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开国中兴传志 - 第 4 页/共 9 页

且说韩信自与汉王分兵前至废丘,攻击章邯,坚守不出。信军围困,城中匮乏,百姓皆怨,邯力尽势穷。信令人招降,章邯不忿,乃自刎而亡。诸军迎信入城,信令卒校取邯首级,出榜安抚人民,军回咸阳。是日正与萧何谈论天下之事,忽报汉王使至。萧何、韩信大惊,乃并马出迎。入至殿下,开读诏旨,宣信复任旧职。信大喜,谢恩毕,与何设酒管待命使。命使具言濉水大败折军之事。今令丞相选军,元帅即要引军前赴荥阳,以报楚恨。信与萧何商议,遣使先还,萧何依言,与信拜送命使而出。何回至府中,调选新招军兵四十万。韩信克日引军东行,于路催促军马,不日早至荥阳。城中汉王闻报韩信军至,不胜之喜,即召相见。信施礼毕,具奏章邯自杀等情。王自觉有愧,乃慰劳信曰:“元帅西征不易,又远劳神。”信曰:“汗马驱驰,将家职分,何敢言劳。”汉王曰:“楚王濉水痛杀一阵,折吾军三十余万,如何报仇?”信曰:“彪虎虽雄,不顾坑堑;鲲鲸之鱼,岂怕钓丝。”汉王闻言大喜,曰:“元帅果然国中佳士,海内奇才,吾不信元帅之谏,果输楚王之手,弃信用豹,吾之过也。”韩信俯伏曰:“臣有何能!”王曰:“濉水之恨,不可不报。”信曰:“此事无难,现有新军四十万,可连夜令人造毕车弩三万枝,以备军用。”王即依言,传令造作,数日齐全。   次日,韩信进见,将战阵之计及埋伏之地一一献与汉王。王视之大喜。商议已定,信即升帐,调遣众将东至素河,南至广山,西至蔡河,北至大河,四面八方尽皆伏兵。交锋之际,俱宜诈败,务令诱至谷内,使不得出。诸将得令,各各依计埋伏去讫。信即差人前往楚营下战书,克日交战。楚王正在徐州与范增议事,忽报汉大元帅韩信差人送章邯首级与战书来见大王。王召使至殿下,拆其战书看之,看罢大怒,骂曰:“胯夫焉敢如是?”即起大军四十万,拔剑在手曰:“不斩韩信誓不回军。”范增谏曰:“大王不可轻视韩信。韩信用兵有法,料敌如神。前者濉水之战,盖由韩信西取章邯,不曾在军,故王得以胜汉;此行王必不胜,决宜正之。”楚王不听,即令使回,克日引军前至荥阳下寨。次日韩信率兵列阵。楚亦摆开两阵对圆。信呼楚王曰:“吾送章邯之首与尔,令自知惜命,何故又来效章邯乎?”楚王怒曰:“胯夫饿莩,何敢毁吾?”纵马持刀直取韩信。信退回阵,呼夏侯婴出马迎敌,不数合婴诈败走,信军西奔二十余里,楚王驱兵追赶,汉将英布拦住,谓楚王曰:“自咸阳相别,大王善治国否?”楚王曰:“吾封尔为九江王,尔何故背负归汉?”布曰:“大王息怒,听吾一言,大王非真主也。王有三罪,反教天下人骂及英布。”王曰:“何事?”布曰:“杀子婴,罪之一也;劫始皇墓,罪之二也;弑义帝于彬州,罪之三也。”楚王听罢,骂曰:“黑面贼,分明负义毕恩,妄为巧说。”舞刀直取英布。布亦迎敌,战至十合,布又诈败而走。楚王追赶二十余里。至素河,又逢灌婴迎战。婴亦诈败而走,楚王追赶二十余里至广武山下。   楚王举目一望,只见山岭上摇动旗帜,鼓声震地,楚王大惊,传令急回。忽然一声炮响,四下伏兵齐出,楚王慌走。前有周勃截住,后有樊哙追杀,左有王陵,右有吕马通,四面夹击。楚王呼军奋勇,方才冲出急走,又遇汉王拦路,手下彭越大叫:“楚王下马投降,免尔身死。”楚王愤激,纵马直取彭越,两马相交战至良久,未分胜负。忽又夏侯婴引兵杀至,楚军大败。楚王引军死战得脱,至一谷口。人报前布三条壕堑扼塞难过。楚王传令三军解甲铺濠而行,方才出于谷外;又遇大军截杀。当先魏豹出马,大叫:“楚王快快下马投降!”楚王曰:“我军人困马乏,如之奈何?”范增曰:“大王略歇,臣愿出马。”增至前,呼魏豹曰:“前者濉水大败,今只却反成功,大丈夫依人为事,岂不辱哉?”豹骂范增:“老贼,前日误中奸计,今必报恨,请楚王出马。”楚王遂即上马,轮刀直取魏豹。豹与斗至数合,豹败走入山中。楚王追赶,听得金鼓齐鸣,弓弩乱射箭如飞蝗。楚王叹曰:“军兵无甲如之奈何?”亲自向前引军奋激,冲出奔回徐州。于路嗟叹曰:“韩信果然用兵如神,逼吾太甚,吾不听亚父之言,折军大半,悔之晚矣。”   韩信望见楚王冲出,鸣金收军,入至帐上。问将校曰:“是谁放走楚王?”诸将曰:“乃魏豹也。”信呼左右将豹执下,责曰:“尔于濉水失机败阵,合当诛之,今又漫军故放楚王,违犯军令。”豹泣而告曰:“非豹漫军。”言毕放声大恸。汉王不忍,令子房告信。信曰:“吾看汉王之面,且免尔死,如再有犯,决不相容。”魏豹羞惭而退。次日韩信奏汉王曰:“楚王兵屯徐州,臣列军往大粱拒住,王驾宜于洛阳驻扎。”汉王依言,即命迁入洛阳。信亦辞王,引军前至大梁下寨。   后人有诗日:   楚王大敌非轻易,魏豹何堪握将权。   折将损兵俱末事,汉王脱免赖苍天。 韩信计擒魏豹取平阳   且说楚王自荥阳败回徐州,甚是悔懊。是日正坐,又探听得韩信军屯大梁,不胜忿怒。范增曰:“大王勿虑,臣用一计使韩信回军。”楚王曰:“亚父计将安出?”增曰:“可遣武涉为使,前去洛阳说汉王俱各罢兵,以免生灵之苦。汉王必从;若汉王从,则必招韩信回军矣。”楚王依计,即遣武涉。涉奉命迳至洛阳,入见汉王,具言两家罢战之事。汉王问子房曰:“楚使之言何如?”子房曰:“此乃范增之谋也。大王且将计就计,权许罢兵,待休息士马,然后东征则一鼓可破。”汉王大喜,遂命武涉回楚,许以和息。武涉唯诺,拜谢出朝。且不迳回徐州,就于洛阳私见魏豹。豹曰:“尔从何来?”涉曰:“奉楚王之命来见汉王讲和罢兵。今汉王允许。吾已辞回。知公在此,故来参谒。”豹默然不答。涉见豹心不悦,似有弃汉之意,遂说豹曰:“闻公与汉王不甚相合,果有之乎?”豹亦不语,只声声忿恨不已。涉曰:“公若转楚,楚必重用,何乃区区于此?”豹思韩信之耻,乃召周叔商议曰:“尔皆从吾,吾之臣也。吾想韩信辱吾太甚。”周叔曰:“非韩信辱大王,王不合故放楚王出围,有犯军令。”豹曰:“吾欲回魏国,尔有何计?如不献计,即斩尔首。”周叔畏惧,只得献计曰:“大王可上表于汉王,言母老病笃,告归省视,汉王必放。”豹闻计大喜,就命周叔修表遣人持奏汉王。王览毕谓子房曰:“豹乞还魏,可许之否?”子房曰:“豹若回魏必反。”王曰:“然则何如?”子房曰:“王欲遣豹,须宜以恩结之,可厚赐金帛与豹之母,又令使命传示其母,王与魏豹有八拜之谊,如是则豹虽欲背王,终难逆母。”汉王即依子房之言,厚将金帛遣人赍赐魏母,叮咛传示去讫,又呼持表之人,吩咐曰:“尔说与魏豹,令彼先见元帅,相辞后归魏地。”其人领诺谢恩,出朝回见魏豹,具言其事。豹大喜遵王言命去辞韩信,母病归省。信曰:“汉王待公不薄,公若回魏必反,但尔若反,吾来擒尔无难。”豹曰:“某无此意,视母病痊即归于汉。”信许之,豹辞而去,迳至魏国。武涉见罢兵之议已谐,魏豹背汉还国,奔回报与楚王不题。   且说魏豹还至平阳,一意谋反,将船只俱锁于河岸,发使北结燕王,东结赵王。数月内,招集军马十万,积草屯粮。大夫周叔谏曰:“大王不可反汉。”豹曰:“何为不可?”周叔曰:“大王有三弱,故见不可。”豹曰:“何谓三弱。”周叔曰:“大王智勇不及韩信,是一弱也;机谋不及子房,是二弱也;福德不及汉王,是三弱也。尤有三不可。”豹曰:“何谓三不可?”周叔曰:“汉王一知大王母病,厚赐金帛与王结识。遣王还国奉母,兼以两失军机,不忍刑戳,是汉王之恩,不可背者一也。汉王君臣协心,将士精练,元帅出谋,料敌毫发皆中。王今新集士马,纪律不整;结连燕赵,恐各怀心,是兵将之疏,不可用者二也,汉王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兵粮足备,王以眇躬小国、弱卒钝戈,稍若交征徒取挫辱而已。是天时人事之不可抗争者三也。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己不知彼,则一战而败。’王宜思之。”豹听罢大怒目:“无谋匹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喝令左右将周叔去斩。豹母知之,出谓豹曰:“汉王有尧舜之德,韩信有管乐之才,子房有苏张之智,尔皆不如,周叔言之是也,何可杀之。”豹见母谏,方免周叔。   豹独闷坐,忽左右报说,外有一人名许负者,言望贵气而来,要见大王。豹命召入,请至相见。赐坐。豹问曰:“先生为何至此?”负曰:“某因望见大王宫殿贵气甚旺,故来相告。”豹曰:“贵气在于何处?”负曰:“正在大王宫室之中。”豹大喜口:“相吾何如?”负曰:“诸侯之相,贵不必言。”豹又问:“贵气在于何处?”负曰:“在大王宫内。”豹曰:“宫内俱止侍妾之辈。”负曰:“请出一相。”便见豹遂呼令一齐出来,内有一女姓薄。负即指薄氏而言曰:“贵气全在此位夫人。此非诸侯之妻,乃一人之妻,帝王之母也。”相罢许负辞出。豹曰:“奇哉!吾非有一人之福,焉得一人之妇?”自是不胜欢悦,日夕筹画反情。   一日,忽又一人自称名唤真长求见。豹许进见。问曰:“尔何人也?”真长曰:“某颇知天文术数,每夕观望,见瑞气正照河东,应在大王本国,大王必竟可以独霸天下。今者楚汉二王,皆非真主,某故投见大王,愿助大王立国。”豹大喜口:“吾得真长魏国立矣。”早有细作将魏豹反谋报入洛阳。汉王知之大怒,欲宣韩信回军征魏。郦食其出班奏曰:“臣虽不才,不须起军,凭三寸舌说魏豹还汉。”汉王准令。即行。食其辞别,迳至平阳投见魏豹。豹曰:“大夫来意何如?”食其曰:“奉汉王命特来问公,为何反叛?公自归汉,即重用公,拜为大帅,失机败阵,几殒王命,王无半言责辱,既而违令,故放楚王。元帅欲正军法,王且救公。公以母病告归,王厚赐金帛,且与公结为昆弟。王之恩德,何可胜言。汉固未尝亏负于公也。乃今背义辜恩,操谋不轨,诚不智矣。依吾之言,及今军声未动,入见汉王,稽首谢过,则贵不失爵,富不失禄,岂不美乎?不然,愚惑自恃,汉必不容。大军一至,公即在于元帅之掌中矣。刑戮所加,悔何及焉。”豹闻言,大骂曰:“尔乃高阳一酒徒耳,岂识大丈夫之志,汉王虽有敬重之礼,韩信辱吾何多。吾意决矣,尔乃敢以巧词来惑吾耶?”喝令左右将食其执之,欲将斩首。豹母慌忙出,骂魏豹:“不肖之子!于家不教,于国不忠,做事反覆,何以为人,尔受汉王厚恩,敢杀其大臣,汉王岂容尔耶?”豹听母言,默然无语。令左右释放食其。食其得脱,星晚奔回。入奏汉王,具言魏豹无礼。汉王怒甚,即遣使往大梁,宣回韩信。   信至殿下,礼毕。汉王细将魏豹之事说与韩信,命信即便引兵征伐,以雪其忿。韩信承命辞出。次日点军出洛阳,前至薄坂下寨。当日平阳大大周叔听知韩信军出,乃自思日:魏豹无为之人,谏之不听,从之何益?若与汉军交锋,必遭韩信之计,不如及早归汉,免被其窘辱。遂领亲随逃出平阳,迳至蒲坂大寨,入见韩信。信大喜,留之,议论魏豹之事。后人叹周叔诗日:   几度忠言谏逆徒,狂愚不纳返加诛。   知几早择贤良事,不负身为大丈夫。   时魏豹自得真长,甚尊礼之,信其可任,每日与之坐谈。人谓周叔弃逃,亦不顾念。是日正与真长对话,忽报韩信兵至蒲坂下定营寨。豹随召集将校,点军五万出平阳南门,至于河岸与信隔河相对,昼夜遣兵巡其渡口,以防汉军过河。相拒旬日,军心颇懈。韩信一日引数小卒于河岸看视一遍,回至营中,唤曹参曰:“尔引三千健卒,连夜以木罂渡过河去,袭取平阳后冲安邑,分兵一千尽掳船只过河,以迎大军救应。切勿有违。”曹参得令,依计而行。袭了平阳,将豹家属掳至河岸,悉驱船只载过大营,复引这二千转冲安邑。平阳城中军士飞报魏豹。豹慌引军回时,正迎曹参军马。两军厮杀须臾,韩信引大军从后杀至,豹又回马与信迎战,方欲交锋,旁边真长执豹之臂而言曰:“尔非信之敌手。”遂缚豹而献于信前。真长潜匿而去。信责豹曰:“汉王有何亏尔,尔真无名小辈也。”豹低首不答,叹曰:“愿受一刀。”信引大军入平阳,安抚百姓,命曹参将魏豹并家属押送洛阳。参至入奏捷功,汉王大喜,召至殿下,谓豹曰:“尔言与吾永不相见。今日何如?”豹曰:“愿乞一刀,别无他说。”王曰:“本欲斩首,看尔母面,权免一死,贬为庶人。”豹泣而退。汉王传命,安置豹母,将豹妻管、薄二氏纳为贵妃。   叹魏豹曰:   难逃妙策遭擒掳,妻妾俱无只独夫。   反覆机心智识疏,不忠不教竟何如? 陵勃战楚信取代州   且说楚王探知韩信回军屯于魏地,起军十万攻汉,以报荥阳之仇。军至大梁,大梁守将飞报汉王。王大惊问群臣曰:“韩信未回,谁敢与吾敌楚?”周勃、王陵出曰:“臣等愿往。”汉王甚喜,调军十万,敕命二将东征。次日周勃、王陵辞王,领军出离洛阳,离大梁地面四十里下寨。王陵与勃商议曰:“楚王所怯敌者,韩信也。君今与尔至此,彼亦未知是谁,统军可令小卒布散流言,说韩信引大军抄从小路去袭彭城,楚王若知,必引军回救,吾却引军五万伏于要路,俟其兵至,即便截住厮杀,尔可引军五万,乘彼空虚劫其营寨,然后两军夹击,使楚王前后不能相顾,必大败矣。”勃喜曰:“此计甚善。”即令小卒于营外遍处传说韩信军马往袭彭城。须臾细作报入楚营,楚王闻知大惊,疾忙分军自去回救彭城。当夜汉将二人分兵,王陵引军先出埋伏已定,周勃随后引军去劫楚营。楚王方行数十里,前遇汉军厮战,背后小卒走报汉军劫毁营寨。楚王急待回军救营,又遇周勃军至,迎住厮杀。后面王陵军来,前后掩杀,军中喊声沸地,皆言韩元帅传令奋勇。楚兵两头受敌,又闻是韩信号令,各各惧中计谋,退去五十余里。汉军乘胜追击,楚兵大败。比及天明收兵,方知是王陵、周勃诈称韩信。汉兵大胜回营,诸将与陵勃贺功,不在话下。   次日楚王升帐,恨彼王陵欺诳,即欲点兵复战。范增曰:“臣观王陵智勇忠实,可以图之。”楚王曰:“何计可得?”增曰:“陵乃大孝之人,其母现在徐州。王可遣人召至营中,好言抚慰,令招子归楚。陵见母至,必来降矣。”楚王大喜,即令人往徐州,召母入至大寨,楚王甚尊礼之。谓母曰:“贤子王陵今事于汉,尔可招令助吾,吾当重用。”母同:“大王世之豪杰,何少吾儿匹夫。吾今七十有余,难以治子。吾闻大王好杀,多失人望。”楚王曰:“尔休多言,尔但招子归,吾以免尔祸。”母遂不语。次早楚王传令出军,列成阵势。汉军布阵亦齐。楚军门旗开处楚王出马,令卒校推招陵母至于阵前。其母大声呼曰:“吾儿王陵听吾一言,楚王今逼吾招尔,吾年七十有余,死亦何伤?吾闻汉王豁达大度,尔正事得其主,楚王非真主也,尔毋(音无)诸以吾为念。”言讫,伏剑而死。   后人叹陵母诗日:   贤哉阿母识昏贤, 辨别分明气概圣。   刎首阵前安子志, 芳名千载永流传。   王陵于阵前见母自刎身死,放声恸哭。楚王怒恨王陵之母毁己自杀,遂驱军出战,汉军迎敌。两边混杀,从辰至午,各自收兵回营。楚汉相拒月余,未分胜负。范增谓楚王曰:“军兵久出不能破汉,在此无益,闻知东齐内乱,不若且往平定东齐,再来攻汉未为晚也。”楚王依言,传令撤军回于彭城,整顿去伐东齐。   却说王陵每日营中思母悲泣不已,三军悉皆感伤。至是细作探知楚王已回彭城,整兵东下。陵与周勃商议,亦拔寨而起,班师回至洛阳。周勃、王陵入奏,具言退敌获胜,楚王军回彭城,备兵东齐之事。汉王大喜,慰劳甚至。王陵再奏楚王逼母自刎身死,垂泪悲泣。汉王闻言,亦痛惜嗟叹不已。乃厚赐赉王陵,并及周勃,仍命设宴贺功,用言宽慰王陵。宴罢,群臣谢恩而退。次日早朝汉王召曹参、灌婴至殿下,曰:“韩信荥阳之战,平魏之功尚末封赏。吾今加封为左丞相兼元帅归职,并发赏赐,拨军三万,与尔二人前去平阳传旨,令信受职受赏。趁今楚兵未出,且提兵取代州,次收燕赵。尔二人领此三万人马镇守魏地,以代信任,不得有违。”二人谢恩领旨出朝,点齐军马,迳投魏国。不日早至平阳城下。城中韩信闻报,慌与周叔诸将等出迎。至于帐中,开读旨意。信俯伏谢恩毕。诸将设宴与信贺喜,款待曹参、灌婴。席罢歇息。次早信点部下,军将传令前往代州进发。曹参、灌婴二将送至城外,与信相别方回,遵命领军固守平阳不题。   且说韩信大军离却平阳,所过地面秋毫无犯,鸡犬不惊,百姓欢悦。数日军至代州界上,离城只三十余里,信令安结营寨。早有细作报入代州,张仝闻报大惊,召请夏悦商议,夏悦曰:“水来土掩、将至兵迎。吾有一计,今夜乘其无备,引兵二万前去劫信营寨,以挫信之锋锐。”张仝曰:“韩信用兵如神,恐中彼计,不如坚守勿出。”夏悦曰:“公可守城,吾自领兵,必获拿胜。”张仝知悦不从,听其自去。韩信正在帐中坐定,忽然一阵风起,拂面而过。信占视之,必主贼兵劫营。乃召夏侯婴、樊哙二将吩咐曰:“今夜张仝、夏悦必然乘虚来劫吾营。尔二人各引军一万于险要处埋伏,吾于营后待彼兵至,吾即放起信炮。尔两军齐出,待吾大军四面掩杀,必获贼将矣。”又传令营中各要准备,信分拨已定。是夜正值二更,夏悦引军骤至,前哨入营,知有防备,急待奔回,营后一声炮响,四下伏兵齐出。左有夏侯婴,右有樊哙,合并杀来。夏悦军马东逃西窜。夏悦奋力死战,不能得脱。战至天明,夏悦被汉将活擒见信。信令推悦于城下,招张仝归降。张仝不出,信将夏悦斩之。张仝见斩夏悦,传令坚闭城池,三军固守勿出。汉军攻围甚急,张仝手下副将王存劝仝降汉,仝执不从,王存遂遣人与信相约,献门迎信。信引大军入于代州,擒张仝,斩讫。安抚人民,仍令王存权守代州,待奏汉王裁决。次日韩信吩咐王存州事,设宴犒赏军将,酒罢,即便升账,传令人马拔寨前往赵国。先遣细作入城,探听虚实。   后人叹夏悦、张仝诗曰:   夏悦张仝见识微,欲将螳臂猛当军。   偷营未遂先捐首,守国弥坚亦殒躯。   已悟驯龙还扰虎,尤夸鼯鼠与黔驴。   无端空染龙泉剑,谁把忠贞为尔题。 卷之三   韩信连收赵燕国   话说张耳自濉水背汉归楚,楚王复命耳为赵王,陈余为将。李左车为大夫,耳封左车为广武君,陈余为成安君。是日韩信兵至井陉口下寨,探马报入城中。赵王张耳闻报慌召李左车陈余二人商议。耳问曰:“汉元帅韩信来攻赵国,今兵至井陉,敌在迎矣,何以退之?”左车进曰:“臣闻韩信用兵有法,料敌无虚,人皆以管乐目之,果不诬也。今领兵至此,未可轻与对敌,臣献一计,使信不敢窥赵。”张耳问曰:“何计?”左车曰:“先遣安成君陈余引兵一万拒住陉口,大王紧闭休战。臣乞一万兵从间道截住汉军粮草,挡闭井陉口后门,使信前不得进,后不能退。不过十日,信军自死。王可思之。”陈余曰:“左车乃一儒者也,焉主料敌?若我军坚守不动,岂不取笑于天下英雄?吾料信兵已素矣,若引兵出,可一鼓而擒之,必斩韩信之首,王不可用左车之言。”张耳许之,即令陈余点军二十万出城。左车默然长叹而退,复思张耳、陈余必中韩信之谋,欲再进谏,听知陈余军已出矣,不敢复言。   后人赞左车诗曰:   汉将兵临井陉时,犹防李左有神机。   无谋张耳陈余败,赢得将军唱凯归。   且说韩信大军自离代州,不数日早至赵地,下定寨栅,等候细作传报城中虚实,方始进发。是日细作听知,慌忙出报,具云张耳不用左车之谋,但听陈余之说。韩信大喜,即时移兵出井陉口,向晚下寨。诸军告曰:“三寨无水。”信令掘井至深,又不得泉,乃占一卦。信视卦爻属坎,曰坎者水也,必有泉出。问军士有水否?军上曰:“无水。”信怒斩之。再问有水否?军士诈言曰:“有水,”信喜视其井口,见白鹿跑泉水涌而出,士卒获足,信叹曰:“乃天助也。”   后人赞信诗曰:   妙笔屯兵井陉中,三军饥渴意匆匆。   英雄胜绩应成就,致使甘泉怒喝通。   又赞汉王诗日:   军中渴之水难求,倏尔甘泉白鹿跑。   虽是将军功合就,还夸天命助炎刘。   时信已有定计,即升帐传令,来日破赵。夏侯婴、樊哙二将分付各引军二万,先出两掖伏定,授以密计,嘱令依计而行。二将得令领兵已去。再吩咐在营诸将晓谕军士,准备来日厮杀,只此一阵要擒张耳、陈余,平定赵国。次日陈余布成阵势,出马搦战。信于中军列阵,令军摆开阵门,亲自出马,呼陈余曰:“料尔非吾敌手,何不早早纳降,免尔一死。”陈余骂信曰:“匹夫小智,尔只可欺敌别将,何敢轻觑吾耶?”从马挺枪直取信。信亲迎敌战不数合,信诈败引兵直走,至滹水河岸。陈余笑谓信曰:“尔兵临于死地矣。”信亦不答,拨回马大呼诸将曰:“后有滹水,三军奋勇。”一声炮响,军士喊起,尽力杀回。陈军抵敌不住,大败望赵城而走。前面报说赵国已被夏侯婴、樊哙二将夺取城池。城上俱竖赤帜。陈余大惊,悔懊自骂:不听左车之言,果失赵国,如鼠失穴,似鸟失巢。言未尽背后汉兵追迫,慌忙奔逃。忽然前有一军拦路,乃赵王张耳。于马上大骂陈余:“无知匹夫,不从左车之言,自夸其能。向者杀吾家属,夺吾之权,今日英雄何在?”言讫,纵马轮刀砍死陈余落马,遂率部下军马降信。信引大军入城,号令军中如有获李左车者千金赏赐。须臾军士族拥左车至于阶下。信叱退左右,亲释左车之缚,施礼毕,延之上坐。左车曰:“老拙亡国庸夫,敢辱元帅异礼浓情,某何当得?”信曰:“久闻广武君乃世之高士,若赵国用公之言,则信不能出井陉口,惟张耳听信陈余之说,故吾得以幸幸成功。今有燕邦未下,愿公高明赐一小计,同功破燕。”左车曰:“元帅神机妙算,绰乎有余。老拙有何技能,敢妄自胡谈,以渎聪听。”信又曰:“适来军校冒犯,公勿介意,指教幸甚。”左车曰:“感元帅如是谦抑,某本无智识,但据愚见而论,燕赵接壤之国,今闻赵亡已有防备;若元帅引兵逼城,必然坚闭不动,假若燕与齐国连和相救,则元帅两难。”信曰:“诚如高论,当以何计取胜?”左车曰:“老拙之意,兴兵于燕境,多竖旗帜,鼓声震发,遣使持书赴燕招之使降,燕国不敢不从也。”信闻之大喜曰:“真吾师也。”即命左车作书,左车欣然按纸援笔而成。信随遣人驰赴燕国,遂安抚百姓,传令军马拔寨屯于燕界。有诗曰:   韩信经营按镆铆,临戎智识有谁加。   犹疑转战逢劲敌,更向军中问左车。   却说燕王臧陟闻知汉兵破赵,慌召大夫蒯文通商议。正话间,人报韩元帅遣使持书来至,陟令召使入见。使至殿下,呈上其书文。通拆开宣读书日:   信闻黄帝临朝,蚩尤作乱;尧王治世,苗裔不君;舜禹虽有道之君,桀纣岂不仁之主,盖由乱臣贼子害义辜恩,容奸事在目前,所以申怒天下。今承天命,权旌掌节,腰悬金印,捧毂推轮,手执黄旗,特赐斧钺,驱万队之甲兵,扫四方之妖孽。先修栈道,次取散关,涉西河,掳魏豹,擒夏悦,斩张仝,捉陈余于马前,渡精兵于陉口;感黄龙之相助,有白鹿以跑泉。滹河布阵靠岸排兵,今有雄兵三十万,名将一千员,磨刀则太行山缺,饮水则孟津河干,怒目则鬼哭神嚎,喊声则河翻海沸。今者水陆并进,船骑双行,想燕邦只在目前,观各城如同反掌。信闻燕赵二国唇齿之邦,唇今既丧,齿又何安?信不欲逼城下寨,权于界首屯军。如书到日即能倒戈献城,君臣纳降,免致黎民枉遭涂炭。大汉左丞相太保大将军关外六国都招讨征东破楚大元帅韩信书。   臧陟听罢大惊,曰:“此事若何?”文通曰:“大王勿虑,臣凭三寸舌,去说韩信罢兵保燕全地。”臧陟曰:“韩信乃世之高才,智谋足备,须用仔细。”文通曰:“大王放心,但乞国宝合同文字为验,若臣说中韩信,则发此合同文字送与大王。”臧陟依言,即用宝印押立文书付与文通。通拜辞出城,投至赵国。左右报与韩信曰:“燕王使大夫蒯文通来见元帅。”信问左车曰:“文通此来何意?”左车曰:“文通巧舌善说,元帅且休见之,只说元帅礼待楚使,令通馆驿安下,待楚使回,方与相见。老拙先与之会,看其来意何如?”信大喜,依言吩咐,把门将校勿放通入,只令驿中安歇。将校得令。   文通三日不能见信,闷坐不悦,乘马上街闲游,偶逢左车。文通暗思:未能见信,不若先说左车,遂纵马近前曰:“吾乃燕使蒯文通。”言讫坠身落马,诈疾不能举止。左车令人扶通上马,文通目视左车,大泣不止。左车思想:此乃文通之计,必然来劝说词,吾不如先说文通归汉。乃问曰:“公莫非说客,故先效申包胥之哭乎?公听吾一言。今韩元帅用兵如神,所至克捷,料燕国弹丸之地,一敌而必破之。大夫若肯归汉,必有重用,念老拙亡国之臣,才识卑陋,辱元帅礼待甚厚,公不如早降,若待燕破,公降晚矣,况汉将兵屯界上,元帅威令甚急,公宜思之。”文通被左车说话一遍,不获片言,自思来说韩信,不想吾反先中左车之计,但左车之言诚是。左车见文通默然不语,乃又曰:“公勿踌躇,若肯降汉,即当自决,以何物为信验耳?”文通徐徐答曰:“吾本欲见元帅,乞其罢兵,及思公言亦甚有理。”于袖中取出合同付左车曰:“此乃燕王合同文字,不免与公以为信验。”左车收讫,与通辞别。通回馆驿而去。左车入内,见信具言说通归降,随将合同文字呈上。信视之大喜。令召蒯通相见,亦以厚礼待之。次日即遣使持合同文字从见燕王。燕王臧陟视之,果真大怒,骂文通曰:“蒯文通果中韩信之谋。”少顷又报,汉将夏侯婴引兵在于城下,请王上城打话。陟依言上城。夏侯婴曰:“大王若肯降汉,同功破楚,以报义帝之仇。大王爵位亦保,岂不美乎?”臧陟自思:韩信难敌,文通已去,遂下城与婴相见,并马同赴赵国见信。信正在帐与左车议事,忽报燕王与夏侯婴来至。信请臧陟入帐,礼毕设宴相待,仍命陟还燕,待奏汉王裁决。只留文通在于部下。燕国既平,信传令所屯燕界军马拔寨回赵,即令左车修表及燕赵二国降书符印,遣人赍赴洛阳奏捷。汉王接表览毕大喜曰:“韩信累有大功。二国连下,可谓难矣。”乃遣使还,令信进兵收取三齐,使至赵国,韩信领旨移兵从齐不题。   后人有诗赞曰:   战书一纸换降书,臧陟何曾见得明。   谩道左车能料理,也须元帅有威声。 汉王军败被困荥阳   却说汉王因诸国俱平,心甚欢悦,日夕宴饮。一日郦食其献策曰:“今关外六国俱已归服,王宜仍立六国诸侯封以爵土。”汉王准奏,令造符印。次日复问子房。子房大惊曰:“谁教大王为此?”王曰:“食其。”子房曰:“六国尚末贴服,何可复立?况有雄楚在东,天下未定。王何效楚王之所为乎?”王曰:“然则不可。”子房日: “立则有变,将如之何?“汉王点首叹曰:“匹夫几误我也。”令急销印罢之。他日王问子房曰:“吾欲东征何如?”子房曰:“及今楚王征齐未下,袭其彭城可也。”汉王遂拜陈平为元帅,引兵二十万,进攻彭城。徐州项伯引兵来援,两军交战,项伯大败,奔入彭城,坚闭不出。星夜遣人往齐报与楚王。王闻报大怒,撤兵迳回彭城。次日引军布阵。汉亦列成阵势。楚王出马大呼:“汉王,尔真背义匹夫,屡次侵吾城池。今又来袭吾都,是何理也?尔敢亲自与吾对阵决一胜负?可速出马。”言未毕,汉阵周勃、王陵两将齐出,楚王迎战十余合,二将大败,两军混杀从辰至午,汉军败走五十余里,楚兵追赶不退。天晚各收兵下寨。次日又战。汉军又败。汉王叹曰:“此一阵之败,甚于濉水。”方才歇息,人报楚军又至,汉王大惊。陈平曰:“臣用一计,可使楚王回军。”汉王曰:“有何妙计?”平曰:“可令樊哙、夏侯婴二人各领军一万去劫楚营。楚王闻知,必然回兵。”周勃、王陵领兵随后杀去救应。樊哙、夏侯婴二人依令去至楚营,杀散军士,方欲放火焚寨,早被楚卒报知楚王。楚工急回,正遇小军报说汉将已退,楚王方欲追寻,背后陵勃军又杀至,楚王拒敌,两边冲击。战至天明,三军并未歇息,楚王不舍,引兵又呼汉王出战,忽逢夏侯婴、樊哙迎住。厮杀不十余合,二将又败,楚王又追。汉王军将奔走不迭,平乃使小校诈作楚卒,报楚王曰:“大王只顾追杀汉将,彭越将袭徐州。”楚王大惊,方才回军,退保徐州。   汉王军将得脱,奔入荥阳城中,坚闭不出。楚王急回,欲保徐州。行至彭城,探知越军是诈,复引军回荥阳,围困其城。汉军城内坚守旬日有余。楚王欲攻,范增谏曰:“不宜攻城,杆费人力,只宜围困,其城自破。”楚王从之,又十日有余不破。楚王传令三军,准备来日攻城。汉王得知大惊。问群臣曰:“如何救解?”陈平密与汉王商议一计,汉王大喜。次日,陈平上城竖起大旗,上书“降楚”二字,楚王观之大悦,遂止勿攻。陈平又于城上大呼曰:“汉王今已降楚,楚王可遣亲人入城,赦免汉王之罪。”楚王闻知,命国舅虞子琪为使,入见汉王。子琪领命入城,陈平接至馆内,设席对饮。酒至三巡,忽一小校递一柬帖与平,平收藏于袖中,又饮数杯,又一人来请平甚急,平故作慌张拂袖而起,遗下柬贴。子琪拾取匿之。须臾陈平再至,劝饮坐未半刻,左右促平曰:“汉王等候相公议事。”平即辞别子琪而去。子琪看见左右无人,信步闲行至一舍内,见架十数封金银皆有号帖,上写赐亚父金二百两,银四百两。子琪看毕大骇曰:“原来范增果有反意。”再将柬帖视之,亦是范增与陈平私约之书。子琪大骂:“老贼忘恩叛主。”复至馆内。二更前后,忽闻馆前一室乐声嘹亮,子琪出外听知,其音密近,隔窗一觑,只见陈平大小众官陪范增饮酒,直至四更后送出。子琪一夜不睡。至及天明陈平来看,酒数巡罢,递过黄金百两送与子琪。谓子琪曰:“国舅回见楚王乞赐美言方便,如见亚父亦希申意。”子琪唯诺辞谢,陈平送别自回。子琪出城飞奔楚寨,见楚王而泣。楚王惊问其故。子琪将柬帖呈上,具言范增受金饮酒之事。   楚王大怒,召增骂曰:“老汉奸贼!吾何亏尔,尔乃反吾?”增曰:“臣岂敢反大王。”楚王曰:“国舅入荥阳,见尔与陈平饮酒。二更至四更方才辞出,又受金银数百两,写书与陈平,令彼代尔收藏,尔且私赠汉王粮草,谏吾勿攻城以作尔之功劳,此皆实事,焉得推托?”增曰:“此乃陈平之计也。彼知臣谏大王勿攻城,故设反间奸术,虚遗小柬,诈妆臣与饮酒,令国舅见之,奏王离间,臣身便不用耳。且臣每夜与王相随,况有守宿将校,臣安能他去?大王详之。”楚王不胜忿怒,不听分说。忽又汉使来至,楚王召入帐下问之。汉使曰:“蒙大王赦免汉王无罪,愿撤围兵,容二日后出城拜降。”楚王曰:“汉王与吾结义昆仲之情,吾岂忍逼之,尔速回见汉王,吾撤围兵,二日内可即来见。”使者唯诺去讫。范增又谏曰:“此事乃汉之诈也,不可信之。”楚王大怒叱曰:“尔已叛吾,本欲斩首,看尔年高,姑免一剑,吾不用尔,由尔自去。”范增听罢,长叹一声倒于地上。左右急忙扶救,良久方苏,歇息一时,单骑出营,大泣而去。后人有诗叹曰:   凡为君王运计筹,无能信用反相仇。   倏因反间忙驱逐,只恐增亡霸业休。   汉王君臣延至二日,心事惊慌,不能得出。陈平奏曰:“我王勿忧。臣有一条诳君计,可脱大王,但无人献苦肉计。”王曰:“何谓苦肉计?”平曰:“以一人穿王冠服,诈妆大王,坐于车上,从东门出城降楚,大王却与众人暗出西门而走。英布可引三军伏路以防楚兵追赶。”汉王曰:“吾身可脱,诈吾者不生矣。吾何忍焉。”陈平曰:“事在危急,不得不然。”王问:“谁可诈吾?”平曰:“军中惟纪信面貌像王,堪得此计。”纪信闻知,欣然愿从。汉王命赐酒饮毕,与之冠服,坐于车上,小卒护拥出城。汉王与诸臣上马,悄悄出西门而去。次于城皋。只留大将周奇、魏豹屯守荥阳。后人赞纪信诗曰:   陈平画策固称奇,纪信捐躯更罕稀。   火化军前唯一死,名留史上却增辉。   且说楚王是日在营准备汉王来降,差军打听,忽报汉王已出荥阳城处,将近来矣。楚王忙遣诸将远迎,离寨不远,亲自出接,请汉王下车。车中不答,再请又不答。楚王揭帘视之,纪信大声曰:“吾乃纪信也,非汉王也。”楚王大怒,命堆积干柴将纪信连车发火焚死,再令军兵围城。人报汉王已出西门逃去,遂集诸将引军追赶。前遇英布阻住。楚王纵马直取英布。二马相交,战至二十余合布败走,楚王追之,不防英布回身一箭,正中楚王左腿。楚王负痛收兵下寨,英布引兵迳奔城皋与汉王会去。次日楚王兵至城皋挑战,汉军坚闭不出。楚王忿恨令取汉王家属至于城皋城下,呼汉王曰:“尔若肯降,尔父母即生,如不出降,以尔父枰立鼎镬而烹之。”汉王望见父母,大哭一声倒于地下。众将慌忙扶起,半晌方苏,放声哭曰:“人伦之道,父子为先,吾为天下而弃父母,何颜立于群臣之上哉?吾宁弃天下而救父母。”子房谏曰:“大王误矣。楚王以太公唬大王归降,臣有一计使楚王不敢损王父母。”汉王问计,子房附耳言之。汉王依子房之言,呼楚王曰:“吾与尔对天盟誓,结为弟兄。尔父即吾父,吾翁即若翁;若损吾父,愿分杯羹,可乎?”楚王闻言,遂以为惭,以太公拥回本寨。次日复欲来攻城皋,忽报汉将彭越暗袭彭城,乃传令拔寨回保彭城去讫。汉王在城中连日未知楚王动静。是日正与文武商议,人报楚王军回彭城两日矣。汉王大喜,亦命拔寨班师两回。后人叹汉王诗日:   江山何重父何轻,忍对仇言愿赐羹。   不是霸王仁义厚,万载难逃杀父名。 楚汉盟分天下指鸿沟   却说汉王自城皋班师入关,以为无事,日夕与管薄二夫人饮酒作乐。子房谏曰:“方今天下未定,楚兵屯于荥阳境界,若入关来,其锋难敌。大王不虑及此,而枕于曲蘖,非正事也。”汉王曰:“数载征战不息,今暂宁居,何妨?”竟不听子房之言,酣饮如故。群臣俱谏不听。忽一日一人幅巾布袍立于朝门之外,放声大哭。近臣奏与汉壬,王命召入问曰: “先生何人?”先生曰:“吾乃五十仙。”王曰:“先生哭泣何故?”先生曰:“吾哀天下黎民涂炭,苦于战争,无时休息。现有楚兵纷驰关外,王于关内沉湎为乐,不以大事为念,当如百姓何哉,吾故为王哭泣也。”汉王闻言,自觉非是。乃问口:“吾若出关,如何取胜?”先生曰:“先保荥阳,次即东征,天下定矣。”汉王大喜,令先生受封官职。先生曰:“我乃野夫,焉图富贵,愿大王拯救生民而已。”言讫,拂袖出朝,不知所向。时正楚汉四年二月上旬。汉王因先生之言,奋力与楚争锋,传命克日兴师出关。   且说楚王听知关中君臣懈怠,引兵离彭城趋荥阳,欲窥关中,是日兵至荥阳城下。楚王呼魏豹曰:“君乃周室之后,屡受王侯之封,何其屈于匹夫手下?若肯从吾封授原职。”豹闻之答曰:“限三口开门献城,以为见楚之功。”言毕下城入帐,早有人将豹之语报与首将周奇。奇急召豹责之曰:“尔前者濉水败阵,汉王不责尔过,既而诳回平阳,掳国造叛,为韩信涉河掳归,汉王亦免尔死,今乃又欲献门降楚,反覆不定,真匹夫也。”豹低首无语,奇令推出斩之,取其首级,令人上城,呼楚王曰:“吾献魏豹之首,以免楚王之望。”楚王大怒,催军攻城。有魏豹亲随,恨奇斩豹,私开南北二门献楚。楚王引大军入城,奇等慌走不迭,为楚将所获,推见楚王,王问奇曰:“尔有何说?”奇曰:“败军之将,有死而已,更复何言?”楚王喜曰:“此将忠臣也。尔若从吾,封尔万户侯;如不顺从,鼎镬烹之。”奇曰:“大丈夫功名乃末事耳,岂惧一死!吾若生受楚之富贵,死后何颜见纪信乎?”楚王又曰:“侯封万户非为小可,何苦执迷。”奇乃诳楚王曰:“大王与吾朝服,待吾望西辞汉归楚。”楚王从之。奇得朝服,穿毕望西拜汉王曰:“臣不能与大王保守城池,臣罪应死。”拜罢谓楚王同:“大王贪残酷暴,非仁义之士,乃匹夫也。”言讫自下油中而死,楚王视之大骇。又召聪公问曰:“尔可降吾。封尔侯爵。”聪公不答,亦投油内而死。再召王信问之,王信愿降。楚王封为阵外捕察使,官巡城池。   且说汉王军马出关,屯于城皋。是日王信探知汉军已至城皋。城内因巡城得便,迳自私逃奔至城皋,入见汉王,具奏荥阳之事。汉王大怒,复叹息曰:“吾有何德?感周、聪二将苦死。”遂传命以周奇之子周晶为御史大夫,以纪信之子纪通为官内大将军,惟聪公无子,但追赠显职,仍令王信复任原职,随军征战,再赏黄金百两。王信谢恩封赏已罢,忽报楚王兵至城下。汉王急聚文武商议。遣使南取英布,东取彭越,令二路将领军来助战。不数日英布、彭越俱至,就于城外数十里下寨,与城中为犄角之势。   楚王一日升帐,正欲驱军攻击城皋,怨报英布引军五万屯于南首,彭越引军五万屯于北首,二军俱来挑战。楚王闻知,乃命陆沮分兵五万,南敌英布。国舅虞子琪领大军守荥阳,自引军五万北敌彭越。正行之间,适与彭越军兵相遇,两下摆开阵势。楚王出马,大骂彭越反贼数(音索)侵算吾,今番决不容尔。说罢,挺枪拍马直冲过来,彭越迎敌。两军混战多时,越败阵奔走,楚军掩至,汉军自相践踏,退走百十余里。至内和县,越走入县,楚王追至,闻县居民俱以羊酒迎接。彭越入城,楚王驱军逼就城下,见城门坚闭,拒住楚军。楚王大怒曰:“彭越乃一贼夫,如此迎接,返为闭城拒吾。”遂传令搬积柴薪于西门,以火焚之。   城上居民闻之,尽皆惊恐。忽一小儿笑日: “吾能救尔一城性命。”居民视之,乃内和县令之子,年一十三岁。百姓俱谓小儿曰:“公子年幼,有何良策?”小儿曰:“尔等勿虑,吾自去见楚王。可以救解其祸。”众人信以为然,遂送小儿下城。小儿至楚军中见王施礼毕,王曰:“小儿何来?”小儿奏曰:“大王怒者为何?”楚王本是大怒,见小儿胆志问己,乃回嗔作喜,曰:“早来彭越只一贼夫,城中居民以礼迎人,待吾至此返闭城相拒,如不放越出城,吾必屠城,以消此忿。”小儿曰:“大王误矣。与大王争天下者汉王也,非彭越也;况大王天下十去八九,势已非矣,又何在彭越一夫耶?”王曰:“尔何见吾有失?”小儿曰:“大王之失天下有五:昔鸿门宴会不用范增之计,不杀汉王者一也;拒韩生之谏,轻弃咸阳,都彭城者二也;听张良之说,左迁诸侯者三也;不用韩信,听其归汉者四也;信陈平之反间荥阳,弃范增者五也。况大王嗜杀黩货,失天下人之望,乃不自悟,而徒区区于小忿。量彭越一小辈耳,不足介意,王宜思之。”楚王闻言不答,良久乃曰:“此子非佬,他日必有用之材也。”听谏而止其焚,遣之还城,引军自回。荥阳城上居民望见楚王军退,开门出迎小儿入城,彭越与众居民往县致谢,于次日亦引军回城皋。   楚王当下离却内和,途中忽遇败卒报说,荥阳已被陈平用计,遣将夏侯婴等抢入城中,杀死国舅虞子琪。荣阳已失。楚王正纳闷间,又遇陆沮兵败西至。沮甚言英布骁勇难敌,今战胜,又奉汉王之命往淮南去讫。楚王闻言乃留陆沮、季布、钟离末、冷遐等四将,领兵一十万守住城皋大营,自统诸将引大军二十万迳趋大梁,一连取城三十七座。   且说汉王在于城皋知陈平、夏侯婴复取荥阳,不胜之喜。少顷彭越军回,具言内和小儿之事,王甚异之。正话间,忽报肖何遣一新将娄樊引军十万运粮来至。王令召樊入见。汉王视其身长一丈,状貌如神,心中甚悦,与之语及关中事。绪言尤未毕,楚将钟离末等引军搦战。王问:“谁去出敌?”娄樊曰:“臣初侍王,愿立微功。”王许之。樊即上马出城布阵,与末交战,不十余合,钟离末败走。季布迎战,不数合,季布又败。楚将数员夹击,俱被娄樊杀散。楚军大败,娄樊获胜回城。汉王大喜,次日,季布遣人报与楚王,楚王大怒,即引军至城皋营中,传令布阵搦战。汉将娄樊复出迎敌楚王。两马相交,战二十余合,娄樊败走,楚王追之,娄樊急拽弓弦,正待放箭,早被楚王觑见,大喝一声,唬得娄樊坠马而死。楚王挥兵掩杀,汉军十死八九,大败入城。自是汉王君臣坚闭不出。楚军不时攻城,亦不能下。   两军相拒日久,雌雄不决。汉王思及父母,一日召文武群臣议曰:“吾自布衣起义取天下,战争五载,胜负未分。今家属久留楚地,生死尽在楚王之手,吾意欲遣使往楚商议,自关以外俱献与换取父母家眷,两国连和,永罢征战,以免生灵之苦,更为长便。”子房谏曰:“大王误矣。昔商家一统天下,纣王荒淫暴虐,弃贤失良,文王遭羑里之危,纣王终不敢诛之。至武王始行吊伐,一鼓而灭其国。以臣观之,项王非天所佑之主,必不敢加害太公,王何劳于思虑,而欲弃大事乎?”汉王怒曰:“为人不忠不孝,是逆也,何以为人子?”子房不语,陆贾进曰:“大王息怒,臣虽不才,凭三寸舌入楚为使,说楚王连和取还我王家属。”汉王甚悦,令行。贾至楚营外,左右报与楚王,王令宣入,见是陆贾,乃厉言曰:“尔欲来说吾耶?”贾对曰:“臣何敢说大王,特劝大王与汉连和,一以免驱驰征战之劳,二以解苍生涂炭之苦;况大王常与汉王结义,共取秦业,乃今互相争竞,战经五载,胜负未分。汉兵久困,楚卒未苏,耕者不得尽力于农,商者不得安行于道,阎闾愁叹,市肆萧然,甚非二王起义,安天下之初志也。今大王不若许汉连和,各守疆界,岂不两得其利乎?”楚王听罢,怒曰:“尔乃张良之辈,左右与吾斩之。”贾曰:“臣汉使也,两国争战不斩来使。”楚王方免叱退,再不许言。贾遂辞归回见汉王,具奏其辞。汉王放声大哭曰:“甚时得见吾父母也。”哭毕再问群臣:“谁敢为使?”群臣莫敢对。王又问曰:“若有人说得和息,迎归吾父母家属者,吾以千金赏赐,万户封侯。”言讫一人出曰:“臣愿从。”汉王视之,大喜,乃侯公也。其人原是村庄农家布衣,时从汉王收秦。生得容貌丑陋,心性质朴。汉王责曰:“才如陆贾,尚然说楚不得,尔一庸夫,焉能说楚乎?”侯公曰:“大王休小觑臣,臣若去,大事可决。臣闻雕鹗不食蚊虫,大鹏不立蒿薪,楚王觑臣必不与陆贾等也。”汉王不许。子房奏曰:“此人外愚内智,楚王不疑,多是成得和议,可以遣之。”汉王依子房之言,以书付与而去。   侯公入至楚营,楚王召至帐下,视之不识。乃问曰:“尔何人也?”侯公曰:“臣乃侯公。”遂施礼毕,默然伫立,并无言词。楚王暗思:此人乃一庸夫也。问之曰:“公来何故?”侯公无语,只递汉王书上。楚王看毕其书曰:“刘邦和议实也?”又问:“汉下大臣因何不来?”侯公曰:“自陆贾蒙大王放回,汉王数次遣大臣并无一人敢应。汉王至后再问,如有往楚者,千金赏万户侯,念小臣家寒,母老不能孝养,故此冒昧见王,顾大王从此指鸿沟为界,以后各守疆土,免交戈戟,万民之幸。”楚王闻之,大喜曰:“吾观尔淳朴之人,允议和息。”即修回书,遣侯公还。侯公欲行,又奏曰:“臣有一言,容臣万罪。”楚王曰:“尚有何说?”侯公曰:“臣临行时汉王嘱付小臣,若见父母代行八拜之礼,以传其意。”楚王即宣太公夫妇出见。侯公曰:“臣承王命代行八拜。”言讫下拜俯伏。太公放声大哭不止,侯公亦垂泪而悲。楚王视之不忍,乃曰:“大丈夫隔绝人之父子夫妇非仁义也,且和议已决,留之何益。”遂将太公并家属三百口尽与侯公同回。侯公拜辞楚王出营,于路先遣人报汉王。王出城迎接父母拜毕,赐侯公金五百两,封为万户侯。群臣庆贺汉王。王大喜,传命班师入关,回至洛阳。楚王亦令三军拔寨而起,自回彭城。是时楚汉四年夏六月。楚汉指定鸿沟为界。各罢兵也。楚王于彭城建一王楼。每日饮宴不题。   胡曾先生有诗日:   虎斗龙争白刃秋,两分天下指鸿沟。   项王不觉英雄挫,欲向彭城醉玉楼。 韩信收齐假印镇守   却说韩信军收东齐未下,岁余不回,汉王怪之,乃遣郦食其入齐,探听虚实。郦食其入至齐国,齐王乃即召见食其曰:“今奉汉王命与王连和,免动刀兵,以安黎庶,王意何如?”横甚喜,乃留于国,以宴待之,连日酩酊。文通知之,告信曰:“元帅收齐岁余不下,今食其凭三寸舌顷刻说齐降汉,他日元帅见王岂不耻乎?”信曰:“然则若何?”通曰:“故持汉诏随处收城齐国,且卷旗幡,是将军之功也。”信依通言持诏引兵,所过郡邑尽降,直至临淄城下。齐王正议事间,人报韩信兵至。齐王闻之大怒,骂食其曰:“尔以虚词诳吾无备,赚吾国也。”食其曰:“王且息怒,待吾上城退韩信军。”齐王曰:“尔若退得信兵,吾当重赏,如军不退,以油镬烹之。”食其上城见信,欲待开言,文通出马曰:“今已成功矣,大夫不须多言。”言毕擂鼓,军尽攻城。齐王大怒,呼左右推郦生下城,入油镬而烹之。田文急谏曰:“大王若将食其烹死,满城百姓其有遗类?不如使人见汉王可明其事。”齐王猛省,急止之。时食其已烹死矣。   胡曾先生有诗叹郦生曰:   不辨贤食一似愚,岂知片舌害全躯。   东齐一下遭油镬,何似高阳作酒徒。   齐王甚悔,与诸将议日: “可降韩信否?”田横不从,曰:“往楚王处求救兵来,可退韩信。”齐王从之。田横亲走出城冲路而去,至于彭城见楚王,具言其故。楚王发兵三十万,命大将陆沮领之,周殷为副,二将于路趱行。将近齐界,探马报知韩信,信曰:“吾观陆沮必遭吾手。”遂令首将陈豨领军一万去胶河之上,用布囊盛沙堰住河水,又令灌婴、樊哙各领军一万伏于胶河东西两侧。信亲引大军与陆沮交战。信诈败,陆沮追信。信军直出河上。陈豨令军放其河水冲流而下,楚军不防,大半淹死水中,旗鼓漂流,惟陆沮出水而走于山,山窝两边伏兵齐起擒获陆沮。众军推沮见信。信问曰:“尔若降汉,别加重职。”沮曰:“愿死而不从汉。”信将陆沮斩讫。败卒报入齐城。齐王知之,坚闭不出。叹曰:“谁能解围?”田文曰:“请大王纳降,可免一城老小。”田横不从曰:“宁可坚守。”田文曰:“若不出降,恐城中军变,如之奈何?”王曰:“吾不曾亏负军民,焉肯负吾。”言未尽,不防内有奸细献门,人报韩信、李左车引军已入城内,齐王大惊,只得迎信归降。田横心甚不服,与五百义士出城,竟投海岛去讫。当下韩信安民已毕,设宴与众官饮酒。信曰:“若汉王遣人来问烹死郦生,如何解之?”文通曰:“此事不妨。当日子房说魏亦先降而后反。郦生下齐一如子房也。”左车又曰:“齐国虽降,终是不稳。”信曰:“何如?”左车曰:“田氏宗族众多,地方雄富。元帅宜于汉王处假齐王印符,权镇齐地,庶可无变。”信曰:“非也。庖人调食,不可自食,非庖人也;自取州郡,而自立之,非将也。今取齐而假齐印,莫不欺君乎?”文通曰:“不然。齐国最雄,若不镇守三齐,反变何以治之?元帅勿为小礼而失大事。”信默然不语。左车修表,文通为使,迳入洛阳。   且说郦食其之子郦生痛父为齐烹死,进奏汉王曰:“臣父说齐已下,被韩信以兵挟齐王将臣父烹死,愿王圣鉴。”汉王闻奏不悦,欲使人问罪于信,子房曰:“不宜加信之罪,只以善言解劝可也。”汉王依言,再三抚慰,郦生泣谢而退。王正待与子房议论郦生之事,忽报韩信遣人上表,王即召入。蒯文通俯伏殿下,进呈表文。汉王拆视其表日:   信收诸国,惟齐最为难下,今赖我王洪福齐天,淹楚救军于胶水,齐王破胆,方始归降。但田氏子孙繁庶,常怀不忿之心,余党尚多,恐有反侧之意;若一有变,卒难图之。臣冒昧欲假齐印,权镇于此,以慑众心,免生异变。臣不胜惶惧,愿王圣鉴。端详。   汉王览毕大怒,骂信曰:“胯夫自骄耶。”子房在旁大惊,慌蹑汉王之足。王会其意,乃转言曰:“既有如此大功,便当封为真王,何求假王。器量小哉。”又谓文通曰:“卿回见元帅,教好守齐国。”文通谢恩出朝。次日,汉王不得已遣子房持诏封韩信为齐王,并赏赐,前往齐国。子房拜辞汉王,王曰:“吾观韩信已有负汉之心,想必有人唆调。吾以剑付尔去,尔当体察,若是何人即便斩首。”子房领诺,不旬日到齐。信与众官迎接。宣读诏旨,信谢恩毕,子房与众官相见饮宴。座间子房遍视众官及信动静。子房自思韩信无反之意;再视文通,谓通曰:“尔敢唆元帅反,吾奉王命令取尔首。”通曰:“何敢为此?但元帅不假齐王之印,齐国必反也。”子房笑曰:“事诚然也,前言戏公耳。”宴罢子房嘱咐韩信,辞谢而回。入见汉王,具言韩信并无反意。汉王曰:“虽无反意,亦不可自骄欺吾也。”子房曰:“天下未定。王且饵之。”王悟其说,遂释不言。   且说文通于上表时,见汉王有忿韩信之心,子房有笼韩信之计,思想天下若定,汉必有负于信也;每欲说信反汉,无由进言。一日众官皆散,独取一书于前观看,见信则匿于怀。信疑其有异,令取书出。通日: “非他文字,乃诸家相书也。”信曰:“尔能相乎?”通曰:“颇精于此。”信曰:“相吾何若?”通曰:“相须辨乎骨骼,宜于静室相之。”信叱退左右。通曰:“相王之面,不过王公面,有气色,未甚足也;相君之背,大贵人也,贵不可言。”信思背者,反也。怒责通曰:“尔何妄言耶?”遂退归后殿。他日信与文通闲游后园,池中有鸭来往浮于水面,令通吟咏。通即应声吟诗曰:   劝君只好归田野,莫向人家度此生;   主人爱尔无多日,朝在池塘暮在烹。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