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秘史 - 第 115 页/共 207 页

赛尚阿檄令提督向荣、副都统乌兰泰,分兵两路,攻扑永安州来也。向荣的兵在北路,乌兰泰的兵在南路,两路兵马,离此只有百里光景了。” 洪秀全惊道:“向荣鸷悍耐战,咱们常常受他的亏,经不起又添上一个乌兰泰。乌兰泰是满洲骁将,这可糟了。” 石达开道:“俗语说水来土掩,将到兵迎,怕他们怎的。” 杨秀清道:“这话不错。咱们只准备抵敌,将骁不骁,勇不勇,都可以不必管。” 洪大全道:“吾军铅药充足,粮草堆积如山,州城虽小,一两个月,总可以不要紧。” 秀全听说,才放了几分心。 却说向荣、乌兰泰兵到永安城下,望见了城上旗帜鲜明,刀枪密布,气象很是整肃,知道不是等闲草寇,且不攻城,相度形势,安下营寨。乌兰泰麾下,有一个随营效用的知县,姓江,名忠源,字岷樵,湖南新宁人。广览兵书,深知战策,真可算得济世英雄,救时豪杰。忠源在都中时光,谒见湘乡曾国藩,曾国藩很有知人之明,当下就向人家道:“江某必当殉难国家,留芳千古。” 时方升平,听者都不肯信。忠源闻之,益自勉励。这日,乌兰泰聚集本营文武,商议攻城之策。江忠源献计道:“城守严密,贼中定有能人。我军远来疲敝,肉薄攻扑,未见定有利益,不如因山结寨,绝其樵采,断其水道,把城子围困起来,不出三日,贼必自乱。到那时,知会向提台,两军合力,不难一鼓荡平。” 乌兰泰大喜,随起了一角公文,立差军弁飞马到向营投递。不到半日,差弁回来,禀称向军门很是欢喜,叫标下拜上大人,说西北一带,由向军门担当,东南一路,请本营担当,分泛防守,有惊互相策应。” 乌兰泰道:“这个自然。” 于是立传军令,把本营兵士,分作四班,日间两班,晚上两班,一班防守,三班休息,互相轮调,昼夜回圈。倘遇贼人来犯,四班兵士,全都擐甲,两班御敌,一班策应,一班守寨。 这种计划,都是江忠源定出来的。守过三天没事,到第四日,黎明时光,听得城里连轰大炮,江忠源向乌兰泰道:“长毛要出城了,咱们防备着罢。” 话才说完,就见城门大开,冲出一大队人马来,有穿短衣的,有穿长衣的,衣冠不整,器械不齐,估量去约有一二千人。步伐规矩,全都不懂,闹闹吵吵,简直是乌合之众。乌兰泰笑道:“一直听说长毛厉害,我当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却原来是这种东西,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 江忠源道:“大人轻敌,中贼奸计了。听得长毛开仗,惯会驱役难民充当头阵,悍贼死党,都在后面,等候官军药尽弹倾,才一窝蜂的拼过来,为此官军常常受亏,大人切不可再中奸计。 ”乌兰泰道:“我也疑惑,据城杀官的长毛,怎么会这么不济。 ”随传下军令:“洋枪队不得轻行开放,只瞧中军红旗挥动,才许开枪。” 天子三宣,将军一令。此令一下,谁敢不遵?于是官军严阵而待,静悄悄地没一个人敢喧哗乱动。望到敌阵,见那一班难民,三五成群,欢呼跳跃,乱闹了一阵子,见这里不睬,忽地纷纷四散。江忠源道:“真长毛来了。” 道言未绝,就听敌阵中鼓声如雷,五七百个头扎红巾,手掮洋枪的人马,狂飙骤雨似的卷将来,虽然走得箭一般快,行伍步伐,并无丝毫错乱。后面三四十骑部将,簇拥着一个部酋,旗上大书“太平天国天德王洪。” 只见那部酋,首扎黄巾,面如冠玉,态度潇洒,倒并不像个般人模样。乌兰泰诧道:“此人怎么也会作贼?” 江忠源道:“这洪大全听说是贼营里军师呢,咱们想法子先擒住他。” 说着时,两军相去,只有得数十步光景了。太平军先开排枪,乌兰泰把中军红旗只一挥,洋枪队扳动枪机,千枪并发,万子齐飞,势撼乾坤,声震霹雳。江忠源也披坚执锐,冲阵而前。一场恶战,直战了两个多时辰,才渐渐分出胜负来。这里如钜鹿兵交,尘起而金戈直指;那边似彭城战败,沙飞而白昼都昏。洪大全见机,疾忙收队回城。江忠源如何肯舍,率领本部人马,风一般赶将去。一军独出,万马齐奔,那个声势,真是荡日决月,转坤旋干,洪大全只得回军又战。正在危急,一声炮响,城里冲出一支生力军,绣旗高扯,大书“太平天国翼王石”字样。江忠源见洪大全有了救兵,才收队回营,向乌兰泰道:“倘没有石达开,卑职早擒住洪大全了。” 乌兰泰道:“忙不在一时,总要擒住了完结。” 正是:抵掌谈兵,笑彼军同乌合;披坚执锐,喜我功奏鹰扬。 官军自从这日得胜之后,防守的愈益严密,洪秀全哪里还敢出城迎战?城围日久,粮食日少,斗米千钱,日子简直难过。 且井水道断绝,虽开了几十口井,人多水少,哪里张罗的周全? 群将聚谋,并力溃围,求一个万死一生的法子。当下议定,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冲西门,冯云山、石达开、胡以晃冲北门,韦昌辉、洪大全、秦日纲冲南门,罗严旺、范连德冲东门,趁黑夜无月,大开四门,发一声喊,如饿虎饥狼似的扑将来,烽火连天,尘埃蔽野。不意官兵早已准备,两军枪声如爆竹,枪子似飞蝗,混战了一夜,依旧不曾越过雷池一步。回城点人,却不见了天德王洪大全,查问韦昌辉、秦日纲,秦日纲道:“天德王与清军交战,坐骑被伤,颠下了马,抢救不及,被清军擒了去了。” 洪秀全大惊,忙问众位王兄,有甚妙策解救天德王。只见一人笑道:“天德王不用人救得,他自有奇计,会脱离此难的。” 众人瞧时,发话的就是南王冯云山。洪秀全道:“冯王兄,怎知天德王能够自脱?” 冯云山道:“天德王广有谋略,不是等闲之辈,虽遭患难,决不会束手待毙。这是一层。 再者从这里解往北京,全州是必由之路。全州地方,我们有好多老弟兄,埋伏在那里,瞧见天德王遭难,定然起来邀截。天王想罢,那还怕什么呢?” 洪秀全听云山这么说了,也只得罢了。 且说洪大全被擒之后,问过一堂,乌兰泰备了公文,连夜由水道解往北京刑部。临走时光,大全向押解官道:“到了全州关照我,我还要起岸办点子东西呢。” 押解官道:“那可以,到了全州,关照你是了。” 大全很是舒泰,坐在船中,宛如没事人似的,吃过饭,倒头便睡。睡醒了便与押解官谈天解闷,唇枪舌剑,绣口锦心,哪里像是囚犯的样子。只恨蓬窗四周被押解官用黑幔遮的乌乌地,不能赏览水程风景。听到榜人鼓枻,舟子扣舷,和着两岸的莺啼燕语,宛似霓裳共咏,钧奏洪宜,意境豁然。行了一昼夜,问押解官道:“全州到了么?” 押解官回快到了。大全很是得意。一时舟子回全州已到。押解官分付推开蓬窗,请大全瞧看。大全起身瞧时,见暮霹荒郊,夕阳古渡,山色青翠,雉堞参差,失惊道:“哎呀,这哪里是全州! 我的性命,不意竟断送在你们手里,天也命也!” 随问:“这里是什么所在?” 舟子道:“是长沙。” 大全惊道:“怎么行的这么迅速?” 舟子道:“我们用双橹昼夜轮班赶的呢。” 大全叹了口气,从此低头默坐,不作一语,也没兴致再去赏那水色山光、花明柳暗了。牢骚抑郁,无处发泄,向押解官要纸笔来题了一阕词,英雄末路,说不尽的苦楚。这洪大全解到北京,自然是吉少凶多,有死无活。一言交代,无庸细表。 却说乌兰泰与向荣,本原心同意合,不异刎颈廉、蔺,自从洪大全被擒之后,同差异功,未免形相见绌。向荣就渐渐存了个意见,跟乌兰泰为了极小的事情,龃龉起来。江忠源两面调停,毫无效果,知道将帅不和,终没有好结果,借着一件事,率领本部人马,自投总兵和春去了。洪秀全侦知乌、向不和,快活得什么相似,遂设下计策,叫本城百姓,到向营献城。自己却写下一封降书,派人到乌兰泰军前,恳请缴械投诚。乌、向两军,各不相谋,各都准了。要寨守军,得着这个消息,顿时松暇了大半。不意一到夜半,全城悍将,并成一大股,大开南门,饥鹰饿虎似的扑将来。个个争先,人人拼命,瞥如掣电,疾若驰星。军声偕居屋齐飞,群山回应;杀气共江流俱涌,四野烟昏。地惨天愁,星昏月暗。可怜官兵不曾防备得,被太平杀得个四分五裂,宛如摧枯拉朽,沃雪浇汤。总兵长瑞、总兵长寿、总兵董先甲、总兵邵鹤龄,奋命血战,都各力竭身亡。 副都统乌兰泰怒得眼中出火,鼻内喷烟,统率残兵,拼命追杀。 不意山峡中,太平早伏下一支人马,一声鼓响,左有冯云山,右有石达开,千枪并放,万子齐飞。乌兰泰身中三弹,跌下马来,左右军弁,拼命抢救回营。延到次日,呜呼哀哉,成仁去了。 向荣收复了永安州,见是所残破城子,估量太平军也不见再会来扰,索性弃掉,引兵回到桂林。抚院邹鸣鹤,问知兵败情形,一面飞章入告,一面治兵守城。部署才定,烽火连天,旌旗蔽野,太平军又杀到了。向荣究竟有点子能耐,设奇运策,总算把省城保住了。太平军在桂林得不着便宜,统率兵众,解围而出,下兴安,陷全州,乘胜杀入湖南,来如骤雨,去似狂风,声势十分厉害。不意在蓑衣渡地方,搔着了江忠源,三战三北,所有辎重器械,尽都丢掉。南王冯云山,中炮身亡,洪秀全折去了一个膀子,失声痛哭,率领残败人马,逃向道州、江华、永明一带而去。好在太平军随处可以招集,随处可以掳掠,不多几时,声势依旧复了回来。于是掠地攻城,陷桂州,陷柳州,攻长沙,渡湘而西,攻破益阳,渡洞庭,陷岳州,雷轰电掣,宛如狂飙卷落叶,一点子力都不费。不过攻长沙时光,撞着和春、江忠源、向荣三个劲敌,不曾得手。西王萧朝贵,也在这当儿中炮身亡,些微受了点子小亏。其余军事,竟都是百战百胜,洪秀全扰的这个样子,欲知清廷有何举动,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一曲清歌新承恩泽 三更蕉梦快似登仙 话说广西、湖南两省大吏,飞章入都,奏报贼氛厉害。文宗览奏,叹息道:“师傅出了缺,谁再为联分忧呢。” 原来杜受田于本年七月里已故,文宗念及他拥戴奇勋,为之失声痛哭,亲往奠醊,撤朝三日,赐祭九坛,追赠太师,予谥文正,饰终之典,很是优渥。就现在境过情迁,还常常思念不置,随召军机大臣,令拟旨把钦差大臣赛尚阿革职拿问,湖广总督程矞采革职,留营效力。授徐广缙为钦差大臣,调署湖南总督,所遣粤督,就叫巡抚叶名琛升署。这时光烽火连天,贼氛遍地,一个洪秀全,已闹的焦头烂额。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台湾地方,又有一个甚么洪纪的,揭竿倡起乱来。警报到京,文宗皱眉道:“偏是姓洪的,跟咱们作对。” 圣衷很是不悦,回到宫里,不胜郁郁。忽闻皇太后有旨宣召,只得换上衣服,趋到慈宁宫,和颜悦色的问过安,垂手侍立,候听慈训。只见太后道:“阿哥,我叫你来也没有别的事,皇后没了到今,差不多一年光景了,六宫没人主持,那也是很要紧的事情。我看众妃嫔里头,钮枯禄氏人品儿也齐整,性情儿也贤淑,把她册正了,倒也是桩好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文宗道:“皇太后赏识的人,总不会错,子臣遵旨办是了。” 又讲了几句别的话,方才退出,笑向左右道:“偏皇太后这么的费心,说不得,只好干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