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2 页/共 136 页

大“镖”字。下衬五色衣线网子。又衬五色衣线灯笼穗。看老者细腰窄背,双肩抱拢,发似三冬雪,髯赛九秋霜,皱纹堆累,白发苍苍,精神百倍。   伙计问:“众位爷们,哪行发财呀?”三太说道:“保镖为业。”胜爷说道:“三太,取出镖旗来。”三太打开小包裹,取出镖旗,递与店里伙计说:“劳驾,你找个竹藤杆棍都行,将镖旗挂在匾上。”伙计打开镖旗一看,不认识字,走进柜房递给账上先生。先生观看,一行小字鸡卵大小,上书:“江宁府十三省总镖局”;大字一个“胜”字,斗大小。先生说道:“老三,你可留神伺候。这是胜三爷镖局子之人。”伙计出来遂与众人格外殷勤:“请达官爷们到上房坐吧。”   众人进北上房,伙计打净面水漱口水,烹茶,十分殷勤,垂手旁边侍立。胜爷问伙计:“你贵姓啊?”“在下姓刘,排行在三。”“ 你为何不伺候别的住店的呢?”伙计说道:“天气尚早,没有住店的呢。”胜爷明知故问:“贵东家贵姓啊?”   伙计说道:“匾上没字号,字号匾在柜房之内。敝东人姓丁,草字桂芳。”胜爷问:“府上哪儿住呢?”伙计说道:“三合店北边不远,座西的胡同,路北的宅院。”胜爷又问道:“贵东人牌匾是你们柜上掌柜的挂的吗?”伙计说道:“我家敝东人也不敢眼空四海,柜上掌柜的也不敢造次,原本这飞龙镇五里半长街,绅耆地方保甲、举贡生员公送的匾,我家敝东人不挂,忙乱了好几天,众举贡生员绅耆等非挂不可,我家东主无可奈何,不得已挂了此匾。我家敝东人,在本镇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息事罢讼,因此大众抬爱,公送此匾。”胜爷说道:“贵东人就开此店一座吗?”伙计说道:“本镇十八家俱是联号,均设立把势场,敝东家乃本镇绅董。”胜爷问道:“武学的绝艺,有何工夫?”伙计道:“老达官爷,您是老达官,在   下也不敢给敝东家夸口,我家敝东主,马上步下,短打长拳,水旱两面十八样大兵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练搠棒,件件精熟。十八样短家伙无不精通,廿四路家伙,带尖的,带翅的,带钩的,带刃的,带锁子的,带环的,无一不晓。”   胜爷说道:“也不算盖世无双。文学呢?”伙计说道:“我家敝东主,提笔能作八股文章,字法能写真草隶篆。习学名人字法,王羲之及颜柳欧苏,米蔡赵黄,各家字体如出一手,分毫不差。”胜爷叹道:“文学比我高之千倍,可称名士也。”胜爷遂又说道:“老三,你辛苦一趟,到贵东家府上,就说在下前去拜访。”伙计问道:“老达官您贵姓啊?”胜爷说道:“我在北六省宜化府黄羊山胜家寨落户,由顺治三年移居在直隶莫州古城村居住,现在南京江苏省西门外千佛山真武顶下,设立十三省总镖局,在下姓胜名英字子川,绰号神镖将是也。”伙计控背躬身行礼道:“您原来是胜爷呀!谁人不知,失敬失敬。”胜爷说道:“您是买卖生意,不可这样恭敬。”堂倌说道:“您略等片时,我就前去。”   刘三回到柜房之内,说道:“先生,掌柜的,可了不得啦,那白胡子老者,正是胜三爷。”写账先生说:“为挂一副牌匾,三天两头,好武的由此经过,一看牌匾,三三两两,一伙一伙的,俱是保镖护院教场之人,住居吃饭,净找碴儿,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就是好些个不合算。看吧,这回又来啦。东家自有安置,你去给东家送信吧。”   刘三赶奔丁宅,进了大门,有三五个家人门道里问话,说:“三哥有事吗?”刘三问:“老当家在家吗?”门上人道:“现在书房看书,你自己去吧。”刘三进了二道院书房外,问:“老当家在房吗?”丁爷说道:“老三,你进来吧。铺中有事吗?”   刘三说道:“现在店里有几位少年壮士同一位老者,看见咱铺   中牌匾,打尖住店,小人问他们哪行发财,说是镖行为业,取出镖旗,挂在匾上。镖旗上写:‘江宁府十三省总镖局’,斗大一个‘胜’宇。住在北跨院北上房,问我东家贵姓,我说姓丁;问台甫,我说双字桂芳;又问老当家的文武奇才,小人对他实说一遍。他说要前来拜访。小人问他贵姓高名,他说姓胜名英,乃十三省总镖头是也。”丁桂芳听罢,说道:“今朝才得高人来。老三急速到店中,就说我父子这就拜见。”丁爷吩咐家人:“去叫二位少爷,随我到店中拜见胜老英雄。”   家人来到东跨院,见大少爷丁龙、二少爷丁虎正在习练武术。丁虎说道:“兄长,你看这三百六的制子石,我举之毫不费力。”丁龙说道:“你看这大力弓,我能拉十八起落。”家人说道:“二位少爷,别练啦,老当家的请二位少爷到书房。   三合店内来了个胜英,外有十数位年轻之人,老当家的请二位少爷随同前去拜望。”弟兄二人闻听,即到上房,见了天伦丁桂芳,整理长大衣服。丁爷命二子带着大红帖前去店内拜见胜英,二子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孩儿服其劳。皆因咱店中挂‘侠义刚强,英雄老店’之匾,好武之人多有不忿,住店、吃饭、喝茶,挑眼造次。三三两两,五七个人,被孩儿打跑无数,今天来了怎一个胜英,何必你老前往?孩儿等把胜英打跑就算完啦。”说话间甩大氅,要到店中比试输赢。丁桂芳大怒道:“孺子不可造次!尔弟兄萤火之光,焉比皓月当空?”   二子问道:“老爷子,何为萤火之光?怎叫皓月当空?”“说你兄弟好比暑热天气,黑暗之处,一小小萤火虫,如同小米粒大小,拿在手中不热;胜老达官,好此一轮皓月照当空,天下扬名,四海皆闻,一跺脚十三省乱颤,乃侠士也。孺子随老父拜见高明,见面之时,少说话,多磕头。如胜老义士高抬贵手,当时不摘牌匾,给你我父子留些体面,等胜老英雄走三五天,   自摘牌匾,省得招惹是非,你我父子也好有些光彩。”丁龙、丁虎敢怒而不敢言,自可随父前往。父子三人到了店中房柜之内,掌柜与众伙计,俱各站起身躯,说道:“老当家少当家都来啦。”丁爷问:“先生有新笔吗?”先生说道:“有新笔。”   皆因东家好写,笔下阔,时常与人写条幅对联,先生预备整封新笔。将墨研浓,新笔醮开。丁爷取双红帖两纸,提七寸毛锥,皆因丁爷好写,向来不刷印名帖,所以遇事都是研墨现写名帖。   当时写了两个名帖,遂叫道:“老三,你先将名帖递进去,就说我家主人,恐怕胜老英雄路上劳乏,如果胜老英雄劳乏,我父子不敢惊动,等到明天再拜。”堂倌接过名帖,拿到北跨院上房,恭恭敬敬将名帖递与胜三爷,并将东家嘱咐之话,对胜老英雄学说了一遍。胜爷接过名帖一看,帖上的墨迹尚且未干,真是笔走龙蛇,活跃纸上,胜老英雄不住的暗暗赞服。又见帖上写的,一个是丁桂芳,一个是丁桂芳率侄男丁龙、丁虎顿首拜。胜老遂含笑说道:“老三,求你请丁老先生当时相见。”   堂倌当时在跨院门口说道:“老当家的,少当家的,胜老达官有请!”这且不言。   再说胜爷遂对三太、香五说道:“人敬人高,斯抬斯敬。   既然丁绅董这样恭敬,咱师徒礼当迎请。”胜爷在前,三太、香五等在后跟随,到了北跨院门口,丁家父子已到,彼此对面观看,丁桂芳看胜老英雄须发苍白,活泼泼一团精神气;胜爷观看丁桂芳年过半百,墨髯半部,二位少爷雄赳赳,气昂昂,父子俱是一派正气,彼此心中相敬相爱。丁爷提大氅磕膝点地:“胜老明公光临敝店,在下不知,未得远迎,胜老明公多要恕过。久闻明公大名,如洪雷灌耳,皓月当空,远近皆闻,今日得见高明,三生有幸。”胜爷还礼道:“老夫子文武兼备,宇内扬名,胜英久慕大名,今日得见,真乃大幸也”二老者彼此   谦逊一回,携手而行,来到上房,分宾主落座。堂倌献茶,吃茶谈话。丁爷说道:“ 今天我要高攀。”吩咐丁龙、丁虎:“拜见你胜老伯父。”胜爷说道:“既是丁老夫子错爱,三太你等拜见你丁叔父。”三太等就要跪倒行礼,惟有金头虎贾明说道:“三哥且慢,住店还磕头叫叔父,还要店钱不要呢?我不能够,我不能够,没有胜三大伯在此,我早就拿竹杆子,把他豁拢啦。我打家中一出门,我家大人嘱咐,净占便宜不吃亏。”三太道:“人家少爷给我老师叩头,口称伯父,你我只可与丁绅董论左右呀?要不然我老师必然着急。”贾明说道:“倒了霉啦!你头里跪着。”傻英雄是个大舌头,字眼儿说不真确,直喊:“磕头小子们,磕头小子们!”贾明这傻小子不但傻,舌头还大,说出话来稀里糊涂,就好似喝粥一般。丁爷一见众人叩头,遂以半礼相还:“众位少壮士,丁某担当不起。”谦让完毕,二老者此时坐下谈话,话到投机处,见面如故人。胜爷说道:“丁老夫子如不憎嫌,胜英高攀,你我结为盟弟兄。”丁爷说道:“如此甚遂我愿。”   胜三爷与丁桂芳谈话之际,丁桂芳问:“胜三爷不在江苏,来在镇江,不知有何贵干?”胜爷说道:“此处有一座二郎山吗?”丁爷答道:“不错,有一座二郎山,离此南镇口西南角,有二三十里地之遥。”胜爷说道:“此山之内,可有一个山大王?为首之人,自称镇江四霸天,大约贤弟你左近百姓,断不了受此山中贼人涂炭吧?如墩包头,放响箭,打杠子,套白狼,大喊一声留被套,明伙路劫,无恶不作。”丁爷说道:“方近三四十里地,一草一木不动。”胜爷听罢,微然笑道:“好一个一草一木不动。却是抢人家有夫之妇,生生打开鸳鸯棒,活活拆散连理枝。邱成你过来,对你丁叔父学说一遍。”邱成遂把抢人之事,从头至尾对丁桂芳学说一遍。丁桂芳听罢,不觉   面红过耳。胜爷复又说道:“贤弟,有胜英三寸气在,绝不使良善之人受此不白之冤,致使山贼涂炭百姓,逍遥法外。我必到二郎山中走上一遭,如有范家姑娘,我必将范氏救回,使他父女骨肉团圆。”丁桂芳说道:“如此您给我们地方除害,我父子必当出来帮助。”胜爷笑道:“我这可是冷言冷语,愚兄不用仁弟父子相帮,我镖局之中有的是宾朋伙计,我皆未曾带来。现在我将三太、香五等带来,不过是叫他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而已。”丁爷见胜爷说话刚直磊落,并不多言,遂说道:“胜三哥,明天一早不必起身,小弟略表寸心,在小店中吃完早饭,弟有要言相劝。”胜爷点头道:“尊敬不如从命,明天劣兄定要骚扰。”说罢,丁家父子告辞。胜老将丁桂芳送到门口,各道请字。胜爷回到上房,叫三太、香五:“你们另要酒菜吃饭吧。”金头虎贾明见胜爷出离上房时,自己坐在上座,说道:“怎么个穷开店的,耽误我们喝酒吃饭,馋得我直流哈拉子。跑堂的,先给我来一百壶酒,六十桌菜!”杨香五说道:“老爷子现在院中呢,你别大惊小怪的。”三太遂叫跑堂的另要酒菜,跑堂把酒饭端上,傻小子贾明抢吃抢喝,酒饭已毕,烹上茶来。胜爷喝茶,众英雄两边侍立,傻英雄贾明叨念:“走一天道啦,还得站班,家无常礼呀,又困又累,我要知道这样,我不来。”胜爷一听,这孩子太咬牙咬嘴,遂说道:“你们上东西暗间去休息去吧。”黄三太等五位在东暗间,杨香五、金头虎等五位在西暗间。三太问老师道:“您老在哪里呢?”胜爷说道:“明间有小藤床一张,老父可以安歇。”工夫不见甚大,即听西暗间贾明打呼噜,说睡语:“小子,为什么抢人家小媳妇?我抽你大嘴巴子!”胜爷闻听,哑然而笑:“这傻孩子,有什么事说睡语,全喊出来。”胜爷养了一养神,站起身躯,隔着青布单门帘,听三太等已然睡熟,西暗间香五   等也均睡着。胜爷自己思索:三太等年轻,不达时务,官面拿贼,总得有赃有证啊。你我师生打的是抱不平,不见赃证,焉能直入山寨?胜爷想罢,遂扎绑停妥,兵刃暗器带好,外带水衣水靠。此时一看蜡烛燃去二寸有余,胜爷又换好整烛一枝,将隔扇对好,出离上房户北跨院并无宿店之人,拧身上房,蹿房越脊,滚脊爬坡,如踏平川之地。出离飞龙镇南镇口不远有松林一带,方向西南,老英雄施展夜行之术,陆地飞腾之法,脚尖着地,磕膝盖一拱,腰儿一伸劲,直奔二郎山去了。   胜爷行十数里,缓了口气,歇息歇息,又往前行走。只见隐隐山林,当空皓月,观看前边,陡壁山崖,峻岭高峰;又往山西边观看,波浪滔滔,银蛇乱窜,汪洋一片大水,浪头花打出海水江牙。胜爷心中暗想:此处山口必有喽兵把守,遂不走出口,踏山坡而行。曲曲弯弯,高高矮矮,走至东西黄墙一带。   大墙高有丈余,拧身上墙,左胳膊肘一挎,瞧看里边,只见黑黝黝,鸦雀无声。胜爷从兜囊中取出问路石一块,向下一掷,只听叭哒一声,石子落地,一听里边并无有埋伏,遂两条腿往里一顺,跃墙而下。墙里边有怪石横叠一片,胜老英雄直奔大寨而去,在东敞厅避住身躯,见一对对挂灯照耀如同白昼,只见大厅内四张金交椅,胜爷不问可知,乃是镇江四霸天。北边头一张金交椅,坐着一家寨主,面如紫玉,紫中透亮,年岁约在四十上下;二张金交椅坐着一位英雄,脸面黑中透亮,青缎帽子,青洋绉大氅,里衬青色短靠,背后背着一对镔铁锏,正当顶颤巍巍衬着一朵墨莲花压顶;第三张金交椅坐着一位英雄,头戴绛紫壮帽,身披紫大氅,一脸的疙里疙瘩,怪肉横生,背后背朴刀一口;第四张金交椅,一位寨主面如白玉,一身吉祥白的衣服,品貌俊俏,年纪不过二十余岁,背后背着翘尖式钢刀一口。东西两廊下,有高高矮矮,胖胖瘦瘦,丑丑俊俊,俱   是武士打扮,有五十余人,俱是绿林道飞贼。厅前站着三十六对削刀手,一个个俱站立两边,乃是宰活人的。胜爷思索:“怨不得丁家父子不来。”南配厅前,摆设各样兵刃无数,样样俱全。胜爷暗暗点头,心中说道:“此处恰似五殿阎罗,杀人战场。正是:要得心腹事,单听他人背后言。但不知那被抢的少妇,在山中不在?”   忽然见二张金交椅黑脸面寨主站起身躯,说道:“今夜请众位聚在厅前,皆因这几天众伙计喽罗三三两两,交耳接舌。   我问众位有什么事情,才知离此不远出了一案,掠抢行路之少妇。今有踩盘子头目陈琦,扮作赶集上市之人,他在飞龙镇北镇店口见一老者,随同十余人,俱是武士打扮,内有一人,梳着冲天杵小辫,雷公嘴,狗蝇眼,哑嗓喊叫:‘小子,到二郎山,把抢小媳妇的人抽个大嘴巴子,问他为什么抢人家小媳妇。’那老者摆手送目:‘乳子不要多言,叫他人听去,反为不美,这是秘密之事。’那傻小子才不大声喊叫。陈头目跟下去了,跟到飞龙镇南镇店口,那老者到店门,看见店中牌匾是‘侠义刚强’、‘英雄老店’,店门的牌对,上联:‘孟尝君子店,文惊宰相’,下联:‘千里客来投,武比廉颇’。横批是:‘盖世奇才’。老者看罢,叫道:‘三太,咱们打尖住店。’进了店内,工夫不见甚大,悬挂镖旗于匾额之上,镖旗上写:‘十三省总镖局’,斗大个一个‘胜’字。我想陈头述言的这个老者,鸭尾巾,英雄氅,胁下衬镖囊,海下银髯,必是胜英矣。   此人替天行道,除恶安良,济困扶危,知道了此事,既然夜宿丁家店,今天不来,明天准到,必然下帖拜望。如问此事,你我纸里包不住火,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我到了那时,何言对答?众位来到二郎山,三年二载,五七年不等,我与众位说过,方近不可作案,裕语说,兔儿不吃窝边草。哪位作的   案?如若不言,胜三爷找到门上,追问此事,何言对答?此事已不能隐瞒啦。”   话言未了,第三张金交椅三寨主站起身躯,说道:“二哥,此案是小弟所作。难道说你我占山为王,能断子绝孙吗?你我四位弟兄并无妻室。我作此案,绝不会破案,锅烟子抹脸,披头散发,抢来少妇,就是那乡下老者在县署公厅、镇江府衙喊冤,官面无处拿人,州府县衙自有马快三班办理此案,胜英何如人也,他管辖不着哇。我与胜英有杀族兄之仇,我家兄秦天豹,与老儿胜英歃血为盟,排行在八,老胜英明清八义,排行在三。老胜英外善而隐恶,皆因我族兄武艺高强,胜英故用镖打。我那族兄一死,我之族嫂苦守孤孀二十余年。我那秦尤侄儿如今长大成人,必要子报父仇。秦氏门中,与老儿胜英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胜英不来,是老儿的造化;如来到二郎山,我把胜英拿住,碎尸万段,刮骨熬油,把老儿用布缠好,点天灯!我不怕老匹夫!”骂得耳不忍闻。胜爷在东敞厅上听得真而且真,实难忍受,自己思索:“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今夜前来,乃是救那被抢的少妇,是成全他父女骨肉团圆,送回婆家小夫妻破镜重圆,丧而复聚,余愿足矣。此来并未打算伤人。”此贼辱骂,耳不忍闻,顿使老英雄怒从心头起,气由胆边生,两太阳冒火,七窍生烟,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左手一按阴阳瓦,右手套挽手,按鱼鳞紫金刀,要纵下东敞厅,单刀会群贼,忽听得厅上说道:“三弟,不要暗地骂人。你作的此事太不对了,不应当抢有夫之妇。财色非君子所爱,你不会用银钱买妻娶妻?抢夺行路之少妇,也有损伤阴骘呀。那胜老者侠肝义胆,也许是被抢少妇、婆家娘家与胜英有什么认识,拜请胜老者前来,亦未可定。三弟口出不逊,张口骂人,强词夺正理。胜老者今夜既住飞龙镇,如果要深夜探山,   你背言骂人,也不算为高明。如果胜老者要是听见,尚佯为不知,老英雄要来去明白,明天下帖来拜,你我自然接拜。如在茶水之前,胜老者必然先礼而后兵,以好言对答。贤弟,那少妇现在何处?”三寨主说道:“小弟婚姻不凑,少妇惊吓成病,现在昏迷不省。派喽卒请了一个名医,今调治病症。又在山下叫喽卒们,找了个卖花的婆子,服侍病人,待等病愈,才能再成其美事。这不是婚姻不巧吗?”二寨主说道:“胜老者今日不到,明日准来。如要这两天不来,老朋友也许偷探偷探,闻知你我弟兄名声甚大,也许不来了。你暗地骂人,不算好汉,事情作得太无情理。未曾水来先打坝,如见面之时,胜老者好言相劝,当献出少妇,何必打抢人正凶的官司?如其不献,以武力对待,咱弟兄四位何人能敌住那位胜老英雄?”大寨主站起身躯:“我这九节链子锤,不能克那鱼鳞紫金刀。”二寨主说道:“我这四楞镔铁锏分量加重,能对鱼鳞紫金刀。奈他有三只金镖,百发百中,概不空发,实非我所能破。”四寨主站起身躯:“我的刀能对胜英鱼鳞紫金刀,三只金镖我能躲闪。   惟有甩头一子,大罗神仙难挡。”众人问道:“三弟你呢?”   三寨主说:“我力量过人,咱那月台上有铁香炉一个,重五百斤,按古时宝鼎样儿所造。皆因楚汉争雄,刘邦进咸阳,刀不刃血;霸王进咸阳,杀秦始皇之王孙,孩童子婴怒恼秦家宗族不愤。霸王怒杀秦氏宗族八百余人,火焚阿房宫二百余里,火焚传国之宝鼎,惟一鼎腾空而起,飞入海中,八鼎俱焚。由西汉至今断去九鼎,后来大庙宇之前,有能人按此鼎样式重铸此鼎,鼎上有山水人物奇禽异兽,俗名叫铁香炉。小弟吃两粒大力丸,能举此鼎。我想老儿胜英,年到古稀,老迈残年,我与他举鼎赌输赢,可以赢这老儿。如其不行,你我弟兄五十余位寨主,你我弟兄四位一拥而上,量老儿单丝不成线,孤掌难鸣,   可就把老儿乱刃分尸。”二寨主说道:“你口出不逊,则为不高明,何必背地骂人呢?天气不早啦,你我大家安歇,各自留神。兵刃预备齐整,山口里外,叫喽卒预备梨刀,窝刀,乱绞刀,绊马索,绷腿绳,陷坑,预备停妥。”暗中交代,这四霸天之中,就是二寨主韩天魁人正,武艺超群,所以此山大众无不佩服。霎时间各位寨主喽罗安歇去了,留下五六个喽罗,将两廊下对对纱灯熄灭,也归下房去了。胜爷一看,庭前清肃肃,静落落,一人皆无。胜爷方想,以武力金镖甩头,我不让群雄;以力量举铁香炉,幼年之时人称胜昆仑,这几年,年近古稀,未拿重大的物件,趁此无人,我且试一试。如若能举铁香炉,明天可以下帖来拜;如若举不起,再想良策。老英雄遂飘然纵下东敞厅,走至铁香炉近前,将左胳臂往后一背,右手托头层底,丹田一用气,飘银髯,三绺须,将鼎托平,轻轻放归原处。   一只手能托,两只手则能举,明天赴此东敞,无忧无虑。   胜老者复又拧身,轻车熟路,往北走去,见高耸耸怪石墙,墙里有怪石横叠一片,高矮大小不一。胜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离此寨墙不远,忽见墙上一道黑影,落在大墙之上。胜爷往西一闪身。手挎卧牛石,避住身躯。怕银髯显露,胜爷面向南,以目而视之。此黑影一飘身,纵下墙来,由胜爷东边,自北往南而去。容他往南去了丈数来往,胜爷面向南看此人,鹿伏鹤行,脚底下甚快,但有一件,他可未看见胜爷。胜爷思索,本山的群雄知道我夜宿丁家店,也许此人去到丁家店偷探于我?   拿住此人便知分晓。胜爷脚尖一按劲,强行几步,往前一纵身,左手托此人颏下,右手一拢头巾,底下用腿一蹩,将此人按倒,小声说道:“你要嚷,我就一刀。”一摸此人囊中有飞抓,取出绒绳,将此人捆好,扯此人衣襟,大拇指一顶鼻子,把此人将口塞住,胁下一挟,挟至北墙根之下。胜爷取出自己飞抓,   将此人飞皮挂好,纵身躯上墙跨马式,带绒绳,将此人提至在墙外轻轻放下。胜爷将飞抓收套捋下,纵下墙外,取火一照,胜爷一愣:原来是飞龙镇的绅董丁桂芳!胜爷弯腰,取出口中物件,亲解其缚,伸手相搀:“贤弟,多要担待,愚兄实是不知。”丁爷说道:“原是胜三哥,小弟惭愧惭愧,小弟实不如兄之艺。”胜爷说:“哪里话来。贤弟未及留神,愚兄猛急多疏,贤弟别往心里去。”丁爷说道:“我之所学不及兄长百分之一耳。”来到休息处,自知武艺不高,因此唉声叹气。胜爷劝道:“你我自己弟兄,何必惭愧?此事你我弟兄知之,你就是摔愚兄三个筋斗,我也不惭愧,也就是你知,如背地言友,何足为英雄?贤弟多要担待。你到此何干?”丁爷说道:“既在店中款留胜三哥,明天早晨,弟兄有要言相叙,所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