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诘所说经注 - 第 17 页/共 34 页
文殊师利既入其舍见其室空无诸所有独寝一床。
生曰。见之者得其旨也。
时维摩诘言善来文殊师利。
什曰。若默然无言。以宾主不谐。赞言善来者欲明宾来得会。主亦虚受也。
不来相而来不见相而见。
肇曰。将明法身大士举动进止不违实相。实相不来。以之而来。实相无见以之相见。不来而能来。不见而能见。法身若此。何善如之。生曰。既以体理为怀。来则旌其为不来相之来矣。有不来相之来者善之极也。
文殊师利言如是居士若来已更不来若去已更不去。
生曰。如是者谓前理尔也。若者设使来不能自表于不来。既来不复更来。来为不来相居然显矣。体之无功。我何有善哉。
所以者何来者无所从来去者无所至。
生曰。来本生于不来来者尚无所从而来。况来者可得更来耶。以去对来相明也。
所可见者更不可见。
肇曰。明无来去相成净名之所善也。夫去来相见皆因缘假称耳。未来亦非来。来已不更来。舍来已未来。复于何有来去。见亦然耳。其中曲辩当求之诸论也。生曰。已备前文故不复广之也。
且置是事。
肇曰。虽贪微言而使命未宣。故且止其论而问疾矣。
居士是疾宁可忍不。
什曰。若病重难忍则废其道业也。问疾轻重宁可忍不也。
疗治有损不至增乎世尊殷勤致问无量居士是疾何所因起。
什曰。外道经书唯知有三大病不知地大。佛法中说四大病。病之所生生于四大增损。四大增损必自有因而然。故问其因起也。
其生久如当云何灭。
肇曰。使命既宣。故复问疾之所由生也。是病何因而起。起来久近。云何而得灭乎。生曰。作问实疾之迹以求假病之意也。
维摩诘言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道融曰。众生受痴故有爱。有爱故受身。受身则病。以彼病故则我病生矣。众生有病而我病生者。明为物故生毗摩为物来久故知不近也。下言彼病灭则我病灭。明其起病不齐限众生也。新学菩萨未能久处生死为一切起病。故明大士旷怀处疾。推其前际以发心为始。寻其后际则与众生俱灭。新学闻之局心自旷。病生灭二句言虽在病意在明悲。故但说病生灭久近。久近既明则大悲自显。是以先答生灭后答大悲起也。此集以明宗为本。而先说大悲者。有二门入佛法。一大悲二智慧。阶浅至深。弘之有渐。故先说大悲后说实相也。什公作空解云。痴无前际。无前则亦无中后。病亦如是无久近也。此中不似有空义。故别记私通如上。肇曰。答久近也。菩萨何疾。悲彼而生疾耳。群生之疾痴爱为本。菩萨之疾大悲为源。夫高由下起。疾因悲生。所以悲疾之兴出于痴爱。而痴爱无绪莫识其源。吾疾久近与之同根。此明悲疾之始。不必就己为言也。生曰。夫现疾之意欲拔众生无始痴爱尽其无穷之源。虽我今生而实无我今生。意存彼昔义。乃是彼昔病。然则病起于有痴爱之时。非适今也。不以一切言之者。今答病久义不在普故也。然泛云痴爱普亦在其中矣。又不以众生言之者。菩萨无复痴爱。居然有属故也。
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众生病灭则我病灭。
肇曰。答灭也。大士之病因彼生耳。彼病既灭吾复何患。然以群生无边痴爱无际。大悲所被与之齐量。故前悲无穷。以痴爱为际。后悲无极。与群生俱灭。此因悲所及以明悲灭之不近也。生曰。痴爱是众生染病之源。源尽其病亦除也。菩萨之病本在于此。而彼病既愈得无灭乎。又菩萨病以泛济为主。众生有不蒙者。彼自不应从。化非有偏也。然则虽曰一人病愈菩萨便愈。乃所以是一切众生得不复病然后菩萨病灭也。以众生言之者。菩萨友亦有病。不得不以别之也。
所以者何菩萨为众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则有病若众生得离病者则菩萨无复病。
肇曰。夫法身无生况复有形。既无有形病何由起。然为彼受生不得无形。既有形也不得无患故随其久近与之同疾。若彼离病。菩萨无复病也。
譬如长者唯有一子其子得病父母亦病若子病愈父母亦愈菩萨如是于诸众生爱之若子众生病则菩萨病众生病愈菩萨亦愈又言是疾何所因起。
生曰。问本在前。今答居后。故称之焉。不先答者。其病之因以生灭而显故也。
菩萨病者以大悲起。
肇曰。菩萨之疾以大悲为根。因之而起答初问也。生曰。自非大悲病不妄起也。
文殊师利言居士此室何以空无侍者。
肇曰。空室之兴事在于此。问室何空又无侍者。无侍者后别答。生曰。问疾既毕次问室空意也。夫人所住自应有资生之物。而今廓然。其故何耶。又凡病者理必须侍。亦莫知其所。复何在乎。并问二事者。以侍者在空而别故也。
维摩诘言诸佛国土亦复皆空。
肇曰。平等之道理无二迹。十方国土无不空者。曷为独问一室空耶。生曰。有今可得而去。居然非实。以明诸佛国土虽若湛安然亦空矣。诸佛国者有佛之国也。举此为言者。良以佛得自在尚不能使己国为有。况余事乎。亦以是人情所重故标为悟端也。
又问以何为空。
什曰。室中以无物为空。国土复以何理为空耶。肇曰。室以无物为空。佛土以何为空。将辩毕竟空义。生曰。犹存国安为有。不悟同此所无。然居言其同。以何独得之耶。
答曰以空空。
什曰。无以无物故。空以国土性空。即是毕竟空故空也。肇曰。夫有由心生。心因有起。是非之城妄想所存。故有无殊论纷然交竞者也。若能空虚其怀冥心真境。妙存环中有无一观者。虽复智周万物。未始为有。幽鉴无照。未始为无。故能齐天地为一旨而不乖其实。镜群有以玄通而物我俱一。物我俱一故智无照功。不乖其实故物物自同。故经曰。圣智无知以虚空为相。诸法无为。与之齐量也。故以空智而空于有者。即有而自空矣。岂假屏除然后为空乎。上空智空。下空法空也。直明法空。无以取定故内引真智外证法空也。生曰。上空是空慧空也。下空是前理空也。言要当以空慧然后空耳。若不以空慧终不空也。岂可以我谓为不空哉。
又问空何用空。
什曰。若法性自空则应直置而自空。诸贤圣复何用空慧空诸法耶。肇曰。上空法空。下空智空也。诸法本性自空。何假智空然后空耶。生曰。若理果是空。何用空慧然后空耶。自有得解之空慧。此空即是慧之所为。非理然也。何可以空慧然后空便言理为空哉。
答曰以无分别空故空。
什曰。上空是空慧也。下空是法空也。虽法性自空不待空慧。若无空慧则于我为有。用此无分别空慧故得其空则于我为空也。肇曰。智之生也起于分别。而诸法无相故智无分别。智无分别即智空也。诸法无相即法空也。以智不分别于法即知法空已矣。岂别有智空假之以空法乎。然则智不分别法时。尔时智法俱同一空无复异空。故曰以无分别为智空故智知法空矣。不别有智空以空法也。生曰。向言空慧者。非谓分别作空之慧也。任理得悟者耳。若以任理为悟而得此。然后空者。理可不然乎哉。
又问空可分别耶。
什曰。问解空慧也。向虽明空慧不见空有分别。未明慧体空无分别。故问此空慧可分别耶。肇曰。上以无分别为慧空故。知法空无复异空。虽云无异而异相已形。异相已形则分别是生矣。若知法无异空者。何由云以无分别为智空故知法空乎。故问智空法空可分别耶。智法俱空故单言一空则满足矣。生曰。即空之言。空似有相。有相便与余事分别也。空苟分别而慧不分别者。则空与慧异矣。空既异慧。复不从慧来也。
答曰分别亦空。
什曰。慧异于空则是分别。虽有分别其性亦空也。肇曰。向之言者有分别于无分别耳。若能无心分别而分别于无分别者。虽复终日分别而未尝分别也。故曰分别亦空。生曰。夫言空者。空相亦空。若空相不空。空为有矣。空既为有。有岂无哉。然则皆有而不空也。是以分别亦空然后空耳。
又问空当于何求。
肇曰。上因正智明空。恐惑者将谓空义在正不在邪。故问空义之所在。以明邪正之不殊也。生曰。言之诚已尽。然而惑者犹未能全信。故复请效斯语以悟之焉。前推理实为空极。分别亦空。空则无相矣。若果以无相空为实者。于何求之得其然耶。
答曰当于六十二见中求。
什曰。上明毕竟空则无法不空。然造心求解要必有津。求津之要必有所惑。惑之所生生于见异。异之甚者莫过邪正。邪正之极莫过于此。故问于何求。而答以二法也。肇曰。夫邪因正生。正因邪起。本其为性。性无有二。故欲求正智之空者。当于邪见中求。生曰。夫以相为怀者。极不出六十二见。见则邪矣。而此中无空。空不然乎。
又问六十二见当于何求。
生曰。若六十二见以存相为邪者。复于何求得其然邪。
答曰当于诸佛解脱中求。
肇曰。舍邪见名解脱。背解脱名邪见。然则邪解相靡。孰为其原。为其原者一而已矣。故求诸邪见当本之解脱也。生曰。解脱者解脱结缚也。若存相不邪。不可去矣。而解脱中无之者。故知诸见理必然也。言诸佛者明妙必同。
又问诸佛解脱当于何求。
生曰。若诸佛解脱解脱结缚者。复于何求得其然耶。
答曰当于一切众生心行中求。
肇曰。众生心行即缚行也。缚行即解脱之所由生也。又邪正同根解脱一门。本其真性未尝有异。故求佛解脱当于众生心行也。生曰。心行者不从理为怀也。怀不从理者缠缚生死不相出也。若一切众生心行中都无解脱者。故知解脱解脱之也。心行亦六十二见耳。但其为义不同故取之有彼此。若无以明诸佛解脱为解脱结缚。犹未足以验六十二见为邪。若无以明六十二见为邪。亦不足以验空之为实。是以次请问则明矣。别本云。六十二见诸佛解脱众生意行。什曰。二见有之根邪之极也。解脱有之终正之妙也。众生意行二见之中也。此三聚法众情所滞决定见其异也。夫取相兴惑因兹而起。反迷求宗亦必至于此。三性同致故展转相涉者也。
又仁所问何无侍者一切众魔及诸外道皆吾侍也。
肇曰。世之侍者唯恭己顺命给侍所须谓之侍者。菩萨侍者以慢己违命违道者同其大乖和以冥顺侍养法身谓之侍者。所以众魔异学为给侍之先也。
所以者何众魔者乐生死菩萨于生死而不舍。
生曰。魔乐生死则住其中矣。若不就化永与之乖。岂得使悟有宗、理乎。
外道者乐诸见菩萨于诸见而不动。
什曰。言不见其有异相也。肇曰。魔乐着五欲不求出世。故系以生死。异学虽求出世而执着己道。故系以邪见。大士观生死同涅槃。故能不舍。观邪见同于正见。故能不动。不动不舍故能即之为侍也。生曰。亦不舍诸见也。魔与外道是背理之极。而得其宗已。自此以外复何言哉。
文殊师利言居士所疾为何等相。
什曰。即事而观若无病而云有。又未见其相故求其相也。肇曰。既知病起之所由复问由生之疾相也。四百四病各有异相。大悲之疾以何为相乎。将明无相大悲。应物生病者虽终日现疾终日无相也。生曰。问疾之状应在空前。前以答依实妨问空意。又空义既明。其状乃显故也。
维摩诘言我病无形不可见。
肇曰。大悲无缘而无所不缘。无所不缘故能应物生疾。应物生疾则于我未尝疾也。未尝疾故能同众疾之相而不违无相之道。何者大悲无缘。无缘则无相。以此生疾疾亦无相。故曰我病无形不可见也。生曰。病是形。理有必可见。而无其实故言尔也。
又问此病身合耶心合耶。
什曰。上答无形不可见。即是说毕竟空也。就言亦似是有病不见。故生此问耳。肇曰。或者闻病不可见。将谓心病无形故不可见。或谓身病微细故不可见。为之生问也。病于身心与何事合而云不可见乎。生曰。夫身为受病之本。心为觉痛之主。病或合之为无形矣。故假兹以问。乃致明病无所寄然后尽无形也。
答曰非身合身相离故。
什曰。无身故无病也。
亦非心合心如幻故。
什曰。心无真实故无病也。肇曰。身相离则非身。心如幻则非心。身心既无。病与谁合。无合故无病。无病故不可见也。生曰。身本殊表故言离相也。心动无方故言幻也。身心既无。何所合哉。
又问地大水大火大风大于此四大何大之病。
什曰。此将明病所由起。病所由起不以一事。必由四大假会而生。假会而生则病无自性。病无自性则同上不可见也。此虽明病所因起。乃明所以无病也。肇曰。身之生也四大所成。上总推身。今别推四大曲寻其本也。生曰。身心本是四大合之所成。身心可无四大或有。而四大各起百一诸病。便可是之故无形也。复得寄斯为问以明因四大有病无实形矣。
答曰是病非地大亦不离地大水、火、风大亦复如是。
肇曰。四大本性自无患也。众缘既会增损相克患以之生耳。欲言有病本性自无。欲言无病相假而有。故病非地亦不离地。余大类尔也。
而众生病从四大起。
生曰。实因之也。
以其有病是故我病。
肇曰。四大本无病亦不有。而众生虚假之疾从四大起。故我以虚假之疾应彼疾耳。逆寻其本彼我无实。而欲观其形相。何耶。生曰。亦是因之而非实病。
尔时文殊师利问维摩诘言菩萨应云何慰谕有疾菩萨。
肇曰。慰谕有疾应自文殊。而逆问净名者。以同集诸人注心有在。又取证于疾者。乃所以审慰谕之会也。此将明大乘无证之道以慰始习现疾菩萨故生此问也。生曰。夫慰谕有疾本是无疾所为。维摩诘既能无之。故次以问焉。虽为菩萨而未免病者。不能不为病所苦。以之恋生而畏死也。苟有恋生畏死之情。必以增生死也。是以同道之体宜相慰谕。慰谕之方除其此怀。此怀若除生死。几乎息矣。
维摩诘言说身无常不说厌离于身。
什曰。凡有三种法。谓世间法出世间法观无常而厌身者是声闻法。着身而不观无常者是凡夫法也。观无常而不厌身者是菩萨法。今为病者说菩萨法。以此处病则心不乱也。肇曰。慰谕之法应为病者说身无常去其贪着。不应为说厌离令取证也。不观无常不厌离者凡夫也。观无常而厌离者二乘也。观无常不厌离者菩萨也。是以应慰谕初学令安心处疾以济群生不厌生死不乐涅槃。此大士慰谕之法也。生曰。夫恋生者是爱身情也。情既爱之无有厌己。苟曰无常岂可爱恋哉。若能从悟。不期遣惑而惑自亡矣。亡乎惑者无复身也。虽已亡惑无身。终不掇理。于理不掇必能穷之。穷理尽性势归兼济。至于在惑之时。固应患惑求通。求通之怀必以无常厌身。然则厌身出于在惑。非理中怀也。
说身有苦不说乐于涅槃。
生曰。理若无常则以失所爱致恼。曲辩之。八苦之聚尤不可恋也。向在惑以无常厌离。今亦取苦乐涅槃乐。就理为言。岂得然乎。
说身无我而说教导众生。
生曰。凡爱身者起于着我。苟是无常而苦。岂有宰之者乎。若无宰于内。复何以致恋哉。亦据其患惑人用之独善而已。既在悟怀谓之教导也。
说身空寂。
什曰。随其利钝故说有广略。譬如大树非一斧所倾。累根既深非一法能除。或有虽闻无常谓言不苦。则为说苦。既闻苦便谓有苦乐之主。故说无我及空也。
不说毕竟寂灭。
肇曰。虽见身苦而不乐涅槃之乐。虽知无我不以众生空故阙于教导。虽解身空而不取涅槃毕竟之道。故能安住生死与众生同疾。是以慰谕之家宜说其所应行。所不应行不宜说也。生曰。既无能为宰。我身何有耶。若不有身。恋复从何生乎。所言空寂明无实耳。非谓无也。然此四句皆随义作次。理尽兼矣。
说悔先罪而不说入于过去。
什曰。利根者闻上四句则能处疾不乱。自此已下便为钝根者也。说近切之言谕其心也。今日之病必由先罪故教令悔先罪也。既言有先罪。则似罪有常性入于过去。故为说不入过去去其常想也。肇曰。教有疾菩萨悔既往之罪。往罪虽系人。不言罪有常性从未来至现在从现在入过去也。生曰。夫恋生畏死者恐有罪故也。若能改而悔之则出其境矣。复何畏哉。是以教悔前罪以除其畏也。此则据缘故耳。不言有实。
以己之疾愍于彼疾。
什曰。令其推己而悲物也。当念言。我今微疾苦痛尚尔。况恶趣众生受无量苦也。肇曰。劝疾者推己之疾愍于他疾也。生曰。我有智慧犹有疾苦。况乃不达者乎。推己愍彼。是兼济之怀。岂得自畏死焉。
当识宿世无数劫苦。
生曰。无数劫来经苦无量。如何一旦忽忘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