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庐丛话 - 第 15 页/共 23 页

《文录》又有《中书舍人赵君行状》:“赵君讳森,字再白,一字素存,籍常熟,雍、乾间人。卖文长安中,来乞者肩踵相望,新故纸积几案间以千计,岁用墨丸数斤。有欲罗致门下者,啖以好语,笑不应。尝大书榜其壁云:”圣贤豪杰,是我做出来的,不干命事;功名富贵,是命生成就的,不干我事。‘“   昔人卖文托始子云、相如。相如得千金,售《长门赋》;子云作《法言》,蜀富贾人赍钱千万,愿载于书,子云不听,曰:“夫富无仁义,犹圈中之鹿,栏中之羊也,安得妄载。”见《论衡》。又《潜居录》云:“子云以卖文自赡,文不虚美,人多恶之。及卒,其怨家取《法言》益之曰:”周公已来,未有汉公之懿也,勤劳则过于阿衡。‘“云云。自唐已还,卖文获财,未有如李邕者。邕早擅才名,尤长碑颂,虽贬职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观,多赍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后受纳馈遗,多至巨万,见《旧唐书》本传。杜少陵计《闻斛斯六官未归》云:”故人南郡去,去索作碑钱。本卖文为活,翻令室倒悬。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何斛斯翁之生涯寥落,一至于此。其无当于圈鹿栏羊,视子云殆有甚耶。若韩退之谀墓中人得金,则訾次如苴何难矣。   萧山汤纪尚《〗文甲集》有书二侠,略云:侠者孙据德,芜湖人,工画山水,与萧尺木为友。少偕某客扬州,某以事系狱。据德思脱其罪,无资,悬所画于市,连不售,愤甚,裂焚之。有过者于烈焰中攫一幅,委金而去,据德追还之。徒步归芜湖,尽斥产,得千金,卒出某于狱。遂焚笔砚,终身不复画。同时歙人周翼圣亦工画,居芜湖,少负技击。尝独行泰山,遇盗,行且及,周飞乔仆盗堕水。纵之,投邸店。夜剥扉急,启门,盗也。盗固逆旅主,周念无可逸,出劳之。盗喜,置酒,请为弟子。酒酣,周剌剌述生平任侠事。盗益喜,出金为周寿。晨熹微,周辞盗ε履去,盗尾送数十里,喜极而悲,泣请曰:“某无赖,幸遇君,不然死矣,自今愿易行。”周与指陈大义,且曰:“大豪杰无他,不讳过耳。”盗竭诚听受,郑重而别。   向来侠士皆勇夫,若孙据德者独能以艺事行其侠,乃至斥产脱友罪,近于敦励庸行者所为。即以侠论,亦加人一等矣。若夫周翼圣所遇之盗,何其迁善改过之果且速也。人孰生而为盗,甘心为盗者,往往老死不闻德义之言,乃至陷溺,终其身而不克自拔,讵不重可哀哉!   偶阅《延绥志》,有云:“崇祯癸未仲冬,闯贼陷延安城,留贼将河南人张某据守。明年五月,张某叛,闯遣悍贼名小瞎子者,率兵万余围城。城破,将屠之,令已下矣,则索故所狎妓妙玉儿出,告之故。玉儿泣请收回成命,弗许,因尽出其所赠绣襦珠瑙,蓬发囚首,匍匐以死请。贼意解,乃得免屠,城赖以全,坐罪张某一人而已。”此与光绪庚子联军之役,吴娘赛金花,自过于德帅瓦德西,保全东南宦族及厂肆书籍事略同。国变后,赛犹沦落沪滨。甲寅六月,婴疾几殆,方沉顿间,其老母年逾七十矣,为祷于某女巫。巫托神语决无患,谓夫夙种善因,事在十数年前。巫固驵妇,绝不省北都事,漫为无稽之言,乃与事实暗合。未几,赛亦竟占勿药,绝奇。   沤尹言,有人传诵宗室瑞臣近作诗钟句,帝时燕颔云:“高帝子孙龙有种,旧时王谢燕无家。”何言之沉痛乃尔。又沤尹旧作《黄山谷蠹鱼分咏》云:“特派纵横不羁马,书丛生死可怜虫。”亦浑雅。   相传吴郡某方伯,清之季年,开藩江右。一日,在签押房接见僚属。值春阴,室稍暗,见方伯两足一靴一鞋,咸骇异。明日再见亦如之。或审谛,则非一靴一鞋,乃袜一黑一白耳,顾袜黑特甚。微询之侍者,则数日前甚雨初霁,方伯散步后圃,误插足泥淖中,泥污其袜及胫,尚未经更易也。辛亥已还,方伯避地沪上,僦居一楼。方伯不轻下楼,非位望与方伯若,亦毋庸上楼。某日卓午,某巨公过访,值方伯晨兴,近案坐,着袜未竟,案陈寒具二。客至,方伯辍袜,起迎客,随手置袜寒具上。客坐定,方伯从容着袜竟,自手一寒具,而以其一嘱客,客亟敬谢弗遑云。   常熟相国翁叔平,相国文端公子,济宁大司寇孙文恪,大司徒文定公子,翁孙固通家,谊夙厚。同治壬戌,两公子同捷礼榜。文端以状头期相国,顾文恪,劲敌也。方意计间,俄文恪造谒,文端亟出见,礼貌弥殷恳。因语文恪:“世兄寓京日浅,于廷试规则或未尽谙悉。小儿幸同谱,曷暂移寓敝斋,俾晨夕互切琢。老夫公余获暇,亦贡愚一二也。”于是文恪移居翁邸,与相国共砚席,每日练习殿试卷,或作试帖诗。文端辄奖藉指陈,不遗余力。未几,殿试期届。先一日,辍课休息。既夕,相国入内寝,文恪宿外舍。甫就枕,则文端出,与深谈试事逾时许,始郑重别去,文恪又就枕。顷之,则又出,问笔墨整饬未,笔堪用否耶。则就所书殿试卷馀幅,亲为试笔,蝉联如干行。每毕一行,辄自审谛,谓老眼幸无花也。久之,试笔竟,又从容久之,乃曰:“明日试期,当及时安息矣。”匆匆竟去,则夜已逾丙矣。文恪仍就枕,稍展转反侧,俄闻传呼,促庖人进馔矣,促圉人驾车矣,亻兼从伺者皆起,语声纷然。文恪竟不得寐,匆匆遽起,食毕,登车而去。是日以精神较逊,弗克毕殚能事。洎胪唱,得第二人,而相国以第一人及第矣。清之季年,朝野竟尚科第,尤醉心鼎甲,乃至耆臣硕望为继体策显荣,不恤诡道达胜算,晚近世风不古,不亦甚可慨哉。   乾隆壬子科,侍郎吴省钦典试江西。榜发,士子有“少目岂能观文字,欠金切莫问科名”之联。见高安朱铁梅《江城旧事》。   《江城旧事》引《续表忠记》云:刘纟廷家居,尝乘画舫,将之旁郡。岩上有少林僧自矜拳勇,索敌无偶。纟廷船尾一老妪呼僧曰:“吾船上第七娘子来。”忽少妇帕首绔褶,面微紫,年可十八九,登岸与僧周旋者三。僧舒左臂从后高举少妇,聚观者大噪。妇曰:“少下。”僧如其言;妇曰:“再少下。”语未毕,忽旋身以足尖蹴僧喉,仆地几死,少妇神色不动。纟廷在船中凭几大笑。妇从容回船,解缆去。有识者咋舌曰:“此南昌刘大刀也,门下多蓄异人,秃乃敢捋虎须耶。”   又引《明季北略》云:无锡秦灯,力举千斤,闻滁州武状元陈锡多力,往与之角。将柏木八仙台,列十六簋,果盒悉具,设酒二爵。秦灯只手握案足,能举而不能行,陈锡则能行,力较大矣,然仅数步而止耳。唯刘纟廷绕庭三匝,而爵簋如故,其力更有独绝者。   又自注有云:纟廷姬妾二十余,极燕赵之选,皆善走马弹械。纟廷每出巡,诸姬戎装,着小皮靴,跨善马为前导,四勇士共举刀架继之,纟廷在其后。旁观者意气亦为之豪。   据此,则岸次蹴僧之少妇,属虎帅拥纨之列矣。莺燕导前,貔貅拥后,求之古名将中,得未曾有,而莺燕即貔貅,尤奇。   《江城旧事》又有“叶节母以诗择婿”一则,尤雅故也。略云:汪辇云《鱼亭集》有《纳征》诗,自序云:轫孤且贫,卖文无所售,有南昌节母叶孺人者重予诗,延课二子。予病疫滨死,命二子谨护予,获更生焉。越一岁,察予之恪也,托媒氏字予以女,且曰:“吾以诗择婿,请仍以诗为仪,他无所需。”于是敬赋《纳征》诗二章,因盛水师熊浣青往聘焉:镂金作凤凰,两两张奇翼。欲尽兹鸟神,颇费工人力。   相许在高枝,桐花为结实。好风万里来,文彩共相惜。¤东南有嘉木,上生连理枝。云中有好鸟,息此育华姿。   朱阳深照耀,锦翰互参差。请看双飞翼,翱翔度天池。   世人择婿多计家资,故贫士往往不得妻。若其破庸俗之见,别具藻鉴,虽丈夫难之,况妇女乎。轫为一时名下士,而贫不自振,怜才如叶母,可谓巾帼中之绝特者矣。   钱塘戴文简数理最精,满屋列小泥人,暇则为之推算,云其成毁,亦如人生死也。相传明万历间,内廷造观音像大小各一,命日者推算:大像寿命不甚绵长,小像合受数百余年香火。神宗敕大者供养禁中,小者龛置前门外市庙。迨崇祯甲申,大像为闯贼所毁,而市庙之像,俗传签卜最灵。乃至清之末年,犹香火甚盛,膜拜者踵相接也。则推算泥人,明人有能之者,不自戴文简始。   北京前门城楼,相传有狐仙居之。楼前窗,今日此开彼阖,明日彼开此阖,累日未有同者。曩余常川入直,前门为必由之路,留心觇之,诚然。窃意地高风劲,窗未经牢闩,自必因风开阖,无庸故神其说也。   有清一代,天泽之分綦严,往往繁文缛节,近于苛细,然亦有礼行自上者。故事:虽内臣奏事,主上不冠,则不进见。盛暑除冠,则有一小内侍捧立于旁,见臣下亦不用扇。俟一起毕,稍挥数扇,仍纳于袖,再见一起。   内阁汉票签处,壁悬横幅一纸,为“攀龙鳞附凤翼”六字。字径三尺,而不署款,白纸黑字,印画甚真。阅蒋苕生《忠雅堂集》,知为虞永兴书。碑二片,在赵州ヤ林寺,列东西墀。寺壁尚有吴道子画水,赝笔也。又“攀龙附凤”四大字,在今西安贡院,为虞世南书,系明时所翻。原刻四川中江岩上,曾访之未得。按:已上二家所记,未知是一是二,当是永兴此书,翻抚不止一处。韩氏云云,或误夺“鳞、翼”二字耳。   金陵随园有二,扬州亦有随园,见前话。又关中罗贤亦有随园。其自记云:余辟地诛茆,偶有怪石,便叠为山;偶临水,便浚为池;偶折柳,植而环之。有草不除,落花不扫。读《易》其中,喟然叹曰:“随之时义大矣哉,随地而安之,亦随地而乐之。孔子曰:”乐亦在其中矣。‘“遂自号曰随园云。   见《无事为福斋随笔》,则随园有四矣。   昆山朱以载《多师集。杨九娘庙歌自序》略云:“《嘉定县志》:”杨九娘性至孝,父命守桔槔,苦为蚊啮,不易其处,竟以羸死。土人立庙祀之。‘“按:此与露筋祠事绝类,彼以贞,此以孝,后先辉映矣。   诸葛武侯在隆中时,客至,嘱妻治面,坐未温而面具,侯怪其速。后密觇之,见数木人斫麦,运磨如飞,因求其术,演为木牛流马云。此说绝新,见明谢在杭《五杂俎》,不知其何所本也。   名士有洁癖者,至米海岳、倪云林,殆蔑以加矣。闺阁中人亦多有洁癖。其尤甚者,《五杂俎》云:“汪伯玉先生夫人,继娶也,蒋姓,性好洁,每先生入寝室,必亲视其沐浴,令老妪以汤从首浇之,毕事即出。翌日,客至门,先生则以发辞,人咸知夜有内召矣。”似此洁癖,殆复不能有二。设令易钗而弁,庶几驾米、倪而上之矣。   《五杂俎》云:“汉卜式、司马相如皆入资为郎,则知古者鬻爵之制其来已久。盖亦当时开边治河,军国之需不足,而取给于是也,然止于为郎而已。至桓、灵时,始卖至三公。”按:清制,捐纳一途,京官亦至郎中止,庶几媲美西京,贤于东汉末造远矣。然而桓、灵时之三公,特诵言卖耳,君子谓其直道犹存也。   机器制造,吾国古亦有之。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万世巧艺之祖,无出历山老农矣。皇帝之指南车,周公之欹器,其次也。公输之云梯,武侯之木牛流马,又其次也。南齐祖冲之因武侯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施机自运,不劳人力;又造千里船,于新亭江试之,日行百里,及欹器、指南车之属,皆能制造。北齐胡太后使沙门灵昭造七宝镜台,三十六户各有妇人,手各执锁,才下一关,三十六户一时自闭;若抽此关,诸门皆启,妇人皆出户前。唐马登封为皇后制妆台,进退开合皆不须人,巾栉香粉,次第迭进,见者以为鬼工。元顺帝自制宫漏,藏壶柜中,运水上下。柜上设三圣殿,腰立玉女,按时捧筹。二金甲神击鼓撞钟,分豪无舛。钟鼓鸣时,狮凤在侧,飞舞应节。柜两旁有日月宫,饰以金乌玉兔。宫前飞仙六人,子午之交,仙自耦进,度桥进三圣殿,已复退,立如常。今广州犹有铜壶滴漏,亦元人制,第略仿其意,不能如宫漏之精美耳。   上元梅伯言先生《柏枧山房文钞》有标题曰《记闻》者,事绝奇伟可传,文尤简重,足以传之,移录如左:杜奎炽,昌黎狂生也,以狂死。嘉庆戍辰应乡试,书策后千余言。言直隶官吏不能奉宣德意,旗民买汉人田,免租,汉人买旗民田,没其田,且治罪,非普天下王臣王土之意。又民遇饥馑,毋得携族过山海关,非古人移民移粟之道。又言后之人君不以一权与人,大小事必从中覆,臣下皆无所为作,委成败于天子;不能给,则委之律例,故权之名出于天子,而其实则出于吏。与其权出于吏,无宁分其权于臣。书闻,大臣讯之曰:“当年少,不知为此。”言指使者免罪,奎炽大言曰:“奎炽所言,皆忠孝事。天生之,孔孟教之,何者为指使。奎炽生十八年,今乃知孔孟为千古忠孝讼师。”讯者皆噤且怒,或叱曰:“汝沽名耳,何知忠孝。”奎炽曰:“然。奎炽诚沽名,然奎炽今死矣。公等为宰辅受大恩,万一树牙颏,论列是非,朝廷念大体,当不死。轻者罚一岁俸,至款段出都门,极矣。公等爱一岁俸不沽名,奎炽以性命沽名,奎炽诚沽名。”遂罢讯。   按:杜生之论,得之百数年前,虽朝阳鸣凤曷逮焉。   清有两张国梁,一雍正朝,云南提督赠右都督张国梁,谥勤果。一咸丰朝,江南提督帮办军务张国梁,谥忠武,见《谥法考》。   前话记塔忠武战马,又有陈都督义马,亦可传也。道光辛丑,英舰犯广州,都督陈建升御之沙角之炮台,死之。马为英军所得,饲之他顾不肯食;乘之,蹶是弗克止;弃之,悲鸣跳掷而死。三水欧阳双南为赋《义马行》云:有马有马,公忠马忠。公心唯国,马心唯公。   公歼群丑,马助公斗。群丑伤公,马驮公走。   马悲马悲,公死安归。公死无归,马守公尸。   贼牵马怒,贼饲马吐。贼骑马拒,贼弃马舞。   公死留钅夸,马死留髁。死所死所,一公一马。   沪上愚园有长短人各一,短人非甚短,长亦未足为长。按:宋岳珂《呈史》云:“姑苏民唐姓者,兄妹俱长一丈二尺。”又《五杂俎》云:“明时口西人,长一丈一尺,腰腹十围,其妹亦长丈许。”倘愚园之长人见之,殆犹不敢望其项背矣。   欧洲各国,僧皆娶妻生子,与常人无异。吾国亦有之。《五杂俎》云:“天下僧,唯凤阳一郡,饮酒食肉娶妻,无别于凡民,而无差徭之累。相传太祖汤沐地,以此优恤之也。至吾闽之邵武汀州,则僧众公然蓄发,长育妻子矣。寺僧数百,唯当户者一人削发,以便于入公门,其他杂处四民之中,莫能辨也。按:陶《清异录》谓僧妻曰梵嫂。《番禺杂记》载广中僧有室家者,谓之火宅僧,则他处亦有之矣。又《百粤风土记》云:”僧多不削发,娶妻生子,名曰在家僧。“   《四库全书总目存目。交友论》一卷,明利玛窦撰。万历己亥,利玛窦游南昌,与建安王论友道,因署是编以献。有云:“友者过誉之害,大于仇者过訾之害。”此中理者也。又云:“多有密友,便无密友。”此洞悉物情者也。自余持论醇驳参半。西洋人入中国,自利玛窦始。利玛窦所著书,又有《二十五言》一卷。西洋宗教传中国,自《二十五言》始。   东坡乐府《菩萨蛮。咏足》云:途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按:诗词专咏纤足,自长公此词始,前乎此者,皆断句耳。   吾国人精建筑学者,尝汇记之得数事。宋时木工喻皓以工巧盖一时,为都料匠,著有《木经》三卷,识者谓宋三百年一人而已。皓最工制塔,在汴起开宝寺塔,极高且精,而颇倾西北,人多惑之,不百年平正如一。盖汴地平无山,西北风高,常吹之,故也。其精如此。钱氏在杭州建一木塔,方两三级,登之辄动。匠云:“未瓦,上轻,故然。”及瓦布,动如故。匠不知所出,走汴,赂皓之妻,使问之。皓笑曰:“此易耳,但逐层布板讫,便实钉之,必不动矣。”如其言,乃定。皓无子有女十余岁,卧则交手于胸,为结构状。或云《木经》,女所著也。   明徐杲以木匠起家,官至大司空,尝为内殿易一栋,审视良久,于外别作一栋。至日断旧易新,分毫不差,都不闻斧凿声也。又魏国公大第倾斜,欲正之,计非数百金不可。徐令人囊沙千余石置两旁,而自与主人对饮。酒阑而出,则第已正矣。以伎俩致位九列,固不偶然。   又唐文宗时有正塔僧,履险若平地,换塔杪一柱,不假人力。倾都奔走,皆以为神。宋时真定木浮图十三级,势尤孤绝,久而中级大柱坏欲倾,众工不知所为。有僧怀丙,度短长,别作柱,命众维而上,已而却众工,以一介自随。闭户良久,易柱下,不闻斧凿声也。明姑苏虎丘寺塔倾侧,议欲正之,非万缗不可。一游僧见之曰:“无烦也,我能正之。”每日独携木楔百余片,闭户而入,但闻丁丁声。不月余,塔正如初,觅其补绽痕迹,了不可得也。三事极相类,而皆出游僧,尤奇。   至于浙人项升,为隋炀帝起迷楼,凡役夫数万,经岁而成。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阑朱,互相连属;回环四合,曲屋自通;千门万牖,上下金碧。金虬伏于栋下,玉兽蹲于户旁。璧砌生光,琐窗射日。工巧之极,自古无有。人误入者,虽终日不能出。帝大喜,因以迷楼目之云云。则虽失之导淫逢恶,然其经营缔造之穷工极致,要亦迥乎弗可及矣。   窃意西人之于建筑,唯是高坚巨丽,是其能事;若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钩心斗角,藻周虑密,则吾中国古之良匠,殆未遑多让焉。乃至喻皓、徐杲辈之神明变化,不可方物,不尤古今中外所难能耶。   世俗称美人之材勇,辄曰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斯语也,传奇演义家多用之,盖在百年或数十年前。迄今沧桑变易,火器盛行,往往一弹加遗,乌获孟贲无能役,快剑长戟失其利,即斯语亦等诸务去之陈言矣。考明英宗正统乙巳夏,诏陈怀井源等练京军备瓦刺,招募天下勇士。山西李通者,行教京师,试其技艺十八般,皆无人可与为敌,遂膺首选。十八般之名,一弓、二弩、三枪、四刀、五剑、六矛、七盾、八斧、九钺、十戟、十一鞭、十二简、十三槁、十四殳、十五叉、十六杷头、十七绵绳套孛、十八白打。   平南黎谦亭,乾隆戊子举人,官泾州知州,著有《素轩诗集》梓行。其《瓮玉行》有序云:“于阗贡大玉三,大者重二万三千余斤,小者亦数千斤,役人畜挽拽,率以千计,至哈密有期矣。嘉庆四年,奉诏免贡,诗以纪事。”诗云:于阗飞檄驰京都,大车小车大小图。   轴长三丈五尺咫,堑山导水堙泥途。   小玉百马力,次乃百十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