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列国志传 - 第 44 页/共 62 页
当时,孙武攻巢,巢城上滚木石灰火炮打下如雨,吴王不能近前。孙武正设计攻城,忽报楚将子常引救兵将至。孙武即令专毅引五千兵伏于城南,令夫概引五千兵伏于城北。是夜传令三军,密退五十里。子常闻之鼓掌大笑曰:“固知孙武村夫怯我久矣!闻吾兵至,速退五十里,本欲举而击之,争奈三军劳苦,暂入巢城安歇,来日必破此贼!”米繁见吴兵远遁,乃出城迎接子常。行不十余里,忽东南角上,金鼓震天,哨马报吴将专毅打入巢城,米繁即便抽马杀回,囊瓦闻知慌忙杀出来救,夫概从西北杀出,把楚兵冲作两断,专毅又抢入巢城,登城将木石火炮乱抛下来,囊瓦拍马来取夫概,战不十合,孙武引大兵从后塞住去路。囊瓦杀开血路,从僻路追奔豫章,夫概追之不及,抽兵杀回,正遇米繁,二人战不五合,夫概抢入怀中,活捉米繁,专毅开城,迎吴王驾入城,夫概解米繁见吴王。
吴王令斩米繁,大劳诸将。忽报伍员杀败囊瓦,吴王令夫概出接入城。君臣大喜。孙武曰:“兵贵神速,不可迟缓,楚人闻我奄至,必然无措,克敌之势,在此举也!”大军欲从淮水而渡,子胥曰:“我师众多,难以舟楫相持,不如竟奔豫章,夹汉水下寨,楚人止防我从舟而来,必不守豫章。”孙武从之。
即弃水舟五百艘于淮上,从陆路打出豫章,夹汉水下寨。
却说囊瓦被杀败,不敢渡汉水,以残兵屯扎南岸,连上急表请救。昭王闻吴兵屯于汉水,大惊无措。子西曰:“事急矣!子常骄傲,速令右司马沈尹戍领兵拒吴,不然社稷难保!”
昭王即与沈尹戍大军五万,出守汉江,尹戍引兵飞奔汉江而来。
子常迎入大寨,戍曰:“吴兵从何而来?”子常曰:“弃舟于淮泊,从陆路杀向豫章而来。”尹戍连笑数声曰:“入言孙武用兵如神,以此观之,不啻儿戏矣!”子常曰:“何谓也?”
戍曰:“吴人惯习水战,今乃舍战船而奔豫章,所谓出吾不意,此吾所以笑之也!”子常曰:“吴兵现屯江左,何计可破?”
尹戍曰:我分兵一万与子,子即以轻舟旦夕游于江汉之上,以阻吴兵,勿使渡汉。我即星夜从息抄出淮汭,烧吴兵所弃之舟,塞住大队,直辕冥厄,然后引兵渡汉江,攻其大寨,我乘其后,困上数旬,吴兵粮饷不继,欲从陆路而走,我又据住三处险道,欲奔汉江而走,我又焚其舟楫,两下夹攻,不数日吴君臣之命,皆丧于吾之手矣!”
子常大喜曰:“子成之见,真有鬼神不测之机,吴兵虽勇,吾何惧哉!”于是,子成分兵从息地而来,子常以轻舟数百,旦夕沿于汉江之上下,又不挑战,相持数日,子常之谋士名史皇者谓子常曰:“楚之军民好令尹者少,爱司马者多,司马引兵烧吴之舟,塞吴道路,则破吴之功彼为第一,令尹官高名重,初领兵救巢则失巢邑,今又不能收第一之功,何以立于百僚之上?”子常曰:“奈何?”史皇曰:“吴人深入我境,不知道路,我若渡江一战,必得全胜!”于常即令吴军渡江,屯于小别。孙武令先锋迎敌,夫概引兵战于小别山下。子常马失前蹄,夫概正欲斩首,部将武黑杀出,力救而归。夫概大杀一阵,夺其旗鼓;子常归谓史皇曰:“子令我渡江建功,今丧兵折将,此事奈何?”史皇曰:“战不斩将,攻不擒王,非兵家大勇。今吴王大寨扎在大别山下,不如今夜往劫大寨,斩却吴王,以立大功!”子常然之,遂令三军衔枚从间道抄出大别山后,诸军得令,依计而行。
却说夫概初战得胜,众皆相贺。孙武曰:“史皇乃斗筲之辈,彼兵初败,今夜必来劫王大寨,不可不备。”令夫概、专毅各引本部伏于王寨之外,听哨角为号,方许杀出。又密遣小卒递书于保驾将军伯嚭,令其谨慎中军,勿得惊慌。又令伍员引五千兵,抄出小别山,先劫子常之寨。号令已讫,时当三鼓,于常果引精兵从山后抄出,见吴王大寨,四寂无声,即时大喊杀入中军,遍搜不见吴王,疑有埋伏,引兵杀出。闻两下哨角齐鸣,专毅、夫概左右突出,夹攻子常,子常望寨后杀出,伯嚭截住,斩其部将武黑,大杀一阵。子常进退无计,抛下盔甲,混于小卒队中,方得逃难,吴兵亦不追究,但夺其器械,收其降卒。子常走不数里,一起守寨小卒来报,营寨已被吴将伍员所劫,大军向前杀来。子常大惊,引残兵逃入山林,待伍员兵过,方归小别山。史皇等引败兵亦渐渐归至,子常连败数阵,欲弃寨逃归。史皇曰:“令尹今率大兵拒吴,若弃寨而归,吴兵一渡汉江,则楚国难保,不如退向柏举,上表请救,方免后患。”子常犹豫不决。少顷,楚王遣一大将,引兵来救汉江,子常出寨迎接。
子常延入,原是大将军斗莠也。莠曰:“主上闻令尹连战不利,故命莠来相助,不知令尹今设何计破吴?”子常曰:“囊瓦正困无计,将军高见,愿闻指教?”莠曰:“事急矣!何不退于柏举,以待子成截住江口,与之前后夹攻,不然则楚国之危,吾不敢保。”子常曰:“正合我意!”令三军拔寨屯于柏举。当时,楚兵虽屯柏举,然子常自恃己为主将,不敬斗莠,斗莠又以子常为无能,两不相睦。子常每欲出战,斗莠不从曰:“令尹轻敌,无使再战,再败此阵,乃决楚国之兴亡,若非子成知会之书来,焉可动兵?”于是,子常与斗莠各居一寨,二人连日不议一事。
却说吴之先锋夫概,探知楚将不和,乃入见吴王曰:“楚将囊瓦矜傲不仁,斗莠虽引救兵至,其自相逞能,诸将不遵约束,三军皆无斗志,若乘此一战,必能长驱入郢。”吴王不从。
夫概退回本寨,自思:“主上不许出战,失时势也!我必击楚,胜而待罪。”次日,遂引本部精兵,杀奔子常本寨而来。子常悉兵出敌,战不数合,孙武闻先锋出战,急调伍员、专毅出救,三将围住子常,斗莠全不救护。子胥拈弓搭箭,射中子常左膊。
史皇杀入重围,斗莠望见势危,方引本部杀来,救出子常。吴兵大至,杀得楚兵尸横柏举,血流汉江。子常引败兵屯于江口,吴兵渐渐迫至,欲乘势击之。夫概曰:“不可!困兽犹斗,况于困人乎?若困之太甚,必激其怒,不如暂屯江口,待其半渡汉江,然后击之,必然大败!”众军皆服。
及夜半,楚兵果然造饭,及天未明,皆走渡汉江,将及一半,夫概引军从上流杀下,专毅引军从下流杀出,楚兵自相践踏,死于江中者,不计其数。夫概与专毅更不动手,但引劲弩,交射于上下江口。子常走上西岸,夫概拍马来追,子常叹曰:“早不纳沈尹戍之谋,遂至如此,今日有何面目再入楚朝乎?”
遂奔入郑国,夫概迫之不及,但追斩史皇,会集大兵追赶。斗莠引残兵走至雍避,将卒饥困,不能奔走。莠令在泽中埋锅炊饭,诸军将食,夫概引兵杀至,夺其粮食,斩其饥卒,如切草芥。斗莠奋力杀出,走入荆州,来见楚王。楚王大惊,弃城逃走。子西哭泣谏曰:“社稷陵寝,尽住都城,若弃而外奔,焉可再入?”王曰:“吴楚所恃险者江汉而已,今吴兵已据汉水,楚失其险,焉能束手待擒?”子西曰:“城中壮兵,尚有十余万,大王可亲出城,激励士卒,深沟高垒,火速求告汉东小国,以借救兵。吴深入我境,粮饷必然不继,延至数旬,各国救兵若至,必能破吴!”
昭王便召子西守东门,斗辛守南门,申包胥守西门,王孙由守北门。亲自巡抚城池,激励士卒,踊跃数倍,皆愿争先。
不移时,哨马报:“吴兵已渡三江口!在外百姓,扶老携幼,争先奔入荆门,势如山崩地震,波涛激怒之状,其老弱被践踏而死者,枕积于道路,号哭之声,彻闻十里之外。”昭王忙令殿前将军子箴、固引兵拒吴。须臾,吴兵大至,箴、固不能抵敌,奔入城中。吴兵屯扎乌合,四面八方,日夜攻打不息。城上木石火炮,堆积如山,吴兵不能近前。又过数日,吴王恐延日久,乃令伯嚭告孙武曰:“元帅自离吾都,直渡汉水,掳米繁战败囊瓦,五战而入荆郢,势如破竹,今诸军用力,将士争功之时,累日攻一楚都不破,若救楚之兵一至,元帅能保全胜乎?”孙武得诏大惊流汗,即日召集诸军,传令子胥攻东门,夫概攻西门,专毅攻南门,姬乾攻北门,只许近前,不许退后,有能先登城者,即录为破楚第一功,及攻入城,有能捉得米珍者,奏过吴王,封官爵,至捉得楚一大夫,即封为大夫。于是,诸将推力争先,日夜攻打。城中守将号令亦严,木灰炮石,乱如雨下。又过数日,城又不破,孙武大怒,策马仗剑,亲自巡于城下,督令士卒,火急攻城。
却说南门主将专毅,胆量过人,见四门攻城不破,亲披重铠,引数十众攻之。士各执铁牌一面,长枪一把,抵城大呼,相继投入,城上将砖瓦炮石,对面乱打,专毅与从者皆被重伤,毅咬住伤疼,杀奔向前,连斩数十卒,从者不敢便退,随后杀至上城。城外吴兵擂鼓呐喊,一齐拥上,楚将王孙由,见吴兵登城,弃戈而溃,城上大乱,三门守将闻南门已破,各无斗志,吴兵四门一齐打入。楚君臣将士,各自逃生,昭王闻吴兵入城,慌忙奔入后宫,告其母伯嬴曰:“吴兵入城矣!母速上马外奔!”伯赢曰:“吾为万民主母,岂忍以先王宗庙社稷一旦弃之,汝勿虑我,可与群臣速奔外国,起兵以复邦家,但季芈是我爱女,汝念手足之情,可引同出!”于是,昭王放声大哭,遂与季芈及数文武,从西门杀出,慌乱间不知投走何处。不知楚王奔向何处,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楚昭王奔郧入随 子胥鞭挞平王尸
却说沈尹戌与子常分兵以攻吴寨,及至淮汭,闻子常败走,吴兵入郢,乃投戈于地,大骂:“子常匹夫!欲专成功,反误社稷。”遂自刎而死。其本部之兵,闻昭王至郧,乃投奔郧城保驾。时昭王方渡睢水,至云梦泽,有草寇数百人,夜劫昭王之舟。昭王大惊,其寇以枪刺昭王,王孙由忙以己身遮昭王,背上被刺,血流不止。王呼曰:“谁为我引走爱妹,勿令有伤,以忧吾母!”大夫钟建,遂负季芈登岸,群寇合舟,尽劫所带金珠,便欲杀昭王。
昭王君臣奔走无计,忽然岸上西北一彪人马杀来,抢入王舟,尽斩强寇。王问曰:“卿等何人也?”众曰:“乃右司马沈尹戌本部之兵。”王曰:“司马今在何处?”众卒曰:“司马与子常分兵击吴,子常不尊其计,以致战败,司马至淮汭,闻吴兵入郢,自刎而死,臣等询问王之所在,前来救驾!”昭王泣曰:“吾悔不能早用司马,以致国亡,司马今死,孤之罪也!”少顷,钟建复负公主季芋而归,遂奔至郧城。
时斗子旗之幼子名怀,每恨平王杀其父,常欲报仇而未能,及昭王去至郧城,其兄斗辛在朝为官,亦从昭王走至郧城。斗怀夜见斗辛曰:“平王杀俺之父,今吾杀其子!”言欲杀昭王,以报父仇,不亦可乎?斗辛止曰:“君乃父也!臣乃子也!君之杀臣,岂可报仇。吾闻违强凌弱者不勇,乘人困者不仁,灭宗绝祀者不孝,动无令名者不智,今汝欲杀楚王,犯此四失,决不可也!臣闻吴之追兵将至,速投随城,可拒强敌。”昭王从之,即发驾奔随,行出三十余里,斗怀仗剑欲刺昭王,追之不及,自刎而死。后人有诗曰:怀将削恨原为孝,辛拒非仇本是忠,二子之心虽有异,要其大旨一般同。
楚王走入随城,随之人民,争先迎王,各推锋制刃,愿与王守。却说吴王打入荆州,遍求昭王所在,哨马报:“楚王走入随城!”吴王便欲亲自迫之。孙武曰:“随地僻在南蛮,其处险峻,大驾不可亲追,但遣使者以祸福利害晓谕随之人民,教其有能捉得楚王来降者,加官重赏。”昭王闻吴兵至,隐于山林深处,有数小民欲谋刺昭王来见吴王请功者,钟建巡知其意,收而斩之,密令随城百姓,辞吴使者:“随乃小邑,不敢匿楚王,愿使者回告吴王,别处跟寻。”使者回告吴王。吴王令游骑缉探昭王所在,大驾长驱入楚宫殿。吴王谓伍员曰:“不缘明辅之力,何能得入楚之宫殿?”于是,王自处昭王正宫,尽享妻子嫔妃,令公子山处左令尹子西之宫,又令王族处王族之宫,大夫处大夫之宫,尽皆大辱楚人。
吴王驾前大夫唐仲节、姚元逢、郑季迁、申伯图、隰毕五人,不肯处楚臣之宫,吴王问其何故。五臣谏曰:“臣闻人之所以与禽兽异者,以其有礼义廉耻也!吾王今入郢都,覆灭楚嗣者,皆因平王失正,纳子妇而亏人道也!今王一入楚宫,淫渎后妃,又令臣下入其宫室,是以禽兽而教臣下,臣何敢从?
望吾王速出宫帏,封籍府库,留兵以备楚叛,整驾东还,犹自可也;不然,楚之群臣闻处其室,必然激怒,前来复国,则战伐之功,一旦而休矣!”吴王大怒,令斩五臣示众!后人有诗曰:吴国君臣入楚时,秽淫闺阃渎入妻,子胥振世英豪士,何事无官谏匪为。
吴王斩却五人,自是无人敢谏,日夜游玩六宫,及至一殿宫门闭而不出。王问嫔御曰:“此殿何人所居?”嫔御对曰:“此平王正富皇后伯赢之宫也!”王曰:“莫非无祥乎?”对曰:“然!”吴王素知伯蠃容貌,入宫之时,遍讨不见,及游此宫,遂令左右打入宫门,搜出伯嬴。伯蠃出而问之曰:“尔等何人?安毁吾宫!”左右曰:“吾乃吴王驾前武土也!”伯嬴遂出见吴王,吴王欲处其官,伯嬴怒骂曰:“吾闻天子为天下之表,诸侯为一国之仪,天子失制则天下乱,诸侯失制则其国亡。夫妇固人道之始也,今汝覆人家国,便欲陷人妻室,既失仪表,匹夫不若,焉得为大国诸侯?敢有入吾宫者必仗剑斩之!”遂推闭宫门,吴王惭愧而出,退于别宫。刘向颂伯赢曰:
阖庐胜楚,入其宫室,尽辱后宫,莫不战憟。
俾嬴自恃,坚固专一,君子美之,以为有节。
吴王自此乐游忘返,伍员自思,欲报楚怨,吴王并不提平王之事。员泣诉吴王曰:“臣之逃宋过郑者,皆为父兄之仇,今荷大王威福,五战入郢,楚王远遁,臣仇未报,臣料父兄之灵,必不自慰。”吴王曰:“平王已死,无忌亦断棺斩首矣!
明辅尚欲何为?”员曰:“平王虽死,臣恨未消,乞大王许臣挖其冢墓,开棺斩首,方可少慰。”吴王许之。
子胥即引本部精兵,遍踏豹龙山,不见乎王之墓,子胥大怒,下令晓谕郢都百姓,限三日内,有能指引平王冢处者赏,三日不首,尽屠合城人民。过三日,百姓并无来首者。子胥大怒,将屠荆州百姓,忽报西门外有一老叟扶杖来谒子胥,召而问曰:“子何见吾?”老叟曰:“吾乃荆州城外野人,今闻明辅将屠全城人民,特来请问其故?”子胥曰:“吾乃楚之世家,与荆州百姓为亲姻婚友,今抱大仇在身,令其指引平王之冢,三日内并无出首者,吾所以恨之也!”老叟曰:“将军必欲见平王之冢如何?”子胥曰:“吾将挖其冢而斩其首,以消吾恨!”叟曰:“将军差矣!吾闻君子不念旧怨,平王虽无道,将军之祖父,皆北面称臣,今既灭其宗族,覆其邦家,怨仇已报,冤恨已消,何必见咎于死者,而尽屠全城乎?”子胥叱曰:“平王弃子废妻,杀忠听佞,以致灭吾宗族,吾恨不能斫其尸,以伸此恨!汝乃村野之夫,焉敢相阻?”老叟曰:“吾特来试明辅之意如何耳。”子胥闻之,便降阶长揖曰:“丈人念员乃负屈之徒,万乞指示,没世不忘!”叟曰:“王初死之时,恐明辅在吴借兵复仇,故将其棺沉于城东蓼台湖内,将军必欲得之,须向此湖搜索,方可见也!”
子胥即引兵至湖口,见湖水茫茫,不知所向,乃命数百人寻其镇所,搬起棺椁,子胥即令毁之,其中并无尸骸,但锦衣所裹一棺铜铁而已。子胥以老叟之言为诬,叟曰:“此棺有二层,上设铜铁,以疑后人,下层乃是平王之真尸耳!”子胥乃令搜棺下层,拽其尸视之,乃楚平王之真尸也!子胥一见平王之尸,怨气冲天,手持九节铜鞭,踏于平王尸上,左足践其腹,右手抉其目,即令左右取其尸,重鞭三百,悉毁其衣衾,棺木弃于原野。唐人胡曾先生诗曰:野田极目革茫茫,吴楚交兵两岸旁,谁料伍员入郢后,大开陵寝挞平王。
又五言诗云:
弃疾昔为君,伤残是不仁。
妒臣求美玉,杀直宠阿臣。
爱地侵侯国,贪淫夺子亲。
鞭尸当受辱,天使报前因。
子胥既挞平王之尸,问老叟曰:“子何以知平王葬处及其棺椁之详?”叟曰:“吾非他人,乃石家之匠工耳!平王令吾为匠,五十余人砌造假冢,恐吾等泄漏,工成之后,将吾等尽杀于冢,吾之子弟亦被其祸,独老夫私逃得免,今日此报,亦为吾子弟少申其恨耳!”子胥今取金帛酬谢而去。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申包胃号哭求救 伍子胥和楚班师
话说申包管匿于城外民家,闻伍员鞭尸抉两目,使人谓员曰:“臣之于君岂可耻辱至此!”员对使者曰:“为我善谢申君,吾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也!”使者归以子胥之言告包胥。包胥知员不肯东游,必欲灭楚,遂西投秦国求救。既见哀公曰:“吴为封豕长蛇,久欲荐食上国,故先伐我楚国,寡君失守社稷,逃在草莽之中,使臣下告急,万乞大王念秦楚之旧,代为兴兵解厄。”秦哀公曰:“楚王无道,殄灭人伦,吴若不伐,别国亦将加征,吾何为助乱?”包胥曰:“吴人贪得无厌,楚与秦界相连,今楚遭伤而秦不救,楚亡秦安得独保无患乎?
愿大王思之,救楚之兵不专为楚,是亦秦国境界之利也!”哀公曰:“大夫姑就馆驿安下,容孤与群臣商之。”包管对曰:“寡君已在草莽,未得所安,下臣何敢居馆,亦且救兵如救火,寡君望大王之兵,如大旱望云霄,焉得久待?”申包胥请命至急,哀公终不肯许。于是,包胥乃不脱衣冠,立于秦庭,昼夜号哭不绝,七日七夜,勺浆不入于口。哀公悯之曰:“楚国有臣如此,吴人不知天道,何可灭也!”乃为赋诗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赋罢,乃亲慰包胥曰:“大夫不必痛楚,寡人代汝兴兵矣!”申包胥闻哀公命,九顿首而出。哀公即日命子满为先锋,子虎率中军,姬辇为元帅,大起秦兵五万,从武关而出。胡曾先生有诗云:楚国君臣草莽间,吴王戈甲未曾闲,包胥不动咸阳哭,争得秦兵出武关。
宋范仲淹先生有诗云:伍奢被谗死无辜,报怨君仇节义疏,笑拥吴兵侵旧楚,后人宁不责包胥。
时,子西、沈诸梁在荆襄界上,招集残兵,及山前山后豪杰之士,欲兴复者皆归于幕下,约二万余人,未敢轻出。闻包胥借秦兵至,各来相会于襄水。子西告姬辇曰:“我王奔逃在外,吴兵日夜不退,敢烦大兵攻郢,我率本部接应,以安社稷。
”辇曰:“我兵初入楚,未谙道路,若遇敌兵,与战不利,不如汝引兵先战,我兵随后,首尾相接,必然大捷。”子西然之,与沈诸梁引兵杀奔襄水来。
哨马报知吴王,有人言昭王匿于随城,吴王已遣孙武、伍员引兵围随,及闻秦兵与楚兵杀至襄水,遂调夫概引兵出敌。
夫概引兵与楚军相对下寨。次日,两阵对屯,二将出马。楚之首将子西,吴之首将夫概,拍马杀进,斗不数合,子西诈败,夫概引兵追上。子西以白旗左麾,秦兵阵上,突出一员大将,喊声如雷,手执双刀,望夫概杀来。夫概视其旗号,乃秦将姬辇。夫概迎敌,战了数合,楚兵大喝曰:“秦兵大至矣!”夫概遂往郢都奔回,见吴王甚称秦兵锐不可当,吴王惊惧,乃遣使召回子胥、孙武,令其勿围随城,且回救郢。
子胥与孙武星夜而归,吴王问二人进退之策?孙武曰:“兵者国之威,振则兵可息,征战不息,必有后殃。今吴以二万之兵,长驱入楚,毁其宗庙,覆其社稷,鞭死者之尸,处生者之室,势已极矣!宜与楚和议,火速班师,可保万全。若以远出之兵,粮饷困乏,又欲久恋楚宫,而与秦战,臣不敢保其万全!”吴王遂令大军收拾班师。伯嚭曰:“我离东吴,一路破竹而下,五战拔郢,遂灭强楚。今遇秦兵而便班师,何前勇而后怯,我愿得三万之兵,又使秦兵片甲不回!”吴王听其言,与兵二万退秦。子胥与孙武力止,伯嚭不从。
引兵出城,遇秦楚之兵,于西北九十里下寨。次日,子西出马,伯嚭大骂:“亡国匹夫!社稷已丧,尚敢求秦来救,汝不是吾对手,速退,令姬辇上马!”子西大怒,抡刀直取伯嚭,拍马来迎,战不五合,子西往后逃回,伯嚭勒马后追,姬辇引伏兵从山后杀出,子西、沈诸梁双马杀回,将伯嚭围在垓心。
专毅见伯嚭被困,引本部兵杀入垓心,人马相并,突围而出,秦楚之兵一齐追至。孙武知伯嚭必败,令夫概引兵接应,秦兵恐有埋伏,方且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