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17 页/共 136 页

啦。方才你老人家往外送他时候,我就在后头暗暗跟着呢,我要看看那贼头做什么去。我跟到栅栏门,那贼头临出去的时候,将栅栏倒着由外面给锁上啦,我推了半天也没推开。胜三大伯,你老人家想,这贼头既然将栅栏门锁上,那一定是不叫咱们出去啦。”胜爷听着贾明指手画脚,不由得捋髯一笑,说:“傻孩子,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以好心待他,他焉能加害于我们?   他就是把栅栏门锁上啦,你想想咱们镖行八十余位,俱都会蹿房越脊,凭一个栅栏门就能把咱们挡住吗?傻孩子,快上一旁歇息去,不许多言乱道。”贾明说道:“可不吗,胜三大伯,你老人家看着哟,反正待一会儿少一会儿啦。” 胜爷说道:“胡说,什么待一会儿少一会的?还不与我滚开!”金头虎一听,不敢言语,遂慢慢走至杨香五、黄三太面前,又跟香五、三太胡云一回,大家俱都说闲话,也没人理他。   胜爷向来大仁大义,不会奸巧阴谋,总想:我用仁义待人,人家决没有坏心害我。所以胜爷毫不疑惑,还是安然吃茶休息。   其余镖行的人,俱都是一勇之夫,惟有诸葛山真在一进屏风门的时候,抬头一看这座逍遥亭,不由得吃了一惊,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因为诸葛山真自幼读书学艺,医卜星相之学无一不精,一看这座逍遥亭修盖的是中央五间亭子,按金木水火土,四面东西南北,八面都是房子,乃是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用八卦的式样所盖,合而观之,乃是一座五行八卦火攻阵。既然盖成阵式,决不是平常居住之所,那当中的逍遥亭五间,又是水火既济之阵式。林士佩外表面示优容,一定内里藏着奸诈之心。诸葛山真一边观看阵式,一边向前行走,进屏风门,方遇门坎儿,诸葛山真脚下一着重,就听得地下有空洞的声音。此时诸葛山真遂在后面暗暗不往前走了,观着林士佩与胜爷往逍遥亭里面走的时候,诸葛山真就没敢往亭里面去。皆因为镖行   八十多位,再加上十二名喽兵,共合一百多位,往逍遥亭里乱走,聋哑仙师趁着乱,可就绕着向逍遥亭后面隐藏去了。这镖行八十多位后来得逃出险地而未死于非命,幸有聋哑仙师看出了逍遥亭的破绽,暗暗破了地雷;如其不然,三更之后,林士佩将药线点着,镖行这八十多位能人,必然死在睡梦之中,这且不表。   再表那林士佩带领十二名喽卒等来到聚义厅,独坐金交椅上,左没有二寨主邱锐,右没有三寨主邱钰;不觉得心中一阵难过,不由得怨恨胜爷:这都是老胜英断去我的左膀右臂,如今空叫山在人不在,眼看着莲花峪从此瓦解冰消。老寨主费尽多少心血,才创造得此山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喽兵不下三千余名,寨主不下二百来位,不想到了我林士佩之手,竟将莲花峪无名无利的断送在胜英之手。胜英啊,胜英啊,少时我叫你镖行八十余人,俱都化为齑粉!林士佩想到这里,遂叫那十二名喽卒:“赶紧请各位寨主及众喽卒齐集在聚义厅,就说大寨主有密事相商,不可高声喊叫。”众喽卒答声:“晓得。”遂将二百余位寨主,不大工夫,俱已请到,齐集在聚义厅上。林士佩见众寨主及喽卒俱都会齐,遂叫道:“众位寨主,切莫高声喊叫。现在我将老胜英稳在逍遥亭内。”林士佩说至此处,举目向四外观看,看毕,遂派了四位艺业高强的寨主,将聚义厅四面把住,恐怕胜英之人前来窥探,如被人家听去,岂不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了?林士佩派遣四位寨主走后,遂又对着众寨主低声说道:“现在我将老胜英镖行一干人众,俱都稳在逍遥亭内。少时三更时分,我就点着药线,约三更半时,那地雷必然爆炸,胜老儿镖行一干人众必然死在睡梦之中。皆因为恐怕众位寨主有不知道的,到了时候千万不要向逍遥亭方近处行走。地雷爆炸之力甚大,可将逍遥亭一带炸得地裂山崩,大家   务要谨记在心。量来胜老儿难逃此劫,故此方才我打发四位寨主,把住聚义厅的四角,恐怕镖行有人前来窥听,闹得打草惊蛇。众位寨主千万秘密此事,切莫高声喊叫,千万别泄漏了消息。你们大家就此快将那金银细软之物分散,大家俱都是在一处吃饭多年,千万不要乱抢乱夺,吵闹喧哗。须知道当初自老寨主在世的时候,你们大家效力老寨主,老寨主死后,你们大家又维持着我无能的林士佩,因为分散东西,切莫忘了义气。   现在已经一更多天,你们大家至三更时候,也就将那金银物件可以分散完啦。你们大家分完之后,有愿意再跟林士佩一锅吃饭的,你们大家可以奔萧金台那里。有愿意去水寨的,现有小船四十只,俱已预备停妥,你们就赶奔莲花湖。你们到了那儿,就说莲花峪已经付之一炬,我们寨主随后就到。现在有愿意去的,我这里有名帖,任大家自择,拿着我的名帖到了那里,必得待为上宾,决不能小视你我弟兄。如其不愿意往水、旱两寨去的,也可以回转家乡,务农为业。我林士佩跟大家相处一回,对于众位寨主喽卒,向来可没有骄傲慢待的,皆因为我们大家也有追随老寨主多年的,也有后到的,或有朋友介绍来的,或有慕名前来的。也没有看不起我林士佩的,我林士佩对于大家情面上,不说是如同手足相待,我可没有轻看众位。现在虽说是散山,大家要是看得重我林士佩,我们日后定有相聚的那一天。”林士佩将话说毕,不由得英雄泪下,遂说了一句:“大家就此赶紧收拾去吧,他日相见,后会有期。”众寨主齐声叫道:“林寨主不要悲伤,我们大家定有聚会之日。”说罢,俱各站起身躯,直奔后寨,大家分散金银财物去了。列位,占山为寇的俱都是抢哥们,大家来到后寨将细软的东西与金银贵重物品,不大的工夫俱已分散完毕,其余粗物也就是一扔而已。   各寨主有回家为民的,有拿着林士佩的名帖奔萧金台去的,也   有奔莲花湖去的,不到三更天,大家已经各奔一方去了。   林士佩在聚义厅看着大家走后,自己无精打采来到后寨。   举目一看,只有小妹与乳母二人,好不凄凉。林士佩被胜爷战败,更换壮帽宝剑的时候,就吩咐后寨的婆子丫环老喽卒们,将一切细软之物收拾停妥,先行运往莲花湖去。早有小船四只,在山外等候,并嘱咐他们到莲花湖时,见了韩寨主,就说莲花峪已破,今夜三更后,莲花峪化成灰烬,我家大寨主与姑娘三更起身,也奔莲花湖而来。林士佩吩咐已毕,那丫环婆子们即时收拾停妥,四只小船早向莲花湖去了。那时后寨之内,只留下无双女林素梅,与一个老乳母在旁伺候姑娘,其余者已经奔莲花湖去了。那老喽卒们到了莲花湖,就将林士佩所嘱之话,对着韩秀寨主说了一遍。那韩秀听说莲花峪已失,遂自己乘坐小船出离莲花湖,前去迎接林氏兄妹,暂且不提。且说无双女林素梅,年方一十七岁,生来姿容秀丽,聪明智慧,自幼与兄长林士佩学习武术。兄妹二人又是大名家一位文举授业,故林士佩与其妹无双女林素梅,俱都是满腹文章,广览多读。无双女自老寨主死后,幽居后寨,除去读书习武之外,不出后寨一步,颇有大家风范,可称得起文武双全。且为人秉性贞静,那丫环婆子们见姑娘磊落大方,待仆妇人等非常宽厚,才给姑娘起名字叫做无双女。闲言抛开,且说无双女虽在后寨深居,自有丫环婆子老喽卒们伺候,后寨有事由老喽卒们报知前寨,前寨有什么事,那老喽卒们也可报告后寨,丫环婆子们虽都不出后寨之门,自有老喽卒往返传说,故此无论什么事,后寨没有不知道的。那南北英雄会方一预备的时候,就早有老喽卒报告了内寨,姑娘早已知道了。比至胜爷带领镖行八十余位来到莲花峪时,姑娘可就不由得替兄长担惊害怕。皆因为姑娘自幼习武,对于当世的武术家,早就听父兄讲过,胜爷的武学,姑娘   早有耳闻,所以南北英雄会,姑娘异常担惊害怕,故此姑娘在后寨打发两名老喽卒往返报告。所以打鹿打豹,胜爷刀劈邱锐,镖打邱钰,三太镖打谢洪亮,又将谢洪亮一刀劈为两段,胜爷甩头伤了韩殿魁,鱼鳞紫金刀伤了自己兄长林士佩之事,姑娘完全打听在心内。今晚一见兄长进得后寨满脸凶煞之气,唉声叹气,遂问道:“兄长意欲何为?现在都打发走了,只留下小妹与乳母二人。”林士佩说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呢,现在南北英雄会,邱钰二弟已死,邱钰三弟已散,刻下兄长已将莲花峪的众寨主完全散去。单等三更后点着药线,地雷一响,镖行八十余人俱各化为肉泥血水,你我兄妹从此够奔莲花湖,莲花从此休矣。”林士佩说至此处,英雄脸面惨淡,叫了一声妹妹:“这都是哥哥无能,将前人万苦千辛缔造下铜墙铁壁的莲花峪,一旦断送于胜英老儿之手,从此我兄妹闹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我既然家败人亡,我岂能叫那胜英老儿回归故土?所以愚兄先叫喽卒将细软金银押送莲花湖,现在山后僻处尚有轻船一,单等燃着药线,你我兄妹出离后寨,登船往莲花湖进发。大约我兄妹走出三五里地,那地雷也就响啦,老胜英及镖行八十余人,也就死于非命了。”无双女林素梅一听林士佩之言,遂叫道:“哥哥,千万不可!胜老者镖行八十余位,赴南北英雄会,并不是胜老者以强压弱,无事生非,来到莲花峪与兄长寻衅。乃事出邱锐二哥,护庇采花淫贼高双青,兄长听邱锐二哥之话,将淫贼留在山中,暗中起意害好人,保护万恶的淫贼。   南北英雄会镖行来到了,我们山寨之人不与人家比试武艺,而用计打鹿三阵赌输赢。人家第三阵将鹿打死,就应放出高双青,叫人家清理门户。那邱锐二哥反复无常,又叫人家镖行之人打豹,打豹三阵赌输赢。人家第二阵又将豹打死。打鹿人家死了两位镖头,打豹人家死了一位镖头,邱锐二哥就应将淫贼放出,   言而有信,岂不百事皆无?邱锐二哥不但不放高双青,反倒口出不逊,言说这是南北英雄会,不是走兽会,凭胜老者你跟那横骨插心、四条腿的走兽赌输赢吗?既口出不逊,又非与人家动手不可,及动上手的时候,胜老者让之再再,邱锐二哥就应当认输就完啦,不但不认输,并且与人家没死赖活的玩弄花招。   后来一败再败,仍毫无羞耻,用镖暗中打人家,将胜老者鸭尾巾绒打为两开。胜老者实不得已,这才刀劈邱锐。那邱钰动手的时候,胜老者金镖一点而已,邱钰三哥可算识时务之人,败阵而走。韩老寨主也输与了胜老者而走,虽然战败,不失人格。   高双青那淫贼后被胜老者一刀扎死,乱刃分尸。两家各有伤亡,镖行并未占着便宜。兄长与胜老者动手,八卦转环刀削去兄长头巾壮帽,将兄长顶上发髻削去一缕,铜钱大的肉皮,这就是胜老者暗中留情,不愿与兄长结下深仇。可见人家胜老者是以德待人,并不是以强压弱,兄长不知以恩报德,反要将镖行之人一网打尽。兄长岂不知报应昭昭,青天难欺吗?”   林素梅语至此,林士佩遂说道:“妹妹你乃女流之家。什么叫青天?什么叫报应?财主的大门碰开了进去就抢,行路之人,大喊一声,褥套留下。老实厚道,到不了绿林道里;好人保不了镖。那老胜英满口仁义,谁看见他的心啦?这也是他报应临头,愚兄我是非将镖行之人一网打尽不可,妹妹不要多言。”   林素梅见兄长执迷不悟,非将镖行之人害尽不可,苦口良言,劝了多时,兄长仍无回心转意。林素梅又叫道:“兄长,您不听妹妹之言,恐怕终有大祸临身。镖行八十余位,谁无父母?   谁无兄弟?谁无妻子?谁无姐妹?小妹恐怕人容天不容。”   林素梅语至此处,遂双膝跪在尘埃,拉住林士佩的衣襟,苦苦哀求。林士佩一见妹妹如此模样,不由得无名火起,刷啦啦亮出了阴阳双锋宝剑。无双女见兄长林士佩亮剑,遂叫道:“兄   长,莫非欲杀小妹不成吗?”林士佩说道:“妹妹乃读书明礼之人,并未作下寡廉鲜耻之事,兄长为何杀小妹呢?妹妹如欲哥哥不放地雷,哥哥惟有自刎一死。你岂不闻三国周郎说过:‘既生瑜,何生亮?’两雄岂能并立?南七省北六省,有胜英,不显哥哥;有哥哥,不显胜英。哥哥自出世以来,谁敢动动哥哥的衣服?在南七省北六省,提起哥哥之名,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今被老胜英将愚兄壮帽削去,伤了顶梁发髻皮肤,当着天下英雄,为兄我栽这样的筋斗,有何面目活于人世?”此时无双女见林士佩仍不能挽回,遂将林士佩衣襟放开,叫道:“哥哥,小妹乃是女流之家。常言说得好,有父从父,无父从兄。若为保全人家,逼死兄长,岂不是亲疏不分了?哥哥不必如此,请哥哥自便。”林士佩这才将双剑还匣,转身形来到里屋,由兜囊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那纸包里面乃是手指粗的一颗大香。此事本是早有预备,皆因为药线有鸡卵粗,用粗香一点,立时就可点着。林士佩将那油纸包打开,用火将大香点着,一伏身躯钻在姑娘床下,将盖药线口的木瓦、铜瓦、铁瓦,一层一层掀开。林士佩伸胳膊对准药线用香火一晃,就听得刷啦一响,未见火星。林士佩抽出香火一看,那香火已被水浸二寸余长。林士佩心中明白,地雷必被镖行之人所破,立时吓得颜色更变,由床下退出;来到外屋。姑娘一看林士佩脸面颜色更变,唇似白纸一般,问道:“哥哥为何这等模样?”林士佩方要开口,不由得一口浊痰上涌,翻身栽倒于地,立时人事不知。姑娘一看哥哥栽倒尘埃,这才赶紧用手搀扶,捶胸砸背。那老乳母站在一旁,不敢向前搀扶林士佩,那姑娘一个人手忙脚乱,顾得了胳膊,顾不了腿,遂叫道:“乳娘为何袖手旁观呢?”   那乳娘说道:“大寨主向来内外严肃,男女有别。倘若大寨主醒来,岂不是多有不便吗?”姑娘说道:“事至如今,还讲什   么内外严肃?您乃是我的乳母,抚养我多年,如同生身母亲一样。我哥哥乃二十多岁之人,您已经五十多岁,难道还怕我哥哥不成吗?”列位,那林士佩虽然占山为寇,却是男女都有界限,内寨里除去丫环婆子之外,就是那老喽卒在内院服役,为的是后寨有事,令那老喽卒来往传达。至于丫环婆子,是不准去到前寨一步的,所以今日林士佩昏厥过去,那老乳母都不敢上前去搀扶。一个人要是昏厥过去,一个人是忙不了的,所以姑娘出于没法,这才请老乳母帮忙。那老乳母被姑娘央求得无法,这才帮着姑娘给林士佩捶胸盘腿,喊叫多时,这才喊叫过来。少时只听林士佩”嗳呀”了一声,又喘了一口长气,喊道:“痛死我也!”浊气一降,这才吐出一口痰来,气息回转。睁目一看,只见老乳母与妹妹素梅在旁相扶,自己坐在尘埃,林素梅两目中止不住落下泪来。林士佩问道:“妹妹这是为何?”   林素梅见哥哥苏醒过来,遂说道:“兄长你还不知呢,若不是小妹与乳母将兄长救活,兄长此时量已不在人世了。兄长为何这样急躁呢?只见兄长由内屋出来,面如白纸一般,就昏厥过去了。”林士佩此时心中已经明白,遂自己站起身形,不由得一阵难过。姑娘说道:“兄长切莫悲伤,难道兄长就不以小妹为念吗?”   林士佩说道:“妹妹有所不知,当初为兄在隐贤山与盟伯学艺时,父亲病势沉重,将我唤下山来。那时节为兄星夜回山,来到山寨,父亲的病体已异常沉重。他将哥哥叫至跟前,说道:‘父亲不久于人世,你要多多照看你那苦命的妹妹,孝顺你的母亲。’那时节哥哥在父亲面前,宽慰父亲养病要紧,岂知父亲竟医药无灵,抛下母亲你我兄妹而去。父亲临危之时曾说过,半世心血,创造此山,虽然房屋不十分齐整,山寨却异常巩固,叫我继续父亲之职,守此山寨。父亲将话说完,遂两眼一闭,   他老人家辞世去了。那时母亲悲痛万分,忧劳成疾,又相继去世,抛下你我兄妹,伶仃孤苦,形影相依,兄长遂承父亲遗业,占据山寨。那年劫了赃官一水买卖,银钱无数,兄想这山上房屋不甚齐整,要用此款翻盖聚义厅后寨房屋。那时有一江洋大盗在山上与兄盘桓,我二人非常亲近,兄遂将此话与那江洋大盗说了一遍。那江洋大盗遂与我说道,他说宁夏国有十二名瓦匠,俱是能人所传,善于修造,意欲与兄荐来,兄遂当时托他将那十二名瓦匠请来,修盖山寨房屋。那江洋大盗走后,不多日子遂将十二名瓦匠请到。那十二名瓦匠到了之后,兄令他十二人,单独修盖房屋,经一番试验之后,令选两名手艺出众的瓦匠,督率众人,这才动了大工。三年之久,将山寨房屋俱已修毕,兄夸奖那十二名瓦匠的手艺精妙绝伦。那瓦匠中有一人说道:‘大寨主,这不过是平常的修盖而已,算得了什么本领。   实不相瞒,我们的长技并不在此,若是您要修造夹壁地沟阵图的时候,大寨主您赏给我弟兄一个信,我弟兄给您帮个忙儿。’那时节哥哥遂问他们会造什么阵,那瓦匠遂取出一本建筑图来,给我观看。说:‘这图乃是八卦火攻阵。’兄遂令他们在聚义厅前用白粉将地盘划出地沟、铁筒、药线、地雷、中央亭五间,东西南北八面按八卦,中央按五行。我一看此阵图非常精妙,遂令那十二名瓦匠动工修造。那地盘为药线密切之处;完全由他十二人动手,不令旁人观看。叫喽卒们当小工修盖,费工半年之久,才将那五行八卦火攻阵修造完毕。修完之后,那十二名瓦匠就要回归宁夏。即时为兄我遂生了疑心,心想:这火攻阵本是秘密之事,他十二人之中,兄长若有待之不周者,他们离开了山寨,到外面传说出去,将机关泄漏了,岂不是白费心机?于是为兄心生一计,将那十二名瓦匠一网打尽,以灭其口。   兄遂将他们留在北跨院,与他们十二人饯行,并且每人送给二   百两纹银,预备了两桌上等酒席鸡鸭燕翅,一者作为庆贺五行八卦火攻阵修成,二者给他饯行。将酒席摆好,兄长在座也陪着他们痛饮,那十二各瓦匠一看兄长待他们如此厚道,毫不疑心,酒席摆好,遂大家落座。方一落座,由前寨来了一名喽卒,说道:‘大寨主,前寨有紧要之事,请大寨主赶紧到前寨。二寨主、三寨主有请,叫您就此快去。’那时兄长遂站起身躯说道:‘我本欲与大家痛饮庆贺,不想前寨有急事来请。大家先喝着,我去去就来。’十二人信以为真,遂大吃大喝。酒至半酣,那毒药酒性发作起来,十二人个个腹痛难忍,全躺在地上打滚,工夫不大,那十二人均七窍流血,可怜他等一命呜呼去了。那时兄长早在山后挖了一个深坑,那十二人死后,遂叫喽卒们将他们抬至山后推于深坑之内,掩埋去了。兄长为修盖此阵,害了十二条人命,不想事到如今竟成画饼,叫镖行之人,竟将此阵破了。兄长在南七省压倒一切,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今被胜英将山一破,一败涂地,兄长尚有何颜苟活人世?”林士佩说至此处,伸手抽剑,即要自刎。   姑娘遂一手拉住,跪在尘埃叫道:“兄长千万不可行此短见。胜败乃其常事,难道兄长一死,就不管苦命的小妹了吗?   父母早死,妹妹所倚靠者惟兄长一人,兄长如此,将置小妹于何处?”林士佩说道:“妹妹,三寸气在千般用,口眼一闭万事休。兄长自有生以来,没有栽过筋斗,事至如此,有胜英没有哥哥,有哥哥我就没有胜英。”说罢,用手压剑,仍要自刎。   姑娘说道:“兄长不必如此,小妹有与兄长报仇之计。既然点地雷不成,现在三更将过,那镖行之人道路劳乏,想已在酣睡之间,兄长与小妹何不前去行刺?”林士佩说道:“贤妹,那胜英手下能人甚多,胜英之本领又在你我兄妹之上,倘若被人看破,反为不美。就是你我兄妹一齐动手,也不是胜英的敌手。”   姑娘说道:“兄长何见之愚也?既然是行刺,当然不是他的敌手,本领若是在他人以上,还用得着行刺吗?这行刺本为暗中的事,秘密所作,原是看风驶船。他在明处,咱在暗处,他要是醒着,我们还许不上前呢。这宗事情,本来是以弱敌强,以智取而不以力敌。兄长岂不闻先父在时所讲的故事吗?那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荆轲刺始皇,想那庆忌与秦王之辈,俱都是手下能人围绕,尚有被人所暗算者。以位至极品,面南背北,那行刺之人尚不畏惧,何况胜英乃一勇之夫呢?兄长与小妹二人,虽明着不是他的敌手,若在暗中,岂不易如反掌?”   林士佩一听姑娘的话,颇觉有理,这才将宝剑还匣,说道:“妹妹,事不宜迟,你我兄妹就此前去行刺。”林素梅立刻扎绑停当,兄妹二人出离了北上房。   那北上房往南就是逍遥亭,奔北上房后坡,上了东北房,由东北房来到东厢房。兄妹二人趴伏在东房的前坡,往院中观看,院中鸦雀无声,静静悄悄。再往四外观看,东厢房俱都黑暗,并无灯烛,逍遥亭内灯烛影影绰绰。姑娘说道:“我与兄长在此巡风,兄长下去就动手吧。”林士佩说道:“愚兄方才闭过气去,此时尚且头目昏沉,况且已经败于胜英之手。小妹你的本领不在愚兄以下,我与贤妹巡风,还是你下去动手。”   那林素梅说道:“我知道哪个是胜英?我不认识于他,为之奈何?”林士佩说道:“胜英在当中座位,年在七十来岁,白发苍苍,面上皱纹堆累,胸前飘洒银髯,背后插着鱼鳞紫金刀,胁下衬镖囊,贤妹一看即知,非常好认。”林素梅今被兄长逼迫不过,遂暗暗长叹一声,这才飘身下了东房,蹑足潜踪,脚尖点地,在院内绕了几个圈子,然后轻轻地走到逍遥亭,上了五层阶脚石。在逍遥亭门外,伸首往屋内观看,见正当中八仙桌坐定一人,苍苍白髯飘洒胸前,背后背着鱼鳞紫金刀,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