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秘史 - 第 32 页/共 34 页

却说范睢者字叔,魏大梁人也。素怀经济大才,六国咸称辩士,幼与中大夫须贾为友,时有姓魏名齐者为魏国丞相,须贾因荐范睢于丞相府中以为门客,虽已见纳而未擢用。忽一日,探子飞报:“秦使穰侯都督白起先锋,亲率大兵十万屯于上方谷口,未知何意?”魏齐大惊曰:“秦国累欲并吞六国,未有奇谋,屯兵谷口,其实有意于魏乎?吾魏兵微将少,兼以与秦邻近,倘或兴师犯境,早晚难保,必须交邻结纵求援,方得无事。”乃谋于中大夫须贾曰:“当今秦国倚其强势,挟天子以令诸侯,动以百万行师,今魏国势弱难敌,欲使子出使于齐,愿以金帛献于齐王,与其结好,歃血誓盟,凡有急难,互相救解,子其往之!”须贾曰:“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臣不敢辞,但臣才微智短,恐辱君命,有负于丞相所托,得一谋士同行方可。”齐曰:“为吾择之!”须贾曰:“丞相门下,志略之士,莫如范睢,文武全才,廊庙之器,必使于四方,不辱君命。”魏齐于是范睢问曰:“汝处门下,并未有见用,须贾称汝全才,叫吾使子以为辅行,通好齐国,以抗秦兵,事谐报捷,即在奏闻重用。”瞧曰:“鲰生才劣,不敢当职,只可役令而已。”齐曰:“须子大夫荐子不错,子其勿辞!”   次日奏于魏王,特命须贾为正使,范睢为辅行,赍金百斤,白璧十双,车驷十乘,二人领命,随即整饰行装,驱驰车马,离却魏地,不日至于齐国。令人报知齐王,齐王宣入,拜毕,献其金璧。齐王曰:“卿等远路,驰驱千里贡献,有何见谕?”   须贾曰:“臣奉王命,以今日国非一统,虎彪七雄,弱肉强食,小为大并,特献黄金白璧,以为进见之札,愿大王歃血立盟,永以为好,倘秦一日生变,互相救援,臣等设世感德。”齐王曰:“尔魏何等之主,敢以盟督之言,陈于寡人之前也?”睢见须贾一时无有以对,乃进前而代曰:“臣主乃仁义礼智雄略之主也!”齐王乃大笑!睢曰:“大王何笑乎?”齐王曰:“笑卿过奖之甚也!”睢曰:“臣请一一奏之!”王曰:“卿言如合朕意,准盟誓!”睢曰:“封无忌于信陵仁也,政事一合于宜义也,屈身于六国礼也,魏之先王受辱忘仇致意智也,虎视四方雄也,以策交于大国略也,由此论之,乃为仁义礼智雄略之主!”齐王曰:“魏王颇知文学乎?”睢曰:“任贤使能,志存雄略,虽有余闲,博览群书,然不如书生寻章摘句而已!”   齐王叹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虽仪秦再出,亦不过如此。”   于是,敕下光禄寺,安排筵宴,令丞相段干朋主宴款待。   次日,干朋见范睢有威可畏,有仪可像,与之谈论,终日不倦,遂背了正使,单宴范睢,齐王又赐黄金一笏,以表好贤之意。   时须贾寓于馆驿,见范睢私自出入,举止异常,窥见齐王赐以金酒,贾又不与,疑难以国政卖与干朋,恐妨于己,遂设以诡计,辞了齐王,先自逃归,而睢实不知之。及贾归国,告于魏齐曰:“范睢卖国之臣也!与吾同使,却乃背地受其金酒,与段干朋谈论终日,实把魏国优劣,被其肝胆,尽诉于齐,倘齐国兴兵伐魏,露其根脚,难以防敌,是以特先告知!”魏齐曰:“狼子野心之辈,误国大事,誓除此贼!”贾曰:“彼惟恐丞相见罪,故迟疑不敢归国。”   言毕,睢乃飞驰而至府下,魏齐问曰:“炫国政贼!为何来迟?”睢对曰:“齐王重排筵席款待,是以归迟!”魏齐曰:“其宴非待使之宴,乃卖国政之宴也!齐王既已得排筵宴,正使无分,偏为辅行而设,吾今亦以待汝,有何不可?”即令左右剁草杂豆一盆库马一匹,与睢同食,仍令狱率决瘠痛打一百,皮开肉绽,血流满阶,自辰至酉,体无容锥之处,拍胁抉齿,六问三推,范睢伏于阶下,真个有屈无伸,怎禁刑上加刑,连声叫屈,诈为死状!左右报曰:“丞相略息虎威,范睢死矣!”魏齐即令郑安平、杨安二人,以草席收尸,弃于驿前厕中,使仆人更遗尿于口。郑安平怀恻隐之心,见睢负屈打死,实为可怜,身体微动,知其未死,乃移于洁净处,夜至更深,潜于战场取死人,换以睢之衣帽,加于尸上,以为脱身之计,而睢匿藏于安平家内,得以不死,更令变其姓名,称为张禄,国中都无有知者。   及秦大夫王稽奉使于魏,闻睢之事,乃问于左右曰:“范睢何如人也?犯着甚罪?如此死之苦也!”适值安平跟随魏齐相诣王稽于驿馆,知其闻及此事,乃私告于王稽曰:“范睢为人文师孔孟,武计孙吴,动止可法,口若悬河,辅行使齐,齐王见其辩口,乃赐之黄金及以牛酒,正使须贾含羞逃归,而谄于魏齐,丞相疑睢以国阴事告齐,故必置之死地,可惜空有大才,而不得大用也!”稽曰:“死者不能复生,此人失于计较,既知事败,何不勿归魏国,先自逃于吾秦,得免其祸矣!今秦求贤如渴,何愁不得大用乎?”安平曰:“亦命之非也。今安平家有一故人,姓张名禄者,亦大梁人也,胜于范睢十倍,大夫若肯荐用,必有利于国!”稽曰:“可引个见否?”安平见稽有荐美之心,遂以睢得未死之情告之,至夜半时分,扶睢见于烛下。稽谓睢曰:“先生苦情,吾已知之明矣!然安平家非子之地,为今之计,莫若吾以车子藏汝出城,臣事吾秦,以子之才,必得近幸,汝意如何?”睢曰:“深荷顾垂,睢盼脱离颠沛,只恐秦王不纳,其时将安所适?况又疑惧太深,万一谋事变成是非,累及大夫,画虎不成反类狗也!”稽曰:“当今秦王,欲并六国,广招天下贤良,智士云集,况又秦王宽仁大度,兼以王稽荐贤为国,有助于吞并六国,安有不容之理?”   睢曰:“诚如是,倘得寸进,再生之恩,衔环报德。”   次日,王稽辞了魏王出城,藏睢于车内,只做交聘之物,从者推轮,送车云飞,直望西路而行,迢递数日,至于秦国。   时,昭襄王即位,文武齐班,王稽入朝,奏王曰:“臣奉使于魏,见有一人,姓张名禄,此人极能运筹决胜,先遭须贾之谮,后致魏齐之答,今离魏地,臣引归国举荐用之,并吞六国,万无一失!”王令宣人张禄问曰:“王稽荐卿于寡人,有何奇术,可以并吞六国,一统天下乎?”张禄对曰:“战国以来大小强弱之不一者,皆以天时地利人和之失耳!当今之世,七国争雄,惟秦最强,山川险因得地利也,兵用之利得人和也,特以用贤不当,故不能并吞六国,何以见之?大王内贵专权,穰侯用事,权臣在内,以致忠臣不能立功于外。据臣之计,齐楚之远,则以币帛交聘,三晋邻国之近,则以兵甲不时攻之。君子立朝,小人居野,不半载余,视天下其如运诸掌矣!”昭襄王大悦曰:“张禄,世之高士!何寡人相遇之晚也!”乃封胜为客卿,教以远交近攻之策。   王之得睢,如鱼之得水,日与王谈论天下之事,大称王意。   时,穆侯魏冉用事,睢每悦于昭襄王,贬罢其职,而睢代为相,号称应侯,入朝不趋,履剑上殿。丽泉诗云:范睢何为卖国臣,更名张禄仕于秦,魏齐献首穰侯罢,果是雄才敌万人。   范睢既仕于秦,得专征伐,岁加兵于三晋,名扬六国,威镇诸侯。至是,魏国俱其豪伯,乃遣中大夫须贾,赍贡金帛,出使于秦。须贾奉命,不日至秦。寓于咸阳驿中。范睢喜曰:“须贾到此,死期近矣!”遂装作旧日规模,步行至馆驿。须贾一见,大惊曰:“范睢因无恙乎?吾以汝为魏齐丞相打死,为何得命在此?”范睢曰:“须彼时将吾尸首弃于河侧,深得鱼翁之力,救得一命,侥幸得以至秦,今蒙张禄丞相养为门客,恩深似海,适闻大夫到此交聘,特来相访。”时值腊月,冷气逼人,睢乃假为战兢之状。贾曰:“范兄薄衣蔽体,一寒如此,吾之所着者新厚之衣,特脱一件与兄遮体何如?”难曰:“大夫所着者,吾何敢当!”贾曰:“古人道衣衫不整,朋友之过,何忍吾兄之寒如此!”随即脱一绨袍与之。睢曰:“深感贤契温暖之德,难以补报,但不知大夫因何到此讲和?”贾曰:“因秦用张禄为丞相,前月下战书,要来攻我王城,因商议到此讲和。今魏王布有夜明珠六颗,四颗献与秦王,二颗送与张禄丞相,贾求善言,敢问吾兄行馆何处?”难曰:“吾为丞相门客,就于相府廊下居住,丞相大小之事,一一与吾谋矣!”贾曰:“既如此,烦吾见明日方便,千万借重!”睢曰:“丞相事忙,不如今日吾代大夫引辔而往!”贾曰:“深荷指引。”   范睢遂为贾御车至于相府曰:“吾先入相府,为大夫通报相迎!”   须贾侍立门下,候立久不出。乃问门下曰:“范叔递上府,久不出者何也?”门下曰:“向者吾相张禄告私行到驿访友,何得为范叔乎?”须贾大惊,知其见欺,乃解带脱衣,膝行入府谢罪!睢坐于堂,责让之曰:“无义逆贼,禽兽不如也!吾今以德报怨,不似汝谮吾受非刑之苦也!邻国来使可待以厚礼与其归国,使其见我大国之威仪!”这令左右,大排筵席,邀诸侯,请宾客,罗列而坐,分次而饮,置剉豆草一盆于前,牵马令贾与同食之。时,贾羞惭满面,气填胸臆,伏于地下,只得并马啖而食之。睢又责之曰:“尔所以得不死者,以咸阳驿中绨袍相赠,恋恋尚有故人之意尔!猴鼠之辈杀之无益,放你回国,报与魏玉,速斩魏齐首级来献,不然则屠大梁城!”   须贾含羞满面归于魏国,先告于魏齐,魏齐大慌,私奔于赵,藏匿故人赵平原君家,后范睢兴兵伐赵,诱执平原君归国囚于狱中,遣卒致书于赵王曰:“不得魏齐之首,则吾不出王弟平原君胜矣!”魏齐知无路,乃自刎而死,赵王取魏齐首级,藏于匣内,令送秦以赎平原君复于赵国。使者献上首级,范睢喜曰:“钓不设饵,何以得鱼,不执平原君,何以得魏齐之首,今吾仇已得复,耻已洗雪,志已伸矣!”秦王既用睢策,岁加兵三晋,斩首数万,卒并六国者,范睢之策也。丽泉诗云:须贾谗言起祸胎,范睢屈勘受哀灾。   王稽若不潜归秦,空负远交近攻才。   当时,秦王稽大夫为因引荐范唯,不意睢反权倾己,位居其上。前写诸侯以谋伐秦之故事败于市,秦王临朝而叹曰:“内无良将,外多强敌。”范睢惧,蔡泽谓睢曰:“四时之序,成功者去。”睢乃称病而免,蔡泽代之,不在话下。   却说赵惠王,一日升殿,左有文官商相如之徒,右有武将廉颇。公孙乾之辈,群臣山呼,拜舞已毕,分班而立。赵王谓廉颇曰:“前日秦遣上将王龁、王剪亲率大兵二十万侵犯寡人之国,深幸将军破敌之力,今特封卿为下大夫中将军之职,以表朕意。”廉颇上言曰:“事君以忠,巨子之职,臣何敢望赏乎?且临洮之捷,亦赖陛下洪福,臣何力之有?”于是,顿首谢恩而起。却说客卿班中,有秦王之孙名异人者,乃秦王太子,柱之子,昭王之孙也。秦王志图吞并,因索赵连城之璧,赵王用蔺相如计,卒全璧归赵,秦王气夺,因此二国修好,以异人为质,异人留赵已经三五寒暑矣!时正立于阶下,赵王猛思昔日夺璧之辱,呼异人而叱之:“汝质朕国,不曾有慢于汝,汝祖父何不仁之甚?又屡举兵犯境!”喝令武士推而斩之!其时,唬得异人魂不附体,无言可答。适有蔺相如出班谏曰:“不可!今日秦国国官兵强,若斩此子,遂成大隙,秦必复加兵来攻,赵国不宁矣!不如赦之,永质在此,不成仇隙,亦不敢加兵,百姓得安,赵国太平也!”王曰:“善!”即从之言。遂放异人,命公孙乾为监守使,领异人归第。王乃谓公孙乾曰:“卿直严鉴此子,不可纵之归秦。”   于是,公孙乾领异人出朝,行至街上,前排头踏各执藤棍,后列军卒手举荆条,百姓挤挤嚷嚷观看异人。只见那人丛中立着一位官人,生得白如傅粉,口若衔丹,身长七尺,年纪三六,头戴青纱角巾,身穿丝绢圆领衫,腰系丝条,脚穿绣鞋,阳翟人也,姓吕名不韦,看着异人,乃自语曰:“此人有天子之表,龙凤之姿,可为继世之君,此乃奇货,可以居之也!”遂问众人曰:“此被监之人是谁?”百姓对曰:“其人当金枝玉叶,秦朝龙子龙孙,乃是秦昭王太子柱之子名异人,现质于赵国。   因前日秦复兵犯境,赵王怒欲杀之,左右力谏而止,所以拘系此子!”又问:“监押将军是谁?”百姓又答曰:“其人乃赵国大将军公孙乾也。”百姓自相问曰:“此人何人也?”有识者曰:“此人是阳翟大贾吕不韦也!其人天资颖悟,智识高明,兼能风鉴,见那界人天子之相,为奇货可居也!”丽泉诗云:异人原自相非常,质赵令人动容伤,天运循环生子政,故交六国事秦强。   却说吕不韦见了异人,遂潜迹回家,见父问曰:“富者殖利几何?”其父言曰:“放钱五分,种田七分,为客十分,其利有数而已!”不韦又问父曰:“贵者殖利几何?”其父说曰:“贵者其利不尽数也!”不韦又曰:“放钱劳心,种田劳力,为客风霜,其利有算筹,今秦王孙异人者,儿相此人,龙准而凤颜,必有天子之位。目今质于赵国,儿欲以千金赂赵王权臣,救还秦国,以图富贵,其事若何?”父曰:“可,其利万倍,富贵无穷矣!”   于是,不韦次日拜辞父亲,将金玉往邯郸城。不一日,来到公孙乾门首,致意而报,相引而入。于是不韦入内,当厅就拜,公孙乾亦半揖还之。施礼已毕,分坐饮茶讫,不韦欠身而起曰:“小可吕不韦,阳翟人也!因祖旅江湖,久违钧颜,今日回家,道经于此,久仰尊名,特来谒见将军,无可效芹,特有黄金三十两,不足为仪,聊表微忱,望乞笑留是幸!”乾曰:“识荆之初,既辱高轩,何必厚仪,人之无功,不敢受禄,谨奉返璧。”不韦曰:“此非远方之珍,何足为礼,望乞笑留是幸?”乾喜受讫,设酒以待,因问不韦曰:“先生贵庚?”   不韦答曰:“小子年正二旬。”乾言曰:“汝小我五岁,从今以后,兄弟相呼,休得见外!”于是,不韦拜乾为兄,二人同饮大醉,公孙乾留不韦宿至天明。次日,乃是端午佳节,公孙乾在后厅排宴,十分齐整,款待不韦。怎见得好处,但见:门悬绿艾,户挂青蒲。水晶帘卷,假须锦绣。屏开孔雀,从人笑乐。白玉杯,美酒浸香蒲,小童欢捧黄金盘。角黍堆碧玉,食烹异品,味献时鲜。弦管笙簧,奏一脈清音雅韵;绮罗珠翠,排两行舞妓歌儿。当筵歌,口启樱桃;对席舞,腰摇嫩柳。消遣壶中闲日月,邀游身到醉乾坤。   公孙乾与吕不韦,庆赏佳节数日,及不韦见皇孙异人在隔居闲坐,明知是秦国皇孙,佯作不知,故问于公孙乾曰:“隔居闲坐者其人是谁?相貌不俗,莫非将军之公子乎?”乾曰:“非我小顽,乃秦昭王皇孙异人在此为质者,赵王令我监管在此也!”不韦曰:“原来此人是王子王孙!’聊起身道曰:“小弟斗胆,一事敢与贤兄言之,幸勿见阻!”乾曰:“愿闻从命!”不韦曰:“弟与异人入席同饮不妨么?”乾曰:“贤弟要他相陪,即令他来!”于是,就请人来。异人施礼已毕,坐在一旁,轮杯换盏,饮至半酣,公孙乾起身如厕,不韦低声而谓异人曰:“今秦王老矣!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殿下之兄弟二十余人,今殿下居其中,不甚见幸,太子即位,殿下不得争为嗣矣!况汝为质于此,何日得归秦国?”异人听罢,惨然出涕曰:“吾亦知此,俱未有脱身之计耳!奈何!”不韦曰:“能立嫡嗣者,独华阳夫人耳!韦虽家贫,愿以千金为殿下西游行计,而见太子与华阳夫人,说其立汝为子,再来救殿下回国为嗣,你意若何?”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   不韦即将金五百两与异人而言曰:“汝将此金交结赵国当权者及公孙左右宾客,吾来日往西去也!此事尔我知之,切勿漏泄。   ”异人谢而言曰:“得先生重救,铭心刻骨,何敢忘所自乎?   倘能还秦为君,生当为公择地而封,死定名标麒麟而益子孙,世世袭封侯爵,必不忘也!”言将尽,公孙乾至,各人又饮了数杯,不韦起曰:“小弟力不胜酒,来久今就告回。”公孙乾曰:“贤弟再耍几日!”韦促要行,乾留不住,只得亲送出门,相别回府。   不韦至家数日,收拾黄金五百两,收买奇物玩好,自与家人望西而行。行了数日,不觉早到咸阳,因故人郑子庄相引,寓于城郭,在华阳夫人的姐姐家中安下。次日请主人相见,各施礼毕,不韦曰:“小子乃邯郸人姓吕双名不韦,奉皇孙异人之命,特来拜访皇姨丈也!山城寂寥,无可以页,取奉黄金十两,略为拜见之仪,伏乞笑纳甚荣幸!”皇姨丈曰:“有劳贵步,下顾寒舍,素无一面之识,垂赐黄金,何以克当,我欲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得汗颜领受矣!”随即大设筵席相待,酒至半酣,不韦起言曰:“始间所告未尽,今者剖明,有皇孙异人,质于赵国,多多拜上皇姨丈,又有黄金五十两寄与皇姨,以为买果食之资,聊效献芹之忧,令吾面授,托请一见!”   由此皇姨丈叫皇姨出来,不韦施札,将金授与皇姨,皇姨大悦而言曰:“此物虽是姨孙奉来,有劳足下远送,生受跋涉,今皇孙在赵国,还思回故土不思也?足下必知其详!”不韦答曰:“在下与皇孙公馆对居,有事必与吾说,吾亦尽知其详。   近秦王举兵攻赵,王欲将皇孙来斩,百姓尽知其事,各以命相保。”皇姨曰:“百姓为何保也?”不韦曰:“自皇孙人赵为质,盗贼屏息,五谷丰登,万民复业,赵国太平,为此民感其德,又每遇秦王太子夫人圣寿元旦之日,及月望时节之辰,必清斋沐浴,焚香向秦而拜,自责不能得报生养之恩,万民感其贤。”皇姨曰:“皇孙有此贤德也!”吕不韦又言曰:“今皇孙在赵,夙夜涕泣,思念太子夫人之思无报,因此修书一封,及宝三件,令吾前来,与国君夫人上寿,来日托烦皇姨引见。”   皇姨曰:“此事容易,委翌日引足下去见!”不韦乘间问皇姨曰:“秦夫人有几位皇子?”皇姨曰:“无有!”不韦曰:“今夫人宠而无子,不以繁华时早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以为嗣,诚恐他日人老花残,色衰爱驰,国君别宠,富贵不长耳!”   皇姨曰:“正由此而犹豫也!”不韦曰:“吾有一计,能令夫人无子而有子,亦能终身受宠于秦矣!”皇姨曰:“何计可以教妾?妾教夫人必重赏足下矣!”不韦曰:“今皇孙异人贤孝,自知是夏姬所生,又是中子,不得立以为嗣,夫人诚以此时拔而立之,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彼必感夫人之重恩,岂敢遗忘也!诚能如是,夫人无子而有子,生则为后宠于秦,死则立于太庙正祀矣!”皇姨曰:“足下之计极妙!来日以此告夫人,必赏足下矣!”言罢,各自歇息。   至次日,皇姨引不韦入宫见华阳夫人。皇姨先进宫里,美人见皇姨进来,各叙礼毕,夫人曰:“多时不见吾妹,渴心生尘,今何自至?”皇姨曰:“今有质赵皇孙异人,将夜明珠、照颜珠、温凉盏及书信一封,令吕不韦传来人拜与国君夫人上寿,现在宫门之前,未敢擅进,托我引来,故自至耳!”夫人言曰:“令他进来!”不韦至宫,四拜毕,夫人命起立,站在一旁。不韦将书信同三件珍宝递与夫人,夫人看了大喜,曰:“今国君出猎未回,其书待他归来开读。”不韦曰:“小人临辞皇孙,皇孙叫小人传他人拜来拜国君和夫人,小人就此下拜!”夫人曰:“汝且退回寓中安下,待国君回来,令人唤汝,可来同拜未迟!”于是,不韦退回去讫。   夫人谓皇姨曰:“今国君有子二十余人,皆非我生,况异人乃夏姬之子,难得此子如此孝心!虽质居千里之外,还以我为念,将宝珠来庆寿。”皇姨乘间乃将不韦言异人之贤孝之事说了一遍,夫人一听了大悦曰:“此子再生,使我得之可也!”   皇姨又言曰:“妾闻异人之贤,名闻天下,更夙夜泣思国君夫人矣!目今夫人虽宠,奈何无子,使我代汝忧矣!”夫人曰:“正为此事,夙夜无寐而烦恼也!”皇姨曰:“何不乘繁华时自结于诸子之中贤孝者,举以为嗣也!诚恐他日人老花残,色衰爱驰,国君爱解宠移即休矣!今异人贤孝,不辞千里之遥,而令人将宝物与夫人寿,依吾之计,不如立此人为嗣!否则吾妹虽宠,一旦身死,身后无嗣,不能正把太庙矣!夫人依我之言,诚能以此时拔之而立异人是无国而有国。异人感夫人之德,是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生死俱宠于秦矣?”夫人曰:“其事甚合我意!怎奈异人质于赵,怎能得回?”皇姨曰:“可同不韦画策救回。”   正议之间,宫人报曰:“国君回矣!”夫人接入同坐,皇姨近前施札,国君命坐。国君抬头见夫人俯首流泪,因问曰:“夫人何为烦恼之甚?”夫人乘间言曰:“委有一言,未敢冒于殿下!”国君曰:“但说不妨。”夫人曰:“妾今无子,欲向东宫求螟岭一子,恐殿下不允。”国君曰:“是何言与,我今有子二十余人,不问那人,随夫人自选一个为子。”夫人曰:“诸子毕有母,独异人无母,况此子为人贤孝纯厚,若得为子,是妾平生之幸也!”国君曰:“异人现质于赵,怎能得回?且夫人何以知其贤孝?”当时,夫人将皇姨之言,一一说了一遍,及将上寿宝珠递与国君。国君大喜!曰:“吾儿有此孝心也!”夫人又将书信进上,开封而读其书曰:不肖儿沐浴百拜稽首顿首於双亲安国君既华阳夫人殿下千秋齐年。儿自别膝下,摩时不意於左右,无奈云山飘渺,道路阻长,所憾不能奋飞耳!儿今身在於赵地,心不离乎秦疆,思亲假寐而求欢,莫不涕淋而惆帐。儿每思,生虽夏氏养,幸夫人而得至於今日质此,何由得报也!由斯夙夜怀愁不已。儿感国君夫人生我养我,而不得在于左右,冬温夏扇之奉,是如空然生子也。儿又思,有双亲在官,而不得披彩衣之乐,报生养之恩,由此未尝不三叹而流涕也。知我如此,不如不生儿矣!无有效意,辄具夜明珠一颗,照领珠一扇,温凉盏一双,敬今吕不韦传我八拜,前来上寿。伏望双亲休以不孝之儿为念,善保龙体,候登九五之位。励精图治,立致太平之基。万寿无疆,此儿之愿。今因便,贡以尺素,以传八拜,敢效华封之三祝,及通问安之微忱。为此冒干龙威,不任激切屏营之至。   国君读罢其书,涕淋如雨,夫人亦垂泪不已。国君泣曰:“何计能救此子回秦也?”皇姨曰:“今有使命吕不韦,妾观其人足智多谋,君若与之同议,必能救回矣!”夫人曰:“可令人唤来商议。”   于是,去召吕不韦,不韦至宫,拜伏于地,言曰:“愿殿下千秋,夫人齐年!”国君令平身。不韦又曰:“小人传皇孙八拜,今当就此拜还!”于是便拜,拜讫,国君与夫人双泪交流。国君拭泪谓不韦曰:“今日欲立异人为嗣,奈质于赵国,无计脱离,敬请益于足下,何计教于我也?”不韦曰:“殿下肯立异人为嗣,小人不惜千金赂赵之当权者,必能救回公子,诚恐殿下戏言耳!”国君曰:“汝若不信,就刻玉符约誓为嗣,委足下去救也!”不韦曰:“谨领尊命!”于是,不韦拜辞归店,至次日又来宫中,国君将玉符付与不韦,不韦受讫言曰:“来年五月内,救皇孙还朝,殿下可命一员大将,引兵沿途接应,以防不虞。”国君曰:“我自令将率军马前来接应,汝可用心,勿使有误!倘救得吾儿还国,汝之富贵非轻,同其休戚!”言罢!将银百两以赐不韦,以为赆,不韦拜受。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丽泉有诗曰:谁似商人吕不韦,肯将金宝换金鱼,华阳一进强秦计,何用男儿苦读书。   第一○六回不韦计取朱姬女朱氏生政于邯郸   当时,吕不韦离开秦国,登山越岭,不觉来到邯郸。先归家内见父亲,把西行经过说了一遍,父亲大喜,不韦即便入城到公孙府前,令人通报。不一时,公孙乾出迎,两人交拜,分宾主而坐,待茶吃完,公孙乾曰:“贤弟远路驰驱,有劳跋涉,顾垂青盼,有失远迎,幸勿见责!”不韦曰:“久违尊颜,未尝少忘,小弟此番买卖不济,无甚物相送,只赚得玉带一条,温润瑕,送与将军,以表寸忱。”乾乃大喜曰:“甚感贤弟,价值多少,即刻奉还。”韦曰:“何用价也?敬留来奉贤兄!”   乾受讫,遂整酒相待,二人谈笑,饮至半酣,乾醉言曰:“贤弟从容慢饮,我令异人来陪贤弟,我略假寐一时,便来相陪。”   于是,乾入内室去了,不韦将玉符与异人而言曰:“吾去西游,见你国君大人,说立你为嗣,令吾传此玉符,与你为报,你不必怀忧,我自有计,救你还秦!”异人谢曰:“倘得还秦,必不忘思!”二人话语未完,乾复至言曰:“贤弟如何不饮?”   韦曰:“酒多矣!小弟告回,来日再会。”因是,回归至家,与父言曰:“儿欲谋取强秦天下,无计可施,今闻邯郸城内,朱家有一女名姬,生得绝美,不如即来与儿为妾,待其有娠,儿与朱氏明说此计,誓不相负,献与异人,异人在客中无妻,必然纳之也!倘生子,必是我子也,异人殁后,必定我儿登基,再改姓号,却不是吾家之天下乎?”父曰:“其计大妙矣!”   于是,令人将百金去朱家说亲。朱家闻不韦家中巨富,因此就肯受了财礼,约与择日,就还其亲。媒人回说,亲事已成。   不韦大喜!至次日,令人去接新人。到晚一行人,簇着轿子前来门首,下轿入门。那新人生得十分美丽,怎见得美处,但见:齐直直发儿,曲弯弯眉儿,炯青青眼儿,直隆隆界儿,香喷喷口儿,红拂拂腮儿,美甘甘脸儿,尖纤纤指儿,短细细脚儿,穿一双翠绣鞋儿。   当时不韦接入洞房成亲。不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自成亲之后,过了三个月,朱氏有娠,不韦亦知,实告知朱氏曰:“吾娶汝是计也!”朱氏曰:“如何是计?”韦曰:“吾欲谋取强秦天下,故娶汝,待汝有娠,进与秦王皇孙异人。异人今质在于赵,在此无妻,必然纳也!倘生此子是男,异人必立为嗣,异人过世后,此子必然登基,你我夫妇之情,说与此计而可谋秦之天下,你可肯乎?”朱氏曰:“夫妇之情,既然如此,怎么不肯,计将安出?”不韦曰:“吾来日设席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饮酒,令你劝酒异人见你貌美,必然求你为妾,你却不可忘前之情也!”于是,二人对天发誓。至次日,吕不韦先去公孙乾府中,乾接入后,时各施礼毕,乾曰:“贤弟有甚贵干,多时不来寒舍。”韦曰:“小弟上庄收些薄税,因此久失奉训。   ”言讫饮茶,茶罢,韦曰:“小弟此来,无甚别意,敬备蔬酒,有劳贤兄骥足,就同异人去我寒庐少叙,未知尊意何如?倘肯光临,则小弟蓬筚生辉,望乞勿阻为荣!”乾曰:“既贤弟有请,如何不去?只是不当打扰府上也!”   于是,公孙乾与异人、吕不韦三人上马,前来至吕家门首,日公接入草堂,各施礼毕,然后入席饮酒。只见席上珍馐百味,盈满筵席,笙歌舞女两边排行。公孙乾、异人入席,吃食两套,酒至三巡,不韦令二青衣丫环,引朱氏出来劝酒。异人见那朱氏,生得十分俊俏,怎见得好处: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犹如织女下瑶池,好似嫦娥离玉殿。轻移玉步懒散。   金莲千般娇娆,万种风流。拟临席边停,羞对尊前言。纵有丹青描不成,每对银灯看未足。   朱氏到席前再拜。乾问:“何人?”不韦曰:“吾之小女也!无可敬将军,当出妻献子。”朱氏敬酒进前,先劝公孙乾,后劝异人,异人接酒,左顾右盼,目不舍离,朱氏亦以秋波送情,频频劝酒,时,公孙乾饮得大醉,俯挽首撞眠。异人执杯谢不韦酒而言曰:“异人念生身质此处,客馆寂寞,欲求朱氏为妻,未知公意如何?”韦诈沉吟不应。异人又曰:“肯念客中孤苦而造之,生当衔环,死定结草,誓不敢忘!”韦佯怒而言曰:“既中殿下意,即就献之,何以报乎?”于是,令人抬送朱氏与异人先回去讫。公孙乾酒醒,不韦亲送回府。丽泉单咏朱氏诗云:一点樱桃启绝唇,两行碎玉嚼阳春,榆钱不买千金笑,元是昭阳官里人。   异人取得朱氏之后,不觉半载有余,朱氏产生一子,生得隆准长目,方额重瞳,腹下生鳞,出世有齿,容貌甚奇。异人大喜!取名为政。不说朱氏生子,却说公孙乾,思念日不韦数月不来,正欲令人去请,不韦亦至。相见后遂与携手同入后厅,施礼分坐。乾曰:“阔别数月,如隔三秋,子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我欲与贤弟下几着棋解闷,悬望不至,正欲令人来请,幸汝自降,我心不胜之喜!”不韦曰:“小弟正欲请益,既然如此,与贤兄下几盘,如输三盘者,请出一个东道。”乾曰:“可!”于是,二人下了半日棋,不韦连输三盘。不韦曰:“小弟输也!来日访贤见同异人偕去南门池阁内饮酒。今天气炎热,其处清凉,一则少叙间阔之情,二则当以避暑。”乾曰:“正合吾意!”不韦辞去,异人送出门外。不韦将还素之计,说与异人,异人大喜!   不韦到家令父亲收拾家财,亦令人至邯郸城内朱家说知此计,又令人去异人处接朱氏同于政到家。是夜,都搬在吕不韦家中去下。至次日,不韦令其父带家小及朱氏一簇车马先往咸阳去讫。且说不韦只留左右仆介二十人,在城外池阁内排设筵席完备,令人去请公孙乾同异人,不半个时辰齐到,韦即出迎入阁内,各施礼毕,分次而坐,轮杯饮酒,时正当六月,天气炎热。怎见得,古人有篇古风为证:祝融南来鞭火龙,火云焰焰烧天红。   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   五岳翠花云彩灭,阳侯海底愁波竭。   何当一夕金风生,为我扫除天下热。   公孙乾与异人、不韦三人同饮,而不韦、异人佯醉不饮,只劝公孙乾,觥筹交错,不觉饮得大醉,不韦遂扶乾于阁后凉床内睡了,便叫公孙乾手下左右人员各赏酒一瓶,俱灌醉了,扶去阁内睡着。正是:踏碎玉龙飞彩阁,断开金锁走蛟龙。   不韦同异人将公孙乾马骑了,解其创佩出外阁门,奔往咸阳去讫。不韦同异人马快,赶着朱氏家小同行。   公孙乾至晚方醒知觉,一簇人马已进出五十里之地矣!忙唤左右问曰:“不韦何去?”众人皆有不知其故,令人往吕不韦庄上去看,回来道:“合家走入咸阳去了!”公孙乾想要去赶,奈天色已晚,日落西沉,不得已闷闷回家。至次日人朝,公孙乾出班奏曰:“臣蒙圣旨,监守秦王皇孙异人,昨日失守。   被他逃回咸阳,今日方知,奏闻我王。”赵王大惊曰:“此人还秦,使我晓夜不安矣!”遂怒叱乾曰:“令卿仔细监守在何放走异人?汝即引兵前去捉回,如捉不获,斩首示众!”。   于是,公孙乾领兵即出朝门,亲率精兵五千,随后就赶,赶了数日,看看赶上,乾高叫异人曰:“赵王令我请殿下还赵!”异人佯笑答曰:“吾料赵王不能容物,方暂回秦,你休赶我,前有伏兵,倘若不退,军中无情矣!”公孙乾恨不得一步赶着,催军急追至近,异人谓不韦曰:“后兵追紧,前无救兵奈何?”异人正在慌忙之际,忽见正西上一队军来。一将欠身言曰:“吾乃秦将军章邯,奉国君之命,来救殿下!甲胄在身,不能施札,望乞恕罪。”且说公孙乾正追,忽见西北角上涌出一簇人马,旗上大书五字“秦大将章邯”。其人拍马向前,排开一阵,公孙乾慌忙引兵赶至。章邯横枪勒马,问曰:“来将何人?愿通姓名。”乾曰:“吾赵国大将公孙乾也!因皇孙异人私离赵国,我今奉旨特来拿还。”邯言曰:“吾乃秦国大将章邯,你三合中间胜得我,将皇孙与你归赵,三合输于我,连你性命无还!”乾听罢,举剑杀向前来,章邯亦挺枪迎敌,两马相交,双器交举,战上五十余合,公孙乾气力不加,拨回马便走,章邯随后追赶十里方回。   不说公孙乾败回赵国,且说章邯保着异人还秦,至晚来到咸阳入城。次日,异人被楚服入宫,朝见太子。却说国君与夫人,忽见异人归回,喜不自胜!笑而言曰:“吾子归矣!”于是异人先拜国君,后拜夫人,言曰:“不肖之男,久违龙颜,不能披彩衣取双亲之乐,如荆刺在背,今侥幸回来,望双亲赦儿之罪!”国君曰:“若非不韦为使报说,险失贤孝之儿耳!”   夫人喜与国君言曰:“妾乃楚人也!当更其名曰子楚。”国君曰:“善!”于是,子楚跪告国君夫人曰:“蒙祖皇屡举兵攻赵邯郸,赵王几欲杀我,全赖不韦将金五百两赂与赵之当权者与看守者,方得命而归,若非此人,岂得至于今日!再生之德实不可忘此人,伏望殿下,重赏不韦。”国君从之,唤不韦曰:“今将城西腴田一百亩及宅子一所赏汝,侯明日奏知父王,封赠官职!”不韦曰:“承赐!”拜谢而出。   却说子楚与朱氏就在华阳夫人宫中居住。忽一日,秦王升殿,太子安国君出班奏曰:“臣子异人,先因夺璧之仇,为质子于赵,屡被赵王怒詈,欲杀异人,幸得阳翟大贾吕不韦,以金五百两买赂赵之当权监守之人,侥幸脱亡归秦,皆此人之功也!伏望陛下封赏此人。”王曰:“依卿所奏!”就宣吕不韦至阶下,不韦山呼礼毕。王曰:“朕皇孙异人得卿救还,封卿为东宫局承之职!”不韦叩头谢恩。秦王谓章邯曰:“联恨赵王辱骂寡人,封卿为大将军,领兵二十余万,前去伐赵。”   于是,章邯谢恩出朝,引兵就行,来到韩国阳城之南三十五里,负黍亭下扎寨。探马飞报阳城县令缪名闻知,忙点民兵出迎。当时章邯出马谓缀名曰:“我秦王攻赵,借此经过,与你韩国无仇,何故引兵拦吾!”名曰:“吾韩与赵实是唇齿之邦,唇亡齿寒,汝今伐唇,齿又何安?为此拒兵,实不相瞒,若是要过负黍,除非军生两翼,马能驾云!”章邯大怒!持枪直取缪名,缪名抡刀来迎,两马相交,战二十余回,章邯卖个破绽,缨名抡刀砍人,章邯躲过,翻身一枪,剌杀缪名落马,四万余人尽皆降伏。章邯入城,下令安民,引兵入赵,以得赵邑二十余城,直至赵国大城下寨。   次日,赵王升殿,群臣奏曰:“今有秦王命章邯为将,领兵二十万,前来报皇孙被质之仇!今兵已在城下下寨。”王惊谓公孙乾曰:“此祸是汝放异入以致如此,可速引兵迎敌。”   于是,乾领兵十万出城,与章邯交战,乾与战三十余合,大败,被秦将斩首九万余级,遂飞报赵王。赵王惧,问群臣曰:“何计可退此兵?”上大夫蔺相如奏曰:“臣有一策名移祸计,可退秦兵!”王问曰:“何计?”相如曰:“可差使命入西周报与赧王,说秦王意欲一统天下,强伯诸侯,先伐赵国,后征西周,赧王知之,安得不惊,必然发符遣使,连合诸侯攻秦,秦自抽兵而西回,我王可以高枕无忧矣!”赵王大喜!即遣穆仲为使入西周去,毕竟使周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七回秦王代周统天下田单兴兵复聊城   话说周赧王五十九年七月下旬一日升殿,近臣奏曰:“今秦遣章邯为将,亲率大兵二十万攻赵,赵不能敌,特遣穆仲为使前来,陛下可发兵救赵王,若不许我必危矣!赵亡必来攻周,愿陛下思之。”周王听知,心中忧惧,宣穆仲入朝,拜舞已毕,穆仲曰:“今主上被秦兵攻急,特遣小臣前来求救,愿陛下会合诸侯攻奏秦。”周王曰:“卿且先回,待聚合诸侯,随后领兵前来。”穆仲拜辞归国,周王随即发檄,诏各国诸侯起兵救赵。正商议间,飞马来报:“秦命相国吕不韦发兵往赵,令章邯移兵攻周西路,又遣右将军缪姓,领兵十万攻周东路,二路军马目今俱会于镐京之北下寨,愿陛下早定计!”周王听知,唬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问于群臣曰;“何计可破?”众皆默然。忽有一人,面如重枣,口若悬河,官拜征西将军之职,河西人也,复姓司马坤又元,近前奏曰:“七国诸侯俱周之子孙,功臣之苗裔,本自为一。威烈以来,强以并弱,大以吾小,王纲解纽,礼乐征伐出于诸侯。目今之秦,国富兵强,难以为敌,陛兵弱将老,若能降之,免动刀兵,乃社稷之幸也!”王曰:“那料文武创业八百余年,至此一旦休矣!朕若不降,军衰将寡,生灵涂炭!”于即引文武入秦,顿首受罪,尽献得其邑三十六,户口三万。秦王大喜!受其献降,遂遣大将章邯领兵十万入周,取其宝器数百车入秦乃迁西周。丽泉有诗曰:文武崩来八百秋,纷纷逐鹿战未休,强秦徒得楚获尽,谁知江山却姓刘。   当时,周既降伏于秦,秦王喜不自胜。一日,顾谓群臣曰:“朕欲并吞六国,以何国为始?”群臣奏曰:“魏与秦为邻,地隔千里,兵不满万将非其人,厚敛于民,君弱臣佞,从而征之,无有有服之理!魏国既为我有,余地如拾芥矣!”奏王大喜!于是,即命章邯为将,领兵五万杀奔魏国而来。离魏一百二十里之地于吴城下寨。吴城守将靡名引兵出迎,列开阵势,两马相交,双枪并举,战不三合,被章邯斩于马下,遂领军入城屯扎。韩王闻秦动兵,恐来伐己,乃自朝于秦,秦王大喜!   复其爵邑而还。   秋月,秦王病重,诏章邯班师返朝。于是,章邯回兵,是夜秦昭襄王薨,文武百官举哀,哭于白虎之殿,立秦安国住即三日而薨,百官亦举哀,孝事未完,东宫局承吕不韦言曰:“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今孝文王已丧,太子可以为君,而镇诸侯万民。”太子楚曰:“今孝文王虽崩,肉尚未冷,何敢就登大位?朕欲以孝治天下,朕岂可自失孝乎?愿守服三年,再登大位。”群臣服其议,皆莫敢言。不韦又言曰:“今天下诸侯纷纭,咸有觊觎强秦之心,若不早登大宝,分兵阻隘,恐秦地更为他人,况天子之服,以日易月,上古有之,殿下何故不明?”   于是,子楚即群臣山呼万岁,号秦庄襄王。   秦庄襄壬元年,报入裁燕国。且说燕王设朝,文武群臣山呼讫,王谓群臣曰:“朕憾齐占聊城,朕欲兴师,谁敢领兵?”   中将军陈人出奏曰:“臣愿为将,以复其城!”于是,燕王命陈人为上将,兴兵十万!是日领兵就行,前至聊城北三十里下寨。陈人与裨将言曰:“来日我引兵挑战佯败,你伏兵东山之,待彼过后,出兵取城,吾再杀回,两下夹攻,可以成功!”裨将领命讫。齐将蒙靡果然以兵出迎,与陈人战于城下,战不三合,陈人佯败荒走,靡以兵来赶,过东山之前,燕兵见靡过了,杀奔人城去了。靡催兵正赶之际,忽守门军人报道;“燕兵杀入聊城!”靡闻之大惊!急回复聊城,陈人催兵来赶,两下夹攻,靡败遭擒,陈人入城安民,将靡斩讫,写表奏知燕王。燕王大悦!封陈人为大将军,将兵屯于聊城。探子飞报入齐。   齐王升殿,百官班列,公子田单出班奏曰:“今彼燕王,以陈人为将,兴兵拨了聊城,目今兵屯聊城,伏望我王,火速兴兵,不然兵临城下,将至濠边!”齐王惧而言曰:“卿可为将,点兵与战!”于是,田单领兵十万,前至聊城东五十里屯扎。次日,引兵直逼城下,陈人已知,点兵十万出城,与战三十余合,田单兵少,大败而还,陈人引兵入城。   却说田单大败归寨,闷闷不悦,无计可施,坐于寨中,忽有军人报曰:“寨门外有一隐士,自称来与画策而取聊城。”   田单曰:“速请其人入寨!”礼毕,田单问曰:“先生辱临,必有识见!”隐士对曰:“生姓鲁名仲连,闻知公子与陈人相待,犹豫不决,特来献策。”田单曰:“久闻先生大名,今幸相会,不知先生以何计教吾?愿闻其命!”仲连曰:“燕王为多疑而易谗,陈人忠勇有谋而无成,不如令奸细人以间谍遥言私入燕地,传说陈人屯民兵聊城,杀退田单,欲自为王,彼闻必信,定削陈人之兵权,公子以兵下寨逼城,燕王既来解陈人之兵,陈人之兵,陈人恐我攻城,必不肯以兵还燕王,燕王愈惊,故此使其君臣相疑然后小生作书,书内陈说利害,射矢与陈人,陈人见惊,必然自杀,有须公子汗马之劳而得聊城矣!”   田单大悦曰:“先生神机妙算,想行必应!”于是,田单使奸细之人入燕,谣言传说陈人,谋反之事。   燕王设朝,群臣闻知百姓谣言陈人谋反,果入奏知燕王。   燕王言曰:“朕料此人必反,今此果然”王谓百官曰;“今兵权尽在他手,何计可获此人?”群臣奏曰:“我王可传诏命前去军前,只说秦国动兵,恐来伐燕,令彼星火分兵十万与使,前来保城,若兵分而至燕,我王亲引此兵,一鼓可擒陈人矣!”   王曰:“善!”即发使命前去聊城见陈人。陈人接着按读毕,正欲分兵,忽守城军人来报:“今田单引兵攻城!”陈人犹豫不决,欲分兵恐不能制,欲拔兵全还,怕失其城,无奈只得谓使臣曰:“公且先去奏知燕王,待我杀退田单,引兵前。保燕,若分兵,必失此城。”使回将此奏知燕王。燕王惧而言曰:“此跋扈反者已实,既若不反,必然分兵。”又谓群臣曰:“此贼谋反,尔等何计可擒此人?”群臣曰:“我王休忧,只管收兵,守住险隘,不与粮草,任纵他在聊城反乱,必有能入于燕矣!”王曰:“善!”遂分兵守住各处关隘,不放一卒入燕。   却说陈人守城岁余,见城中粮尽,差人去燕王处乞粮,被把隘兵拿住,言曰:“你陈人反燕,又来求粮。”就将使者杀之,只令一卒报与陈人。陈人自谓曰:“吾遭齐人之间矣!”   遂闷闷不已。于是,田单令鲁仲连作书曰:江西逸士鲁仲连,沐浴百拜,致书于大将军麾下,窃闻之,智者不倍时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灭名,忠臣不先身而后君。   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顾燕王之无臣,非忠也。杀身亡聊城,而威不信于齐,非勇也。功废名灭,后世无称,非智也。故智者不再计,勇士不怯死。今死生荣辱,尊卑贵贱,此其一时也。   愿公之谋计,而无与俗同也。且楚攻南阳,魏攻平陆,齐无南面之心,以为亡南阳之害。不若得济北之利,故定计而坚守之。   今秦人下兵,魏不敢东面。横秦之势,合则楚国之形危,且弃南阳,断右壤,存济北计必为之。今楚魏交退,燕救不至,齐无天下之规,与聊城共据。期年之敝,即臣见公之不能得也。   齐必决之聊城,公无再计。彼燕国大乱。君臣过计,上天子迷惑,复以十万之众,五折於外,以万乘之国,被围于赵壤,削主因为天下戮。笑公闻之乎。今燕王方寒心独立,大臣不足恃,国敝祸多,民无所归心,今公又以聊城之民,距全齐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这守也。食人炊骨,士无反北之心,是孙膑吴起之兵也,能已见于天下矣!故为公计,不如罢兵休士,全车甲归报燕王,燕王必喜,士氏见公,如见父母,交游攘臂而议於世,功业可明,上辅孤主,以制群臣,下养百姓,以资说士。   矫国革俗天下,功名可立也。意者亦捐燕弃世,东游于齐乎。   请裂地定封,富比陶卫,世世称寡,与齐名久存,此说一计也。   二者显名厚实也,愿公孰计而审处,一也。且吾闻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昔管钟射桓公中钩篡也,遗公子纠而不能死怯也。束缚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乡里不道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穷抑幽,囚而不出,惭耻而不出,穷年没齿,不免为辱人践行矣。然管子拜三行之过,据齐国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诸侯,为五霸首,名高天下,光照邻国。曹沫为鲁君将,三战三北,而丧地千里,使曹子之足不离阵,计不顾后出必死而不生,则不免为败军擒将,曹子以败军擒非勇也,功废名灭。后世无称,非智也。故去三壮之耻,退而与君计也。   子以为曹齐桓公,有天下朝诸侯,曹子以一剑之任,劫桓公于坛位之上,颜色不变,而辞气不悖,三战之所丧,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动惊骇,威信吴楚,传名后世。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小节死小耻也,以为杀身绝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终身之名。除感忿之耻,而立累世之功。故业与三王为争,名与天壤相敝也。公其图之。   仲连将书缚于箭矢上,射城上,高叫曰:“吾乃逸士鲁仲连,为陈将军之利害,自来上言也!”言罢,将箭射上去。却说燕陈人拆书读罢!自言曰:“吾该休矣!”陈人乃泣三日,谓军民曰:“非我不尽忠也!燕王信谗,使我有国难奔,有死难逃!”言罢,自杀而亡,城中自乱。于是,田单引兵杀入城去,定乱安民。令裨将守聊城,自引兵还齐。齐王大喜,曰:“是卿之功也!”单曰:“非臣之功,若无鲁仲连画策为书,安能复得聊城?”王曰:“仲连安在?朕必以重爵封之!”单曰:“今在午门外,不敢擅进!”由此令人去宣,不一时仲连入朝,山呼礼毕。王曰:“取聊城乃卿之功也!封卿为上大夫,食爵一邑。”仲连奏曰;“吾与其富贵而诎于人,吾宁甘贫贱而轻世肆志焉!”遂不受爵,逃之海上隐居。丽泉有诗赞仲连曰:载质皇皇虑失时,齐时胡独宦情微,曾声大义师侯国,耻见咸阳作帝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