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觉元贤禅师广录 - 第 52 页/共 54 页

石柱该通禅师。游方到洞山。时虔和尚垂语云。有四种人。一人说过佛祖。一步行不得。一人行过佛祖。一句说不得。一人说得行得。一人说不得行不得。阿那个是其人。师出众曰。一人说过佛祖。一步行不得者。祇是无舌不许行。一人行过佛祖。一句说不得者。祇是无足不许说。一人说得行得。祇是函盖相称。一人说不得行不得者。如断命求活。此是石女儿。被枷带锁。山曰。阇黎分上作么生。曰该通分上。卓卓宁彰。山曰。祇如海上明公秀。又作么生。师曰。幻人相逢。拊掌呵呵。   前二有正无偏。第三有偏无正。第四偏正俱无。故俱非其人也。卓卓宁彰者。偏不全偏也。海上明公秀。半明半暗。即偏不全偏之相。幻人相逢。拊掌呵呵。正明兼带语。   丹霞颂曰。水底泥牛耕白月。云中木马骤清风。胡僧懒捧西乾钵。半夜乘舟过海东。   金峰从志禅师。僧问。如何是金峰正主。师曰。此去镇县不遥。阇黎莫造次。曰何不道取。师曰。口如磉盘。   护国澄禅师。僧问。如何是本来父母。师云。头不白者。僧云。将何奉献。师云。殷懃无米饭。堂前不问亲。   丹霞颂曰。出门徧界无知己。入户盈眸不见亲。虚室夜寒何所有。碧天明月颇为邻。   石门献蕴禅师。在青林作园头。一日侍立次。林曰。子今日作什么来。师曰。种菜来。林曰。徧界是佛身。子向什么处种。师曰。金锄不动土。灵苗在处生。林欣然。   同安志禅师。在同安。值丕将示寂。上堂曰。多子塔前宗子秀。五老峰前事若何。如是三举。未有对者。末后师出曰。夜明帘外排班立。万里歌谣道太平。丕曰。须这驴汉始得。   此洞宗最后之旨也。后人根器劣薄。不知尧舜之无为。侈谈汤武之征诛。且将谓尧舜不逮汤武也。哀哉。   僧问。二机不到时如何举唱。师云。徧处不逢。玄中不失。   丹霞颂曰。这边那边总难逢。一句无私不处中。红日暮沈西嶂外。空留孤影到溪东。   石门慧彻禅师。华严隆尝问曰。古人云。但得随处安闲。自然合他古辙。虽有此语。疑心未歇。如何。师曰。知有。乃可随处安闲。如人在州县住。或闻或见。千奇百怪。他总作寻常。不知有。而安闲。如人在村落住。有少声色。则惊怪传说。先洞山示众曰。欲知此事。如人家养三儿。一着州中。一着县中。一着村中。其一用家中钱物。其一用外处钱物。有一人不得家中钱物用。亦不得外处钱物用。且道那一个合在州中。那一个合在县中。那一个合在村中。有僧便问。三人莫明轻重否。曰是。僧曰。如何是县中人出身处。曰知有却不知有。是此人出身处。僧曰。未审此人从今日去也无。曰亦从今日去。僧曰。恁么则属功也。曰是。僧曰。唤作什么功。曰唤作功就之功。僧曰。此还知有州中人否。曰知有。始解奉重矣。僧曰。恁么则村中人全明过也。曰是。僧曰。如何是此人过处。曰不知有。唤作闲人。是此人过处。不见先师道。今时学道之人。须知有转身处始得。隆乃问曰。古人知有。便能如州里人耶。亦须因奉重而至耶。师为举功勋五位。复曰。譬如初生鸠儿。毛羽可怜生。久久自能高飞远荡。   村中人。不知有者也。县中人。知有者也。州中人。知有而不知有者也。县中人初能知有。如用家中钱物。州中人格外施为。如用外处钱物。村中人既不知有。全无机用。故家中外处钱物俱不得用也。   广德周禅师。僧问。波浪之中。如何得妙。师云。桡棹不施兼底脱。往来终不借浮囊。   丹霞颂云。一句相酬难取则。轮王不化阎浮国。无边剎海浪痕平。独驾泥牛耕月色。   谷山缘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半夜乌龟头带雪。天明哑子抱头归。   丹霞颂曰。瑞雾祥烟锁玉楼。妙年王子恣优游。瑠璃殿上骑金马。明月堂前辊绣球。   梁山缘观禅师。僧问。家贼难防时如何。师曰。识得不为冤。曰识得后如何。师曰。贬向无生国。曰莫是他安身立命处么。师曰。死水不藏龙。曰如何是活水龙。师曰。兴波不作浪。曰忽然倾湫倒岳时如何。师下座把住曰。莫教湿却老僧袈裟角。   僧问师。如何是日用中事。师云。碧玉点破瑠璃色。满目红尘不见沙。   丹霞颂曰。劫火洞然无相宅。金门不睹御楼家。宝天云淡银河冷。浩浩波澜岂动沙。   僧问。如何是空劫以前事。师云。击动乾坤鼓。时人听不闻。   丹霞颂曰。虚空为鼓须弥搥。击者虽多听者稀。半夜髑髅惊破梦。满头明月不思归。   大阳警玄禅师。问梁山。如何是无相道场。山指观音像曰。这个是吴道子画底。师拟议。山急索曰。这个是有相底。如何是无相底。师於言下有省。礼拜起。归位而立。山曰。何不道取一句。师曰。道即不辞。恐上纸墨。山笑曰。此语上石去在。后果上碑。   审承侍者侍立次。师曰。有一人徧身红烂。卧在荆棘林中。周匝火围。若亲近得。此人大敞廛开。若亲近不得。时中以何为据。承曰。六根不具。七识不全底人。始亲近得。师曰。你教伊出来。我要见伊。承曰。适来别无左右。抵对和尚。师曰。官不容针。承便礼拜。   大阳曰。我要见伊。合答云。伊从来不见客。   投子义青禅师上堂。召大众曰。若论此事。如鸾凤冲霄。不留其迹。羚羊挂角。那觅乎踪。金龙不守於寒潭。玉兔岂栖於蟾影。其或主宾若立。须威音世外摇头。问答言陈。仍玄路傍提为唱。若能如是。犹在半途。更若凝眸。不劳相见。   丹霞颂曰。水澄月满道人愁。妙尽无依类莫收。劫外正偏兼带路。不萌枝上辨春秋。   上堂。孤村陋店。莫挂瓶盂。佛祖玄关。横身直过。早是苏武出塞。求路难回。项王临江。何逃困命。诸禅德到这里。进则落於天魔。退则沈於鬼趣。不进不退。正在死水中。诸仁者。作么生。得平稳去。良久曰。任从三尺雪。难压寸灵松。   兴阳清剖禅师。在大阳作园头。种瓜次。阳问。甜瓜何时熟。师曰。即今熟烂了也。曰拣甜底摘来。师曰。与什么人吃。曰不入园者。师曰。未审不入园者还吃也无。阳曰。汝还识伊么。师曰。虽然不识。不得不与。大阳笑而去。   僧问。娑竭出海乾坤震。觌面相呈事若何。师曰。金翅鸟王当宇宙。个中谁是出头人。曰忽遇出头时。又作么生。师曰。似鹘捉鸠君不信。髑髅前验始知真。曰恁么则叉手当胸。退身三步也。师曰。须弥座下乌龟子。莫待重遭点额回。   天童颂云。丝纶降。号令分。寰中天子。塞外将军。不待雷惊出蛰。那知风遏行云。机底绵联兮。自有金针玉线。印前恢廓兮。元无鸟篆虫文。   芙蓉道楷禅师。上堂。唤作一句。已是埋没宗风。曲为今时通途消耗。所以借功明位。用在体处。借位明功。体在用处。若也体用双明。如门扇两开。不得向两扇上着意。不见新丰老人道。峰峦秀异。鹤不停机。灵木迢然。凤无依倚。直得功成不处。电火难追。拟议之间。长途万里。   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金凤夜栖无影树。峰峦才露海云遮。   丹霞颂曰。等闲无问岂安排。一句全提隐显该。薄雾依依笼古径。孤峰终不露崔嵬。   僧问师。夜半正明。天晓不露。如何是不露句。师云。满船空载月。渔父宿芦花。   丹霞颂曰。星流水国夜燃灯。月印江天明似镜。隐显无私位不该。依稀拟动成偏正。   大洪恩禅师。僧问。三玄三要即不问。五位君臣事若何。师曰。非公境界。曰恁么。则石人拊掌。木女呵呵。师曰。杓卜听虚声。熟睡饶谵语。曰若不上来伸此问。焉能得见少林机。师曰。放过即不可。随后便打。   宝峰阐提惟照禅师。有法语五则。示其宗旨。以付聪藏主。一曰。曹山立四禁。尽衲僧命脉。透得过。切忌依倚将来。了事人。须别有生机一路。二曰。衲僧向异类中行履。先德道。异类堕。此是了事人病。明安道。须是识主始得。三曰。阐提寻常向人道。不得参禅。不得学佛。只要伊如大死人。只恐闻此语。作无事会。作无法可当情会。正是死不得。若是死得。决不肯作这般见解。他时为人。切宜子细。四曰。吾家立五位为宗。往往人以理事明。以寂照会。以能所见。以体用解。尽落今时。何得名为教外别传之妙。生死路头。那个是得力处。总不恁么时如何。卜度即不中。五曰。有情故情渗漏。有见故见渗漏。有语故语渗漏。设得无见无情无语。拽住便问他。你是何人。阐提平时不谩许与。而嘱累於聪。其任固重。聪必颕然秀出於门弟子之间者。夫何出世福清之天王。不克行道而终。遂致名亦不闻於丛林也。   此五则语。精深圆密。皆先德所未及发者。但惜其嗣弗振。故世鲜能知之。其道。固传之万世而无弊者也。   大用齐琏禅师上堂。清虚之理。佛祖同归。毕竟无身。圣凡一体。理则如是。满目森罗。事作么生。纤尘绝际。渠侬有眼。岂在旁窥。官不容针。私通车马。若到恁么田地。始可随机受用。信手拈来。妙应无方。当风玄路。直得金针锦缝。线脚不彰。玉殿宝阶。珠帘未卷。正当此时。且道是什么人境界。古渡秋风寒飒飒。芦花红蓼满江湾。   真歇清了禅师上堂。转功就位。是向去底人。玉韫荆山贵。转位就功。是却来底人。红炉片雪春。功位俱转。通身不滞。撒手亡依。石女夜登机。密室无人扫。正恁么时。绝气息一句作么生相委。良久云。归根风堕叶。照尽月潭空。   问僧。瑠璃殿上玉女撺梭。明什么边事。曰回互不当机。师曰。还有断续也无。曰古今不曾间。师曰。正当不曾间时如何。僧珍重便出。   天童正觉禅师。僧问。清虚之理。毕竟无身时如何。师曰。文彩未痕初。消息难传际。曰一步密移玄路转。通身放下劫壶空。师曰。诞生就父时。合体无遗照。曰理既如斯。事作么生。师曰。历历才回分化事。十方机应又何妨。曰恁么。则尘尘俱现本来身也。师曰。透一切色。超一切心。曰如理知事。又作么生。师曰。路逢死蛇莫打杀。无底篮子盛将归。曰入市能长啸。归家着短衫。师曰。木人岭上歌。石女溪边舞。   大死翁景深禅师。初参阐提照。照曰。直须断起灭念。向空劫以前。扫除玄路。不涉正偏。尽却今时。全身放下。放尽还放。方有自由分。师闻顿悟厥旨。照击鼓告众曰。深得阐提大死之道。学者宜依之。因号大死翁。   闻庵嗣宗禅师。僧问。如何是转功就位。师曰。撒手无依全体现。扁舟渔父宿芦花。曰如何是转位就功。师曰。半夜岭头风月静。一声高树老猿啼。曰如何是功位齐彰。师曰。出门不踏来时路。满目飞尘绝点埃。曰如何是功位俱隐。师曰。泥牛饮尽澄潭月。石马加鞭不点头。   吉祥元实禅师。一夕有省。晓趋方丈。天衣见乃问。洞山五位。如何话会。师曰。我这里一位也无。衣令参堂。谓侍者曰。这汉却有个见处。奈不识宗旨何。入室次。衣预令五人分序而立。师至。俱召上座。师於是密契其旨。述偈曰。一位才彰五位分。君臣叶处紫云屯。夜明帘卷无私照。金殿重重显至尊。天衣称善。   山堂淳禅师要诀。新丰一脉。荷玉分流。始因过水逢渠。妙见无情说法。当今不触。展手通玄。列五位正偏。分三种渗漏。夜明帘外。臣退位以朝君。古镜台前。子转身而就父。雪覆万年松径。夜半正明。云遮一带峰峦。天晓不露。道枢绵密。智域渊深。默照空劫以前。湛湛一壶风月。坐彻威音那畔。澄澄满目烟光。不萌枝上花开。无影树头凤舞。机丝不挂。个中双锁金针。文彩纵横。里许暗穿玉线。双明唱起交锋处。知有天然。兼带忽来枯木上。方能作主。不存正位。那管大功。及尽今时。宁容尊贵。截断情尘见网。掣开金锁玄关。妙挟全开。历历类中混迹平怀常实。明明炭里藏身。卷舒不落功勋。去来了无变易。欲使异苗蕃茂。贵在深固灵根。若非柴石野人。争见新丰曲子(柴石。即浮山远别号)。   圆悟勤禅师曰。洞山谓之不变异处。更无佛。无众生。无是非。无好恶。绝音响踪迹。所以道。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尘。己灵犹不重。佛祖是何人。七穿八穴。神通妙用。不为奇特。到这里。破衲蒙头万事休。此时山僧都不会。   日月运行太虚。未尝暂止。不道我有许多名相。天普盖。地普擎。长养万物。亦不道我有许多功行。得道之人。亦复如是。於无功用中施功用。一切违情顺境。皆以慈心摄受。到这里。古人尚自呵责道。了了了时无可了。玄玄玄处更须呵。   洞下五位。回互正偏。接人不妨奇特。到这向上境界。方能如此。不消安排。自然恰好。浮山远。以僧问洞山。寒暑到来。如何回避公案。为五位之格。若会得一则。余者自知。岩头道。如水上葫芦相似。捺着便转。殊不消丝毫气力。曾有僧问洞山。文殊普贤来参时如何。山曰。赶向水牯牛队里去。僧曰。和尚入地狱如箭。山曰。全得他力。洞山道。何不向无寒暑处去。此是偏中正。僧云。如何是无寒暑处。山云。寒时寒杀阇黎。热时热杀阇黎。此是正中偏。虽正却偏。虽偏却正。洞下有石女木马。无底篮。夜明帘。死蛇等。十八般。皆明正位。   万松秀禅师曰。睦州云。裂开也在我。捏聚也在我。问裂开。便提起一络索。问捏聚。便敛手而坐。虽然收放自如。大似被他使唤。洞山斥为话作两橛。缺针断线不见道。恁么道则易。相续也大难。直须当存而正泯。在卷而弥舒。钩锁连环。谓之血脉不断。   药山一宗。实难绍举。云岩扫地。尘埃亘天。洛浦服膺。称冤不已。好在无舌人解语。无手人行棒。直饶棒喝交驰。只得傍提一半。   后序   新丰创立五位。发明正中妙挟之旨。虽仅仅数言。而造道之方。接人之用。靡不毕备。造道则功位互明。而极於功位俱泯。接人则君臣互用。而极於君臣道合。大都剪诸见之稠林。截万端之穿凿。必底於闲名谢灭之境而后已。岂比乎儱侗之狂禅。廉纤之曲学。而混滥祖庭哉。但此法宜为知有人说。不宜为不知有人说。以知有人不滞言诠。虽说事说理。总成向上境界。不知有人专滞言诠。虽重玄复妙。总堕今时窠臼。所以阐提照云。吾家立五位为宗。往往人以理事明。以寂照会。以能所见。以体用解。尽落今时。何得名为教外别传之妙。生死路头。那个是得力处。总不恁么时如何。卜度即不中。观此岂可令门外游人窥瞷於其间哉。古来诸尊宿。俱深秘室中。不敢轻有流布。至宋之末造。始显行於世。然既非真正师承。各以己意揣摩。指鹿为马。呼南作北。竞相传习。甚且伪撰诸书。簧鼓后学。后学未达。耽之不已。谓此可以得洞上宗也。不知正如狂子执鸩毒为茶饭。非独不能疗其饥渴。且有伤生灭性之惨。不亦愚乎。癸未之冬。予见少林所传曹洞宗旨绪余。谬妄殊甚。因思欲止之而不能。欲正之而弗得。亦将任其谬谬相传於不穷乎。则予心又安能忍也。乃为作洞上古辙二卷。以私诏学者。甲申春。稿成。而未及订。至今戊子之夏。乃取前稿。再四订定。呜呼。予岂得已哉。昔有僧问大洪恩曰。三玄三要即不问。五位君臣事若何。师曰。非公境界。曰恁么则石人拊掌。木女呵呵。师曰。杓卜听虚声。熟睡饶谵语。曰若不上来伸此问。安能得见少林机。师曰。放过即不可。随后便打。予谓识得大洪意。方可阅是书。不然。葛藤窠里。缠绊杀人。切莫怪老僧好。   永觉和尚广录卷第二十八   永觉和尚广录卷第二十九     嗣法弟子 道霈 重编   [穴/(丬*臬)]言   序曰。虚空世界。一梦场也。三乘四教。一梦法也。诸佛众生。一梦中人也。梦中之人。据梦场受梦法。又安保其不梦梦乎。故有梦中而言其不梦者。正大梦者也。有梦中而知其为梦者。有梦中而求出乎梦者。均之未离乎梦者也。忽然破梦而出。则梦场梦法。与梦中人一切销陨。惟此元明圆照自在。本未尝梦。亦未尝觉。咄。此亦梦话也。荷山野衲。大梦不醒。狂心未歇。乃作[穴/(丬*臬)]言。喋喋不休。旁人听之颇成伦次。录而藏之。私相传习。皆梦事也。客问谁为不梦者。曰这呆汉。又白日作梦去也。   时崇祯壬申秋菊月题於荷山精舍   道本玄妙。而玄妙不是道。有玄妙可说。则玄妙亦法尘也。道本平常。而平常不是道。有平常可安。则平常亦法尘也。道本无心。而无心不是道。有无心可证。则无心亦法尘也。道本自然。而自然不是道。有自然可宗。则自然亦法尘也。盖有可说。有可安。有可证。有可宗。则言思未绝。能所不忘。非妄而何。是故智者不作诸见。   世俗以根自是根。尘自是尘。特因相遇而起用者也。我佛则谓根本无根。因尘发根。尘本无尘。因根现尘。正如离明暗二尘。更於何处有见。离动静一尘。更於何处有听。是根必因尘发明也。又如木人见花鸟。更於何处有色。木马听鼓吹。更於何处有声。是尘必因根现亦明也。尘既因根。则尘无实体。根既因尘。则根亦无实体。根尘交虚。但妄有因缘。妄起诸用而已。迷者不达。执根尘为实有。是为法执。执根为己。执尘为彼。是谓人执。二执起而美恶生。美恶生而见思起。见思起而业道成。业道成而果报彰矣。智者了达根尘本空。则彼我不计。彼我不计。则美恶不生。美恶不生。则见思消落。见思消落。则常光自圆。常光自圆。则耳可视。眼可听。六根无不互用。极而言之。则根根尘尘。皆徧法界。又何窒碍之有哉。由是观之。祇此根尘。迷之则成缚。悟之则成脱。经云。根尘同源。缚脱无二。又曰。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盘。佛法虽多。数语尽之矣。   佛氏有无二义。与世俗迥别。故世俗少有信者。佛所谓有。必其历劫常存。不可少损者。谓之有。佛所谓无。必其刻刻不住。不可常存者。谓之无。故佛之所有。天下莫能无。佛之所无。天下莫能有。乃究竟之实法也。若有质有名谓之有。无质无名谓之无。此世俗之有无也。此有从无而生。亦必复归於无。则现在虽有。刻刻不住。乃知言有者妄也。此无可因有而得。亦可倐变於有。则现在虽无。刻刻不住。乃知言无者妄也。或谓此有固有。此无亦有。立一切有为宗。或谓此无固无。此有亦无。立一切无为宗。或谓宗有者堕有。宗无者堕无。由是立双亦以为宗。或立双非以为宗。或又对此四见。立非四见以为宗。细而分之。凡九十六种。皆外道法也。其病在以见见道。而不知道不可以见见。唯悟入一心。则诸见消灭。诸见消灭。则常光自圆。虽说有也得。说无也得。说亦有亦无也得。说非有非无也得。盖知有底人。语语归根。悉顺正法。殆非世俗所能测也。   人皆知释迦是出世底圣人。而不知正入世底圣人。不入世不能出世也。人皆知孔子是入世底圣人。而不知正出世底圣人。不出世不能入世也。   佛氏之学。祇要识得诸法无性。识得诸法无性。则身心器界。以及无边虚空。悉皆消陨。唯是一心。圆明独露。不学佛而佛已成。不度生而生已度。若不知诸法无性。则妄生执着。起惑造业。宁有已乎。   问。孟轲谓人之性。与犬羊之性异。然则性有二乎。曰性无二也。曰然则物得其偏。人得其全乎。曰性无偏全也。曰然则人物同乎。曰不变之体。靡不同也。随缘不用。靡不异也。经云。法身流转五道是也。   问。孟轲言性善。学禅者多非之。唯东林总公是其说。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是否。曰性体寂灭。不落名言。凡有指注。俱乖本色。非独孟轲不宜以善称。即尧舜称之曰中。大学称之曰明。中庸称之曰诚。乃至诸佛称之曰真如。曰圆觉。讵可以言性哉。至於方便开示。则亦不废言诠。因其不偏谓之中。因其不昏谓之明。因其不妄谓之诚。因其不妄不变谓之真如。因其统众德。烁群昏。谓之圆觉。则因其本然无恶。谓之善。亦何不可。且所谓善者。即所谓中所谓明诚者而善之也。第能知善为权巧设施。则孟轲乃仲尼之徒。若执善为真实法义。则孟轲亦告子之属矣。   问。老子以虚无为宗。释氏非之。谓其为无因外道。然尝闻释氏之说。乃曰。从无住本。立一切法。又曰。虚空之本。为众生之原。与老氏何异。曰老氏宗虚无者。顽空也。释氏言虚空之本。乃谓一切有为之法。无不始於无明。而此无明。实无体性。无所住着。因其实无体性。无所住着。故能随缘成就诸法。炽然建立。故曰从无住本。立一切法。又曰。虚空之本。为众生之原。岂老氏虚无自然之义哉。   问。训诂之学。世间自不可废。师苦非之。何也。曰训诂何可非也。非其堕於训诂。而不知实义者矣。使其知有实义。则训诂即为神奇。使其不知实义。则虽巧生穿凿。极意揣摩。皆头巾习气也。安足道哉。   儒家谓人物之性。本於天赋。学佛者多非之。不知儒所言天者。非实指天也。乃妄识未参之先。则曰天。人为莫与之日。则曰天。拟议不及之处。则曰天。故文始经曰。不可为。不可致。不可测。不可分。强而名之曰天。曰命。孟氏亦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此善谈天命者也。诚如此说。则儒者原性於天。未与佛异。特引而未竟。隐而未发。作方便之权说耳。如书云。维皇上帝。降衷下民。诗云。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等。正所谓妄识未参之先。人为莫与之日。拟议不及之处也。又如他言达天知命。及天意天心等语。俱不出此意。后儒不达厥旨。乃谓有主宰於冥漠之中。以为二气五行之纽枢者。谓之天命。一切人物。禀之以成形成性焉。夫二气五行之纽枢。实即吾人之妙心。故曰三界唯心。今舍心外。而谓别有主宰於冥漠之中。则是心外有因。心外有因。我佛辟为外道。以其因在一心之外也。又谓在天为命。合而未分。在人为性。分而非合。是以性为有分合也。气聚而生。其性始有。气散而死。其性即灭。是以性为有生灭也。有分合。有生灭。不可以言性。况谓之天命。谓之道乎。此决非儒家之本意也。   周子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此数句。宋儒理学之源也。然迷亦自不少。何也。太极之说。老庄指一气之初名之。则可以言动静。至宋儒直指道体为太极。则一理浑然而已。岂有动静哉。或曰。太极无动静。则不生两仪乎。曰不动不静者。太极之体。有动有静者。太极之用。用依体发。强名曰生。体超於用。实自无生。摄用归体。生即无生。全体起用。无生而生。所以然者。以阴阳造化。一切如影。非有非无。非无故造化不妨有生灭。非有故实体毕竟永无生也。又阴阳造化。其与实体。非一非二。非一故太极迥超於两仪。非二故两仪全即是太极也。   或问。太极图注曰。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又曰。太极无动静而动静之者。若如此解释。似可无过。曰彼以太极为能乘。动静为所乘。则动静在太极之外。不得云。太极动太极静。又云。太极有时乘静机。有时乘动机。则太极乃一有分量有往来之物矣。非谬而何。且彼谓太极无动静而动静之者。谓太极之外。别有一气。而太极动静之耶。抑别无一气。而太极动静之耶。若谓别有一气。则是气不从太极生也。若谓别无一气。则动之者动谁。静之者静谁。或曰。此即对后所生之阴阳言之也。曰若此。则是太极中忽自起能动之机。则动而成阳。忽自起能静之机。则静而成阴。非太极亦有动静乎。夫太极者。一理浑然。无有朕兆。无有名相者也。使此中忽有动之静之之机。则有朕兆可窥。有名相可指。安得谓之太极哉。   问。宋儒言太极分为阴阳。是否。曰阴阳分於太极之中。非太极分为阴阳也。凡言可分者。必有形质。而太极无形质也。凡言可分者。必有变易。而太极无变易也。凡言可分者。必有偏全。而太极无偏全也。谓太极分为阴阳。不亦谬乎。昔老庄之流。指一气之始。名为太极。故有分为阴阳之说。今儒者直指太极为道体。则不宜袭其说而不之察也。或曰。太极不可分。则万物还具太极否。曰具。曰全体既不可分。万物何以各具。曰此正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也。今不已而分别之。太极之体。语大则包纳太虚。语小则全具一尘。虽全具一尘。即包纳乎太虚。虽包纳太虚。即全具於一尘。使其能包纳太虚。而不能全具一尘。是局於大也。使其能全具一尘。而不能包纳太虚。是局於小也。太极岂有大小之形量哉。故统体一太极。即是各具一太极。各具一太极。即是统体一太极。若各具之太极。由统体而分。则各具者不得其全矣。统体之太极。既分为各具。则统体者已失其全矣。尚得名为太极乎。学道之士。忘情而默证之可也。   或问。易言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说轮回之义否。曰未可据也。轮回明三世。儒者止明现在。轮回明六道。儒者只明人道。故儒者不言轮回。徧考五经诸子。俱无是说。唯易游魂为变一语似之。然既他无所证。则亦未可强解。况彼下句云。是故知鬼神之情状。则不过言人死为鬼而已。但人死为鬼。情状可知。则言死后断灭者。岂圣人之意哉。   问。儒家言死后断灭。果有据乎。曰无据也。儒家所论。鼻祖六经。六经但曰人死为鬼。且俱有在天之说。故祖庙有制。春秋有典。虽曰事死如生。所以尽仁人孝子之情。亦未可遽谓泯然无知。归於散灭也。及左氏所称。神化为狐。死后为厉等。则尤其显着者也。暨后自汉以来。始有死后断灭之论。违经背圣。自逞臆说。而世俗咸莫之察。争引为据。则缚於童之所习。而不能自脱也。悲夫。   或曰。造化之机。生生不息。不必假既屈之气。以为方伸之气。故再生之说。似不可信。曰造化之生生不息者气也。岂假既屈之气以为方伸之气哉。若夫此心之灵。则非气也。虽禀气受形。似有成坏。而妙体恒坚。历劫不变。所以能主张造化。而称为最灵最妙者也。若谓一死永灭。则同於草木。岂可谓人心之灵。而与草木俱尽哉。夫人身一天地也。天地有成坏。而为天地之主宰者。未尝灭也。故坏而复成。人身有生死。而为人身之主宰者。未尝灭也。故死而复生。斯理昭昭如此。而人多不信。乃以上等天地之身。下同无知之草木。亦可怪也。   或问。中庸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与吾释一念不生之说相近否。曰非也。一念不生者。此心用而常寂。寂而常用。祇於自念上常离诸境。不因境生念而已。非有未发已发之辨。及为性为情之分也。   或问。五常可以言性否。曰就体指用。约用归体。故以五常言性。而性实非五常也。盖性乃一体浑然。本无名相。自一理随缘。斯有五常之名。如金随缘而为鉼镮钗钏。故就体以言用。则曰金之中具鉼镮钗钏。或约用以归体。则曰鉼镮钗钏悉是金。若直指金之本质。则鉼镮钗钏云乎哉。宋儒不达此理。乃以五常为性。谓性中有此五者之分别。故其言曰。儒者全体中有许多道理。各各自有分别。有是非。降衷秉[(雪-雨)/粉/大]。无不各具此理。释则只是个浑仑底事物。无分别。无是非。夫谓全体中有许多道理者。非名相而何。不知理无名也。故能为名之祖。理无相也。故能为相之宗。若有堕於名相者。皆此理随缘应用。因事而立其名。现其相者也。岂可以议其本寂之真体哉。本寂之真体。不可以言言。不可以识识。则一尚不可得。况分之为五乎。性尚强名。况名之为仁义礼智乎。故以仁义礼智言性者。谬也。   或问。性既不可以仁义礼智名。则无善无恶。性之体也。有善有恶。性之用也。善恶均之出乎其性。君子必舍恶而从善何哉。曰性虽无善恶。而顺性者必善。逆性者必恶。恶之用起於我执法执。善之极归於无思无为。无思无为者。顺性之道也。我执法执者。逆性之障也。故君子必舍执以致於道。或曰。性非五常中无定。则莽莽荡荡。何以应机而曲当乎。曰应物有则。不出一心。心虚而灵。心寂而妙。物至斯应。无不炳然。譬之鉴空无形。万形所以现其影。衡空无物。万物所以定其平。若使鉴衡不空。又安能随物而曲当哉。   或问。格物之说。曰诸儒或有训格为正者。谓正其意之动也。夫灵心尚塞。则妄意横兴。强欲正之。不胜正矣。或有训格为扞格之格。训物为物欲之物者。谓格去其物欲之障。则元明自彰也。夫正见未开。理欲多混。认欲为理。将安去乎。或有训格为扞格之格。训物为一切外物者。谓屏绝外物。则心不受障也。夫事理不二。内外无间。今必欲去物以明理。是拨波而求水。特偏枯之见耳。唯晦庵训为穷至事物之理。庶几近之。但彼所谓理。特指事物当然之则。所谓穷理。特逐物而穷其当然之则。是此理乃名言之所及。思虑之所到。益增差殊之见。不达归源之路。求其一旦豁然。果能之乎。愚谓格物者。须穷其实体。直彻根宗。易所谓精义入神也。精义而至於入神。则不落义路。契悟亦忘。形化为性。气化为道。物化为心。灵光独露。迥脱根尘。无广不照。无微不烛。格致之道。固如是也。视彼区区推测於形迹之间。又奚啻爝火之与日月哉。   至一无一。故万应而不穷。真空不空。故万变而靡碍此所以大本立而达道行也。宋儒不达此理。乃曰。佛说万理俱空。吾儒说万理俱实。理是实理。他却空了。所以大本不立。彼谓万理俱实者。乃指事物当然之则也。此当然之则。有名可识。有相可指。故曰皆实。殊不知理在己。而不在物。理在心。而不在事。若事物之则。乃此理妙应之影。因事物而受其名者也。倐忽变迁。全无实体。故彼谓之实。吾谓之空。譬之水焉。或为方。或为圆。或为曲。或为直。莫不因其所受之器而异焉。若夫水之性。则湿而已。无所谓方圆曲直也。故方圆曲直为空。而湿性为实。今执万理皆实。乃是执方圆曲直以为实也。岂不谬哉。又譬之月焉。或在江。或在河。或在淮。或在汉。莫不皆有圆月。而月之体实在天也。故在天者为实。而在江河淮汉者为空。今执万理皆实。乃是执江河淮汉之月。以为实也。岂不谬哉宋儒因执此理为实。故逐物以穷之。以分别之妄心。测度影响之幻境。自谓物可格。知可致矣。不知事物之变。机如闪电。事物之[〡*臣*责]。纷若尘沙。不能洞其根源。而区区逐物。能尽照哉。况有能分别之心。是谓人执。有所分别之理。是谓法执。二执并与。众咎斯作。虽勉强为善。而叛道愈远矣。呜呼。宋儒失本求末。认末为本。其颠倒若此。岂曰大本之能立耶。   世儒谓太极有动静。是以太极为有生也。谓五常为性。是以性为有相也。既局於有。即有人我。有美恶。有爱憎。有去取。乃分别而修习之。以归於善。皆生灭法耳。故虽曰无思。实有思也。虽曰无为。实有为也。其用止可以奉天而治人。未可以离人而入天。   老庄祖昔之无。是未能超无也。厌今之有。是未能超有也。见既局於有无。乃思去今之有。归昔之无。由是堕肢体。黜聪明。绝圣智。弃仁义。以修混沌之术。皆生灭法耳。故虽曰无思。非真无思也。虽曰无为。非真无为也。其用。止可以离人而入天。未可以离天而入圣。   或曰。庄生之学。非堕於无也。其言曰。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既曰。未始有夫未始有无。则超於有无矣。非真性而何哉。曰非也。庄生不能离有无之见。故穷有以入无。穷无以入无无。穷无无以入无无亦无。虽能深入重玄。而总之舍有取无。认无之极者为至。是终不能出无也。故其言曰。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加矣。非局於无而何。且论性而必索之於未形未气之先。则必失之於已形已气之后。是偏认寂寞者为性也。非局於无而何。或曰。庄生非以寂寞为性也。彼推极於未始有物之先者。以无物之先。性体始见耳。曰悟性者。物即是性。何妨见於有物之后。虽有物未始有物也。迷性者。性即成物。何能穷於无物之先。虽无物是亦物也。譬之镜焉。镜之体非影也。影之体即镜也。智者即影以识镜。识镜则不论影之有无矣。迷者执影以为镜。或闻影之非镜也。则执无影以为镜。或闻无影之亦非镜也。则更执无影之前以为镜。若是可以得镜乎。庄生之说。大率类是。故曰。局於无而已。   或曰。庄生非以寂寞为性也。所以必推极於未始有物之先者。乃穷万化之所自出。是即所谓性也。曰万化根源。不出一心。故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今求之未始有物之先。则愈求而愈远矣。夫未始有物之先。乃前劫之末。空劫是也。此界虽绝无形相。而一气浑沦。默运不息。从微至着。生地生天。老庄即此空界。名之曰虚无。亦名之曰无极。即此一气。名之曰太极。亦名之曰太乙。谓天地生於一气。谓一气生於空界。遂执此空。以为万化之根源。一真之实性也。殊不知此空。从前坏劫而成。是有生也。天地既生之后。遂失其空。是有灭也。有生有灭。一幻妄法耳。安得为万化之根源乎。又此一气。非生於空也。乃从无始劫来。生生不息。阖辟不穷者也。学人若能於此。达其生生之本。则三界万法。实非他物。今古可以一贯。有无可以不二。今庄生乃谓气生於空。则失之远矣。故曰。认寂寞为性者也。   宋儒曰。庚桑子一篇。都是禅。其他篇亦有禅语。但此篇首尾都是。呜呼此宋儒之所谓禅也。岂识禅哉。夫庄生之学。自谓穷玄极妙。而要其旨归。不过安於虚无自然。以为极致。夫道超有无。离於四句。则言虚无者。非道也。乃其境也。彼欲习虚无以合於道。而虚无翻为窠臼矣。道无有自。云何有然。随缘而然。然而非自。则言自然者。非道也。乃其机也。彼欲习自然以合於道。而自然翻为桎梏矣。此庄生之所以为外学也。若吾释之学则不然不以有心取。不以无心合。其要在圆悟一心而已。悟此一心。则主宰在神机之先。不必言顺其自然也。运用在有无之表。不必言返於虚无也。聪无不闻。而非骈於聪也。明无不照。而非枝於明也。智无不知。而非伤於凿也。圣无不通。而非淫於艺也。岂局局然守其昏默。一以是终云乎哉。   宋儒曰。佛氏将老庄文饰其教。此宋儒之妄也。彼老庄以太极之先为无。以太极之后为有。以无为是。以有为非。则有无之见未消。是非之情未泯。即此便为轮回之根。虚妄之本。而况欣之厌之。取之舍之乎虽自谓游虚合漠。体道之极。而堕於虚无之狱。缚於自然之缰。因成有为。果招有漏。以之拟禅。不犹河伯之望海若哉。宋儒乃谓佛氏将老庄文饰其教。则何其敢於诬佛也。且佛说诸经。俱在老庄之先。岂佛先取老庄文饰之欤。自汉以来。诸经迭至。文虽由译。义实出梵。岂译师自取老庄文饰之欤。译经院内。群英毕集。有译语者。有笔授者。有证义者。岂容一人私取老庄文饰之欤。一经梵本。或更数译。有前师之略。后师得据梵本而详之。前师之悞。后师得据梵本而正之。岂容一时妄取老庄文饰之欤。但译梵成华。必用此方言句。而此方谈道之书。老庄为最。故多取其文。而意义甚殊。不可不察。如老庄言无为。我佛亦言无为。老庄言无己。我佛亦言无己。老庄言道德。我佛亦言道德。讵可比而同之哉。   昔惠子造指物论。强辩以齐万物。庄子非之。乃作齐物论。其旨在舍己而因物。则物自参差。我自齐平矣。此庄子近道之论也。然惜未能竟其旨。夫物之不齐者。妄形也。见物之不齐者。妄情也。以理破情。则无不齐之见。以性夺形。则无不齐之形。譬如陶家取土作种种器。迷者执器之形。则万状乃分。智者达器之质。则实唯一土耳。今徒欲舍己。而己之情未破。徒欲因物。而物之形未虚。安得为究竟之论哉。   庄生安时处顺。视生死为一条。能齐生死而已。未能忘生死也。未能忘生死。又安能无生死哉。其言曰。父母於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於人。不啻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是知其不可逆而安之也。其能忘生死乎。若吾释之学则不然。一真恒寂。生而无生也。妙体常存。死而无死也。生乃幻生。生即不生也。死亦幻死。死即不死也。夫如是直谓之无生死可也。岂但曰人之不能胜天也。而安之哉。   问。经言众生界起於无明。若无明未起。则浑然一真。无诸众生世界乎。曰。经约理而究其所从。谓依正二报。由业而有。业由无明而有。无明依真如而有。然无明实无始起之时。经云。妄原无始是也。问妄既无始则是本来有妄乎。曰。真之与妄。二俱无始。而真体不变。妄体全虚。故曰。本来无妄。又妄依真有。不可谓真依妄有。如炷与光。虽无前后。而光必依炷有。故曰。本来无妄。   问。真如一而已。何以分为诸众生。曰。有分未分者。局於形者也。真如超於形矣。有一不一者。囿於数者也。真如超於数矣。岂有时为一统体之真如。有时为各具之真如哉。盖众生各具者。即具此法界之全体。法界全体者。即全此众生之各具。就其不变之体而言之。未尝异也。就其随缘之用而言之。未尝同也。体不离用。同而异也。用不离体。异而同也。无始以来。本自如是。而求其何以分。果可得乎。   空谷隆。作尚直编。中间谓宋儒之学。皆出於释。今诸儒之书具在。果得之於释乎。若谓诸儒之所得。即释氏之道。则非独不知儒。且自不知释矣。如太极一图。彼谓得之於释氏。夫太极图。原是儒家要旨。释氏得而藏之。转授濂溪。则濂溪正获其家之故物。岂为窃我释之学哉。如伊川见僧出堂。叹曰。三代礼乐。尽在此矣。此乃伊川因见僧而自见其礼乐。岂为窃我释之学哉。即谓其着述之语。间用内典。似得之於释。不知文同而理实迥别。若执此以为儒出於释。则释典用儒语为尤多。亦将谓释出於儒乎。至於力诋晦庵。事无实据。不过私揣其意。而曲指其瑕。语激而诬。非平心之论也。空谷之所养可知矣。   佛氏论性。多以知觉言之。然所谓知觉者。乃灵光独露。迥脱根尘。无待而知觉者也。阳明倡良知之说。则知待境起。境灭知亡。岂实性之光乎。程朱论性。直以理言之。谓知觉乃心。心中所具之理为性。发之於四端为情。阳明之良知正情也。即欲深观之。则此情将动未动之间。有灵灵不昧。非善非恶者。正心也。岂实性之理乎。大都阳明之学。主之以儒。而益之以禅。故觉其精深敏妙。惊骇世俗。而不知止坐此昭昭灵灵之中。此昭昭灵灵者。乃晦庵已拣之砂。而释氏深呵为生死本者也。乃以之睥睨今古。夸为独得。不亦谬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