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征西 - 第 12 页/共 33 页

莫道奸谋多误国,岂知天眼眷英雄。 第三十五回 到三关忠佞谈言 回本国宋帅复旨 诗曰: 五虎班师到本邦,忠奸叙会不相当。 图谋不遂心中慰,恨杀胸中暗毒肠。 当下狄元帅酒吃至半酣之际,就将误走国度,错杀番将被擒,勉强成亲,一月逃走,直至西辽兵困白鹤关,请得八宝公主到来大破重围,一一说知。范爷说道:“如此说来,幸而公主前来救解,不然兵团白鹤关,焉有还朝之日!”杨将军说:“此乃我主洪福齐天,所以得公主提兵救了众将兵,此保国英雄也。”元帅说:“若非公主前来,下官一定战死沙场,捐躯报国,岂肯贪生畏死,负却圣上洪恩。今朝岂望圣上胜奖?若蒙赦却重罪,放出天牢母亲,就回返家乡,淡泊自处,母子觉得安乐逍遥。不为官也罢,免得吃惊受苦,母子不安。”孙兵部接言说:“元帅,你立此重大功劳,莫说消了前罪,一定当今还要加官倍宠,封赠母子团圆,旌赐夫妻完聚。真是满朝文武谁能及得,宇宙名著千秋不灭!倘下官有甚参差,全仗大人周全些!”元帅说:“孙大人,你赤胆忠肝匡扶社稷,有何差处?纵有差迟,有国丈大人庇盖,下官在这边些奸臣术中,岂敢动作?” 当下范仲淹、杨青四眼相看,想狄青今番不比前时了,侃侃言谈。又看孙秀一张铁面孔青着,想元帅冲撞之言,奸臣岂不怀恨在心?罢了,且做个好人作收科便了,说:“两位大人多是王家国戚,均为一殿之臣,总尽心为国,竭力乾坤,便是主上洪福。莫说同朝一殿之臣,就是庶民家邻里也有相济的。相济扶危,君子之道;见死不救,枉作世人。”此时元帅不答,孙秀也变色不言。停一会,孙秀又说:“狄大人,公主既到西辽,因何不带进中原,一同见驾?听他独自归本国,这是差了。”元帅说:“孙大人,他是外邦之女,不奉圣上旨诏,带进中原,此非礼也。”孙秀说道:“他功劳浩大,况是元帅夫人,就是同进中原,来见圣驾,有何妨事!”元帅笑道:“孙大人,你却知其一,不知其二,下官紧蹈坚牢地,须防足下浮。圣上虽然不罪,下官还防国丈不肯宽饶,所以打发他回归单单去了,免得飞蛾扑火,自烧其身。”孙秀说:“好好言谈,大人因何说到国丈来?下官正是不解,乞道其详!”元帅说:“下官也不解。不知国丈为了什么原故,牵着于我?平日无仇,往日无怨,却与下官做尽对头。仰赖上苍庇佑,深沾天恩,倘得宽饶前罪,必要辞驾,望乞求归乡,养了性命,又得心安,有何不妙!”孙秀闻了,冷笑说:“大人,国丈何曾与你做对头?休得枉屈了。”范爷接言道:“庞太师乃当今国丈,元帅不去趋奉,他自然怪看于你。”杨将军说:“元帅,只要你一心正直无私,总听凭皇天作主。纵然国丈深怪于你,做个对头,且由他罢!孙大人,你道这句话,差也不差?”孙秀此时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气得满脸通红。范仲淹想道:“这奸臣说不过了。若再讲时,仇恨愈讲愈深。”便开言笑道:“吃酒不谈仇怨事。众位大人,且请酒。”当晚,平西六将,大小三军,各各畅怀吃酒,连飞龙女也在其内。是夜不表。 且说狄元帅一平西辽,应该拜本报捷。只因又怕三关阻隔,所以不曾有本进京。如今到了三关,即备下本章一道,打发孟定国还朝报捷去。是夜在关中歇宿一霄。次日孙兵部说道:“大人,既然珍珠旗是西辽镇国之宝,但不知款式如何?怎样宝贝?何不拿出众人一观,看看此宝?”狄元帅一想,若不拿出观看,道本帅有甚作弊。便命左右取出此旗,元帅揭去封皮,打开包裳,众人一看,但见宝旗不甚大的,周围结方二尺余,中央结绒丹凤,四角五彩云霞,正面八八六十四颗珍珠,每四角一颗顶大宝珠,中央也是一颗,四围乌云滚边,看来款式模样,大小也是一样。只有五颗大珠,不是真宝,反面淡红血点,处处破漏。众人那里识得此宝,辨得出真假?少不得赞扬几句。看毕,仍收归箱囊中,贴回封皮。孙秀说声:“大人,此旗真乃西辽镇国之宝,被你取了他的,只怕西辽王深怪于你。”狄元帅说道:“这也是国文的美情,保举下官奉旨,不得不然耳。” 是日,用过夜膳,元帅传令众将众兵,拔寨起程。三人说:“狄大人,再请少留,且把军马安息一二天何妨?”元帅说:“王命在身,不得久留关外。”早有四虎与焦五将,依;日摆开队伍,伺候元帅起马。此时元帅盔甲上马,气宇昂昂,辞别孙、范、杨三人。只听得号炮三声,三军旗幡招展,队伍分明,两军扛抬四箱珠宝——内有一箱是珍珠旗,大兵出关而去。有范爷、杨将军满心喜悦道:“难得当今圣上洪福,所以出此五虎英雄,护佑大宋江山如泰山安稳。”二人欣然面色,孙秀闷闷不乐,也不敢做声,只得一同回进关中。不表。 再说庞国丈前时接到孙秀来书,说狄青兵危白鹤关,心中大喜,暗说:“这狗才,平常靠了姑娘的势力,不把老夫看在眼内,争夺功劳,与吾作对。老夫要摆布由你,有何为难?只须用些许小技。如今兵困边关,没有救兵解围,眼看不得回朝。非惟不得回朝,尸骸也要丢下沙场地。任你有通天本事,盖世英雄,立尽多少功劳,不免做无头之鬼。倘狄青一死,刘、张、石、李、焦、孟一班小狗头,休想活命。一同丧在西辽,才显我国丈手段高强。”此后,有两月余,有家将启上:“大师爷,今有三关孙老爷打发孙吉到来求见。”国文说:“着他进来!”庞洪想道:“不知贤婿什么事情,打发孙吉到来?是了,莫非狄青身丧西辽,先来报信与老夫知道!”不觉孙吉到来,叩过头。太师说:“道途幸苦,不必行礼!你家老爷近日好么?”孙吉说:“我家老爷近日甚安,今有书来与太师爷观看。”庞洪接过说:“你且往外厢用酒罢!”孙吉叩谢去了。国丈将书拆开,低头一看,不觉呆了,一会说:“不好了。原来狄青又被单单国救兵大破重围,反被他征伐西辽。可笑番王真没用。竟将番国之宝献出,畏惧了一班小狗头。前日贤婿有本进京,说狄青投了西辽,圣上藏了批本不发。今这小畜生又班师回朝,贤婿理亏,写书到来,托老夫于中补盖,叫我如何遮盖得来?巳待狄青到来,然后见景生情便了。”从此庞洪烦闷不过,又难以再计算。 单表狄元帅差孟定国先进京奏捷。是日到京,将本投递相府。庞洪一接本,大惊说:“孟定国乃天波府内人,这本章谅情搁捺不得。待明朝奏闻圣上,再作道理。” 再说孟定国投本后,转来到无佞府,禀明佘太君说平西得胜回朝。太君大悦,一班寡妇欣然,说:“难得小将狄青英雄,不中庞洪奸贼计,今又得胜还朝。庞贼,枉你用尽千般奸计,自有皇天庇信这英雄。”佘太君又吩咐孟定国:“在此府中安歇几天,等待元帅罢。路上辛劳,往外用些酒饭。”孟将军称谢,又往南清宫通报喜信。狄太后、潞花王母子好不开怀。随后又到天牢禀知太太。报知九王人侯、崔爷等,各忠贤俱已得知。多道:“此番足气煞庞贼了。前者孙秀这狗党,有本奏上投降西辽,幸得主上英明,留下此本不发。如今一班小将奏凯回朝。看圣上把孙秀怎样主张!”有静山王呼延赞笑道:“孙秀奸贼是御连襟,有这老奸贼遮庇,只上一个假本,圣上必不究的。还恐庞奸贼有别的算计狄青。”九王人侯说:“呼延兄,狄青今有莫大之功,料想如今害不成了。”正是: 忠良小将人人爱,嫉妒奸臣个个嫌。 第三十六回 杨宗保显圣逐黑利 狄元帅伏罪见君王 诗曰: 丹心报国杨元帅,辅宋驱邪不泯忠。 逐散冤魂归地府,英雄小将弗成凶。 慢说众位大臣言谈狄元帅班师之事。再说西辽国飞龙公主立志代夫报仇,随到中原为刺客,在度罗空将分旗路之日,已经混入宋军中。只因数万军中多是投降辽兵,多一人那里认得出?因何前时不早表明?只是一口难分两处话,一言难表两回书。 此时飞龙公主随着宋兵混进三关,已是放心大胆了。只因元帅一路到汴京见驾,飞龙公主早寻机脱身了。几万人马,少却一人,也难登确。只是单身独走,自觉凄凉。飞龙女立志与夫报仇雪恨,日间奔走京城,夜宿无处泪暗流。这番女要报夫仇,抛下玉叶金枝,抛离双亲,竟不辞跋涉之劳,流离到外国,真乃节烈堪称。所以黑利死后,因他怨气所感,阴灵不散,现形亲自叫他前往,代为报仇。只是这黑利在生之时,虽然威武,岂知死后做了鬼魂,威风显不出来。况且三关乃是重地,本国山神,并有杨元帅之忠魂阻挡住三关,岂容外国鬼魂出人?那番将的阴魂难以进关,只得退归旧路去了。若讲到杨元帅的忠魂,既将黑利冤魂赶逐,何不连飞龙公主一并收除?只因杨元帅做了神道,故知飞龙、狄青生死相关,自有定数,不先除他,由他进关而去。此时公主一路伤心不止,只因身穿军士衣裳,恐人盘洁,又到近地衣裳铺买了一套民间便服,寻一个空野之处,周身改换而行。此部书说了多少飞龙要报仇之话,到底如何收科,看官不用心急,下文自有交待。实事后话休题。 却说五虎大将一路登山涉水进京。是日汴京城厢内外,早已知道狄元帅得胜回朝。这些百姓,家家户户俱是挂彩焚香,张灯燃烛,敬重有功之臣,满朝文武俱出城在十里长亭之外迎接。此时狄元帅到了,吩咐众将把人马安扎营盘,滚鞍下马,说声:“列位大人,罪将狄青何德何能,感蒙各位如此抬举!使我置身何地?”有的说:“狄元帅如今平西有功,我们理该迎接。”元帅说声:“不敢!”有潞花王叫:“表弟,孤家奉母后之命,要你同归府内去,叙叙离情,来日见驾罢。”狄元帅说:“千岁,这也使不得。若然先到了南清宫,拜见姑母,犹恐涉私,被人谈论不美。不苦来朝见过圣主,把误走国度,征伐西辽一一奏明。晓得圣上开一线之恩,赦了前罪。然后即来谒见老尊年,今宵权宿华亭驿,烦千岁回府,代为禀达。”这几位王爷大人,同声赞道:“果然有智识的一位直性无私的英雄,可敬!可敬!既然如此,就在华亭驿内权宿一宵,待来日候着圣宣便了。”此时同进华亭驿内,众将早已安排,众兵华亭驿外屯扎,潞花王早已吩咐,预办酒筵。众三军自有犒赏,众王侯与元帅依次而坐就席,六将乐饮。交酬宴毕,已近黄昏。狄元帅吩咐:“焦廷贵速即往国丈府中,禀清奏明圣上,本帅班师。”潞花王说:“表弟,你班师回朝,待孤家勺你奏知圣上,何用庞洪!”狄元帅笑道:“千岁,国丈屡屡怪着我狄青,不知是何原故。如今要他呈奏班师,却也不妨。”众王侯笑道:“这也说得是。”此时,众大臣别过元帅,抽身告别回衙,元帅相送,不表。 且说焦廷贵到了相府外,下马高声说:“奸臣门上何人?”有一把门的喝道:“你是何人?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焦廷贵哈哈大笑,说:“你老子乃焦廷贵,随狄元帅征伐西辽,如今班师回朝,各大臣出城,十分恭敬。想你这老奸臣庞洪妄自尊大,不来相见。”把门家将喝道:“胡说,我家相爷,乃当今万岁的国丈,只有人奉承他,从不肯去奉承别人的。”焦廷贵大喝道:“放你狗屁,俺家元帅乃是太后娘娘侄儿,比你家这个奸臣的势头大得多哩。你若不去通报,待你老子打进去罢。”门官拦不得,连忙进内禀知。太师传进去。此时,这焦廷贵进至府堂,见了庞洪挺起当胸,也不行过见礼,圆睁环眼看庞洪,高声说:“你是国丈么?”庞洪喝道:“匹夫,你是焦廷贵么?”焦廷贵道:“那人不知我的大名,你问怎样?”庞洪大喝道:“你一个小小武夫,见了老大一品当朝的,焉敢这般模样!”焦廷贵听了,呵呵大笑道:“我虽是小小武夫,跟随元帅的功劳浩大;而你虽是一品当朝,只好坐食了皇帝老子俸禄,用尽计谋害人的性命。这是你的本领,你与国家有什么事?你且行说来。”庞洪大怒,喝道:“你见老夫害了什么人?满口胡言,这样放肆!”焦廷贵听了,冷笑道:“老庞啊,我家元帅原与你无仇,因何你几次把他谋害?幸喜他运好命好,如今害他不成,反立下大大的功劳。今日征伐番王,取了珍珠旗回来,元帅差我前来,说与你知道,来日可奏知圣上,不可又说奸计来算计元帅。俺焦将军去也!”摆开一步跑出外堂,上马加鞭而去。 此刻庞洪见焦廷贵如此言语撞犯,气得他怒上加怒。一来怀恨狄青得胜回朝,如今又遇焦廷贵激恼一番,好不气闷,便说:“焦廷贵,你这狗党,今日老夫受了你的气,少不得也在老夫手内。如今狄青既到了,且待来日奏知圣上,慢慢打算便了。”又说:“狄青啊,我却只想要你残生,却屡屡害你不成。老夫亦做过多少事情,倒失于这个小奴狄青。害他不成,正是枉为人也。”此时,国丈越想越恼,只是说不出来。 再说次日五更三点,各官聚集朝房内,天子尚未升座,众官开谈一会。忽听得景阳钟声响亮,龙凤鼓次第而鸣,扬鞭三响,香霭氤氲,珠灯引道,天子登了龙座。有这九王八侯,文臣武将,公侯伯子循序而朝。山呼已毕,文武分班列行,值殿官传万岁旨意,说圣上有旨,各班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班。忽左班内闪出国文,说:“臣有事启奏。”俯伏金阶,说:“臣前者保举狄青征伐西辽,如今得胜回朝,特此奏闻候旨。”此时众王侯暗说道:“这贼好刁。奏说保举二字,又要追功了。”当下万岁降旨:“既是狄青班师回朝,即要宣来见朕。”停一会狄青到殿上,俯伏金阶,说:“狄青见驾,愿吾主圣寿元疆。”圣上说:“卿家平身!寡人命你征伐西辽,为何不遵旨命,投降了单单?国外招亲贪欢,误国之罪难逃。既在单单国招亲,如何又去征伐西辽?今日把前事细细奏与朕知。” 狄青说:“圣上,臣沐天高地厚君恩,岂不图丹心报国!前日禀遵主命,往征西辽。只为火叉岗k分为两路,走差单单国。一到他邦,守关武将怪臣无事兴兵侵犯,一时忿怒,杀将起来,拒关斩将。后来方知错走路途。臣以后自知理亏,再三以理讲和休息。岂知彼等不从,致有刀兵之患。臣到关前求和,他邦众将一心要战杀。此乃欺臣,欺臣即欺陛下。是时请旨已不及,只得与彼国交锋对力。先平单单,后征西辽。阵阵交兵得胜。后来了番女赛花,英雄无敌。倘若力战,臣亦不惧。奈他是庐山圣母之徒,法力甚高,把臣与众将一并拿去。番王苦苦劝臣投降,臣抵死不从,番王将臣等一并押去斩首。忽有圣母到来,说知番王,说臣与赛花有宿世姻缘。陛下,臣思自祖父以来,忠良自许,至臣身受国恩,未曾报答,岂可背旨招亲,以犯国典?奈何身被拘囚,倘若不从,要吃一刀之苦。非臣借此微躯,既承王命征西,若然一死,岂不有误军情一事?只得勉强成亲。一月后逃走,复回火叉岗,路遇钦差,臣已附本章一道,谅必陛下龙目看明,乞体谅微臣本心。后来臣一到西辽,旗开得胜,藉陛下天威,只道番王即日可以投降。谁知他又差了星星罗海将来雄兵数十万,此时兵团白鹤关,近日焉有救兵?势已急了,只得差人前往单单国,请得八宝女到来帮助,方才打破重围,众将兵方解此危。后来番王见雄兵猛将一并尽消,只是哀求,愿献出珍珠旗,另有投表降书,金珠绸绵四箱,恳准投降,自愿年年贡献,岁岁称臣。此时,臣非敢自专,妄允请降。因奉旨前往之先,已蒙圣谕,但得番王顺命,则准他投降。故臣今日收兵还朝,赛花只在西辽就已回归单单。微臣重罪不赦,但得放出天牢母亲,感戴天恩不尽矣!”正是: 奏主当年平虏事,原因今日谒天颜。 第三十七回 奏诉前因明君剖断 叙谈远别狄后宣亲 诗曰: 高年秋母下天牢,只为奸谋计害多。 今日方能离禁难,苍天不负寡编孤。 且说狄元帅当金殿陈奏明上年奉旨平西,走差国度,单单留亲等缘由。当下仁宗听罢~想:“从前孙秀陈奏说狄青投降西辽,实实假的,如今不必再提起此事了。”降旨要将贡献之物一齐呈来观看。狄爷听了,即忙步出千朝门,令军士将四箱贡礼、一柄珍珠旗呈进金銮殿上,一一打开。万岁看毕,然后又将珍珠旗拆去包镶,君臣一同观看。这柄旗没有一人见过,君臣各人焉能辨得出真假?无非众人赞个好字。君臣览毕,圣上传旨,内侍一并收归库内。狄元帅又将降表、册籍呈上龙案。万岁看过降书,又看册子上是原日统领人马若干,损去若于,收降番兵多少,用去粮响多少,尚剩若干,并将众将兵功劳簿开载明白。御览已完,传旨说:“狄卿原有重罪,兹今姑念跋涉一番之劳,如今有功不计,有罪已消。另日有功,再加升爵,收降人马兵部收回,余粮户部收回。”万岁传旨往天牢放出狄元帅之母。 元帅正要上前谢恩,早有国丈庞洪说:“臣启陛下,这狄青未代西辽先投单单,误国招亲,罪该万死,功小罪大,抵消不得。伏乞我主圣裁!”万岁听了一想,说声:“庞卿,你大无情了!这狄卿乃你保举的。他既有不赦之罪,庞卿岂无保举不力之过么?寡人劝你差不多些也罢。”庞卿听了圣上之言,羞惭满面,低头不语。此时,九位王爷、八位候爷一班忠臣好不开怀暗喜。此刻嘉祐王退朝,群臣各散。狄爷退出午朝门,见国丈也出。狄爷说:“国丈,你我也差不多些,既为一殿之臣,同僚之谊,何不一同辅主?你我相安,有何不美?”庞洪听罢,道:“你的话好无分晓,老夫是公平直断之言,那有生心与你结仇作对!”说完登了坐轿回归相府,满怀不悦,暗道:“圣上原来宠爱于他。老夫总要摆布这狗头死地,方才罢休!” 不表庞洪烦恼,且言众位王爷并不是惧怕狄爷,要奉承他,只因敬他平西有功,是个忠良将士,劳于汗马,乃江山鼎力之臣。内有几个庞党奉承,是面从心违的,一班硬重直臣则是实情。相应的你邀我扯,狄爷此刻也分身不暇,有潞花王叫声:“表弟,母后着你去相见,与孤家去罢!”狄爷微笑道:“难得姑娘这等好心,当先往拜见才为合理。”便说:“列位大人,容下官去拜见姑娘,然后再来奉谒列位大人便了。”众王侯齐声说道:“不敢!”拱手相辞,登车起马各回府中去了。元帅又吩咐众将在华亭驿所安屯便了,且待圣旨到下再行定夺。此时,狄爷乘现月龙驹,潞花王爷骑上白狻猊一同并马而行。 先说有高年的赵千岁乃是石玉丈人,这位王爷早已差人来请石郡马回府。这石玉此时巴不得的即拜见母亲同着郡主,即时别过张、刘。焦、李四人,一路到了赵千岁府中。原来这位赵爷乃仁宗天子的叔父,年已将七十,单生女一人。狄元帅有功,四将一同受封之日,赵千岁已招赘了石将军。他自从随着元帅同守三关,远离母亲、郡主已有五载,接下不表。 再说狄爷一路随了潞花王到王府门首,二人下马直进至南清宫,一见太后娘娘,狄爷说:“姑娘大人在上,侄儿狄青拜见。”此时,太后娘娘见了侄儿,不觉心酸起来,叫声:“侄儿起来罢,休行大礼了。”狄青一连三叩首,娘娘说:“我儿扶他起来。”潞花王搀挽起狄爷说:“表弟请起!”此刻狄爷起来,娘娘吩咐下坐,弟兄一同依礼而坐。正是姑侄相逢之际,应该喜悦才是,为何狄太后反而凄惨起来?因想哥哥只有这点骨血,死里逃生方得出仕,又被奸臣几番计害,倘若征西丧在边疆之地,狄氏香烟倚靠何人?幸喜侄儿有此本事,平伏西辽。细想侄儿屡被庞洪所算,几番逢凶化吉,转难成祥,到今日方见侄儿之面,想他年少到此间,心中惨楚起来。狄爷香茗吃毕,启口说:“姑娘,侄儿奉旨,往守三关,远别许久,不曾候到金安。”狄太后道:“侄儿的身体如何?”狄爷说:“侄儿一向身体甚安!”娘娘说:“侄儿啊,自从那年你解送征衣之后,杨宗保既殁,圣上命你往守三关,不觉五载有余。只望你高官显爵,耀祖荣宗,尽忠尽孝,清史流芳,才遂吾愿。岂知与你相会之初,几至身亡,已受奸臣暗害,吃尽苦楚几番,方得母子少安。这老贼又哄奏当今,妄施巧计,保你往征西辽,登临险地,祸福难分。喜得今日得胜回朝,且把交锋之事细细说明,与老身知道。” 狄爷听罢,细将错走单单直至得公主到阵解重围,番王献出珍珠旗一一说明。娘娘说:“今日取到珍珠旗,早间上殿见圣上,把你怎样相看?”狄爷说:“姑娘,侄儿今日见驾,细把前情奏知,蒙主上洪恩降旨,此事功罪两消,另日有功,再封官爵,并赦母亲无罪。岂料这庞洪奏罪大功小,抵消不得。圣上说,庞洪你也有保举不力之过,与侄儿之罪也差不多的。”太后说:“这奸贼实乃与你做尽对头了。”狄爷说:“姑娘,我想母亲安安稳稳住在家乡,皆因不肖儿累及他受此苦楚。今蒙恩赦侄儿,要往天牢去看看母亲,以安悬望之心。”狄后说:“既如此,你去见母亲就来便了!”有潞花王说:“母亲,待孩儿同去迎接舅母可好么?”太后允诺。狄爷说:“千岁若然别的去处同往却也何妨,这个所在却去不得,不劳千岁大驾了。”太后说:“孩儿,表弟说的不差,不去也罢,停一刻也来相会了。”又叫侄儿:“你何必称我儿为千岁?虽云朝廷尚爵,你二人骨肉至亲,何必如此?以后只须兄弟相称便了。”狄爷说:“谨以遵命。”此时穿过便服,别了姑娘,带领四个从人,随出王府,步行而去。未至天牢,赦书已到,太太乘着小轿出来,张文步随。狄爷一见,叫了声:“姊丈!”张文说声:“舅郎,我那日见过你,只因一班王侯大臣在此,不好呼唤。”狄爷说道:“这也何妨!”转又叫母亲:“孩儿奉姑娘之命,来迎接母亲去。”太太说:“孩儿!我正要到南清宫去,叙叙数十年姑嫂分别之情。”狄爷亲自扶轿陪行。街上百姓多是叹息,忠臣孝子名不虚传。 到了姑娘王府,有守门官进内,禀知潞花王。传命大开中门,亲出来迎接。张文不进去,狄爷叫他在华亭驿与众将处去了。 又说狄青虽然出仕做了官,只因未久,未曾请得诰命于狄太太,然而,他父亲狄广在日做官之时,太太已受过诰命。当今新主封赠,还要候恩。此时进得王府,狄爷扶娘下轿,直进南清宫内。娘娘亲自出迎,正是久渴怀恩,今朝相会,好不喜欢。姑嫂见礼,太太要拜见,说:“姑娘虽是骨肉至亲,然尊卑不同,礼当老身拜见。”太后那里肯从?说道:“只行常礼罢。”潞花王说:“舅母大人在上,待愚甥叩见。”太太说:“千岁,老身那里敢当!若行常礼,已是过分。”太后道:“嫂嫂,骨肉至亲,况且初见,受他两礼何妨。”此时太太起身,潞花王拜,狄爷扶起,又叩首母亲,即说道:“孩儿不孝,至累母亲受惊吃苦。”太太说:“儿啊,这是奸臣算计,与你何干?老身只道今生为狱中之鬼,岂料孩儿又得班师,母子得赦,逢凶化吉,实是感赖上苍。”正是: 善良自有天心眷,奸佞终须国法收。 第三十八回 南清宫姑嫂谈心 赵王府娘儿聚首 诗曰: 骨肉分离二十年,今朝相会叙前言; 情浓姑嫂多亲谊,恤寡怜贫秋后贤。 当下狄太后娘娘与太太姑嫂对坐,下边左右坐着两位青年。香茗用毕,潞花王请过母舅之安。正是姑嫂久别二十余年,此时太后开言,说:“嫂嫂你在天牢内,不是我姑娘冷眼相看,今如赦出你,犹恐众臣议论。料得决无大事,只好暗中略略照拂。幸喜侄儿仰赖上天庇佑,平伏得西辽,姑嫂重逢,母子叙会,真乃枯木逢春。”太太说:“姑娘啊,许多周旋皆赖叨天之力,莫大之恩,报答不尽。所恨者庞洪、孙秀两个权奸,妒忌忠良,几番侵害我儿,险死还生,算来此命罢了,罢了。”太后说:“嫂嫂,湛湛青天,不可欺得来。庞贼害人,行恶已多,看他归结,未必有安然不败露之理。” 此时,太太又把姑娘细看,不觉心酸顿起:“记得当日先主点秀与你分手之时,好一个冰肌玉貌的少年。如今虽说玉容依然不减,总然难及当初年少之日。自从与姑娘分别二十余秋,音信全无,今日姑娘得到如此,真乃洪福齐天。我儿若非姑娘提携,焉能年少仕皇家?”太后说:“嫂嫂,今朝想起前事,犹如做梦一般。先主点秀分别之后,月月年年思回故土。以后差人探问,岂料山西地面遇水灾,全府地面百姓淹没殆尽。只道你母子双双身葬鱼腹,以后踪迹渺无,弄得我时时思想,愁闷倍增。直至前数年,方才与侄儿相会。他说幸赖仙师救上仙山,收为门徒,教授武略。就是嫂嫂得活于世,也未得知。直至以后侄儿有书投达,方知你母子得会。此时喜得为姑娘的心花大开了。今朝又得姑娘重相会,间别情怀尽消。”太太说:“姑娘啊,若是从前事讲说不完了。前时母子株守家园,岂料水淹山西,太原百姓家家遭了此难,母子被水冲开。母说孩儿亡在水府,儿道母亲葬在水中。此时老身幸得小婿张文救了,得过一年又一年。前年方得母子相会。今日不意与姑娘重逢,真乃喜从天降。”太后说:“嫂嫂你不说我也忘记了。你说到女婿张文,老身却记得还有侄女一双。前日侄儿有书到来,又不分明写上,只说母子相逢,一统达言。”太太道:“这是月久年深,自然忘记了。次女银鸾已亡故了。只有大女金鸾配与张文,因他武职细小,就是前日奉旨拿我,也是他伴送来的,至今尚在京中伴老身。”太后说:“这也难得他如此着力。” 此刻姑嫂讲话多时,太太又问:“我儿,你既奉旨西征,因何不往,反在单单国投降招亲?贪欢娱国,实乃逆旨欺君。到底怎长怎短,可将实情细告为娘知道,不许藏头漏尾。”此时狄爷就将走差单单直至番君献旗投降细细说知。太太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公主厉害,喜的是得胜回朝。狄后说:“嫂嫂,这公主倒亏得他解围救了侄儿,有功于宋了。想他是个有情之女,待逢降旨,当今差官直往单单,接取他到来,待你婆媳相依罢。”太太说:“多蒙姑娘盛心。”此时姑嫂久别相逢,讲话甚多,难以一一尽述,只是略书一夕之言。当下太后着四个官娥,服事太太香汤沐浴,侍候更衣。又吩咐备酒开筵。太太叫声:“姑娘,我有两个丫环使唤,不用官娥了。”潞花王叫声:“表弟,你劳顿已久,今得空闲,如今与你外边去玩玩可好么?”太后娘娘说:“我儿之言甚是,外边玩玩然后进宫饮宴。”潞花王应诺。是日排筵,太后、太太同一席,王爷千岁弟兄同一席。席间言谈些无关的话,也不烦载。太后娘娘早已吩咐备齐铺床在官房,待太太安身,狄爷另有书房安歇。是夜宴毕,有一番言语不表。 再说孟定国在无佞府安歇数天,一问元帅到了,即别过佘太君一路到了华亭驿众将处,与张文也是彼此兄弟相呼言谈。不表。 再说赵王爷差人请到这石郡马,上前拜见岳父母,又叩见母亲,然后夫妻相见。石郡马自从跟着元帅解送征衣,直至今日平伏西辽,将已三载,抛妻别母,今始得叙首,甚是开怀。郡主见丈夫回来了,心头大悦。此时千岁略谈数言,吩咐备办酒筵款待郡马,有大夫人说声:“孩儿,你别却为娘几载,为娘不能独自归去家乡,又蒙亲翁亲母再三款留。不知你在外数年可记念母亲妻子否?”石将军说:“母亲,这叫做事君不能事亲。孩儿久违膝下,不孝之罪难逃。目下幸叨天子洪福,西辽投顺,得息干戈。孩儿自当奉母暮景之年,还要打点回归故土。别后不知娘亲如何?”太夫人说:“为娘却也甚安。如今郡主贤媳已经产下麟儿三载,外祖已命名‘继祖’。”石玉哈哈笑道:“这名甚好。不知孩儿生来品格如何?”老夫人说:“这孩儿生来甚为乖巧有趣的。”石玉说:“母亲,因何不见他进来?”太夫人说:“孩子正在睡熟,停一会看他便了。” 少刻间红日归西,天色将晚。郡主着乳娘领出公子来。石玉把孩子一看,果然是眉清目秀的不凡之儿。郡主叫声:“继祖儿,这是你爹爹了,快些上门叩个头。”这孩子仅得三岁,已会晓得上前跪下,叫声爹爹,扶拜一番。赴来走回郡主跟前,扯住娘的衣。石玉说:“孩儿过来,你父与你玩可好么?”孩子只不来,扯住郡主衣。碎絮之言,不必细述。此时一家完聚。夜宴已毕,赵千岁说:“贤婿,老夫年经花甲,奈无后嗣承接香烟,单依靠于你。岂知你完聚不久,又要远出边关,虽然五虎平西成功名,但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如今平伏得西辽回国,狄元帅之罪已消。谅必众将皆已恩赦,庞洪再不敢寻事了。你从今必然安闲过日,娘儿早晚相依,夫妻朝夕相见,老夫妻晨昏相处。石门已有承祖继后,赵氏香火尚属子虚。若待两姓已有香烟之种,老夫才得心安。”石玉一想暗说:“岳父这话,不过要想我抚育儿子,不去打仗交锋远出之意。”便说:“在沙场劳苦,立汗马之功,显扬于世,此乃大丈夫之创立。若后代之计,乃为其次。岳父大人何必忧虑?今日天下已平,宁有幸郡主多育几个孩儿,便是宗枝承继。”赵千岁听罢,微笑无言,抽身转进内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