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列国志传 - 第 40 页/共 62 页
申亥曰:“此申家庄也!”因治酒馔款待。王思亡国之事,满眼倾泪,不能饮食。申亥劝曰:“我王不必忧虑,待次日保君王入于楚郊,以听国人何如?”王曰:“众怒不可犯也!”申亥曰:“王暂停于申家,臣请求诸侯救之可乎?”王曰:“诸侯谅必叛矣!”申亥曰:“臣保王投秦晋请兵复国可乎?”王曰:“先为盟主,今反求他人,吾知大国难再,徒取耻辱耳!”
申亥再拜劝慰,奉其寝食,一夜悲咽不已。及天明,申亥问王安,已自溢于寝处矣!胡曾先生有诗云:茫茫衰草没章华,因笑灵王昔好奢,台土未干箫管绝,可怜身死野人家。
潜渊《读史诗》云:
章华台上管弦喧,楚子遨游驾未还,烽火萧墙初起动,可怜千乘丧郊原。
申亥不胜悲哭,乃杀二爱女,以陪灵王葬之,亲自素服为之挂孝。
却说斗子旗收灵王盔袍归见弃疾,更欲遣兵追究,但子干在位,不可缓图。弃疾曰:“若何?”子旗曰:“楚王在外,乘此百姓未定之时,使数小卒黑夜绕城相呼,诈称灵王归矣!
呼至三更,令斗于旗入告子干,言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郢州,蔡公弃疾已被先杀,今将打入皇城。子干、子皙、子筏皆无决断之士,闻之必然自尽,则一计去三元,明公方可高枕无忧。”
疾然之。遂遣数十小卒,夜黑呼曰:“灵王至矣!”城中百姓梗攘不安,告于子干。子干疑惑不定,至于三次,城中喧哄灵王引兵来至,斗子旗打入于干之屋,告曰:“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荆城,蔡公弃疾已被斩首,国人皆奔,兵马将入皇城矣!”
子干忙召子皙、子筏商议,城下喊杀连天,子干疑灵王果至,惊惶无措,自刎而死,子皙、子筏见子干刎死,亦各自刎而死,朝中大乱,宫女自相惊死者横于宫掖,号哭之声,不分远近。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费无极谗隐平王 楚平王废妻逐子
逮及天明,弃疾诈取重囚,置于汉水之上,令人取之,诈称灵王,弃疾收而葬之,以安百姓,群臣遂立弃疾,是为平王。
国人虽知灵王已死,犹未安定,观从告王曰:“楚自灵王以来,百姓多被劳役,今王即位,宜赏功讨罪,灭贼宽刑,则百姓始定。”平王嘉纳其言。次日,召群臣行赏罚,寻朝吴立为陈后,寻卢立为蔡后,使各复本国,以主宗祀。封斗成然为令尹,远启疆为上大夫,远掩为下大夫,观从为中军谋主。立长子建为中宫太子,令伍奢为太傅,费无忌为少傅,奋扬为东官司马。
宽刑薄敛,以安百姓。
当时天下诸侯闻楚国乱,皆有伐楚之意,平王忧之,问于群臣。费无忌本与太子不和,闻平王之言,乃乘机奏曰:“吾楚自灵王失德,将惹天下刀兵,依臣之见,当今诸侯惟秦为强,使求婚于太子,内结亲眷之好,外张秦楚之威,诸侯谁敢加兵?”平王善之。遂诏无忌,往秦求婚。无忌承旨而行,诸大夫皆饯于西门,独太子不至,无忌心甚怨之。及至秦,见哀公,呈上楚王之书,具说求婚之事,哀公令无忌退,姑容商议。无忌出,哀公问群臣可否?公孙后曰:“昔秦设斗宝之会,欲牢笼天下,因楚君臣破我机关,每欲消恨无由,今日其国乱,兄弟相篡,正吾报怨之期,岂可更与结亲,依臣之见,囚无忌以伐楚,则大事可图矣!”哀公然之。
正欲囚无忌,忽一人自外进曰:“秦楚结亲,其利甚大焉!安可囚来使以招祸。”众视之,乃岐山人氏,下大夫姚思雄也。公曰:“吾囚楚使,祸从何至?”雄曰:“楚国虽乱,弃疾贤能,且有伍奢、子旗、伍员、远掩等安民足国,正当与其交聘,以固边疆,安可囚其来使,以招大祸。”哀公默然良久,复问曰:“子英之见何如?”雄曰:“依臣之见,大王降诏许婚,方保万全之策!”哀公召无忌入朝,许长妹无祥公主结亲,又诏姚思雄同无忌入楚报聘。
无忌谢恩,同思雄归楚见平王,具奏赐婚之事,平王大悦,管待思雄,复诏无忌,领金珠玉帛往秦迎婚,及入秦,呈上聘礼,哀公即诏无祥公主适楚,装资百辆,媵妾数十。无祥拜辞升车适楚,无忌见媵妾中有一马氏,仪容妍冶,颇类无祥。无忌原与太子建不睦,往秦又不行饯,心甚恨之,至郢州馆驿,遂心生一计,密诏马氏,问曰:“汝何人也?”马氏曰:“妾齐女也!自幼收入于秦,为公主宫内昭仪。”忌曰:“吾有一计,令汝富贵而作万人主母,汝能隐吾之计而从乎?”马氏低头不语。无忌是夜趋人后宫,先见平王曰:“臣奉诏迎亲,车荤已至荆门馆驿,争奈日干无二良辰,太子不得亲迎。”平王令取酒,以赏无忌。因问曰:“卿使往秦,其地视楚何如?”
无忌对曰:“秦地披山带河,地灵人杰。”王曰:“秦女何如?”忌日:“充盈烁烂,百两盈门。”王曰:“从媵昭仪几何?”无忌知平王好色,因对曰:“名妹美妾数十人,皆不能如无祥公主之貌也!”
平王闻之,半晌不言。无忌知其意,乘隙问曰:“大王沉思苦索,莫非驰意于子妇乎?”平王屏左右曰:“寡人闻卿美秦女之色,实生此念,争奈父子人伦何?”忌日:“此无害也。大王果意在秦女,即娶入后宫,谁敢异议?”王曰:“群臣之口可钳,太子倘知此事奈何?”忌日:“臣观从媵之中,有一昭仪马氏,貌类无祥,臣请先进无祥于主宫,后以马氏进于东宫,嘱以勿漏机关,则两相隐匿,而事成矣!”平王大喜,令无忌密行之,功成重加封赏。无忌辞出,是夜进无祥于王宫。
次日,密选他宫侍妾,扮作秦之媵妾,马昭仪假作无祥,令太子亲迎归于东宫,满朝文武及太子,皆不知此计。
平王日与秦女在后宫饮,荒于国政,只有太子太傅伍奢,略知其事,将上表谏。无忌恐米建偷知此意,以生祸变,乃告平王曰:“晋之所以长久霸天下者,以其地近中原故也。吾楚僻处遐荒,皆由地陋邦微,不能与齐晋争霸,今欲遣太子出镇城父,以通北方,王自率服南方,则中国盟主,必当久居于楚矣!况且闺阁之事恐泄,若远屏太子又能永绝祸根,两得其利,岂不美哉!”王然其说,遂诏太子出镇城父,伍奢知无忌之谗,忙将表入谏曰:臣闻父子夫妇,人伦大纲,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今大王先惑谗言而乱夫妇之伦,复信谗言以绝父子之义,非维廉耻俱丧,亦且与鸟兽同群。伏望斩却无忌,诏回太子,则庶大纲四维少张,社稷幸甚。
时平王在后宫饮宴,览伍奢之表大怒,令有司斩伍奢回报。
无忌日:“伍奢虽谤王过,然无祥之事独奢知意,若杀伍奢其祸必起。”王曰:“然则若何?”无忌曰:“不如姑赦其罪!贬从太子往镇城父可也。”平王从之。诏伍奢同往城父,奢虽知无祥之事,然不忍彰君之过,闻诏即与太子赴任,更不诉辨。
却说无祥公主,自居王宫,朝夕虽侍王侧,见王年老,心甚不悦,但不知其是米建之父,终日无一欢颜。平王亦知其意,不敢言出。及太子出镇,无样乃生一子名珍。一日,始问无样曰:“卿自居吾室数年,不动一笑何也?”无样曰:“妾承父命,适事大王,妾自以为秦楚相当,青春两敌,及入宫庭,见王春秋鼎盛,妾非敢怨大王,但恨妾身生不及时。”王笑曰:“此非今生之事,亦宿世之缘。子非生不及时,乃嫁不及时耳!”无样惑王此言,乃询于蔡夫人。蔡夫人度量宽宏,虽知无祥之事,然无妒忌之心,亦不恐米建闻知生变,所以隐而不宜。
及无祥询问,蔡夫人方语其故。无样大泣,怒骂无忌,欲归秦告父。蔡夫人再三劝解,无祥方止,只是终朝含泪。米建太子在城父,亦生一子名米胜,方四岁。一日,侍入郢州来贺父寿,米胜与米珍相争局道,二人斯打,米珍哭回诉于无样,无祥大骂米建匹夫,为人不能庇一妻,尚能纵子与吾儿争耶!早有人将此话报于米建,米建不知此语因何而出来?问于母,蔡夫人曰:“往事何必追究?必欲追究,但归问尔妻便知。”米建怒气方炽,更不入朝辞父,带米胜归城父。
费无忌闻米建不辞而归,恐其事泄乃谗太子于王曰:“臣闻太子与伍奢,自居城父,东交郑、宋,北通齐晋,将以方城之外叛楚,若不早图,终为国患!”平王曰:“米建焉有此意?”无忌日:“既无此意,何以不辞而去?且臣又闻建带其子米胜入朝,与公子米珍相争局道,蔡夫人道其事故,所以不辞而去!米建归问马氏,知其前事,其反叛之计成矣!”平王惊曰:“然则此事何以处之?”无忌日:“米建内事全在蔡后,外事全在伍奢,先废蔡后,再召伍奢入朝,问其故。若事泄,囚伍奢不放归城父,太子势孤,纵有叛意,无能为也!”楚王然之。遂下诏废蔡后,令尹子旗入慷,平王大怒,便欲斩子旗。
囚蔡后,又即下诏令,再谏者亦族!使人入城父来召伍奢,米建未归,伍奢已先承诏来见平王。平王问曰:“吾令汝为太子太傅,教汝辅建尊其德义,何以教其谋反?”奢对曰:“大王纳秦女为妻,黜米建而使远镇,是纲常灭而闺阃渎,臣之谏表初上,贬诏辄下,臣旷职受罪,缄口不谏。今又信谗而谓或助太子谋反,是何无耳目之甚耶?”平王大怒!囚劫伍奢,发兵使围城父。费无忌日:“米建无一伍奢,心无主意,不必动兵,但遣能言之士诱入,同伍奢斩之,则患可尽除矣!”平王然之。
问谁可使往?无忌日:“非司马奋扬不可?”平王信之。遂遣奋扬往诱米建。奋扬承诏,寻夜投往城父。
却说米建归至城父,便不停留,即召马氏问无祥之由,马氏不敢明,米建拔剑挟之。马氏只得从头实说一遍。米建掷剑大骂曰:“不斩昏君,生嚼无忌之肉,誓不为人!”遂欲发兵入朝,伍奢又不在侧,正在踌躇,忽报王使奋扬奉诏书来,在停驿内,不知为何不入县堂,只抱诏书在驿内大哭不止?米建叹曰:“奋扬忠直之士,此必昏君令其捉我,奋扬在难言之中,故哭令吾逃走,而脱大难也!”遂往驿内来见奋扬,奋扬哭而迎曰:“主上信谗,令扬来诱太子入朝,与伍奢同戮。今扬职在东宫,不敢强命,乞太子速宜自谋,勿致祸临无及。”米建曰:“吾正欲兴兵,逐昏君,斩谗贼,以消恨焉!何束手而待擒乎?”扬曰:“父虽不义,为子者焉可失不孝之名!况国大兵强,与之交战,不啻以羊投虎也!昏君未除,六尺之躯反灭;仇恨未伸,不孝之名反彰。依臣之见,莫若割恩弃义,远奔外国,以待昏君殁后,然后承大位,则上全父子之道,下保长久之计,岂不美哉?”米建泣曰:“司马之言极是,争奈建为天下所弃之人,何囱可往,且吾逃后司马必然得罪。”扬曰:“善用智者不失其身,但愿太子脱出樊笼,臣虽死无恨矣。!”
米建泣拜奋扬,告他日得国,必当重报,奋扬忙扶曰:“臣职当救难,敢望报哉?”二人大哭而别。
米建即日收拾车马,与妻子寻夜逃入宋国而去。奋扬方令城父驿卒将己囚送郢州,来见平王请罪。王责扬曰:“言出余口入于尔耳!谁教米建逃走?”扬曰:“臣教彼走!”王曰:“汝食吾禄,焉敢卖吾之法?”扬曰:“大王初封臣为东官司马之时,曾谓臣曰,事太子如事寡人,今太子未闻有谋反之意,大王令臣捉之,臣但知奉王初年之命,所以故教太子逃走!然臣今思罪及于身,悔亦不及。”王曰:“汝既私放,焉敢见孤?何不与建同走?”扬曰:“臣奉王命捉太子而私卖法是犯一罪也!臣若更与太子同走,是违王命而犯二罪也!臣何敢逃?”
平王顾群臣曰:“奋扬虽违法,然抗言执义,临难不苟,真义士也!”遂赦之,令复原职。奋杨谢恩。后史臣赞曰:奋扬私放建偷生,不避违刑就鼎烹奉命如初心不变,佞臣闻此愧颜容却说无忌私告平王曰:“太子出奔外国,而留伍奢在内,终为后患,不如斩奢,再图太子。然伍奢有二子伍尚、伍员,俱在棠邑,若知吾杀其父,必奔他国,借兵伐楚,王如命伍奢写书以召二子,倘二子来朝一同杀之,庶免后患。”平王大喜,取出伍奢,令写书以召二子。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平王信谗灭伍氏 米建奔郑遭诛灭
平王谓伍奢曰:“汝令太子谋反,本当斩首,但汝次子有功先朝,不忍加罪,汝但当殿写书,召汝二子归朝,改封官职,赦汝归田。”伍奢心知楚王欲召回二子同斩,但君命不敢违,遂当殿写书呈于平王。平王封好,即遣使往棠邑,来见伍尚。
使者忙投入府中,以家书递与伍尚拆而读之曰:父书报与二子尚员同见,吾因进谏忤旨,待罪缧绁,今赖主上圣明,群臣力保,念员有功于先朝,以至免死于今日,将欲议功赎罪,改封尔等官职,故示汝等数字,速至无违。
武尚拆书看毕,令使者安歇于外所,召伍员以父书示之,伍员谓伍尚曰:“楚王既召吾等议功,以赎父罪!君命必有诏书,何故独吾父之书,此必无忌之诈,欲杀吾父,又惧吾兄弟报怨,故逼父写诈书,欲吾父子同刑耳!”伍尚不信,员曰:“吾兄不信,试诈挟来使便知端的!”乃召使者问,书从何而写,使者话语往来,不能遮掩,子胥拨剑挟之,使者曰:“但见囚太傅当殿写此书,不知其为何也?”子胥掷剑大骂:“昏君陷我之父,尚欲挟吾兄弟,此仇不共戴天矣!”尚曰:“事虽如此,然又不可不往?”子胥亦欲入朝,伍尚止曰:“父命不可或违,父仇不可不报,然汝才智出类,非吾能及,我奔父死,汝速往奔他国,借兵以消父兄之恨可也!”伍员闻之,放声大哭,与兄诀别。
伍尚寻夜来郢,入见伍奢。时,奢囚南牢,见伍尚单来,仰天叹曰:“伍员不来,楚君臣其能旰食乎?”伍尚入牢见父,二人抱头大哭,尚遂自上枷锁,狱司奏闻平王,平王诏无忌斩伍奢、伍尚于天街。无忌押二人至天街,伍奢父子大骂无忌日:“吾父子死不足惜,但子胥不至,窃恐楚国君臣不能安眠静食矣!”言罢,父子相向而哭!百姓观者,无不洒涕。无忌即合斩其首,是夕天昏地暗,悲风惨惨,似有妄杀无辜之意。后世史官有一绝云:惨惨悲风晦日光,伍奢父子陷同刑,从今殿上无忠语,致使吴兵入郢城。
无忌斩伍奢父子首级,回见平王。平王问:“伍奢父子临刑,曾怨寡人否?”忌日:“伍奢父子并无他词,但曰伍员不至,楚君臣不能安眠静食!”王曰:“然则何以能得子胥?”
忌日:“臣谅伍员出奔不远,请召一大将,给以快马,追斩子胥;一面出榜,令楚国军民,有能捉得子胥者,加官重赏,又差各使遍告列国,毋收藏子胥,如是则子胥进退无路,纵不能获,子胥势孤,亦不能成大事!”王然之。遂问谁引兵前追?
无忌之弟,费师明出班愿往。即与铁骑三千,令其急追。师明引兵往城父杀来。
却说伍员将走,谓妻贾氏曰:“吾欲奔往外国,借兵报仇,都因尔累不能进前!”贾氏睁目以视员日:“大丈夫含父兄之仇,如负芒刺,今不速往,尚何疑虑于妻乎?”员曰:“吾往之后,楚王必然发兵围宅,吾虑汝遭戮!”贾氏曰:“父兄之仇大,妻室之恩小,今君不急其大,而怀其小,是妾陷君不孝也!妾岂敢私于一身,而误君之名声哉?君请速行,毋挂念妾。
”言罢触墙而死。子胥倚尸悲哭,忽闻门外喊杀震天,家人报费师明领兵围宅。子胥忙踢倒土墙,用掩贾氏之尸,遂逾后园而走。后人有诗嗟贾氏云:父恨焉能共戴天,私情岂敢把君延,触墙成就含仇志,谁似当年贾氏贤。
费师明打入子胥之宅,见四壁无人;执其家仆问之,知子胥从后园奔走,遂引铁骑追之。子胥又无马匹,步走一十余里,师明马快赶之,子胥解下衣袍,躲于绿杨树上,挟弓架箭,望师明端发一矢,师明倒翻马下。众铁奇望见子胥,争围杨树欲捉之,被子胥抢下树来,步战诸将,斩却师明之首,夺跨其马,望东北而走。诸小卒见师明被诛,不敢苦追,撤兵而回。
子胥驾马走不上五里,见一簇人马奔来,子胥疑是楚兵,迂延不进,及视之,乃故人申包胥出使外国而还。包胥遥谓伍员曰:“子胥为何披孝单骑至此?”子胥下马,细把平王杀其父兄之事,哭诉一遍。包胥闻之,亦为动容。问曰:“于今何往?”子胥曰:“吾将奔往外国,借兵报仇!”包胥劝曰:“楚王无道君也,子居其职臣也,臣可仇恨其君乎?”子胥曰:“楚王纳子妇,弃嫡嗣,信谗佞,戮忠良,吾借得兵入郢,乃为楚国扫除污秽,焉得为臣恨君?吾不灭楚,誓不立于天地间!”遂拍马而去,行不数步,员回谓包胥曰:“子回楚必引兵追员,员终死于子手。”乃下马待擒,包管扶员起曰:“吾与于有平生之交,岂忍引兵陷子。子放心前往,吾必不言,然今日隐子之职者朋友之私恩,他日立楚国之祀者,君臣之大义也。”员曰:“吾子又何为道此?”包胥曰:“子能伏楚,吾能兴楚;子能灭楚,吾能定楚。”子胥拜辞,上马而去。
子胥上马,不知米建投往何国,行数里,见一起田夫相叹曰:“楚王失道,而逐嫡嗣,非国家之福也!”子胥向前日:“汝见楚王之嫡嗣乎?”田夫曰:“将军英非伍明辅乎?”员曰:“然!”田夫曰:“日前楚太子挈妻子奔宋国,曾嘱某等,言明辅不日即奔至,令明辅从宋相寻,以图大事!”伍员辞田夫,投宋国而来。
却说米建挚一妻往奔宋国。当时,宋元公多私无信,宋国政事在华氏、向氏之间。当时华亥为太宰,华定为太傅,向宁为太师,元公惧三家权重,欲除之。华亥知其谋乃称疾不朝。
元公往问亥疾,华伏甲士囚元公,元公之子弟八人,共起精兵攻华亥,亥恐惧乃放元公。元公与之定盟,各以其子交质,国中大乱,米建遂不敢入朝,暂安于宋城南门。子胥至宋,遍访乃寻见米建,二人抱头而哭,各诉平王之过。子胥曰:“太子至宋几日矣?”建曰:“我至旬余,因宋君臣自相攻击,故未敢进见。”子胥曰:“吾来欲图大事,宋既自乱,焉能助吾?不如速往他国,以作别图!”米建然之。即日,四骑奔郑,宿于馆驿。
次日,子胥与米建至郑来见定公。定公素闻子胥之名,亲自迎入,忙问其故?子胥与米建,各把平王无道之事,哭诉一遍,定公嗟叹不已。曰:“然则明辅固欲起兵复仇耶?”胥曰:“臣之父兄无辜见戮,尸暴家亡,实为可怜!明公万望见怜,愿乞一旅之师,以消父兄之恨!后当执鞭负绁,以图报补。”
定公令退安歇,姑容商议。员与米建辞出,定公召集群臣商议。
上大夫子产进曰:“楚王君父也,米建与员臣子也。今若起兵与其报仇,是助员以臣弑君也!且米建在外,破楚之后,员必立建为楚王,徒费刀兵,无益于郑,断乎不可!”子皮曰:“依臣看来,莫若先除米建,然后发兵与员破楚,约定破楚后,封员为楚公,共分荆地,员见米建既死,彼必肯从。”定公曰:“何计能除米建?”子皮曰:“晋常与楚事伯,连年交战不息,来日召米建,诈告曰:‘本当发兵,代太子复仇,争奈郑国地小,粮饷不继,烦太子往晋求粮,然后兴师’。米建至晋,晋必擒而戮之,此借手而杀米建,然后发兵破楚,我谋必就。”
定公大悦,即召米建入朝,教其往晋求粮,然后代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