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史 - 第 6 页/共 71 页

帝喾道:“原来如此。那么汝之人品心术更可敬了!但是朕有大疑之处要请教汝。古今妇人生产之理,总是一定的,现在次妃的生产,汝知道她不循常理,而从胸口,这是什么原故?   还是古来就有这种产法的呢?还是汝自己研究出来的呢?”   医生道:“古来是有的,不过不必一定从胸口生产,或从背上生,或从肋生,或从两腋生,都是有的。最奇怪的有四个妇人:一个是有孕之后,过了十个月,还不生产,而她的额角上生了一个疮,渐生渐大,后来那个婴儿竞从额疮上钻出。还有个是从股中生出的。还有一个,有孕之后,她的髀上痒不可当,搔之成疮,儿即从疮中生出。还有一个,尤其奇怪,她有孕之后,觉得那胎儿渐渐坠下至股中,又渐渐坠下至足中,又渐渐至足拇指中。其大如杯,其痛欲折,后来竟从足拇指上生出,岂不是奇怪吗?大概这种生产法,古人叫作‘坼疈’,历史上间或有之,不过不多罢了。”帝喾道:“这种生产的小儿,能养得大吗?”医生道:“养得大呀。依小民的观察,从肋生,从腋生,从胸生,从背生的这种小儿,不但养得大,而且一定是个非常之人;从额生,从股生,从髀生,从足拇指生,那种小儿就不足为道了。比较起来,从额生的稍稍好一点。至于抚养,亦没有不容易抚养的。”帝喾道:“汝怎样知道这种小儿是非常人与寻常人呢?”医生道:“人之生产,本有常轨。他不循常轨,而别出一途,足见他出生之初,已与众人不同,岂不是个非常之人吗?但是妇人受孕总是在腹中的,从胸、从背、从肋、从腋仍在腹之四周,所谓奇而不失于正,所以不失为非常之人。至于额上、股上、髀上、足指上离腹已远,而且都是骨肉团结之处,绝无空隙可以容受胎儿,他们一定要从此处生出,太觉好奇,当然不能成为大器的。但是从额生的,尚有向上之心,还可以做个统兵之将;至于从足拇指而生,可谓下流之至,一定毫无出息了。”   帝喾道:“据汝看起来,朕这个剖胸而生之子将来能有出息吗?”医生道:“从肋、从腋、从胸、从背四种生产法,都是奇的。细细分别起来,又有不同。从肋、从腋生的,奇而偏,将来或人于神仙之途,与国家不见得有什么利益;从背而生的,奇中之奇,将来建奇功,立奇业,大有利益于国家,但是他自己本身不免受尽艰苦。至于从胸生的,奇而正,将来能建功劳于国家,流福祚于子孙,而他自己一生亦安善平康,一无危险。   不是小民说一句恭维的话,这位帝子恐怕真是天地间灵气所钟呢!”帝喾笑道:“太夸奖了。朕想起来,此次次妃生产幸而遇到汝,才能免于危险。但是同汝一样医道高深之人,旷古以来,能有几个?假使有这种奇产,而不遇到良医,那么虽则是天地间灵气所钟,而灵气不能出世,反致母子俱毙,将如之何?   岂不是灵气反成戾气么?”医生道:“依小民愚见,决不至于如此。因为天地灵气钟毓决非偶然,既然要他这样生,一定有法来补救。即如小民去年在岳阳行医,因为求诊的人太多,搬了出来,本意先到帝丘,再来此地,不知如何一来变计,先到此地,却好为次妃收产,可见得冥冥之中自有一种主宰,莫之为而为。即使小民不来,或者别有一个医理胜于小民的人来治,亦未可知。即使竟没有人来治,时候过得久了,或者胸口竟会开裂,小儿自会钻出,亦未可知。不过疮口难合,做产妇的多受一点痛苦罢了。灵气已经钟毓,而不能出世,母子俱毙,决无此理。”   帝喾刚要再问,食物已经搬到,大家正在腹饥,各自举箸。   正吃间,一个宫人来问道:“次妃已醒,想啜粥,可啜吗?”   医生道:“可啜,可啜。要薄,要热。不可啜多。”宫人答应自去。这里帝喾吃完之后,天色透明,那医生即要过笔来,细细开了两个方剂,向帝喾道:“第一方服三剂,第二方服五剂,就可以痊愈了。”说罢,兴辞。帝喾再三道谢,命人送至宫外,自己再到里面来看简狄。   哪知握裒、姜嫄、常仪等都在那里。帝喾就问握裒道:“母亲不曾睡吗?太劳神了。”握裒道:“刚才去睡,只是睡不熟,心里记挂,所以就起来了。这位医生真是神医,刚才我来,次妃刚醒,问问她,竟一点不知道,一些不觉痛苦,你说奇不奇?”帝喾道:“那医生艺术果然是精的,他还有两个药方开在这里呢。”说罢,从身边取出,递与姜嫄,叫她去料理。又向握裒道:“天已大明,母亲忙碌一夜,终究以休息休息为是,儿也要去视朝去了。”于是母子分散。   到了第三日,帝喾给这小孩子取一个名字,叫作“契”。   契是一种虫,因为他的生产与人不同,所以当他作一种虫儿,以志奇异。一面再叫人去请那医生,预备给他一个官职,叫他多收弟子,以求医学的昌明。哪知去的人转来说,那医生昨日早晨回去,急忙收拾行李,带了他两个弟子,不知搬到何处去了。帝喾听了,怅惜不已。   又过了数月,帝喾视朝,向众臣说道:“朕去年巡守东北西三方,尚有南方未曾去过。现在朝廷无事,朕拟再往南方一巡,汝诸臣仍依前次之例,在都同理政务,各尽其职。朕此行预算不过三四月而已。”诸臣齐声答应。只见老将司衡起身奏道:“帝往南方,老臣情愿率兵扈从,以防不虞。”帝喾道:“朕的巡守无非是采风问俗,察访闾阎疾苦,考求政治利弊的意思,所以轻车简从,绝不铺张。因为一铺张之后,有司的供给华丽,百姓的徭役烦苛,都是不能免的,不是为民而巡守,倒反是害民而巡守了。况且要想采风问俗,察访疾苦,考求利弊,尤非轻车简从不可,因为如此才是可以使得君民不隔绝,种种得到真相。假使大队车从前去,不但有司听见了风声可以预先作伪,就是百姓亦见而震惊,何敢尽情吐露?所以朕不愿带兵前去。至于南方小民,皆朕赤子,何怨于朕,欲加危害,以致不测?汝未免过虑了!”羿道:“帝有所不知,南方之地老臣是跑惯的。那边的百姓不尽是中国人,三苗、九黎、南蛮、西戎多半杂居。那中国人固然是无不感戴帝德的,万一遇到那苗、黎、戎、蛮,不可以理喻,不可以德感,那么将如之何?   所以请帝须要慎重,还是老臣率兵扈从的好。”帝喾听了,沉吟不决。火正吴回道:“臣职掌南方,知道戎、蛮的性情,的确是叵测的。古人说有备无患。臣的意思,还是请老将率兵扈从为是。”帝喾道:“那么由司衡选择有技术材武的师徒五百人率以从行,想来亦足以御不虞了。”司衡羿道:“如此亦好。   ”于是就退朝,自去挑眩   这里帝喾人宫,禀知握裒,说要南巡。握裒知道是国家之事,当然无语。哪知被帝女听见了,便和帝喾说要同去。帝喾道:“此去路很远,很难走呢。刚才司衡老将说,还有苗、黎、戎、蛮等类,恐要为患。汝一小小女子,如何可同去,岂不是添朕之累吗?”谁知帝女只是嬲着要同去游历游历,以扩眼界。原来帝女此时已二十岁了,生性极喜欢游乐,亳都附近的山水早给游遍了,常嫌不足,要想游遍天下,以畅其志。前岁帝喾出巡,她正患病,不能同行,深以为恨。这次帝喾又要出巡,他自然嬲着不肯放过了。她相貌既好,人又聪明伶俐,大家都爱惜她,握裒尤视如珍宝。这次看见她要同去,就向帝喾说道:“我看就同了她去了罢,四妃亦同了去。上年正妃、次妃不是都同去过吗?这次亦可给她们母女两个增增见识。虽则路上比较难走些,但是有老将羿扈从,大约可以放心的。”帝喾见母亲吩咐,不敢违拗,只得答应下来。那常仪与帝女两个都是欢喜之至,自去准备一切行李。   帝喾先布告南方诸侯,约定日期,在南岳相会,然后择日起身。哪知事不凑巧,刚到起身前一日,忽然接到熊泉地方的警报,说有寇贼作乱,其势非常猖撅,官兵往剿,迭遭失败。   不得已,请朝廷速与援军,否则百姓不堪设想等语。帝喾见了,即刻召集众臣商议。金正该道:“臣闻熊泉地方的将士素称精练,如今竟为寇贼所败,料贼中必有能人,未可轻敌。臣意须司衡羿前往,方可以奏肤功,不知帝意何如?”帝喾道:“汝言极是,朕亦如此想。”羿道:“军旅之事,老臣不敢辞。但此刻方将扈从南巡,不能分身,请帝展缓行期,待老臣杀贼归来,何如?”帝喾道:“这个却不必。朕素以信示天下,南巡日期,业已通告各诸侯,今忽改期,殊失信用,朕所不龋朕自问以诚待诸侯,以仁待百姓,想来此行未必有甚危害。即使苗、蛮、黎、戎之类或有蠢动,那邻近的诸侯和百姓,必能救援,似乎可以无虑。现在熊泉之民水深火热,不得安枕,朕甚忧之。比较起来,自以救熊泉之民为急,朕一人之安危次之。   汝其速往!”羿听了,只得稽首受命,统率将士星夜往熊泉而去不提。   这里帝喾到了次日,带了常仪和帝女辞了握裒,依旧准期起行。握裒看见帝女去了,不知不觉一阵心酸流下泪来,仿佛从此不能再见的光景,亦不知何故。三人出了宫门,同上车子,除了五百衙士及随从人等之外,尚有一只大狗盘瓠。那盘瓠生得雄壮非常,咆哮跳跃起来仿佛和猛虎一般。一向随帝女深闭宫中,不免拘束,现在得到外边,昂头腾绰,忽在车前,忽在车后,忽而驰人森林之中,忽而饮水于小溪之畔,觉得它乐不可支,益发显得它的灵警活泼。帝女在车上看见,指指它向帝喾道:“父亲曾说南方路上不好走,恐怕有苗、蛮、黎、戎等为患,现在我有这只狗,如果他们敢来,包管先咬他一百二十个。”说罢,格格笑个不止,那车子亦循着大路一直而去。     第十回 简狄剖胸生契 帝喾挈女南巡   第十一回 游嵩山途遇奇兽 忆往事细说蚩尤   且说帝喾这次出巡,预定的路程是由嵩山到荆州,然后渡云梦大泽,浮湘水而达南岳。一日,经过轘辕口,帝喾指向帝女道:“前面已是少室山了。”帝女道:“女儿听说这座山上有白玉膏,一服就可以成仙,不知有此事吗?”帝喾道:“此事见于记载,想必有的。昆仑山、玉山和这座山都以白玉膏著名。昆仑、玉山阻以弱水,此山太峻峭,都不能够上去,所以服白玉膏而成仙的甚少。大约神仙之事,真不容易呢!”   次日,游过少室山,又到太室山,登嵩山之绝顶,徘徊瞻眺了一回。时值深秋,白云红叶、翠柏黄花点缀岩岫间,天然图画。常仪与帝女都是见所未见,欣赏不置。帝喾道:“朕游天下,五岳已走过四个。泰山以雄伟著名,华山以奇秀著名,恒山以高古著名,独有此山,虽然没有泰山、恒、华的高奇,但是气象雍容,神彩秀朗,仿佛王者宅中居正,端冕垂绅,不大声以色,而德意白远。朕建都在此山之北,亦是这个原故。   ”   一日,车驾行至一山,忽听得树林内有人叫骂之声。仔细一听,仿佛骂道:“你们这一班恶人!你们这班贱人!你这个把狗做老婆的东西!你这只贼狗!”   如此接连不断的在那里骂,大家都非常之诧异。向树林中一望,并不见有人,只见那盘瓠耸起双耳,竖起长尾,霍地大嗥一声,直向林中窜去。猛听得:“你这贼狗!你这恶狗!你这凶狗!”又是一阵大骂之声,以后寂无声息了。左右追踪过去,只见盘瓠在乱草丛中抓住一只赤如丹火的动物在那里乱咬。仔细一看,仿佛像一只猪形,赶快来报帝喾。帝喾猛然想到道:“朕听见苦山之山产生一兽,名曰山膏,其状如豚,赤若丹火,善于骂人,不要就是此兽吗?”即遣左右去探听此山何名,左右道:“方才已问过,此山名叫苦山。”帝喾道:“那么不用说,一定是山膏了。这个畜生,不过偶然学到几句人话,就庞然自大起来,人家并没有去冲犯它,它却逢人便骂。   今日不免有杀身之祸,这个亦可以给那种放肆无礼的人做个榜样了。”   隔了一会,到了客馆住下。大家又谈起刚才山膏骂人之事,常仪便问帝喾道:“兽能人言,真是奇事!”帝喾道:“兽能人言的种类多着呢,最著名的是猩猩。它不但能够人言,并且能够知道人的姓名,还能够知道过去之事,岂不是奇怪吗?还有一种名叫角端,它的形状似鹿而马尾,浑身绿色,只生一双角。它不但能说人言,而且于四夷之言亦都能了解,又能知道未来之事,岂不更奇怪吗?”   帝女忙问道:“这个角端出在何处?”帝喾道:“它是个旄星之精,圣人在上的时候,它才奉书而至,是个不常见的灵物,并无一定出处的。还有一种名叫白泽,浑身毛片都是雪白的。它不但能说人言,并且能够通于万物之情,为民除害。高祖皇考东巡守到海滨,曾经遇到此兽。当时问它天下鬼神的事情,它都一一回答出来。高祖皇考一面问,一面将它的话录出来,或画出来。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共总得到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就取名叫作《白泽图》。后来又做了一篇祝邪的文章去祝它,岂不尤其奇怪吗?”帝女道:“后来这个白泽兽哪里去了?”帝喾道:“这种是神兽,不常出现的,大约做君主的明德幽远,它才出来一次。如今朕的德行远不及高祖皇考,所以它亦不来了。”   帝女道:“女儿听见说高祖皇考后来上天成仙,这事是真的吗?”帝喾道:“为什么不真?当初高祖皇考以武功定四夷,以文德化兆民。后来功成之后,到首山采铜,又到荆山下铸鼎。鼎成之后,就有一条神龙,垂着极长的胡髯从天上下来。   高祖皇考知道是来迎接他的,就带了随身的物件及弓剑等,与众臣后富决别,然后骑上龙去。众臣后宫知道高祖皇考要登仙了,大家亦都赶快骑上龙去,共总有七十多人。那时龙已渐渐腾起,有些小臣赶不及骑上龙的,都抓住龙髯。龙禁不起这许多人的重量,疼痛起来,把头一昂,凌空而上,龙髯拔去的不少。那些小臣手抓龙髯坠下地来,并且将高祖皇考的弓都震了下来。那时百姓在下面的何止几千万人。高祖皇考既上了天,大家看不见了,于是有的抱了弓,有的抱了龙髯,大家一齐痛哭。所以后世之人,将这个地方取名叫鼎湖,将这张弓取名叫乌号,此事见于历史,的确有的,为什么疑心它不真呢?”   帝女道:“高祖皇考的坟现在桥山,既然成了仙,为什么还有陵墓呢?”帝喾道:“那个陵墓是假的。后人因为思慕高祖皇考的恩德,所以取了他平日所穿的衣冠葬在里面,筑起陵来,以便祭祀展拜,并不是真的呀!”帝女道:“原来如此。   但是女儿有一种感想,高祖皇考既然以功德隆重得道面成仙,像父亲现在功德,比到高祖皇考,据女儿看起来,实在差不多,将来多少年之后,难说亦有神龙来迎接父亲上天成仙呢!”帝喾笑道:“汝看得道成仙如此之容易吗?当初高祖皇考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聪明,成而敦敏,能够役使百灵,可算得是个天纵之圣人,但是还不能坐而得道,必定要经过多多少少的访求,得过多多少少的名师,才能够通彻一切的秘要,穷道尽真,方才得到成仙的结果。朕哪里能够如此呢?   汝真看得成仙太容易了。”帝女道:“高祖皇考怎样的访求?   有几位名师?如何的传授?如何能够成仙?父亲必知其详,何妨说与女儿听听呢。”帝喾道:“精微的道理朕不能知,所以亦不能说。至于高祖皇考经过的事迹书册俱在,朕都知道,可以和汝说的。大凡一个人要成仙,须有五个条件:第一要德行高深;第二要智慧绝伦;第三要得天神的帮助;第四至少要立一千三百件善事;第五要有名师传授,得到丹诀和导引服食的方法。这五个条件缺一不可。高祖皇考的德行智慧,历历在人耳目,朕可以不必再说。最难得的,就是得天神的帮助,这是后人所万不能及的。当初高祖皇考在有熊地方做诸侯的时候,同时北方有一个诸侯,名叫蚩尤,带了他的臣子作起乱来。那蚩尤氏有兄弟八十一人,个个生得铜头、铁额、石项,而且身子极像个猛兽,有八肱八趾,手像虎爪,掌有威文,凶恶无比。   甚而至于飞空走险,无所不能,抟沙为饭,以石作粮,你看奇不奇呢?凑巧那时候有一座葛卢山崩了,洪水盈溢,水退之后,露出一种矿质,名叫赤金,蚩尤氏就拿了这种赤金来铸兵器,一种叫做剑,一种叫做铠,一种叫做矛,一种叫做戟。后来又有一座雍狐山崩了,又露出赤金,他又拿来铸兵器,叫做雍狐之戟、狐父之戈。又制出一种兵器,名叫作弩,能够从远方射过去伤人。他们既然生得这般凶恶,又有这种利器,人民已经敌他不过了。他们又变幻无方,能够呼风唤雨,兴云作雾,种种妖奇,不一而足。因此之故,暴虐百姓,无所不至。史书上有两句话,叫做‘顿戟一怒,伏尸满野。’照这两句话看起来,他们的暴行可怕不可怕呢?那个时候,炎帝榆罔做天子,能力薄弱,没有方法制伏他,只好封他做个卿土,叫他专制西方,管理百工之事,以为可以羁縻他了。哪知蚩尤氏狼心无厌,一定要夺取帝位。一日带了兵来打榆罔,榆罔敌不住,弃了帝位,逃到涿鹿地方去。那蚩尤就自称为炎帝,行起封禅之礼来,又要攻灭其他的诸侯。那时高祖皇考在有熊,德高望重,其他诸侯和榆罔都来归命于高祖皇考,要请高祖皇考去讨伐他。当时高祖皇考还想用仁义去感化的,于是乎只好和他打仗。但是无论如何,总打他不过,因为蚩尤氏的兵器都是极犀利的赤金铸成;高祖皇考的兵器都是些竹木玉石之类。就使万众一心,拼命死战,如何能支持呢?况且蚩尤氏又善于变幻之术,到得危急的时候,或是暴风扬沙,或是急雨倾盆,使高祖皇考之兵不能前进。或是大雾迷漫,或是浓云笼罩,几里路中间不能辨别方向。他却于中乘机攻击,因此之故,高祖皇考屡次攻打总是失败。有一日,又败下来了,退到泰山脚下,聚集残兵,与上将风后、力牧等筹尽抵御方法,左思右想,总想不出。高祖皇考心中忧愁焦急,不觉仰天长叹了几声,因为连日战争疲劳,遂退到帐中,昏昏睡去。哪知从这几声长叹之中,感动了上界的一位天神这位天神,就是端居在玉山的西王母。她知道高祖皇考有难,就叫了九天玄女来,吩咐道:‘现在下界蚩尤氏作乱,暴虐百姓,公孙轩辕征讨不下,汝可前往,助他一臂。’九天玄女领命,正要起身,西王母道:‘且慢,我还有事。’说着,就吩咐旁边侍立的素女道:‘把我藏着的一件狐裘取来。   ’素女将狐裘取到,西王母又取过一方帛布,写了一道符,叫素女拿了,同玄女前往下界,交与公孙轩辕氏。素女领命,与玄女同下山来。那九天玄女的真身本来是个鸟形,这次下山,却化为一个绝色美女,骑着一只丹凤,驾着一片景云,穿了一件九色彩翠之衣。那素女亦是个天仙,穿了一身洁白之衣,也驾着彩云,和玄女一齐东行。真是瞬息万里,不多时已到泰山脚下。二人按落云头,下了丹凤,一同向大营中走去。那时高祖皇考正在昏睡,所有兵士,三五成众,因为连日战斗疲乏了,亦正在那里休息。忽然看见来了两个绝色女子,一个彩衣,一个素衣。素衣女子手中又捧着一件玄狐的裘,不禁诧异。只见那素衣女子问道:‘汝王现在何处?’那些军士都是高祖皇考训练过的,都有道德,都有知识,不比那草寇强盗的兵士,一无纪律,所到之处,不是掳掠,就是奸淫,所以他们虽则溃败之后,荒僻之地遇到两个绝色孤身的女子,仍是恭敬相待,绝不敢稍存兽心。又听见他问到君主,更加客气,便齐声答道:‘我主正睡着呢,汝等有何事,来此动问?’彩衣女子道:‘我们有要事请见,烦诸位为我通报。’军土答应入内,高祖皇考闻知,立刻接见。行礼已毕,玄女、素女说明来意,高祖皇考感激不尽,西向再拜,便将蚩尤的凶恶厉害变幻,和自己所以屡次打败的原故向二女说知。素女道:‘这个不难抵御,请帝放心。’说罢,将狐裘一袭、灵符一道递与高祖皇考,并说道:‘穿了这狐裘,刀戟大弩不能伤;佩了这灵符,风雨云雾不致迷,自然会成功了。’高祖皇考听了这两句话,不觉怀疑,便问道:‘某去攻打蚩尤全仗军士,假使军士都受伤,独某一个人不受伤;军士都着迷,独某一个人不迷,何济于事呢?’玄女道:‘请放心,还有方法呢。蚩尤氏最厉害的就是刀戟大弩,但是我们亦可以制造的。蚩尤氏最变幻的就是风雨云雾,但是我们亦有方法可以破他的。这次西王母叫某等下山相助,有许多事情接洽,恐怕非住在帝营中几个月不能完毕,我们一切慢慢可以细谈。现在这狐裘,这灵符,系西王母特诚叫某等奉赠与帝,请帝穿了佩了吧。高祖皇考听了,不胜之喜,慌忙穿了裘,佩了符,西向再拜,恭恭敬敬,将二女留下,再问道:‘蚩尤氏的兵器如何仿造呢?’玄女道:‘蚩尤氏的兵器是铜做的。离此地不远,有一座山,叫做昆吾之山,那山上就出铜,其色如火,帝可以叫人去凿,凿到一百尺深,还没遇到泉水的时候,再下去,看见有火光如星一般的进出来,那就是了。拿来用火锻练,就可以得到纯粹的真铜,拿这真铜去制造剑戟,岂不是就可以和他相敌吗。再仿照他大弩的方法,做成一块小小的铜尖头,缚在小竹杆上,将这尖杆射出去,岂不是比到他的大弩还要便利适用吗。’高祖皇考听了大喜,又问道:‘那么破风雨,灭烟雾的方法如何呢?’玄女道:‘这个一时说不明白,我有一种图样在此。’说着,从身边取出,递与高祖皇考。高祖皇考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物,上半边仿佛像个柜,但是顶上和后面都缺一块的,有一个人站在上面,一手擎起,向前方指着,前面又伸出一条半圆形的物件,下半边是两个大圆圈形的东西,圆圈中间,满撑着无数的条子。高祖皇考看了不解其故,忙问道:‘这个有什么妙用呢?’玄女道:‘这种器具都是从前所没有的,现在只好给它假定几个名字。刚才所说那个小尖杆,可以叫它作矢,同弩一样的物件,可以叫它作弓,此刻这个物件,可以叫它作车。分开来说,下半边的两个大圆圈可以叫它作轮,前面伸出半圆形的物件,可以叫它作辕,车上可以立得三四个人,前面可以用马,或者用牛,用绳索驾起,拖着车子,两轮转动起来,就会向前走。那蚩尤的兵都是步行,我们用这样大的东西一齐冲突过去,他们哪里当得住呢?况且他们居下,仰攻为难;我们居高,俯击甚易;又有弓矢可以射远,还怕他做什么?’高祖皇考道:‘原来如此。但是那站在车上的人用手指着,又是什么意思?’玄女道:‘这是破他云雾之物。蚩尤氏兴云作雾,他的目的是要使我们军士迷于方向,这车上的人可以叫他做仙人。他的手上有个机关,随便车子怎样旋转,他那双手总是指着南面。蚩尤氏虽则善于兴云作雾,但是我们的方法不迷,岂不是就可以破他吗?’高祖皇帝诧异道:‘车是木造的,这个仙人当然亦是木雕的,并非真是仙人纵使设有机关,何以能使它一定指着南面?这个道理,很难明白,莫非其中含有什么仙术吗?’玄女笑道:‘其中并无仙术,不过一种吸引的道理罢了。山石里面有一种石质,名叫磁石,它的吸引力很强,但是有阴阳二类,遇到同类的则相拒,遇到异类的则相吸,实属奇妙之至、不可思议的一样物件。大地之上,磁石最旺的地方在极南极北的两头,所以吸力最大,差不多全个地面上的磁石都可以被它吸引。现在这仙人的指头,就是用磁石磨尖了配上去,所以车子无论如何的旋转,总能够指着南面了。’高祖皇考听了,不住的赞叹道:‘原来如此。这件东西发明了之后,后世的人不知道在几千年大家都受其利益呢。’玄女道:‘还有一件是与它相辅而行的。’说着,又拿出一张图样来,高祖皇考接来一看,只见上面依旧是一乘车子,车上依旧着站着一个仙人,但是仙人手中却拿着一根椎,椎下放着一面鼓。高祖皇考问她作什么用度,玄女道:‘这个名叫记里鼓,仙人的里面亦设有机关,车子行到一里路,那机关转动,就会击一下鼓。走二里路,就会击二下鼓,我们遇到蚩尤氏兴云作雾的时候,有了指南车,方向虽然不迷,但是追奔逐北,路之远近,不能知道,进退行止,终究不能自如,还不是万全之道。有了这个记里鼓车就不怕了。况且这个车子不必为行军之用,就是寻常行路亦很便利的。’高祖皇考听了不胜感激,就向玄女再拜稽首,深深致谢。玄女道:‘这几件专是抵制他的兵器和云雾之用,至于那风雨的变幻,我知道蚩尤氏亦不常用,到那时候自有破之之法,此刻尚无须预言。’高祖皇考大喜,就留二女在军中,供给异常优厚。一面叫人按照玄女所说的一切去分头置备。玄女又将各种兵机道术统统传授与高祖皇考。综计她所传授而后人知道的,共总有八种:一种是三宫五音阴阳的方略;一种是太乙遁甲六壬步斗的法术,并给与一张六甲六壬兵信之符;一种是阴符的机要;一种是灵宝的五帝策,内中有五符五胜的文字;一种是役使鬼神的书;一种是四神胜负握机之图;一种是五兵河图策精之诀;还有一种是制妖通灵五明之樱其余究竟有没有,不得而知了。高祖皇考本来是智慧绝伦的人,一经玄女伸说,自然是声人心通,不到几日,都已习熟。玄女又道:‘帝现在且慢些与蚩尤争锋,暂将军土退归有熊,我还要请帝到东海边一行呢。’高祖皇考忙问:‘到东海边何事?’玄女道:‘那边还有一件器具,取来可以大壮军威。’当时高祖皇考对于玄女信仰之至,无言不从,一面叫上将风后带了全部军士退归有熊,一面选了一千个兵士,同了玄女、素女径向东海滨而来。玄女即向高祖皇考道:‘前面海中有一座山,叫流波之山,入海七千里。山上有一只兽,其壮如牛,苍身而无角,只有一支脚,它是两栖类动物,有时在山上,有时亦在海中。它出水入水的时候,必定风雨大至。它的两只眼睛光芒极足,虽在黑暗之中,射出来和明月一般,能够使各种物件丝毫毕现。它叫起来声音极响,仿佛雷霆,闻于百里。它的名字叫做夔牛。假使杀死它,拿它的皮来绷鼓,那鼓声极响极响,一面鼓可以声闻八里,八十面鼓可以声闻五百里,连敲起来,可以声闻三千八百里,岂不是可以破敌人之胆,而大壮军威吗!’高祖皇考道:‘此等异兽,恐不易捉。   ’玄女道:‘虽则灵异,不过是一种兽类而已,总有方法好想的。’一日,到了流波山,玄女先上去察看了一回,再下山来,带了二百个兵士再上山去,指授方略,叫他们拿了器具,如何分头埋伏,如何攻击擒捉;一面又写一道符,贴在要路旁边的树上,禁止那夔牛奔驰抵触的力量。然后再下山来,与高祖皇考闲谈,静候好音。到了薄暮光景,果然听见雷声甚是迅厉,过了一会,只见二百兵士持了火把,扛下一只怪兽来,细看已打死了。玄女便吩咐将皮剥下,将那尸身抛在海中,次日遂奏凯而归。”   帝喾刚说到这一句,只听见外面崩然一声不响,大家都吃了一惊,仿佛真个敲起夔牛鼓来了,忙叫从人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伺候的人倦极而睡,撞在板上的原故。帝喾忙问:“现在什么时候了?”从人道:“夜已过关了。”帝喾便道:“时已不早,明日再说罢。”于是各自归寝。     第十一回 游嵩山途遇奇兽 忆往事细说蚩尤   第十二回 蚩尤遭败绩 黄帝得成仙   到了次日,帝喾依旧上路前行,左右报道:“已到首山了。   ”于是大家都上山来。登到顶上,拜过了黄帝的祠庙,帝喾就向帝女说道:“天下的名山共有八座,但是有三座在蛮夷之地,不容易去游玩。在中国的五座:就是雍州的华山,兖州的泰山,青州的东莱山,豫州的太室山及此山这五座山都是高祖皇考所常游玩,并且与各位神仙相会合的地方。后来高祖皇考成仙上天之后,大家既然拿了他的衣冠葬在桥山,有一个臣子名叫左彻,总是思慕不忘,又拿了高祖皇考的衣冠、几杖等类立起庙来。庙里面用木头雕出一个高祖皇考的容貌,将衣冠披戴在身上,几杖安放在旁边,朝夕去拜奉,仿佛和高祖皇考在世一般。   后来各处的神庙都是由此而起的。现在凡是高祖皇考所曾经驻足过的地方,统统都有庙。这里的庙就是其中之一个。”常仪道:“这个臣子可算是忠心至诚了。”.帝喾道:“后来这个左彻亦是成仙上天的。有人说是先帝感他的至诚,来引渡他,那却不可知了。”帝女道:“女儿常想:供奉神祗祇的地方都叫做‘庙’,不懂他的解说,原来庙宇就是‘貌’字的意思呀。   ”帝喾点首道:“正是,不错。”说着,天已向晚,就同下山来。   到了馆舍,常仪、帝女看见帝喾无事,就来追问那昨晚所未说完的故事。帝喾道:“自从高祖皇考取了夔牛之后,就向有熊归去,沿途上将夔牛皮绷了数面鼓,但是敲起来,并不甚响,不过比较寻常的牛皮鼓洪亮一点,大家都不免怀疑。玄女道:‘不要性急,器具没有配齐呢。’一日,走到雷泽地方,迎面看见一个大土堆,玄女便叫军士将那土堆发掘,掘了几尺深,掘出一堆骸骨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高祖皇考忙问:‘此是何骨?有何用处?’玄女道:‘此是雷神之骨。生在前世纪的时候,其首似龙,其颊似人,鼓起它的腹来声如雷响,所以叫它做雷神。因为它并不是人,所以亦叫它做雷兽。此地有泽名叫雷泽,就是以它著名的。它的骸骨拿来击夔鼓,方才显得出它们的灵异。’玄女说时,早有军士将雷兽之骨取出了,一听玄女之言,就拿起一根雷兽之骨,向绷好的夔鼓上一击,但觉大声陡起,震耳欲聋,大家才相信玄女之言不谬。于是一路归去,一路不时的敲击。后来八十面夔鼓制成了,更时时一齐敲击,四方诸侯,闻而震惊,虽则那时尚未出兵,但是先声已可夺人了。回到有熊之后,早有众臣纷纷前来报告。一个姓赤将,名叫子舆的,他是个木正,已将指南车造好了,只差一块磁石。玄女从身边取出,配在仙人手指,果然四面旋转,总是指南。大家看了,欢呼之至。又有一个名叫邑夷的,已将记里鼓车造好了,试试看,亦非常准确。邑夷又仿照玄女两种车的格式,并且仿照北斗星之周旋,另外造成一辆车子,名叫大辂,专供高祖皇考的乘坐。高祖皇考看了,亦非常之欢喜。又有一个名叫挥的,是少昊帝的第五个儿子,他已将弓造成。”   说到此处,帝女开口问道:“父亲慢说,女儿听说从前有一个善于张网罗的人,名字叫挥,是不是就是他呢?”帝喾道:“是呀,就是他。他因为造弓作弦张网罗,所以他的子孙就姓张了。那时挥造成弓之后,又有一个名叫夷牟的,已将矢造成,只差一种铜的箭头尚未制就,因为到昆吾山去取铜的太山稽、老龙告两个人这时尚未回来。玄女又取出几张图来递与高祖皇考,图上画着有些是圆形的,有些是长形的,有一张很像牛角的。玄女指着圆形的道:‘这个叫作钲。’指着长形的道:‘这个叫作铙。这两项敲打起来,声如冰雹,大可以壮军声。’又指着牛角形的道:‘这个叫作角,可以制成二十四个,后来大有用处。’高祖皇考一一如言,就叫天师岐伯去造。一日素女无事,正在与高祖皇考闲谈,旁边适值看见一个瑟,那瑟是有五十根弦线的,素女用手去抚弄挑拨。高祖皇考就问她道:‘向来善于鼓瑟吗?’素女道:‘略知一二。’高祖皇考就请她一奏雅音,素女取过瑟来,鼓了一曲。哪知这个曲调凄凉之至,高祖皇考本在败亡之际,心绪不佳,听了之后,涕泗横流,悲不自胜。就是那左右之人亦莫不悲哀欲绝。曲罢之后,高祖皇考问素女道:‘声音之道感人深矣!但是酸苦的曲调朕亦曾听见过,何以竟至于此?’素女道:‘大约是弦线太多之故。   弦多则音繁,繁则易于伤感了。’后来高祖皇考想到素女的话,就将那张瑟破而为二,每张二十五弦。现在所有的瑟大半是二十五弦,就是高祖皇考改定的。过了两日,太山稽、老龙告等将昆吾山的铜取到。玄女又指授如何鼓铸之法,就与素女向高祖皇考告别,说要回去复命。高祖皇考竭力挽留,玄女道:‘此时尚无须我等在此,将来到了中冀之野,自当再来效劳,后会有期。’说罢,瞥然而去,其行如风,顷刻不知所在。高祖皇考又是感激,又是诧异,便西向再拜稽首以送谢之。又隔了一个月,各种军器等都已造好了,高祖皇考预备誓师起兵。先叫卜筮官巫咸卜一个卦。巫咸卜卦后,看了繇词,说道:‘吉是吉的,胜是胜的,不过中途还要受点惊吓,且不免受点顿挫。   ’高祖皇考道:‘这有何伤。’就立刻领兵出发。哪知蚩尤兵已渐渐逼近来了。原来高祖皇考自泰山忽然退归有熊之后,蚩尤氏大为诧异,深恐其中或有机谋,顿兵不敢前进,后来探听许久,觉得并无动静,乃又带兵前来。行到半途,忽然听见鼓声震耳,以为高祖皇考的兵近在咫尺,饬人四处探听,却又不见踪迹。但是那鼓声仍旧不时的逢逢震耳,而且愈近愈响。蚩尤氏心中甚为疑异,步步为营,不敢长驱直人,因此高祖皇考能够于几个月之中从容预备一切,这是玄女制造夔牛鼓的作用。到得高祖皇考领兵出发,那蚩尤氏的兵亦逼近有熊。两军相遇,遂又交绥起来。这时高祖皇考的军容与前大不相同,指南车在前,记里鼓车在后,亲自乘了大辂站在中央。刀仗精利鲜明,映着日光,闪闪夺目,而且五种大旗,五种旌麾,飘扬披拂,分列五方;六面大纛,分配各地,阵法极其严整,这都是上将风后推衍握奇兵法所制成的。前面战士个个如熊如罴,如虎如豹。左右前后又有无数小旗,旗上都尽出雕鶡鹰鸇等猛鸷的鸟形,还有那天师歧伯所造的镯、铙、鼓、角、灵髀、神钲等响器,夹杂其间。夔牛大鼓又不时发声,真个是旌旗蔽天,声鼓动地。蚩尤氏虽然凶猛,到此际亦看得呆了。尤其奇怪的,高祖皇考自从穿了西王母所赠的狐裘,佩了所赐的灵符以后,头顶上常常有五色的祥云遮盖,那样云之中,又隐隐有各种花葩金枝玉叶包含在内。后世的人出门乘车,车上有个翠盖,就是仿照这个而作的。当时蚩尤氏的兵看了,猜不出是人是神,既然已经害怕,又复十分怀疑,遂致全无斗志。高祖皇考的军士因为历次受了蚩尤的残杀,个个恨如切齿,到得此时,要想报仇,有的拿了弓矢,持满待发。有的拿了利器,跃跃欲试。   只听得上将风后一声号令,大将力牧、神皇直等奋勇当先,大家一涌而前。蚩尤氏的兵早已杀死无数。蚩尤氏见势不妙,赶快作起变幻法来,顷刻之间,黑云笼罩,妖雾迷漫,几于伸手不见五指。哪知高祖皇考之兵既有指南车在前,又有钲、鼓、旌麾等以为耳目,方向不迷,一无所惑,依旧冒雾排云,拼命向前进攻。最奇怪的,高祖皇考顶上的五色云,到此刻忽然分外鲜明,在空中照得同火伞一般,那光辉直从云雾中透出,不到一时,云也散了,雾也消了,四方军士看见这种情形,万众欢呼,鼓舞争奋。这一阵直杀得蚩尤氏的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事后调查,蚩尤氏八十一个兄弟杀死了四十五个,那蚩尤氏的怪相本是人间所无的,大家恨极他,就把四十五个尸首的肱统统连肩割下,总共有三百六十个肱,分开几处,埋葬起来,后人就给它取个名字叫作肩髀冢。这里还有三十六个蚩尤氏,赶快带了败残兵士,急急向冀州逃去。高祖皇考哪里再肯放松,率领大兵紧紧追赶,一面号召四方诸侯,会师涿鹿。一日,到了冀州。那冀州之野湖泽极多,一片汪洋,尽是水潦,不便行车。高祖皇考乃叫应龙将这些水都吸收到别处去,储蓄起来,且待战事终了之后,再恢复原状。原来那应龙不是个人,是一条白龙,四爪而有两翼,所以有这种能力,会得吸水蓄水。高祖皇考自从得了玄女号召鬼神之书,能够驱遣百物,这个就是他驱遣百物之一端。过了几日,四方诸侯的兵都到了。大家进扑涿鹿,百道环攻。正要破进去,忽然见涿鹿城内走出无数的奇兽来,都是四只脚的,但是它的脸却又和人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见它走到阵前,有些将头摇两摇,有些朝着四方军士笑几笑,那四方军士在前面的不期然而然都迷惑起来,如醉如痴,如昏如梦,跑也不能跑,动也不能动,不要说打仗了。   在这个期间,蚩尤氏之兵,乘势从城内杀出,锐不可当。正在坐而待毙之时,高祖皇考猛然想到玄女之言,说道:‘这个是山林异气所生,能为人害的,名叫魑魅,但是有法可破。’急忙传令,叫后面二十四个吹角手赶快吹起角来,只听悠扬呜咽,仿佛龙吟大泽,触耳惊心。这个曲调,亦是素女所传授的。说也奇怪,自从角声一起之后,一霎时间,那无数魑魅逃得无影无踪。四方军土亦顿然清醒,中军一声号令,大家一齐掩杀过去。那蚩尤氏如何抵当得住,只好又作起变幻的方法,霎时间狂风大起,急雨倾盆,把高祖皇考及四方诸侯的兵刮得来站脚不牢,冲得来浑身尽湿,旌旗倒卷,钲鼓无声。看看要败下了,只见一个女子如飞而来,直至军中,衣裾不湿,袂带不飘,仔细一看,却是九天玄女。高祖皇考大喜,正要施礼求救,只见玄女用手向天一指,大喝一声,天上陡然落下一个青衣女子来,顷刻之间,急雨骤止,狂风亦息。定晴细看,这青衣女子真是生得怕人,身长不过三尺,头上、颈上、手上、脚上都是白毛,而且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头顶上却又一只眼睛,倏忽之间,向西方山中而去,其行如风,转瞬不见。大家看了,无不骇然。   高祖皇考就问玄女道:‘此位是何天神?’玄女道:‘此非天神,名叫旱魃,她所出现的地方赤地千里,滴水全无,是最可怕的,本想不叫她下来。但是除了她,亦没有方法可以破得蚩尤之雨,所以只好叫她下来。不过她既下来之后,一时之间不能再上去。冀州地方恐怕时常有旱灾了。’高祖皇考忙问道:‘她不是已经去了吗?’玄女道:‘她此去是躲在山林之内,并非复返天上。她从此不出来则已,如果出来,翼州旱灾是不能免的。’高祖皇考踌躇道:‘百姓受殃,如之奈何?有无补救方法,还请赐教?’玄女道:‘这个亦是冀州百姓的劫运使然,逃不脱的。但是如果到旱极的时候,驱逐她的方法亦有一个。’说着,就将方法细细说明。高祖皇考大喜,再拜受教。   玄女道:‘现在蚩尤氏两种变幻的法术都已破除,料他亦没有另外的能力了。四年之内,蚩尤氏可以尽灭,大功可以告成。   我且还山,等到将来百年之后,帝得道升仙之时,我们天上再见吧!’说毕兴辞,其行如风,倏忽不见。高祖皇考听了玄女的话,胸中非常诧异,暗想蚩尤氏业经大败,只此一隅之地,何以还要四年才能大功告成?颇觉不解。正要再问,玄女已去,只得作罢。后来这个女魃果然常常出现,冀州之地非常亢旱,田禾不生。高祖皇考依照玄女所授的方法施行,将它驱逐到赤水以北,方才能够得雨。但是玄女所授的方法,后世不传,所传的只有十二个字,叫作:‘令其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续’,如此而已。依理想起来,女魃这样一种异物,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的方法所能驱遣吧,那也不必去考究它了。且说那一日蚩尤氏的风雨为女魃所破之后,非常穷蹙,拼命向北而逃。禁不得四方的兵围合拢来,把蚩尤氏弟兄又杀去了二十七个,其余兵士不计其数。蚩尤氏弟兄只剩了最凶恶的九个,带了败残的兵,都退到阪泉地方,这是他最后的巢穴。四方军士,四面合围,尽力攻打。不料城池坚固,蚩尤氏又极善守御,总是攻他不下。风后虽有智谋,力牧、神皇直等虽然勇猛,至此亦无所施其技。看看已过三年之久,高祖皇考焦急万分,遣使到各处访求能人。一日,有一个术士前来求见。高祖皇考问他姓名,那术士道:‘小人姓伍,名胥。’高祖皇考道:‘汝有破城之策吗?’伍胥道:‘有的。帝攻这个城池三年不能攻破,依小人看起来,并非是兵不精,并非是将不勇,并非是智谋不足,并非是器具不备,是因为那开始攻击的时候方向不对的原故。   凡打起仗来,不但要兵精将勇,智谋充足,器具完备,还要明了孤虚旺相、生克制服的道理。现在城中的主将蚩尤氏色白而商音,是个金属;这里军中的主将是帝,苍色而角音,是个木属。金能克木,木不能克金。况且开始进攻的时候,又是个秋天,正是金气旺盛的时候而帝又从东方进攻,东方属木,金能克木,所以虽有百倍之众,攻打三年之久,仍不能占优胜了。   现在可换一个方法,将四方兵士分作五军,用五种颜色的旗帜分配五方。每军之中又分作五队。五军四面环攻,五队更番作战,昼夜轮流,没有一个时辰给他停止。那么三日之中,必有一个时辰遇到他的避忌,必有一处地方遇到他的冲克,那么就可以制胜了。’高祖皇考听了大喜,就叫他帮着风后调度一切。   果然到了第三日,城就攻破了,四方兵士乘势一拥而入。谁知那九个蚩尤氏非常勇悍,依旧拼命的死拼,到后来看看所有军士被高祖皇考的土卒或擒或杀完要绝了,料想再斗也是无益,就用出他那个飞空走险的绝技,向上面一冲,凌空直向南而去。   那时四方诸侯见了,都狂喊道:‘蚩尤走了!蚩尤走了!’大家面面相觑,无法可想。忽听得空中一阵拍拍之声,仰面一望,原来那条应龙奋着两翼,张牙舞爪,径向西南追去。高祖皇考统率大兵,随后继续前进。”   说到此处,帝女又插口道:“蚩尤既然会得飞空走险,那起先的七十二个何以被杀呢?”帝喾道:“那个情形不同呀,前时蚩尤虽在败军的时候,残余的兵士很多,做主帅的决不能抛却大众,独自逃生,只有拼命的死拼,所以被杀。如今只胜此九人了,他们可逃,为什么不逃?”帝女听了不语。帝喾又接续说道:“大兵追过去之后,走了多日,直到山海之滨,只见应龙已将蚩尤氏擒住了,但是四爪之下只抓住四个,还有五个不知去向。那四个在龙爪之下,兀自肱动趾摇,想来还是活的,高祖皇考就叫人取过无数桎桔来,将四个蚩尤的肱趾重重缚住,那蚩尤才不能反抗。大家正在械击蚩尤之时,那条应龙又凌空而去。过了多时,又复转来,爪下抓住五个蚩尤,掷于地下。大家一看,原来都已死的了,血肉模糊,肢体亦不完全,想来与应龙剧拼之所致。高祖皇考大喜,计算八十一个蚩尤已尽数杀获了。就将那四个活的蚩尤推过来,会同各路诸侯讯审一番,又责骂了几句,然后命左右牵出去,一一斩首正法。四方兵士恨极了他们,又将他们的尸首支解起来,流出之血甚多甚多,后人就把这个地方取名叫解,附近一个盐池,大家说就是蚩尤氏之血所凝结成功的,那却不可尽信了。蚩尤氏既然斩首之后,高祖皇考因他们蹂躏兖州最为酷烈,就将九个首级传示兖州,以快人心,后来就葬在那里,所以那里亦有一个蚩尤冢。这就是玄女帮助高祖皇考打平蚩尤的历史了。照这事看来,成仙的第三个条件,岂不是已经齐备了吗?至于第四个条件,高祖皇考创出种种器用,以为天下万世之利,这个善事,已经不止一千三百件了。况且又同雷公、岐伯诸人发明医药之学,做了《灵枢》、《素问》各种医书,通天地之秘奥,使天下万世之人民减少痛苦,免于天折,这个善事尤其多呢!讲到第五个条件,除出玄女教授之外,后来又到青丘,过风山,得见紫府先生,受三皇内文,所以能够召劾万神;南到圆陇荫建木,观百谷之所登,采若乾之华,饮丹辔之水,所以能长生不老。西见中黄子,受九加之方。又过洞庭湖,登崆峒山,问广成子以大道,然后受自然之经。又北到洪堤,上具茨山,见大驶君黄盖童子,受神芝图。回来登王屋山,得到神丹金诀。又人金谷洞,问道于滑子。再到峨嵋山,见天皇真人于玉堂,服食导引等方法,才能统统领会。你看高祖皇考经过多少的跋涉,遇到多少名师,五个条件齐备,方才成仙,难是难极了,朕哪里及得来呢!”   帝女听了,似乎还有疑问,只见常仪先问道:“帝刚才屡屡说其行如风,瞬间不见,这是真的吗?妾想一个人走路,不过是两足掉换,哪里有这么快呢?”帝喾道:“这个就叫得道,得道之后,才能如此。其中自有玄妙,凡人俗眼不能知道的。   譬如刚才所说的指南针,汝是见过的,两个磁极远在几万里之外,山河木石层层阻隔,小小磁针,竟能吸引,这个理由,汝能说得出吗?用何物来吸引,汝能看得见吗?这个叫奇妙不可思议。玄女、素女是个天仙,飞行绝迹,那是不必说了。就是高祖皇考得道之后,亦能如此。当初巡行四海的时候,叫风后负书,常伯荷剑跟随着,旦游洹流,夕归阴浦,行万里而一息,岂不亦是奇怪吗?的确有些事,岂有不真之理。”帝女还要再问,帝喾道:“时已不早,去睡罢。”于是各自归寝。     第十二回 蚩尤遭败绩 黄帝得成仙   第十三回 丰山有异物 房王兵虐民   次日,帝喾等又起身向南行,逾过了一座大山,在客馆中住下。只听见远远有一种声音摇荡上下,断续不绝,仿佛和钟声一般。帝喾便问左右道:“何处撞钟?”左右道:“在前面山林之内。”帝喾道:“前面是什么山?”左右道:“听见说是丰山。”帝喾恍然道:“朕知道了。”就向帝女说道:“这个钟声不是人撞而响的,是自己会响的。朕听说这座丰山上有九口钟,遇到霜降,则能自鸣。现在隆冬夜半,外边必定有霜了,所以它一齐鸣起来,这个亦是和昨日所说的磁针一样,物类自然的感应,不可解的一种道理。”帝女和常仪仔细听了一会,果然那个声音没有高低轻重,不像个是人撞的,都说道:“奇怪奇怪!”帝喾道:“这座山里奇怪之物还有呢。有一个神人,名叫耕父,就住在这座山上,常到山下一个清冷之渊里去游玩,走进走出,浑身是光,仿佛一个火人,岂不是奇怪么?   还有一种兽,其状如猿,而赤目赤口,全身又是黄的,名叫雍和之兽,岂不是一个奇兽吗?”帝女道:“明朝我们走过去看看,倒可以长长见识。”帝喾摇摇头道:“这个不能见的,亦不可以见的。雍和奇兽出现了,国家必定有大恐慌的事情发生;耕父神出现了,国家必须有祸败的事情发生。因为耕父神是个旱神,哪里可以出现呢?不要说这两种奇兽与国家有关系的不上古秘史··能见,就使此刻在那里鸣的这九口钟,与国家并无关系的,恐怕亦不能见。”帝女道:“这又奇了。既然不能见,何以知道有这么一个奇兽?何以知道有这么一个神人?更何以知道响的是钟,并且知道有九口呢?”帝喾道:“当然有人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奇兽、神人每现一次,国家一定发生恐慌,发生祸败,历试不爽,所以后人才敢著之于书,世人才能知道。   至于那九口钟是个神物,隐现无时,前人如没有见过,岂能造诳吗?”帝女听了,点头无语。   到了次日,走到丰山,果然没有看见那雍和兽和耕父神,便是那九口钟亦寻不到,想来真是神物了。过了几日,到了白水,换了船,顺流而下,直到荆州。那荆州的民情风俗却与北方不同,甚欢喜鬼神之事,又崇尚巫术,所以经过的地方庙宇很多,祭祀祷告的人民亦络绎不绝。这个还是玄都氏九黎国的遗风,不能变革的。有一日,到了房国境界,那房国的君主叫人来说,有病在身,不能前来迎接。帝喾见了那来使,慰劳一番,说道:“既然汝主有病,不必前来了,且待朕巡守南岳之后,归途再见吧。”来使去后,帝喾就直向汉水而来。   一日,走到一处,只见远远有一座簇新的庙宇,装饰得非常华丽,红男绿女,进进出出者不可以数计。帝喾就吩咐从人且到庙前停车,看看究竟所奉的是何神祗。那时在庙前的许多百姓,知道是帝妃来了,一齐让开。帝喾等下车后抬头一看,只见庙门上面横着一块大匾,写着“马头娘娘庙”五个大字,不知道它是什么出处。进庙一看,当中供着一位美貌的女神,戴珠挂玉,庄严非常,但是身上却披着一张马皮,旁边还列着许多木偶,仿佛是侍卫模样。在旁边又列着一匹木马,真是莫名其妙,便命左右去叫几个耆老来问他。那时众多百姓虽则让开,但是因为要瞻仰天子和妃子的仪容丰采,所以都未散去。   一经宣召,便有几个老者上前向帝喾行礼。帝喾答礼之后,就问他道:“这个马头神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供奉他?”   那老百姓答道:“不瞒圣帝说,这位马头娘娘是新近成神的,她是梁州地方的一个孝女,名字叫做菀窳,她的姓却记不清了。她的父亲有一日给邻村的强盗掳了去,这位马头娘娘伤痛之至,整日整夜的哭泣,不肯饮食。她的母亲既痛其夫,又忧其女,无计可施,忽然想得一法,邀集全村之人,指着马头娘娘对众人立—个誓道:‘有哪个能够救得她父亲回来的,我就将这个女儿嫁给他为妻。’这位马头娘娘生得非常美貌,大家听了,没有一个不想设法的。但是那强盗却非常厉害,大家想想,无法可设,所以亦没有一个敢答应去救。哪知道马头娘娘的父亲有一匹马,是向来乘骑的,一听见这句话之后,立刻惊跳起来,将缰绳震断,奔驰而去。大家以为这匹马忽发野性,不知是什么原故,亦不以为意。过了两日,马头娘娘的父亲忽然骑着那匹马回来了。马头娘娘和她的母亲见了,都惊喜异常,便问她父亲怎样能够回来的。他父亲道:‘我那日被强盗掳去之后,捉到一座山里,就强迫我入他们的伙,同去打家劫舍,我哪里肯入伙呢?但是不依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不得已,只能暂时依了,且等机会,慢慢地再想逃脱之法。哪知这伙强盗甚是刁滑,早猜到我是假答应的,处处提防我,又将我搬到一座深山之内,四面都是乱峰,只有一面是个平路,却又有人把守住了。我到此时,焦急万分,自问必无生理,专向那无数乱峰中盼望,希望有一条小径,可以逃得出去。哪知正在盼望之际,忽见那乱峰之巅,似乎有一支野兽在那里行动,察看它的方向,却是走下来的,渐走渐近,乃是一只野马,在那巉岩之中款段而走。我当时心中一动,暗想,我倘若骑一匹骏马,或者能够逃得出去。不料那马渐渐的已走到面前,我仔细一看,竟是我这匹心爱之马,不知它如何会跑到这里来,当时亦不暇细想,就腾身跨上去,这马就向着乱山之中而走,路途忽高忽低,马行亦忽徐忽疾,也不知道东西南北,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到得那峻峭的地方,下临万丈深渊,危险之极。我只好紧抱马头,心想:倘一蹉跌,不免要粉身碎骨了。不料越过峻峭地方,不多时,已得平地。又隔了一会,已到自己村外了。   你们想,这事奇也不奇?这匹马真是我的大恩人呢!你们以后务须好好地去喂养它才是。’当时马头娘娘听见她父亲如此说,心中着实的感激这匹马,赶快拿了上等的食料去喂马,又拿了刷帚给它洗刷,表示感谢的意思。哪知这匹马向着马头娘娘腾身而起,下面生殖器翘然,竟显出一种无礼的状态来,把马头娘娘吓得又羞又怕,赶快逃进房中。父母问起原因,马头娘娘羞得说不出来,那匹马却在外面悲鸣腾踔不已。马头娘娘的母亲看见这种情形,却猜到了几分,就将那日当众立誓的话大略告诉了她父亲一遍,她父亲听了大惊道:‘有这等事?这匹马可养不得了。但是它又有大恩于我,不忍便加毒手,且待将来再想别法。现在且教女儿不要走出去便是了。’计议已定,哪知这匹马竟悲鸣腾跃了一夜,不时节还来撞门,大家都被它骚扰不安。到了第二日,马头娘娘的父母跑出去一看,只见昨日放在那里的草料一点没有吃过。那马一见马头娘娘的母亲,登时又顿足长鸣,仿佛怨恨她失信的光景。马头娘娘的父亲便走过去向马说道:‘你有大恩于我,我是感激的。但是人和马岂能作为配偶?你如果真有灵性,这一层道理应该知道,不是我们失信呀。我劝你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好的在这里依旧供我乘骑,我总特别的优待你。’说着,拿了缰绳,要想去羁勒它。哪知这匹马顿时咆哮跳跃起来,不受羁勒,又骧首长鸣一声,仿佛是怪他忘恩负义的样子。马头娘娘的父亲猛不提防,几乎倾跌,赶快回到房中,关了门,和大家商议道:‘我看这匹马太通灵性,如今有挟而求,既然不能如它之意,倘使再留在家中,必为后患,不如杀死了它吧!’马头娘娘的母亲听了,连连摇头道:‘太忍!太忍!我看不如放它到深山里去,岂不是好?’马头娘娘的父亲道:‘不行!不行!这马是通灵性的,前日我被强盗掳去之后,它竟能知道我所在的地方,跑来救我。   我在深山之中一无路径,它竟会驼我出来,它有这样的本领,就使放它到深山之中,它走走出来亦是很容易的。到那时,女儿无论在家出门,都很危险,真是防不胜防。况且照现在这种咆哮喷沫的情形,凡是要赶它出去,亦是不容易呢。’马头娘娘的母亲道:‘杀死它究竟太忍心,太说不过去,再想想别的方法吧。’马头娘娘的父亲道:‘另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我看这种马留在家中,保不住还要成妖作怪,到那时后悔无及。   古人说得好:宁我负人,无人负我。待人尚且如此,何况一匹马呢?况且它的救人并非因爱我而救我,是因为为要我的女儿而救我,我何必感激它呢?它是一个畜生,竟存了这种万无此理的非礼心思,还要吵闹为患,就是死它,亦不算是我之过呀。   ’正说到此处,只听得那匹马又在外边大鸣大跳。马头娘娘的父亲此时怒不可遏,不觉生了决心,立刻起身,取了弓箭,从门牖中觑准了,一箭射去,正中要害,那马大吼一声,立时倒在地上,滚了两滚,就不动了。马头娘娘的父亲走出门外’,刚要俯身去看看,哪知这匹马霍地里又复立起来,行将过来,但是究竟因为受伤太重,挣扎不住,走了两步,依旧倒地而死。   马头娘娘的父亲经此一吓,更加忿怒,翻身进内,取了一柄快刀,将那马的胸腹破开,又将它的皮统统剥下来,摊在庭中,然后唤了几个邻人,将那匹马身扛到远处荒僻之地掘坎埋葬了,方才回家。临走的时候,还指着马坑说道:‘我念你救我的情面,不来吃你的肉就是了。你是自作自受,不要怨我!’从此之后,马头娘娘和她的母亲都吓得不敢出房。那马皮却依旧晾在庭中,未及收拾。过了几日,马头娘娘因为亲戚家有事,不能不去应酬,浓妆艳抹,刚到庭除,忽然一阵狂风,那马皮陡然飞起,向马头娘娘直扑过来。马头娘娘吓得回身便逃,却好那马皮从背后向前身包住,即时凌空而上。马头娘娘的父亲看见了,连忙来抢,一面狂叫救人,但是哪里还来得及。到得四面邻人赶来之后,只见那被马皮裹住的马头娘娘只在空中旋转,但是渐渐缩校约有一个时辰光景,已缩得和小蛇一般,骤然之间,落在前面一株老桑树上。大家赶忙跑过去看,只见它已经变成一个大蚕,足足有五六寸长,正在那里拼命的吃桑叶,白头颈以下,彷佛有一层薄壳,想来就是那马皮所化的。   大家都看得呆了,就是马头娘娘的父母到了此刻,亦觉得奇异的心思多,悲苦的心思少,呆呆地只管看着,大约亦知道是命运气数使然,无可如何了。过了多时,那个蚕已经把一树的桑叶统统吃完,霎时间口中就吐出丝来,渐渐做成一个大网。他父母因为是他女儿所做的,就将那网子采了回去,供在堂中,做个感伤悲悼的纪念物。一日,他父母正在对着网子感伤的时候,忽听得门外空中有人马喧闹之声,且闻着阵阵香气,回头一看,却是他的女儿马头娘娘乘着云车,驾着那匹作怪的马,装束非常之华贵,旁边跟随的侍卫约有几十个人,从天上慢慢地落到庭前,向着她父母说道:‘父亲,母亲,从此千万不要悲悼女儿了。太上神君因为女儿身心不忘义,所以封女儿一个九宫妃嫔的官爵,现在住在天上,非常安乐。因为父亲、母亲在这里伤悼起来,女儿的心中觉得牵扯不安,所以今朝向太上告一个假,来和父亲、母亲说个明白,人间不能久留,女儿就此告辞了。千万请父亲母亲从此以后不要再为女儿悲感,伤害身体。说完之后,回身上车。她父母这时又惊又喜,又悲又痛,正要想挽留她,细细再说两句话,哪知马头娘娘的云车已冉冉上升,倏忽不见了。这时左右邻近的人个个都跑来观看,共见共闻,无不稽首顶礼,诧为异事。自此之后,就有人创议给她立起一座庙来,春秋祭祀。一传二,二传三的推广开去,替她立庙的渐多,后来汉水地方也立庙了。我们这里是由汉水地方传过来的,立庙不过三年。但是自立庙之后,养蚕总是十分发达,十分利市,所以我们益发崇拜她。每到春初,必来祭祀,这就是马头娘娘的历史了。”   老百姓说完,常仪及左右宫人等听了无不惊异,连声道怪。   独有那帝女不作一声,脉脉如有所思,也不知道她所思的是什么。只听见帝喾又问道:“这事真的吗?”老百姓道:“真的真的!据梁州地方的人说起来,无人不知,那马头娘娘的年纪今年还不过二十五岁或二十六岁。她的父母恐怕还都健在呢。   ”帝喾沉吟道:“哦!原来如此。且待朕饬人调查之后再说吧。   ”   于是就同妃女等出庙而来,老百姓等在后相送。刚要上车,只见前面有无数蛮人蜂拥而至,个个赤着脚,披着发,颈上脚上都套着一个大环,衣服装束非常诡异,手中有拿长矛的,有拿短刀的,有拿弓箭的,走到帝喾车旁,忽然停止不行,环绕观看,目光个个直射帝女,灼灼不已。这时那些老百姓吓得纷纷都躲入庙中去了。忽听得一声狂吠,仿佛晴天起了一个霹雳,却是那只盘瓠从帝女身旁直窜过去,要搏噬那些蛮人。那些蛮人猝不及防,都急忙倒退几步,刚想拿兵器来抵敌,早有武装卫士赶快上前,喝住盘瓠,开导那些蛮人,说是天子和帝妃、帝女在这里,不可啰唣,叫他们让开。那些蛮人听了,也不行礼,依旧延捱了片时,才打一声胡哨,狼奔豕突而去。帝喾忙问老百姓:“这种是什么人?汝等为什么这样怕他?”老百姓道:“他们是房王手下的兵士,到前面山中去打猎的。他们常来打猎,来的时候,骚扰得很,看见雄豚,就杀来吃;看见好的物件,就拿了走;看见年轻妇女,就来调戏,甚至抢了就跑。   我们做小百姓的个个怕他,真是敢怒不敢言呀!”   帝喾道:“汝等何不告到房侯那边去呢?”老百姓叹口气道:“起初何尝不去告呢?但是告了之后,倒反吃一个大亏,所以不敢再告了。”帝喾诧异道:“何以反要吃亏呢?”老百姓道:“我们这个房王,平日待兵士非常之骄纵,但是兵士的说话无不听从,仿佛有了兵士就可打平天下似的。我们小百姓虽然去告,当然置之不理。路远迢迢的几百里空跑一趟,讨一个没趣,已经是吃亏了。有的时候,事情较大,打死了人;或抢去了妇女,焚烧了房屋,凭据确凿,房王不能不理了,他却开口便问我们:‘那闯祸作恶的兵士究竟是哪几个?叫什么姓名?’要我们指出来,说出来,他就办,他好办。帝想想看,房王的兵士至少有几千,又不是我们本地方的人,闯祸作恶之后拔脚便跑,我们哪里说得出他们的姓名,指得出他们的那几个人来呢?我们指不出,说不出,那房王就发话了,说道:‘你们既然指不出,说不出是哪这几个人,又硬要叫我来办,岂不是戏弄我吗!’于是轻则将我们逐出去,重则还要坐我们以欺罔诬告之罪。那个吃亏,岂不更大吗!再者,我们就使指得出,说得出哪几个人来,亦是无济的。因为到了那边,他们人多口多,我们人少口少,他假使狡赖不承认,又有多人帮助他,国君庇护他,我们无论如何总说他不过的。就使说得他过,他答应我们从重办理了,但是我们终究不能监督他行刑的呀。假使他仍旧不办,我们亦奈何他不得,岂不是依然无济于事吗?   就使他果真从重办理了,但是他们这许多兵士多是一气相生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假使他们要替同党报仇起来,明枪易避,暗箭难防,我们恐怕更不得了。还有一层,我们小百姓都是有职业的,都是要谋生计的,抛弃了职业生计,窎远的跑去诉冤,只要多延搁着两三个月,就使我们都是如愿而偿,一无弊害,这一笔损失已经是不小了,何况还是吃亏的分儿多呢。   所以我们做小百姓的只好处处忍耐,甘心受侮受辱,不敢和他们计较,说来亦真是可怜呀!”   帝喾听了这番话,亦不觉长叹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汝等且自放心,待朕巡守转来,见了房侯之后,规戒他一番,叫他切实整饬军纪,那么汝等就可以不受蹂躏了。”老百姓听了,慌忙跪下稽首道:“若得帝如此设法,真是小百姓等的天大幸福了。”帝喾答礼之后,与妃女等即行上车。晚间到了馆舍,一面即着人预备船只,一面修了一封诏书,饬人星夜的递往亳都。不知书中所说的是什么,按下不表。     第十三回 丰山有异物 房王兵虐民   第十四回 房王作乱围喾 盘瓠智建神功   到了次日,帝喾匆匆率领常仪、帝女等下船,径向云梦大泽中摇去。那云梦大泽周围约三千几百里,仿佛如大海一般,波涛浩淼,烟水苍茫,到得中心一望,四面不见边际,偏偏遇着逆风,舟行迟缓。一日,迎面忽见一座小山挺立水中,高约几千尺,常仪便问帝喾道:“这座小山很有趣,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帝喾道:“大约是洞庭山了。朕听说这座山上多蘼芜、芎藭等香草,又多怪神,其壮如人,则头上戴一蛇,左右两手又各操一蛇。又多怪鸟。山下有穴,潜通到东海中的包山脚下,又曲曲通到各处,名叫地脉。所以此地离海虽远,一样也有潮汐,就是地脉潜通的原故。”   过了几日,帝喾等的船舶已到云梦大泽的南岸泊下。这个地方叫长沙。这长沙二字的取义,有两个解说。一说因为天上二十八宿的轸宿,旁边有一颗小星,名叫长沙,这个地方,恰恰应着这颗星,所以取名叫长沙。一说,这个地方有非常之长的沙滩,名叫万里沙,他的尾巴直接到江夏,所以叫作长沙。   照理说起来,以第二说为不错。何以呢?因为云梦大泽本来是个内海的遗迹,那个时候,陆地渐渐升,大泽的东南岸边浅滩涸露,必是有的。后世的人因为此地有长沙之名,而天上轸宿旁边的小星适临此地,所以就叫那颗星作长沙,是星以地而得名,不是地以星而得名呢。如说地以星而得名,那么这颗星的名叫长沙,又有什么意义呢?闲话不提。   且说帝喾到了长沙之后,舍舟登陆,乘车沿着湘水向南前进,早有当地的诸侯渌侯、云阳侯等前来迎接。那渌侯是颛顼帝师傅图的儿子,受封于渌。云阳侯封国在茶陵,亦是颛顼帝时所封。这两国都在衡山之东。当下帝喾延见之后,不免逐一慰劳一番,又向云阳侯道:“贵国在云阳山。当初先祖皇考少昊帝曾在那里住过几时,有许多文字都是记载那边风土民情的,朕都见过,但恨不曾亲到。此次朕拟至贵国一游,拜访先祖皇考遗迹,兼祭炎帝神农氏的陵墓,须烦汝为东道主,但是切不可劳费呀!”云阳侯道:“帝肯辱临小国,荣幸之至!先少昊帝前时居住之宫殿现尚谨敬的修葺保护,请帝可以临幸。   至于茶陵地方,风景很好,炎帝陵墓一带。。”正说到此句,只听得后面一阵呐喊之声,大家都吃了一惊,不解其故。帝喾正要饬人往问,早有随从左右的人仓皇来报,说道:“不好了,有无数蛮兵不知从何处来的,已经将我们的归路截断了。有一部还要直冲过来,现在卫士正在那里拼命的和他们抵抗,请帝作速设法!”帝喾诧异道:“莫非房国的兵竟来了吗?有这等神速,朕真失算了。”遂向渌侯道:“现在蛮兵作乱,究竟不知是哪一国来的,而且他们来的意思还是要想抢劫财物,还是要危害朕躬,都不能知道。朕所带来的虎贲卫士不过五百人,就使连各诸侯带来的卫兵甲士,并计恐亦不过一千人。现在蛮兵的虚实人数朕等不能知道,万一他人数众多,四面合围起来,朕与各诸侯不免坐困。此地离贵国甚近,朕拟暂往贵国息足,且待征师四方,再行征伐,不知贵国武备如何?尚可以守御吗?”渌侯道:“蛮人无理,竟敢干犯乘舆,这是普天所同愤的。敝国虽小,军备尚完,请帝从速前往,臣谨当率领臣民效力死守。想蛮人虽顽强,亦决不能攻进来呢。   ”灵阳侯道:“敝国离此地亦不远,臣拟饬人星夜前往调集倾国之兵前来护卫。”帝喾大喜:“汝等能如此忠爱,朕无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