今世阴阳家以某日人死,则于某日煞回,以五行相乘,推其殃煞高上尺寸,是日,丧家当出外避之,俗云避煞。然莫知其缘起。予尝见魏志:『明帝幼女淑卒,欲自送葬,又欲幸许。司空陈群谏曰:「八岁下殇,礼所不备,况未期月,而为制服。……又闻车驾幸许,将以避衰。夫吉凶有命,祸福由人,移走求安,则亦无益。」』所谓避衰,即今俗云避煞也,其语所从来亦远矣。盖其初特恶与死者同居,故出外避之,而人遂附会为此说也。」      〔三〕卢文弨曰:「北人逃煞,南人接煞。余在江宁,其俗不知有煞。」刘盼遂曰:「按:殃煞之事,载籍所不恒见。惟徐铉稽神录云:『彭虎子少壮有膂力,尝谓无鬼神。母死,俗巫戒之曰:「某日殃煞当还,重有所杀,宜出避之。」合家细弱,悉出逃匿;虎子独留不去。夜中有人推门入,虎子皇遽无计;先有瓮,便入其中,以板盖头,觉母在板上坐,有人问:「板下无人耶?」母曰:「无。」乃去。』是避煞逃窜,至五代时犹然矣。」器案:太平广记三六三引唐皇甫氏原化记:「唐大历中,士人韦滂,膂力过人,夜行一无所惧。……尝于京师暮行,鼓声向绝,主人尚远,将求宿,不知何诣;忽见市中一衣冠家,移家出宅,子弟欲锁门,滂求寄宿。主人曰:『此宅邻家有丧,俗云防煞,入宅当损人物。今将家口于侧近亲故家避之,明日即归,不可不以奉白也。』韦曰:『但许寄宿,复何害也。煞鬼吾自当之。』主人遂引韦入宅……。」此事在稽神录之前。      〔四〕汉书王莽传下:「铸作威斗,……欲压胜众民。」后汉书清河孝王庆传:「因诬言欲作蛊道祝诅,以菟为厌胜之术。」      〔五〕倭名类聚钞六引「然」作「燃」,是俗字。卢文弨曰:「门前然火,今江以南,亦有此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