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庐丛话 - 第 14 页/共 23 页

白香山诗:“小头鞋履窄衣裳,天宝末年时世装。”   杜牧诗:“钿尺裁量减四分,碧琉璃滑裹春云。”   北宋徐积《咏蔡家妇》云:“但知勤四支,不知裹两足。”   《花间集》词云:“慢移弓底绣罗鞋。”   宋赵德麟《商调。蝶恋花》云:“绣履弯弯,未省离朱户。”   刘龙洲有《沁园春》词,咏美人足“洛浦凌波”云云。   汪碧巢《粤西丛载》引林坤《诚斋杂记》云:“广西妇人衣裙,其后曳地四五尺,行则以两婢前携。”按:此西国妇女时装也。近沪上有仿之者,不图吾广右自昔有之。独吾居里十数年,殊未见曳长裙者。吾家会垣,讵省外有是俗耶。抑古有之,而今也则无耶?行必两婢携裙,非富厚之家不办。粤地贫瘠,窃意安得有是,则书之未可尽信也。   元末四川韩氏女遭明玉珍之乱,易男子服饰,从征云南七年,人无知者。后遇其叔,始携以归。又明时金陵女子黄善聪,十二失母,父以贩香为业,恐其无依,诡为男装,携之庐、凤间。数年父死,善聪变姓名为张胜,仍习其业。有李英者,亦贩香,自金陵来,与为火伴,同卧起三年,不知其为女也。后归见其姊,姊诟之。善聪以死自矢,呼媪验之果然,乃返女服。英闻大骇,怏怏如有所失,托人致聘焉,女不从,邻里交劝,遂成夫妇。此二事,焦氏《笔乘》所载,前事甚似木兰,后事甚似祝英台。   云郎者,冒巢民家僮紫云,字九青,儇巧善歌,与陈迦陵狎。迦陵为画云郎小照,遍索题句。相传迦陵馆冒氏,欲得云郎,见于词色,冒与要约,一夕作《梅花诗》百首。诗成,遂以为赠。偶阅盐官谈孺木《枣林杂俎》,有云:“屠长卿礼部求友人侍儿,令即席赋《梅花诗》百首,长卿援笔立成,因归之。”与迦陵、云郎事绝类,其作合皆癯仙之力也,惜侍儿不详其名。   郑芝龙小名凤姐,见《枣林杂俎》。男人女名,如《孟子》所称冯妇,《庄子》所称禹女,《史记。荆轲传》有徐夫人,《汉书。郊祀志》有丁夫人,夥矣,未有若是其艳者。《春秋传》之石曼姑,《三国志。陆抗传》之暨艳,庶几近之。而乃属之纵横海上之郑芝龙尤奇。又按:以姐为名者,《后周书。蔡佑传》有夏州首望弥姐。   岁在戊戌,偶阅《彼得堡译报》,其一则云:“亚美利洲南境产一种药材,名曰金鸡纳,专治疟疾。初时该处人民只知此树有用,恒剥其皮,而不知培其根本。后有智者至其国,移种各处,迄今二十余载,枝叶荣盛,利济无穷。又英属荷兰地有一种树,名曰尤喀利葛,高十余丈,其叶宽长。美国旧金山亦有一种树,其树身之高大相同,唯枝叶不甚荣盛,滋长时异,其木质最坚,堪为栋梁舟楫,雕镂篆刻,历久不朽。虫不能伤,火不能尾。或种于低洼处,颇可收地之潮湿。现英人颇得其利,并与此树为邻之民,从无疟疾,始知此树之性,与金鸡纳同为治疟之妙品。近年俄国多购此树,移种于齐业弗城乡间,日形蕃郁云。”   按:金鸡纳霜已疟,夫人知之。而尤喀利葛,则未之前闻。曩录附笔记,刻笔记时汰之,兹记如右。   西儒最精天算,即其巾帼中,亦往往擅此专门之学,如英之侯氏,以西方羲和著和。自侯维廉,始驰名天算,创寻新星,其得力于臣妹者正不少也。同时英伦孀妇,有松美妃者,亦以天算格致诸学,著书立说,流布各国。尝亲诣法国大观象台,谒掌台拉哥拉斯学士。学士深为器重,隆礼相待,因谓松曰:“各国才女,能解我天算者二人,哥拉斯之外,即吾子也。”松不禁莞尔笑曰:“焉有二人,松美妃我也,哥拉斯亦岂异人哉。”又数十年前,美国提倪智尔氏掌大观象台。提虽善在玑衡,而亦藉助于其妹,实不啻侯氏兄妹也。夫吾国在昔,班昭续《汉书》,不过补兄所未竟,若西国侯、提两媛,或且匡兄所弗及,不尤难能可贵哉!同治十有三年,金星过日,美国钦派学士华德孙来中国北京测验,其夫人偕行,实襄推步各务,闻其精审出华上。西国妇女之于天文若是,他可知矣。   得《二陆词钞》海宁查氏旧藏写本。陆钰,字真如,万历戊午举人,改名荩谊,字忠夫,晚号退庵。甲申、乙酉遭变,隐居贡师泰之小桃源。未几,绝食十二日卒。其词曰《陆射山诗余》。陆宏定,字紫度,真如公次子,高洁不仕,其词曰《凭西阁长短句》。皆清隽高浑,与明词纤庸少骨者不同。卷端各有小传,载紫度夫人周氏,名莹,字西■,喜涉猎经史百家,工诗词。其《别母渡钱塘》句云:“未成死别魂先断,欲计生还路恐难。”《咏杏》诗:“萱草北堂回画锦,荆花丛地妒娇姿。”《送夫子入燕。减字木兰花》云:“莫便忘家莫忆家。”皆闺秀所不能道,惜全什遗去,此册亟应梓行,姑志其略如右。   《朱柏庐先生家训》世或误为文公作,金坛于鹤泉《清涟文钞》有《柏庐先生传》,略云:“柏庐先生者,昆山人,朱氏,名用纯,字致一。父集璜,明末贡生,国变殉难。柏庐性坚挺,于书无所不读,以父故,终身不求仕,结庐山中,授徒自给。高巾宽服,犹守旧制,邑中重之,以子弟受业者几五百人。会举贤良方正,邑人有贵显者,以先生名首列上之。先生时方集徒讲《易》,或以告且贺,诸生请敛资为束装具。先生笑曰:”甚善。“讲罢入室,久之不出,排闼视之,则已自经矣。诸生大惊,解之,中夜始苏。叹曰:”吾姜桂之性,已决必无生也。“诸生乃致语邑令,追还所上姓名。令高其节,命驾见之者三,固辞弗见。一日风雪抵暮,令度先生在室,轻骑诣之。甫登堂而先生逾垣遁。或怪其迂,先生曰:”吾冠服如此,讵可见当事乎?必欲易之,吾不忍也。“以四月十三日生,及卒亦以此日,年八十余,里人称为节孝先生。”   按:《青涟文钞》第二、三、四卷皆律馆纂述,备载朝会、宴飨、导迎、铙歌、祭祀各乐章,可考见一朝乐制。   凡一字之为用,有深求而更进一解者。《华闻修书绅要语》云:“谦,美德也,过谦者多诈;默,懿行也,过默者藏奸。”有浅解而自为一说者。桂林陈相国文恭任司道时,与上宪论事不合,上宪斥以迂阔,公谢不敢当。上宪讶问之,公曰:“迂者远也,阔者大也,宪蕲以远大,安得不谢。”   汪容甫先生。经术湛深,文采召烂,而恃才傲物,多所狎侮。灵严毕公抚陕时,知先生名而未之见也,先生忽以尺书报之,书仅四句云:“天下有中,公无不知之理;天下有公,中无穷乏之理。”毕公阅竟大笑,即以五百金驰送其家,当时旷达之士若孙渊如、若汪容甫,非毕公不能罗致也。   容甫夫人孙氏工诗,有句云:“人意好如秋后叶,一回相见一回疏。”见阮文达《广陵诗事》。   金伟军《金陵待徵录》云:“随园有二:一为焦茂慈之园。顾文庄诗云:”常忆牛鸣白下城,宋朝宰相此间行。‘应在东冶亭左右。一为随织造之园,在小仓山,则袁太中所得而增饰者也。“扬州亦有随园。《广陵诗事》云:”方坦庵寓扬州之随园。“汪舟次诗云:”广陵秋色在随园。“   陈其年以梅花诗百首得云郎于冒巢民,绘影征题,传为韵事。《广陵诗事》云:“又有杨枝,亦极妍媚。后二十年,杨枝已老,其子尤丰艳,因呼小杨枝。邵青门题其卷云:”唱出陈髯绝妙词,镫前认取小杨枝。天公不断消魂种,又值春风二月时。“   张士《咏胭脂诗》云:“南朝有井君王辱,北地无山妇女愁。”呼“张胭脂”。郑中翰《新婚北上留别闺中》云:“年来春到江南岸,杨柳青青莫上楼。”情韵绝佳,呼“春柳舍人”。吴园次工词,有毗陵闺秀日诵其“把酒祝东风,种出双红豆”二语,谓秦七、黄九不能过也,因号“红豆词人”,皆韵绝。   汉石阙二,在宝应。其一为汪君容甫以钱五十千募人窃归,石刻孔子见老子,及力士、庖厨等物象。容甫自榜其门曰:“好古探周礼,嗜奇窃汉碑。”亦旷达者之所为也。其一为宝应县令某沉之水中,不知其处。   扬州梅蕴生孝廉能诗,又善琴。方弱冠,琴已擅名,喜夜深独坐而弹。一夕,曲未终,见窗纸无故自破,觉有穴窗窃听者,俄而花香扑鼻,已入室矣。乃言曰:“果欲听琴,吾为尔弹,吾固不愿见尔也。”急灭其灯,曲终乃寝云云。蕴生藏唐田府君亻先并夫人合两志石,吴让翁为撰楹联云:“家有贞元石,人弹叔夜琴。”对句亦纪实也。   《广陵诗事》云:“厉樊榭久客扬州,由湖州纳姬归杭州,名曰月上,作《碧湖双桨图》,扬州诗人多题之。”又《众香集》云:“尼静照,字月上,宛平人,曹氏良家女。泰昌时选入宫,在掖庭二十五年,作《宫词》百首。崇祯甲申,祝发为尼,有《西江月》词云:”午倦恹恹欲睡,篆烟细细还烧。莺儿对对语花梢,平地把人惊觉。有恨慵弹绿绮,无情懒整云翘。难禁愁思胜春潮,消减容光多少。“   又按:《五灯会元》:“舍利弗尊者,因入城,遥见月上女出城,舍利弗心口思惟,此姊见佛,不知得忍不得忍否。”樊榭姬人之名,殆用梵语,与明宫媛暗合耳。   钱竹汀先生《潜研堂文集》记先大父逸事云:“有客举王子安《滕王阁诗序》‘兰亭已矣,梓泽丘墟’二句,对属似乎不伦。先大父曰:”已矣叠韵也,丘墟双声也,叠韵双声,自相为对。古人排偶之文,精严如此。‘“按:《宋史》梅溪寿《楼春词》:”几度因风飞絮,照花斜阳。“”风飞“双声,”花斜“叠韵,于词律为一定而不可易,填此调者,必当遵之,近人罕有知者。   昔人载籍往往不可尽信,五代胡峤《陷北记》云:“契丹迤北,有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其地尤寒,水曰瓠<;卢瓜>;河,夏秋冰厚二尺,春冬冰彻底,常烧器泮冰乃得饮。又北狗国,人身狗首,长毛不衣,手搏猛兽,语为犬嗥,其妻皆人,能汉语。生男为狗,女为人。自为婚嫁,穴居食生,而妻女人食。常有中国人至其国,其妻怜之,使逃归。与其箸十余只,教其走十余里遗一箸,狗夫追之见其家物,则衔而归,则不能追矣。”言之似甚确凿者。迄今中外鬯通,山陬海ㄛ,电辙飚轮,无远弗届,殊未闻牛蹄狗首其人者。岂其种族不蕃,历久乃底灭亡耶?抑或人禽之间,屡变而臻纯备耶?   上海乔鹭洲《陔南池馆选集》有《除蟒公传》,事绝奇伟,节其略如左。   除蟒公,姓氏里居皆不传。少年任侠,好击刺,父为人陷死,除蟒公年十六七,逃去,学于少林僧,十年而成。归,手扌甚仇人,抉其首,告父墓,遁居吴会空山中。久之,徙居松之峰泖间,筑草屋两楹,佣山民之田以自食。郡之南,朱泾者,巨镇也,属华亭辖。时天久旱,不雨者七阅月。天马横佘之间,深山大泽,故有巨蟒二,数百年伏处,未尝为人害,至是一蟒忽自山中出,至镇之野,戕鸡犬、婴儿无算。蟒巨甚,盘伏农人田,禾苗尽偃,鸟枪击之不能中,反为蟒毙,官民惶窘无所计。邑令悬千金募力者斩之。邻以公告,令乃具礼诣公。公年已六十余,发秃尽,见人不知寒暄,口讷讷若无所能者。次日,手一杖以出,至蟒所,蟒方仰首喷毒树间,鸟皆堕落,公伺其不备,击其首不中,急跃至百步外,蟒已及两肘间,肘后衣寸寸裂矣。又回击之,中其背,而蟒已绕公身六七匝,缚若巨ㄌ,幸一手向外,亟扼其颈。有顷,公狂呼一声,手足划然开,蟒骨节皆裂,歼矣。令具千金为寿,造其庐,而公已不知所往。于是人始相传诵为除蟒公云。后廿年,雌蟒出求其雄,复至故所,噬人畜尤多。人争思除蟒公,顾虑公年愈高,当不复在人间,或龙钟非蟒敌。会有贩湖绵者,言湖州中客状,侦之,果公,聘不至。时泾民数百诣山中,环其居,日夕号,若申包胥之泣秦庭者。公曰:“吾服气炼形,无求人世,冀百龄从赤松子游。今若此,不复归矣。”乃出。手不持寸铁,询蟒所在,遽跃近蟒,蟒盘旋缠缚如前,仍以手握其颔,腾跃去地寻有咫,居民皆闭户惕息不敢出,但闻砰匍跳跃一昼夜。视之,人与蟒皆死。居民感其德,醵金肖公像,立祠祀之,题曰“除蟒公祠”。   按:除蟒公英勇冠世,可与晋周子隐杀长桥蛟事并传,矧得之手毙父仇之孝子,尤足增重。据乔氏传赞云,稽之郡邑志皆弗翔也。陋哉!   秀水王仲瞿孝廉倜傥负奇气,文词敏赡,下笔千言立就。在京师时,法梧门祭酒重其才,与孙子潇太史、舒铁云孝廉称为三君,作《三君咏》。适川楚教匪不靖,王之座师,南汇吴白化总宪荐王知兵,且以能作掌心雷诸不经语入告,严旨斥吴归里,而王应礼部试如故,卒憔悴失意死,识者悲之。按:钱塘陈退庵《颐道堂文钞。王仲瞿墓志》云:“仲瞿好谈经济,尤喜论兵。嘉庆初,川楚不靖,总宪云间吴公,君座主也,倚某相国。相国怙势败,惧罪及,因荐君知兵,以不经语入奏,冀以微罪避位,非爱君也。”此说直抉其隐。某相国者,和也。《墓志》又云:“君性豪逸,尝于除夕携眷属,泛舟皋亭梅花下度岁。又尝建琵琶馆于吴门,延海内善弹者,品其高下,其逸事大率类此。   舒铁云《瓶水斋诗集》《幺妹》诗有序,略云:“水西土千总龙跃,其先以从讨吴三桂有功,世袭斯职。犭中苗之畔,幕府檄调领土兵来赴。适跃卧疾,惧逗挠,乃遣其幺妹率屯练二百人,驰诣军门从征,前后凡二十余战,禽馘最夥。岁除蒇事,奖以牛酒银牌,令还本寨,而加跃军功一级。妹年十有八,形貌长白,结束上马,出没矢石间,指挥如意,亦绝徼之奇兵也。凡苗以行第最稚者为幺云。”   陈裴之撰《舒君行状》云:“君客黔西观察王朝梧幕,会南笼苗反,大将军威勤侯勒保檄观察从征,君为治文书,侯大赏之,数召至军中计事。苗女从征者曰龙幺妹,欲以归君。君辞曰:”非所堪也。“侯益深器之。夫幺妹诚奇女子,附铁云而名益显矣。”   偶阅王仲瞿诗,自注:“南笼之役,妖巫黄囊仙旗鼓最盛,时檄调云南土练中,有龙土官之幺妹者,美丽善战,冒其兄品服,矛枪所及,槊一毙十,黄氏所部遂不能成军,乃至成禽。囊仙者,蛮语谓姑娘也。”   据此,则当日幺妹所献之俘,亦一女子,尤奇。   有清一代,得三元二人。一长洲钱湘ぎ,一临桂陈莲史,传为科第盛事。常熟孙子潇以乾隆乙卯二名乡举,以嘉庆乙丑二名登礼榜中式,殿试二甲二名进士,舒铁云、王仲瞿赋诗赠之,同用“臣无第三亦复无第一”之句,窃疑三元尚有二人,若孙原湘者,殆未必有二。   嘉兴沈匏庐《交翠轩笔记》云:“宋何执中微时,从人筮穷达,其人云:”不第五否?‘曰:“然。’其人拊掌大笑,连称奇绝。因云:”公凡遇五,即有嘉庆,何以熙宁五年乡荐,余中榜第五人及第,五十五岁随龙,崇宁五年作宰相。每迁官或生子,非五年即五月,或五日‘。见《梁溪漫志》及朱《可谈》。   金田彦实,所居里名半十,行第五,以五月五日生,小字五儿,二十五年,乡、府、省、御四试,皆中第五,年五十五,八月十五日卒。见《困学斋杂录》。“   句吴钱梅溪《履园丛话》去:“有杨沂秀者,贵州定远人,嘉庆甲戌进士,幼时应童子试,县、府、院考俱列第五,后乡会榜亦俱中第五,挑选陕西县知县,制签亦第五名,人称为‘杨第五’。   三事相符,古今如出一辙,尤奇。   清制:凡乡试主考、会试总裁,皆朱笔亲除。乾隆末年,有满洲京卿名八十者,每科必膺简命。时纯庙耄期倦勤,取其名仅四画,便于宸翰也。   吴缶庐言,十数年前有湖南廪生乐乐乐,曾嘱缶庐刻印。此印姓名三字皆同,章法殊难布置。   今湖南巡按使刘幼丹,前于光绪中叶由翰林一麾出守,领袖益部,政号廉平。有妾虐婢案,尤脍炙人口。先是,州别驾某,侨寓蓉会,室某氏,某官执拂妓也。官死,某纳之,恃宠而骄,权侔女君焉。蓄一婢,姿首明丽,惧夺己宠,日凌虐之。辄鞭扑以百数,火针烙之无完肤,死而密瘗诸野。事闻于邻,邻白诸官,往验之,鳞伤宛然。太守闻之怒,将拘氏穷治之。适氏有身,弗即谳。既免,坐堂皇,廉得其情,掴之二十。饬别驾领归管束。按:《南史》:“豫章内史刘休妻王氏甚妒,帝闻之,赐休妾,敕与王氏二十杖。”太守执法,毋乃类是。一时舆论所归,谓夫五马之威能伏六虎。其风力得未曾有,而拄杖落手者流或感恩托庇于无形云。   吴县王惕甫夫人曹墨琴像印,椭圆形象牙印,直径八分,横径六分强。左方刻时装<;门为>;秀小像,右近边刻“墨琴”二字,朱文。边款云:“墨琴淑妹小影,菽子作。”按:陈文述撰《王井菽传》云:“继娶曹,字小琴,墨琴夫人弟梧冈女。”据此,知墨琴有弟字梧冈,而其兄不可考。   近人撰述有名《绛云楼俊遇》者,专记河东君事,顾多所阙佚,虽载在《牧斋集》中者,亦弗能翔焉。偶阅昭文顾虞东所撰《周翁传》,得一事绝瑰伟,亟节录如左,以饷世之好谈河东君逸事者:翁字伯甫,姓周氏,芝塘里人。形体魁硕,修八尺馀,不持寸铁,以徒手搏人,出入千百群中,如无人也。然翁自谓以手攫搏,非能者事。尝拱手鹤立,而侮之者倏忽颠踬,头肿鼻豁,若有鬼神呵之,未知何术也。又尝谓以力驾人,无力者当坐受困乎,因力于敌,而我无所用其力,斯至尔。邑中推大力者为陈氏子,能立水中以只手迎巨舰,当风急浪涌,饱帆扬ぎ,如矢直注,触陈手辄止,无勇怯皆慑其力。嫉翁之能也,欲得而甘心焉。仓卒遇诸隘,避之弗及,陈遽蹑翁,致锐前扑。翁率绕陈左右,盘辟回舞。陈足蹴拳举,尽力挥斥,卒不能近。久之,翁倏攫身空际,如疾鹰急隼倒攫凡鸟。陈惊顾,目未承睫,翁已举身撞其胸,陈遂不支,颓然就倾,乃匍匐稽首,愿称弟子。大将某者,号万人敌,闻翁名,延致之,愿与角技,翁固逊。强之,笑曰:“请以数十氍毹藉地。”问何用,曰:“恐公仆尔。”大将怒发,一击不中。翁复笑曰:“公毋再击,再击仆矣。”大将者愈怒,再击翁。翁大呼曰:“倒!”应口伏地,然未见翁之举手也。由是延为上客,欲尽其技,顾弗能,乃厚赠遣之。时钱宗伯受之负海内望,卜居红豆庄,客翁。翁止其庄者数岁。河东君者,宗伯之爱姬也,才名甚噪。宗伯故豪侈,重以文章致厚贿,投遗无虚日,所受金悉贮河东所。会宗伯适邑居,剧盗数十辈谋劫河东,因致其资。夜围庄,势张甚。顾重畏翁,欲先制之。翁方浴,闻变遽起,右足入裤中,左未遑也。浴所仄,门半掩,盗数人挺枪入,翁携尺许布掷其枪,数枪并落。徐约衣结带,持枪奋呼出。盗震失气,兔脱鼠窜。翁尾之,连刺数盗中要害。宅辽阔,盗众,家人伏匿不敢动。盗益猖,或抉垣毁户,直闯其室,凡四五处所,叫嚣室中,索河东急。翁舍前所追盗,还击室中盗,盗纷藉,杀一二人不止,后至益众。翁计河东倘被劫,虽强力者无能役矣。遂排闼负河东决围出,匿之善所,还逐盗。盗失河东,莫能发所藏金,去囊衣数十箧去。值翁还,争弃掷道际,泅水脱命。盗既去,徐呼其家人收┑之,迎河东还,实不失一物。宗伯捐馆,河东缢,翁去钱氏,浮沉里间,最后客虞东大父所,年九十余矣,两目尽盲,犹倔强不扶杖,每饭尽升粟。翁言初得异僧指授,积二十年乃成。尝属虞东录其法为《拳谱》一卷,后失去。又数年卒于家。无子,族子某嗣。虞东论曰:“钱宗伯以文章毁誉人,顾不一及翁,或谓宗伯欲秘其盗劫之事者近是,余为表之,无使没没焉。”   蕙风曰:周翁诚大勇,其自谓因力于敌,而我无所用其力,未足为其至也。其应变之识与智,不尤难能可贵耶。翁计河东徜被劫,虽强力者无能役;负之决围出,匿之善所,而后还逐盗。当危机眉睫间,何轻重缓急之权衡至当也。夫河东信非寻常巾帼者流,其于精徒央夫,必有以使之魄慑而不敢犯。然而挺兰玉之芳洁,万一稍激烈而遽摧陨,则后日劝忠、殉节两大端,不获表见于世,讵不重可惜哉,微翁孰拯于危而成其美也。嗟乎,岁月不居,英雄老去,翁当蔽明收视、却杖强饭时,而回首昔年喑呜叱诧、千人辟易之雄概,殆将何以为情耶。   又《虞东文录》有书任三杀虎事,亦瑰伟可喜,略云:岁壬戌,余馆大台庄黎氏。一夕,主人饮客,客皆短衣科跣,箕踞作牛饮,撞搪号呶,如沸羹焉。有任三者,年七十许,头秃齿缺,犹胜酒数十斗。酒中,自言滦州杀虎事。   滦猝有虎入村舍,自晨至食,杀十九人,或折手足断颡破腹出肠,旋弃去。复择人噬,咆哮篱落间。民键户窜伏,道无行者。三适有约,将过其里,亲故咸尼之。三慨然曰:“虎为患若此,虽无事,犹当赴之,况与人约而更为虎避耶。”遂挟二矢往。遇虎,发一矢中足。时虎方蹲大树下,被矢怒甚,奋牙爪扑三。三竦踞树巅,虎昂首望树吼,叶堕地如密雨。三两足帖树枝,以手撩去其翳,徐抽矢注射,志其喉,镞出喉间者数寸,虎掊地陷尽余毙。三跃下树,操空过所约者。门闭不得入,亟叩之,大呼虎已毙,始启门。备言杀虎状,不即信。其邻里数十辈,相约执械觇虎所。见虎伏地,犹惴栗莫敢前。一二悍者稍即之,辄反走。已而侦其果死,因共舁至隙地,刳其皮,脔分之。于是知三之能杀虎也。   方三言时,客共屏气注目,属耳于三。三掀髯抵掌,且饮且谈。余壮之,且喜其静客喧也,为之浮一大白。